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扬艰苦奋斗精神:教师真正的绝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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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教师真正的绝活 作者:崔美英的博客 日期:2012-1-5 17:00:00 0推荐

教师真正的绝活——读书

                                       夏坤

在很多老师和学生眼里,我大概是属于那种有“绝活”的老师吧,可是我的“绝活”到底是什么,好像大家的观点并不一致。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有学生叫我吉他老师,因为我爱弹吉他,甚至直到现在都还在带学生;可是不久又有学生叫我鼓手老师了,因为他们知道我一直在乐队担任鼓手;从98年开始,我又给学生上音乐鉴赏课,也许因为经常不拘小节,又有人叫我艺术家老师;每到高二的时候,又给学生上电影欣赏课,不知道有没有人会叫我导演老师……弄来弄去,仿佛教育已经只是我的副业了,于是索性我自称是最“不务正业”的老师。

不过我私下里认为,教师能够将自己的业余爱好与工作联系起来固然很好,但是这并不是做好教育的基础,一个教师,如果有绝活的话,这绝活必然是植根于自己的专业之上的,所以,真正的绝活,必然是教育教学的绝活。所以,我并不认同人家给我的这些评价。我想,如果我真的有什么绝活的话,应该是我在近十年的时间里阅读《二十四史》吧,而提起这件事,我就会想起一位对我影响深远的老教师——何瑞基老师。

 

我看他就像唐弢看鲁迅

1997年,在参加工作五年后,我被调到另外一所学校。被任命为班主任,这是我从教以来第一次当班主任,而且带的是全校最难缠的一个班。那个班的学生让我明白,当学生厌学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在与学生斗智斗勇两年多以后,我终于成功地把他们送出去了,这时,我对教育的厌恶就上了一个新台阶。

在这所学校,要生存下来是很不容易的。作为一所子弟学校,我们却要与市里的重点学校竞争,成绩跟所有老师的收入挂钩。如果成绩不好,甚至会扣掉老师所有的津贴。这种待遇我就曾遭遇过两次,每堂课的课时津贴为0

我刚来的时候,一位老教师给全校所有的语文老师排了一个名,我名列倒数第二。生存的困境迫使我开始关注教学,更准确地说是关注考试。也就在这时,我有了一次重要的相遇,它们直接改变了我以后的职业生涯。这个相遇就是我有幸遇到了何瑞基老师。

何老师是我们学校一位大侠式的极具传奇色彩的老师,关于他有很多传说。有人说他文凭很低,只有初中毕业,但是却是我们学校最厉害的老师。大家说他上课从来不看课本,有些课文甚至根本不教,有时候又拿一些课外的东西甚至自己的文章当课文教学生,这在当时是匪夷所思的。可是他的课却最受学生欢迎;人们都说他上课极其精彩,有时候一周时间只讲一个字,但是所有的知识却由这个字生发开来,遍及其余,功力极其深厚。大家的介绍让我对何老师充满了崇敬,更充满了好奇,心里想,如果有一天我也能像他那样旁征博引挥洒自如地上课该有多好!于是萌动了想向何老师请教的想法。可是别人的一句话又给了我当头一棒:何老师这个人水平很高,但是脾气很大。从来不参加学校的任何会议,不参加教研活动,不交任何报表,不听任何人的课,也拒绝任何人听自己的课。据说有一次校长想走进他的教室,居然都被他轰出来了。我一听心里凉了半截:他对校长尚且如此,何况对我这二十多岁初出茅庐的年轻教师呢?因此,尽管内心很想向何老师请教,但是却一直不敢向他提出,直到有一天,我们在学校图书馆不期而遇。

那天图书馆一如既往地人烟稀少,除了图书管理员之外,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主动向何老师打招呼,他很热情地回应:嗯,小夏老师,我刚才在看你的借书目录,看来你很喜欢看书,书的品味也不低,不错啊!得到这样的评价,我受宠若惊,于是就借此机会与何老师聊了起来,几句话下来,发觉居然我们还颇投机,我趁机提出想到他家里登门拜访求教的事情,何老师也很爽快地答应了。

