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籍的哥：12年没回家过春节 想看老母亲

广州天河棠下，是不少出租车司机的交班地，不少留在广州的外地司机与平常一样，新年第一天依旧在这里交班、出车。

来自河南的出租车司机李小喜，过年依然在广州工作。

档案

人物：李小喜，河南周口人

年龄：43岁

职业：出租车司机

工作场所：广州城中

春节坚持工作年份：12年

没有什么年夜饭不年夜饭的。

十年八年没回家过年再正常不过了。

她嘴上不说，心里哪里能不想啊。

我也想回家看老母亲啊。

———出租车司机李小喜

在白天鹅酒店工作的梁健宇，不知道为客户做了多少桌的团年饭，但每年除夕夜，他都是和同事们一起过团圆之夜。他说不想将这一切讲得太悲情，他“已麻木了。”但他还是怕看亲友们发来的祝福短信，他说为了别人的团圆饭，自己没时间看。

的士司机李小喜最难忘的，是2003年除夕夜从花都白云国际机场回天河棠下时，喜庆的烟花从高架桥两边升起。那一刻，他觉得那一切都是为他准备的。年前，载客赶往机场、车站，再搭客到广州城区的各个角落，客人们的目的地都是———家。这个河南人心里也泛起阵阵乡愁。但在做出租车司机的12年里，除了为儿子相亲，他已12年没有回家过年。

43岁的河南周口人李小喜，1999年年底来到广州，辗转几家出租车公司后，目前在庆星公司开着车牌为粤A 737JL的出租车。12个年头里，他只从事过一种行业：出租车司机；12个年头里，他一次也没有回老家过春节。

李小喜住的天河棠下是一个“河南村”，在这个“村”里，众多河南老乡都以开出租车为生。“十年八年没回家过年再正常不过了。”李小喜说，出租车司机大都没有“回家过年”的概念。

一个人的高速路

李小喜心目中真正的春节，是河南老家的春节，除夕一家人团聚在父母膝下，正月初一到十五则走亲访友，大人们坐在一起磕磕瓜子、聊聊天，小孩们满地乱跑，“也能放鞭炮，热闹”。

初来广州的几年里，李小喜都是一个人过春节，“没有过年的气氛”。没有亲人在身边，只好学会苦中作乐。他永远记得2003年的农历除夕，送完客人后，他从花都回天河区的棠下，收音机里刚刚敲响了跨年的钟声，一人、一车，行驶在广清高速上，“15分钟见不到一辆车”。新年的烟花恰好在道路两旁徐徐升起、绽开、消失，李小喜笑称，那场景仿佛是专门为他准备的，“心里美滋滋的”！

2005年，李小喜将妻子和一双儿女接到广州来，总算能过个“小团圆”的春节，“可母亲还在老家”。春节期间，出租车司机们会将一批又一批的乘客送往机场车站，这些乘客的目的地相同：家。同时，司机们在机场车站载上一批又一批的乘客，这些乘客的目的地也相同：家。

12年来，每年过年都迎来送往回家的乘客，李小喜的心里很难受，“我也想回家看老母亲啊！”

70岁的母亲年年都在催李小喜回家过年，可他年年都满足不了母亲简单的愿望。几年前，李小喜的亲戚在为其代班时，发生一起严重车祸，为此李小喜不仅将多年来的七八万元积蓄全部赔了进去，还借债不少，“父母的精神压力也很大”。从此以后，母亲再也不催他回家过年了。“她嘴上不说，心里哪里能不想啊。”

女方父亲没到场的婚礼

李小喜的儿子22岁，在老家这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前年夏天，李小喜回过一次老家，“儿子相亲，双方家长要见面”。这也是近3年来，李小喜唯一的一次回家，而那一次，他在家也只待了3天。

“女儿的婚礼我都没参加。”2009年，李小喜20岁的女儿在老家举办婚礼，婚礼现场，女方家长只有李小喜的妻子，“想回去，实在没办法。”女儿理解父亲养家糊口的艰难，从来没有因此闹意见，但是这件事一直是李小喜多年来心中的疙瘩，“现在看见我女儿都觉得内疚”。

按照广州现在的行情，一辆出租车平均每天需缴纳约的份子钱在300元到400元不等，停运一天，不仅没有收入，司机还要自掏积蓄补上。“真的停不起啊”如果能找到人代班，则另当别论了。

