all of的用法区别:远方的自由 三毛之于我们的时代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8 16:49:55

 

20年前,三毛用她的故事、她的文字,让尚在思想禁锢之中的大陆青年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充满了爱和自由。流浪远方——成为被年轻人向往的生存状态。今天,体制与思想上的禁锢已经渐渐消失,但物质的禁锢却随之而来:青年人被工作、住房束缚在城市的角落里,成为“上班奴”、“房奴”……

  这是我们今天纪念三毛的原因,面对一个自由的身体、一颗自由的心,我们对人生该做出怎样的反省与交待?当《橄榄树》被再次轻声哼起的时候,是否唤醒了我们那些关于青春与自由的记忆?

  1991年1月4日凌晨,在台北荣民总医院一间病房的洗手间里,作家三毛用一条丝袜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毫无征兆,她甚至在这个新年做好了全年的规划,她的倏然离去成为她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个谜团。

  三毛原名陈懋平,1943年生于重庆。三岁的时候觉得麻烦,自己把中间那个“懋”字去掉,从此叫做陈平。1948年随父母到台湾。1955年因在学校被同学涂墨汁而逃学回家,然后就是休学,第二年切腹自杀未遂。

  1967年初恋失败之后远赴西班牙马德里文哲学院留学,在那一年的圣诞节结识荷西,然后在第二年分手。之后游走诸国,1972与一德裔男子相恋,结婚前夕,未婚夫心脏病突发猝死。冬,再赴西班牙重遇荷西,并于第二年结婚。经过6年幸福的婚姻生活,荷西患潜水病去世,三毛再度开始游走于这个世界,直到1986年回到台湾。到1991年自杀,十数年之间,三毛的随笔、散文、剧本已经备受华人世界关注,影响波及两岸。

  这份网络搜索而来的简历虽然跌宕起伏,实际上也并未写出三毛那纷纭多彩的世界。尤其是当她的文字传入大陆的时候,所激起的那种光影与冲动,令人难以复述。时代的脚步之快,已经让很多东西浓缩到几行字里,那些已经远去的感动则写在了浏览器页面的间隙。

  橄榄树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

  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

  为了山间轻流的小溪/为了宽阔的草原

  流浪远方/流浪

  还有还有/为了梦中的橄榄树橄榄树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六七十年代人所熟知的歌曲《橄榄树》就是出自三毛的手笔。当年这首歌红极一时,熟悉到厌烦之后,有很长时间没再听过了。可过了许多年之后,回过头才发现,这首歌实际上是那个时代的某种投影与写照。

  1980年5月,发行量达200万册的《中国青年》杂志刊登了一篇署名“潘晓”的来信,其中的感叹“人生的路,为什么越走越窄”成为当时表达青年人困惑的经典语句。而在同一封信中,“主观为自己、客观为别人”的命题,则成为社会长时间争论的焦点。刚刚从文革走出来的社会,根本没有做好接受这种精神拷问的准备。

  这种关于道路、方向的追问,实际上充斥着任何一个年代,只不过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中国,关于这个问题的追问更为隐讳、但也更为倔强。经历过一个无法自由思考的年代,人们对于“自由思考”这件事的本身就有着无限的渴望。而思考必然伴随着道路的寻找。

  个人主义的生活是不是真的具有意义?在现今的时代,相信这已经不是什么高深的理论,而是一种常识,甚至成为显学的经济学也论述过,当一个人在规则与正当的商业伦理之下追求个人财富与幸福时,他们也就在不自觉地提升了整个社会的财富与幸福。但在那个时代,这个话题面前还有无数的障碍,不能理直气壮地说出来。

  三毛的适时出现,为这个命题带来了一个比较柔软的解读。三毛的人生故事是那种当年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流浪。应该说在那个时代,别说流浪生存了,就是离开粮票都无法生存。三毛所展示的一种生存状态,正好让当时的人看到了另外一种生活方式之可能。那种道路的感觉,直接解构了原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集体主义、螺丝钉的思考方式,在三毛浪漫的波西米亚式生存当中,中国青年看到了自我实现、自我驾驭生活的可能。

                                                          