那一刻我已经无法形容自己的高兴与激动:长久以来想向何老师请教的愿望居然今天这么轻轻松松地就要变成现实了,这是我以前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然后又觉得奇怪:何老师似乎并不像别人说的那样脾气古怪难以接近啊。后来看《琐忆》,发觉唐弢看鲁迅颇像那时候我看何老师,从听信人言觉得他古怪傲慢到走近他知道他的平易与真诚,我们的经历竟然如出一辙。

为了这次期待已久的拜访我做了很多准备,包括准备了见面礼。我去买了一套四本庞朴主编的《中国儒学》,这套书我买过一套,看过,觉得很受启发,于是特意挑选来作为礼物送给何老师。这是我工作以来第一次把书作为礼物送人,原因很简单,好书很多,但是值得用好书来送的人却很少。

唯一的捷径就是读书!

每个有我这样经历的年轻教师想必都能理解当时我的心态。作为一个无水平无资本无成绩的三无老师,最迫切的愿望就是能够在短时间内迅速提高自己的教学水平,也就是提高学生的考试分数,争取在学校站稳脚跟。更期望的是老教师能够把自己的绝世秘籍毫无保留地传授给自己,就像武侠小说里高手打通后辈的任督二脉一样,让自己轻轻松松地变成高手,从此称雄武林。至少当时我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去拜访何老师的,所以我向他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要把书教好,有什么捷径吗?而何老师的一句话让我醍醐灌顶,同时又感觉愧不可当:有什么捷径?唯一的捷径就是读书!

何老师告诉我,他的确是初中毕业,甚至在工作几十年后,临近退休,他还是二级教师。当然我也知道,全校上下从校长到学生,没有哪个不对他这二级教师佩服得五体投地。

为什么?因为我读书而他们不读!老先生表现出与他的年纪似乎不相称的激动。多年之后,这种激动我在李镇西、王晓春、张文质、宋大儒等长者身上也多次见到过。现在是校长要求教师读书,你看有几个校长在读书?教师要求学生读书,又有几个教师自己在读书?这简直是笑话!老先生越说越激动。何老师告诉我,多年来,他从不打麻将,很少参与应酬,所有的业余时间,几乎都用在阅读上。

作为一个教师,身上没有点书卷气,就没有了当老师的底气,怎么能叫教师!何老师告诉我,他经常到学校图书馆翻看老师们的借书目录,可是结果也让人遗憾。本来来借书的人就不多,但是大多数借的要不是《知音》、《家庭》这类消闲杂志,就是教辅资料。读书的品味实在太低!老先生说着说着又激动起来了。

那您看我应该看什么书呢?我终于抓住机会,提出了我最想提出的问题。何老师把我看了半天,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我觉得你应该看二十四史

我知道二十四史是从《史记》到《明史》的二十四部史书,全书共3249卷,4000万字,从第一部《史记》到最后一部《明史》,共耗时1800余年,是世界图书史上的巨著。从第一部《史记》记载传说中的黄帝到最后一部《明史》记叙到明崇祯17年,前后历时4000多年,是我国最完整、系统的编年大史。

可是我一个语文老师,花这么大精力去看历史著作有用吗?我把这疑惑告诉了何老师。他说:肯定会有用。首先,任何知识都是有根的,而文史不分家,很多文学知识其实就植根于历史中;同时,语文老师看原版史书,对自己的文言文功底提高很有帮助。

从何老师家出来,我心里既激动又忐忑:激动的是终于实现了长久以来的愿望,能请何老师当面给我以指导;忐忑的是二十四史如此浩繁,我能够完成这个任务吗?