可是，能放心的代班难以找到，是大部分出租车司机无法回家过年的主要原因。一个合适的代班司机，最基本的条件是拥有出租车客运资格证，即便持有该证，“有很多人技术也不过关”。李小喜称，曾经把车交给不熟悉的代班司机，心里老是惦记着，在家都“怕手机响，一响肯定是出事了”。

已经独自在广州过了10个春节的出租车司机彭师傅称，出租车是大家唯一赖以养家糊口的工具，司机们平时对车都非常爱惜，小擦小碰都会让人心疼好一阵，更别提稍微大一点的事故了，所以大多数出租车司机宁愿过年不回家，也不敢把车随便交给别人。

特写

的哥李小喜的一天

凌晨4时起床

窗外还是一片夜色，冷空气依然没有退却，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有好几个小时才照向羊城。李小喜已经习惯在这个时间起床了。以往他都轻手轻脚地出门，在街上买点馒头、豆浆当做早餐。

可这几天，凌晨4点，妻子也会一同起床，“给我做早饭。”李小喜说，春节期间，卖早点的都已回家，街上很难找到吃早饭的地方。除夕当天，李小喜的早饭是饺子。正月初一，他的早饭仍是饺子。只不过，年初一那天，他7点才起来，“头天晚上看春节晚会了。”李小喜说，一年可能就睡一次“懒觉”。

凌晨5时出车

这个时候出车，是为了“抢”一笔钱，“跑得好的话，高峰之前就能跑100多块钱。”出租车司机们都喜欢将赚钱的方式称为“跑钱”，因为他们的谋生工具就是那辆似乎一刻不停地在路上奔跑的车子。

春节假期，清晨的街面上鲜有行人，明知这个时段生意不多，李小喜和大多数同行们仍然选择5点照常出车，“碰运气了，能跑一笔算一笔”。

凌晨5时—下午4时跑活

11个小时，是大部分白班司机的工作时间长度。早上从家中灌满一杯热水，11个小时后，李小喜银色的保温杯里，仍剩大半杯水，“不敢多喝，怕找不到厕所”。

白班司机的午饭、夜班司机的晚饭，更是不好解决的问题，平时他们都在街上随便吃点，“没个准点，有时实在找不到（吃饭的）地方，干脆就不吃。”春节期间，吃饭问题更是让他们头疼。55岁的周师傅展示了塑料袋里的晚饭，几个砂糖橘、一个苹果、几块已经冷了的鱼肉，“想吃口热乎的都没有啊！”

下午4时交接班

此时的棠德南路两旁停满了出租车，像两条长龙。白班司机们三三两两地站在车外，边等待夜班司机上岗，边聊着今天的收成和趣事。李小喜有两个夜班司机，一个是他22岁的儿子，一个是他22岁的女婿，“都没读过什么书，只能干这个。”

由于儿子回老家了，除夕那天的夜班自然交给了女婿。并没有等待年夜饭开席，女婿便出车了，而李小喜和妻子、女儿三个人的年夜饭，仍是一顿饺子，“没有什么年夜饭不年夜饭的。”

下午6时锻炼

向左活动颈部5分钟，向右活动颈部5分钟，做俯卧撑10分钟，女儿帮其按摩腰部10分钟，李小喜所谓的“锻炼”，全是在家里完成，“哪个（出租车司机）的颈椎和腰椎没问题？”

长期开车让李小喜染上了职业病，他的腰部每天都贴着膏药，“还有这个，女儿给我买的。”李小喜面带笑容地指着脖子上戴的钛项圈。李小喜的腰椎疼痛特别严重，每天都要吃止痛药，“大年初一没吃，不然不吉利。”他说，准备再开3年出租车就回家种田，“身体扛不住了。”

晚上7时睡觉

“两眼一睁，干到熄灯。”李小喜自我调侃道，每天都要早起，工作又特别辛苦，一般到晚上7点左右就“撑不住了”。除夕夜，他因为同家人一道看春节晚会，“晚上9点才睡。”

由于几乎没有时间和精力管家里的事，买菜、做饭、洗衣、打扫，所有的家务全部都由妻子一人承担，“幸好我妻子在广州照顾我。”一位姓王的出租车司机称，他已经一个人在广州过了6个春节，“有时累得连衣服都懒得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