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姆姆集百部潮流手机:位高“眼低”是难能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6 00:30:45
  宋代苏轼曾形容自己:“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陪卑田院乞儿。”明人张岱把两句改为:“上陪玉皇大帝而不谄,下陪悲田院乞儿而不骄。”意思未变。 “卑田院” (又作“悲田院”)是古代专门收容乞丐等无告者的救济机构。“谄”就是谄媚、奉承;“骄”是傲视、看不起。——假如一个人在玉皇大帝面前也能保持自尊,面对乞丐也能平等相待,此人可谓完人矣。

    不过我总觉得“陪玉皇而不谄”更容易些,“陪乞儿而不骄”却有点难度。譬如您在公交车上遇上扛着大包小包挤上来的民工,你会从心底认同他跟你是完全平等的吗?再比如你若是个干部,面对求你办事的群众,你会拿出陪上级视察的态度尽量提供方便吗?

    以己推人,顿觉古人有时比我们做得好。——譬如宋仁宗赵祯吧,在宋代,他应是“玉皇大帝”级的人物了。前日见好友黎烈南君在一篇文章中提到有关他的一件小事:一日仁宗半夜饥馁,思食烧羊;但忍到天明,才向侍臣讲。侍臣问:您为什么不半夜传旨呢?仁宗回答:听说宫中每有需求,外面就形成制度。我怕从此每夜都杀羊以备,那可就太浪费啦!(《东轩笔录》)

    仁宗的出发点不仅是经济,大概还有人的因素吧,那就是:尽量不扰人。因为同一部笔记还记录了这样一件事:春天,仁宗在御苑中散步,一路走,一路回头看,随从众人莫解其意。刚一回宫中,仁宗立即吩咐:“渴死了!快拿热水来!”嫔妃奇怪地问:您在外面怎么不说?仁宗回答:我屡屡回顾,却不见“镣子”(即掌管茶水的人);我若一问,又该有人受罚了!所以宁可忍着,回来再喝。

    作为一朝天子,宋仁宗居然能忍饥忍渴、屈己从人,这是我们现代人想象不到的。而这种传统在士大夫中也时有体现。

    仁宗朝入仕的大臣韩琦,是北宋三朝为相、两立皇帝的勋臣,封魏国公,威望极高。有关他的两个小故事,颇能证实“宰相肚里能撑船”的俗谚,说到底仍是宽厚待人问题。

    韩琦在定武领军时,有一回夜间写信,让一个侍卫小兵在旁端着蜡烛照明。那兵士偶然扭头看别处,不小心烛火燎着韩琦的胡须。韩连忙用袖子胡撸,头也不抬,继续写信。等再举头时,发现持烛的已换了人。韩琦怕小兵挨鞭子,忙喊:不用换人,方才他不是刚学会拿蜡烛吗!

     另一件事发生在太原任上。一次韩琦得到一只玉盏,通体晶莹,略无瑕疵。韩琦很高兴,特意摆宴待客。席间专设一小桌,铺上锦绣茵垫,把玉盏摆在上面。他要用玉盏斟酒,让每位客人都沾沾光。

不料有个小吏慌手忙脚,一下子碰翻了小桌,玉盏跌得粉碎!众客大惊失色,小吏吓得匍匐在地,连称“有罪”!——经此不虞之变,韩琦竟“神色不动”,反而笑道:“物破亦自有时。”(一件东西何时破损自有命定)又对小吏说:“此误也,非故也。何罪之有?”(这不过是失误,又不是故意的,哪里有什么罪过)

一个皇上、一位宰相,在封建社会地主政权中,这二位可谓档次最高的“黄世仁”、“穆仁智”了!两人放着泼天富贵不享、绝对权力不用,却要时时摆“泡丝”、装仁慈,让我们很不屑!

可是往回想想,这是不是正体现了彼时君臣的修养和自信?——大凡在官场上倚权势、耍威风者,其实都有点底气不足、自卑自惭。总觉得别人的任何疏忽、违拗,都是对自己的有意蔑视,不严惩就不足以杀一儆百、压服众人!又因怕丢官位、于是常怀危惧心、紧迫感,笃信“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只管过足官瘾、搂够银子,哪里还会分心体贴百姓?

宋仁宗身为帝王,则有所不同:无论是迷信“君权神授”还是笃信“天听自我民听”,总之少了一点自卑感,多了一份责任心。韩琦三朝为相,也养成一种主人气度;又秉承“半部《论语》治天下”的前辈经验,默识“问人不问马”的儒家信条,渗透到日常生活的细节上,也便有了“仁民爱物”的种种体现——只是历史上这样的君臣,还是太少。

顷见我们有些干部,身为人民公仆,竟对种种封建排场产生了某种嗜好,每有出行,虽无净水泼街、黄土垫道,却热衷于摩托开路、夹道欢迎,把扰民当作一乐。实在不济,弄几班小学生停了课、手摇鲜花作欢迎状,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我永远想不明白:难道人到了某个位置,头脑就真的出现盲区了吗?有个干部离职后感慨说:直到退休以后,我才知道我下棋有多臭!——可见位子和脑子真的大有关联。这么一看,宋仁宗、韩魏公坐在那样的高位上,居然还能眼睛向下、推己及人,就更觉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