  如果我们能够了解那时候的青年人、尤其是城市里青年人的生存状态,就不难理解三毛的生活何以在他们当中引发如此强烈的羡慕与向往。当时,很多城市的青年长到二十多岁都没有出过远门,他们的生活当中只有灰黑以及军绿的颜色,出差都是一件相当幸运的事儿,那基本都是单位上点儿年岁的人才能有的待遇。当看到这个世界上还有那样一种生活的时候,原本的教育与灌输所形成的人生观在瞬息间就被瓦解了。

  而三毛本人曾说过的一句话也被拿出来争论,那句“如果对自己不好,你就虐待了一个人——你自己”的话,其实与 “主观为自己、客观为别人”说的是一个意思,因为这句话还在社会上掀起了一次大讨论,延续了1980年“人生之路”大讨论之余韵,这次正统者已经不再有压倒性的优势,他们的话语权虽然在握,但价值观已经逐渐边缘化了。

  当今天我们再次唱起这首《橄榄树》的时候,那种生活在别处、故乡、流浪的意向已经并不稀奇,甚至在丽江、凤凰、拉萨,都充斥着寻找故乡的流浪者,他们在别处生活的时候,不知道是否会想起或者了解当年的辩论。

  有趣的是,《橄榄树》这首歌在台湾新民谣运动当中是个中翘楚,但有十几年的时间是被禁的歌曲之一,当时的台湾当局觉得这首歌有某种让人思念大陆的味道,“远方”指的就是大陆。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解读以及三毛在大陆引发的争论,同样反映了两岸在意识形态方面的僵化。彼时社会进步道路之艰辛,的确难以被今天的青年所理解。

  实际上电影《滚滚红尘》获得了8项金马奖奖项,却没有三毛的最佳编剧奖,这也是因为某些人的某种偏见:丑化国军。作为一个基本上对于政治并无兴趣与渊源的作家而言,这种抵制反而是对她无言的褒奖,因为她用人性本身的力量,为社会指明了道路。

  追梦人

  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它牵引你的梦

  不知不觉这城市的历史已记取了你的笑容

  红红心中蓝蓝的天是个生命的开始

  春雨不眠隔夜的你曾空独眠的日子

  让青春娇艳的花朵绽开了深藏的红颜

  飞去飞来的满天的飞絮是幻想你的笑脸

  秋来春去红尘中谁在宿命里安排

  冰雪不语寒夜的你那难隐藏的光采

  三毛去世之后,台湾乐坛教父级人物罗大佑为悼念三毛而写了一首《追梦人》,这首歌后来用在了刘德华、吴倩莲主演的电影《天若有情》当中,当吴倩莲穿着刘德华砸碎橱窗而抢出的婚纱徘徊在高架桥上,寻找着自己永远不会回来的爱人时,这首歌悲伤响起……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时候,传播新思想的地方是录像厅,那里上映着很多内地青年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东西,那种文化的冲击是革命性的。

  在那个时代同样冲击过我们的,就是三毛的文字。

  当时内地的文学或者影视作品的面貌已经开始有了变化,更多的东西涌现了出来。但这些东西具有很鲜明的时代特点,就是对于过去日子的控诉与描述,加之以相当灰暗的故事。如果回忆当年的文字,总是有着那种全民一片“蓝蚂蚁”的感觉,又像是北京的冬天,没有任何能让人逃出压抑的颜色。

  崛起的王朔则是另外一种风格,是那种充满解构的、漫不经心的调侃。但他在解构了那个时代的高大与灰暗的同时,自身并未成为阳光灿烂的日子,而是用虚无代替了灰色。当时的中国文学界就在这用力的控诉与轻蔑的解构间徘徊着。

  三毛甚至琼瑶、金庸等人出现的意义,最重要的一点并非是故事,而是在文字上告诉了很多人:还有用这种方式写字的人存在着。

  说起来很奇怪,在那个时代当中,文学作品、也就是写字是一个很容易就让人“端起来”的事业,只要是下笔千言离题万里之后,救国救民的心就油然而生。尤其是刚刚从文革的噩梦中走出来的人,用自己的笔记录下那个时代的荒谬与不幸是正常的,但如果整个文字的环境都深陷其中的话,对于社会审美能力之培养来说,实在算是一种灾难。