可是既然虚心求教,就绝无将何老师的教诲抛之脑后的道理。当然,我一个月数百元的工资是无法购买“二十四史”的,于是我决定用电脑看。我买到了超星光盘图书馆的“二十五史”光盘,这套光盘收录了二十四史里所有的本纪和部分列传,虽然不是很齐,但是至少可以先将就着看。我给自己订的目标是每天至少看一卷。为了强制自己,我在当时使用的Windows98系统上设置了一个预定任务,每天晚上8:00,不管我是在听音乐还是看电视或者打游戏,系统就自动打开二十四史阅读系统,天天如此,从不间断。

读了书,自然有些体会和想法,最早的时候,我就记在电脑上。那时候还没上网,后来遇到电脑系统崩溃,我辛辛苦苦的读书笔记全部化为乌有,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于是后来就学聪明了,专门买了笔记本来做摘抄和笔记,很多年过去了,那些笔记本已经残破不堪,但是现在翻出来,还可以清晰地看到那时候我的阅读历程。

2000年的时候,我已经读完了《史记》、《汉书》、《后汉书》、《三国志》、《晋书》、《北史》,开始读《南史》,读完这几部史书的直接结果是超星的图书光盘我读坏了三套(每套两张光盘),这时候依稀觉得这样的阅读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充实感。正好那时第三套光盘读坏了,又没买到新的光盘,我干脆设法去借到了一套《汉书》,再次重读。后来,在学校图书馆一个蛛网密布的储藏室里,我居然发现了大半套中华书局版的《二十四史》,包括《南史》、《北史》、《隋书》、新旧《唐书》、新旧《五代史》、《宋史》、《元史》、《明史》,管理员老师说这是学校准备卖废纸的,我想买下来,学校居然不同意,想借,学校却说这是工具书不能外借!中国的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搞笑,有些东西官僚们宁愿让它烂掉也不提供给真正喜欢和需要的人。后来校长禁不住我的软磨硬泡,终于勉强答应给我开条子,允许我把那些从来就没有人借过,早已满布灰尘的宝贝借出来了。老师们看着我端着一米多高的竖行本古书兴高采烈地回家,皆莫名惊诧。

读书怎能不让人兴高采烈呢?古人有苏舜钦“《汉书》下酒”的典故了。在这些发黄的史册中漫游,检视前人的盛衰荣辱悲欢离合,看历史大舞台上或英雄或小人,或坦荡或猥琐的表演,每每让人掩卷浩叹,陷入沉思:

《北史·儒林传》中马敬德被封仪同,沾沾自喜,其弟子夸耀:“孔子都没被封仪同,先生比孔子还伟大!”小人得志,跃然纸上,令人想起当今一些学者,一旦为官则骄横跋扈之丑态;

《南史》载陶渊明给儿子写信,谆谆告诫儿子善待仆役,则让人看到这个隐士的另一面:对普通人的真诚的关心;

《旧唐书》载韩愈在一片佛号声中挺身而出,不顾自身安危,直斥皇帝佞佛,虽千万人,吾往矣。意气轩昂,千载之下,仍令人唏嘘;

《旧唐书》载苏味道模棱两可,活脱脱勾勒出所谓中国人不顾原则,以不得罪人为上的安身立命之道;

《新唐书》载王忠嗣为将不黩武,为了士兵生命竟然敢抗皇命,不禁让我联想:如果将军不把以牺牲无数士兵的生命换取自己的晋升当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那么官员也不会认为以牺牲无数百姓的利益换取自己的升迁是理所当然,当权者也就不会为了自己的政绩而道貌岸然地正告那些被迫牺牲的民众“要以大局为重”,那么,教师将所有的一切掩盖在“一切为了学生”这杆大旗下,以各种极端的方式惩罚伤害甚至毁灭学生的时候,难道就没有自己的利益掺杂其中?

…………

有人说,读书就是坐冷板凳。这个观点我只同意一部分。板凳也许是冷的,但是读书的心却从未停止更为强烈的搏动,一直是热的。

读史让我找到语文的根

在何老师的指导下,我从1998年开始阅读“二十四史”,随着阅读的深入,我越来越深地体会到何老师当初告诉我的那句话:语文的根就扎在历史中。当我在2005年开始读《宋史》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以前学过的很多散乱的知识现在凭借着历史的线被串在了一起,或者更确切地说,历史像一棵根深叶茂的大树,而所有的语文知识都能在这棵树上找到自己合适的位置。而一旦它们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就不再是孤立静止的一点,而是随着这棵大树的生长而生长,随着它的壮大而壮大。

我的学生告诉我,他们刚上我的课的时候,每每惊讶于我上课时对与课文有关的知识如数家珍,旁征博引娓娓道来,经常一节课下来,老师连书都没有翻开,但是一切却了然于胸,毫厘不爽。这并非我故意炫技,真正的原因是在阅读了这么多原始史料之后,我已经将课本的知识还原到了它们在历史中各自的本来位置上,而这棵历史之树又是有机联系的,牵一发而动全身,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因此我的课既立足于课堂,又放飞于课外。而长期大量的阅读更使我对文本的理解和领悟能力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对一些课文中传统的观点也有了自己的视角和看法。十余年来,我陆陆续续写下了十余万字的读史笔记,结集成书,定名为《一本不正经》,准备出版。而读史更使我在我的另一个爱好——诗词上有了本质性的进步。2008年,我出版了我的第一本专著《唐诗的江山》,这本书以唐诗发展的轨迹为线索,突破传统,对唐诗进行知识性解读。作者从诗人的经历、创伤、影响等角度,以品评的口吻对每个诗人进行中肯而不失趣味的介绍,撩起经典的面纱,让诗人从诗中走出来,走进我们的生活。”(摘自新浪读书频道对拙著的介绍)紧接着,我又写作了十余万字的《宋词的家园》,作为《唐诗的江山》的姊妹篇,目前也准备出版。与这些收获相比,文言文水平的所谓提高都成为了阅读的副产品,实在不值一提了。

当学生时,读到培根的名言“读史使人明智”,那时候对这句话还将信将疑,可是十多年来我通过自己的切身体会证明了,读史的确能使人明智,更能使人博大,使人清醒。很多朋友也问我:你读了二十四史,那些东西你都能记住吗?我的回答是当然不能。其实读任何书,其本质目的都不见得是在机械地记住某些东西,而是在书香中浸润,渐染,用何老师的话来说,就是成为一个有书卷气的教师。在这个层面上,读书不仅是一种活动,更是一种姿态,一种生存方式,所以,我宁愿做一个假装要读书的教师,也不愿意做一个真实不读书的教书匠。

可是,每当有人问我:“你觉得语文教师应该读‘二十四史’吗?”我却总是回答:“不一定。”读史是我的阅读之路,但是阅读之路有时候正像弗罗斯特那首伟大的诗里面讲的:

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可惜我不能同时去涉足。

我在那路口久久伫立,

我向着一条路极目望去,

直到它消失在丛林深处。

因此,从某种角度讲,教师的阅读最重要的也许并不是读不读二十四史,而是能不能安安静静坐下来读书。不管你选择了哪一条阅读之路,注定都是有遗憾的。因为好书太多,而生命太短,你集中精力读了这些,势必会遗漏那些。阅读能丰富人的知识结构,不过完美的知识结构永远是没有人能够拥有的。但是,只要认真地读了,肯定是会有收获的。教师的“绝活”也许有千千万万,我仍然执拗地认为:只有读书,才是教师真正的“绝活”,也只有这样的“绝活”,才会是从根本上真正对教育教学、对自己的学生有益的。在这个意义上,我很欣赏一加一上博友千百度人老师的一句话:“不管是什么书,只要保持一种读书的生活方式,或内容或姿势或消遣或作秀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