  甚至琼瑶与金庸们的文字,也具有很强的教化意味,金庸先生自不待言,其武侠的神话其实是某种程度的政治隐喻。琼瑶的小说也是另外一种对于爱情的教化,这也无怪当这两位一出现,从来没有接受过这种教育的人都趋之若鹜。而三毛与他们都不同,她的文字传达出来的东西,则是到了另外一个境界。

  三毛所思所想所写,都是在自己的那个世界当中进行述说,其中没有家国情怀、人生感叹,而是用一种平实而绚烂的笔调写着自己的故事。《撒哈拉的故事》《送你一匹马》《背影》《我的宝贝》《闹学记》《万水千山走遍》《稻草人手记》,写着自己而走入人心。

  实际上这种写作的方式我们曾经并不陌生,只是在近代之后的某些阶段当中,这样的写作方式失去了生存环境。这里有国破家亡的原因,有政治运动的原因,那些时代里,外力赋予文字太多的责任之后,文字本身的感觉与人性的表达就逐渐消失了。哪怕那种外部的桎梏不存在之后,表达上的宏大叙事与相对应的解构、嘲弄,也没有退出历史。

  只有三毛这种没有经过荼毒的文字,才能在那个时代引发越来越多的共鸣。

  滚滚红尘

  起初不经意的你/和少年不经事的我

  红尘中的情缘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着

  想是人世间的错/或前世流转的因果

  终生的所有也不惜换取刹那阴阳的交流

  上面这首歌叫做《滚滚红尘》,是罗大佑写给三毛编剧的同名电影的一首歌,这首歌同样影射出三毛繁复的人生。三毛的人生留下太多的谜团、太多的疑问。人们甚至怀疑三毛与荷西的恋情是不是真像她描写的那么美好、荷西的家人是否接纳了她、她的世界与流浪到底是幻想还是现实。应该说在那个时候,很多人对于过于美好的东西都打了一个问号,三毛在离世之后是无言的,而且即便是在她生前,这些话到底会不会得到她的回应都很难说。按照个性而论,其实她更像是那种把背包甩到肩上就离开的人。

  对于一个曾经如此热爱生活的人来说,用这种方式告别总是令人诧异的。实际上很多文人曾经选择了这条路,也不一定为了失望,而是觉得已经没有可留恋之处罢了。这是一件很不幸的事,热爱生活的人往往因为热爱而告别生活。

  如果我们重新回到那个时代就会发现,正好在那几年当中,传统价值观经过多年的涤荡已经基本荡然无存,而在新时代当中建立起的价值体系,经过那段动荡的岁月之后也被证明是个虚无的幻影。改革开放一共才十多年,正好处在一个前进的方向未必找到、倒退的动力还隐隐存在的关键点上。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所有的偶像纷纷倒地不起,大众用以质疑他们的方式并非是从思想入手,往往是从经历的真实性加上怀疑的眼光,使得曾经完美无瑕的偶像们金身渐渐锈蚀。从足够长的时间跨度来看,这应该说是一种进步,但在具体到一个人、尤其是无害的人之时,那种群体性的质疑其实还是很伤人的。

  这是因为某种优雅并未完全建立起来,在摧毁了旧日偶像的同时,即使不建设新的偶像,也并不代表“质疑一切”的价值观就是合理的。而在接下来的年头里,更为功利主义的价值观以“黑猫、白猫”的形态出现,乍看是暂时避开了这种争论,实际上只是把问题临时绕了过去,将来总有一天还会谋面的。

  三毛走了二十年,回过头再看当时吸引了无数目光的“内幕”与“真相”,有时候觉得那些即使是真的,也变成了不真实。文字与照片其实都有一个共通的地方,即都是采集了人生中那些你认为是真实的片段呈现出来,但无论如何总是局部真实。

  当今天我们已经有能力过三毛那种生活的时候,时不时地还会想起她来。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在心灵的距离上,离三毛已经有些接近了,无论那个三毛是实际存在的,还是她自己希望呈现的。

  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记得三毛以及她曾经带来的感动,只是当走到一条从来没有走过的路上,或者在渴望出发与渴望家与爱的时候,还能哼出那首《橄榄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