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人肉代购赚几成:“老 天 爷”——中国民间的上帝观

“老天爷”这个词儿，一直挂在中国人的嘴头上。不论南北东西，不论大人小孩,不论信教不信教的，至少在口头上是常常提到的。当人们碰见一件新奇事，不知不觉地口若悬河就迸出一个“老天爷”来，一般是属于无意识的惊叹。但我们要问，为什么人在惊呼时就叫“老天爷”呢?

先说“老天爷”是什么意思吧。人们都知道，“老天爷“就是上帝，天主的俗称，是中国老百姓自己给天地主宰起的别号，考究起来这个名词倒还是很有意义的呢。

“老天爷”三个字中的“天”字最重要，前后二字是陪衬，天字是有来头的，《千字文》中第一个字就是“天”字，所以就有“天字第一号”的说法。《说文解字》注“天”说：“一大为天，至高无上。”所以古代哲人学士都用“天”字来称呼天地主宰，汉儒岑参注“天”说：“天乃上帝之别称也。”

你可以在四书五经中找到无数的这个代表上帝的“天”字，在诸子百家的著作中，也随时可见。从这个“天”字又衍出了“上天、昊天、文天、苍天、天神、天帝、天尊、天主”等等的名词。很清楚，这些名称综合起来加在天地主宰身上是相当美妙而合适的。老天爷的天就是上列名称的简称，指天地真主。

其次是“爷”字。爷字在中国也是一个美称，古时称父亲为爷，如爷娘。中国古人也多次称上天为父，郭象《庄子注》中说：“人皆以天为父。”现在称祖父辈为爷，董仲舒也说：“天亦人之曾祖父也”(春秋繁露)。也是对旁人的尊称，如“某爷”、“几爷”。帝制时代更称皇帝为“万岁爷”。爷也有主子的意思，吴经熊译圣咏里有一句是：“主名曰爷”。马相伯称耶稣为“主子爷”。那么说“天爷”也就等于是天主了。

那么，“老”字呢?纪晓岚对乾隆帝说：“老者，尊也。”中国历来有敬老的习惯，对地位高又受人尊敬的人常加上老字，如：长老、元老、阁老、老丈、老师，也称年高德劭的人为“某老”。结论是，老百姓们把“老天爷”这三个字加在主宰上帝身上是非常通俗恰当的称呼。

但是，为什么人在急难惊异的时候就呼老天爷呢?对此，古代一位历史兼文学家司马迁有一段很好的解释，他说：“夫天者，人之始也；父母者，人之本也。人穷则反本，故劳苦倦极，未尝不呼天也；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也。”

1976年唐山大地震，累及北京，居民恐慌万分，一个年轻姑娘喊道：“老天爷救命吧!”要知道当时正是思想垄断时代，人们连“老天爷”都不敢出口，那个姑娘脱口说出了这句话，立时又以乎掩口，这正是人穷则呼天。但是人也不都是“急时抱佛脚”的，用着老天爷的时候才呼祂，人的良心总是根深蒂固的，在受到老天爷恩惠时，也会表现出感激之情的。

某次，笔者在乡下雨过之后到田间去劳动，路经一座关帝庙，见一老妇把一托盘热腾腾的水饺摆在供桌上，退下来磕了三个响头。起来后，回头一看我在门口，便自我解嘲道：“老天爷给咱们下了雨，这是一点小意思。”好一片知恩报爱之诚意!我非常感动，但又感到她奉献的不是地方。

中国北方，春季常旱，一见兴云，孩子们就嚷：“老天爷，下大雨，收了麦子供献你；你吃白的，我吃黑的。”也有的喊；“老天爷，快下雨，包子馒头都给你。”明末出版的《帝京景物略》也记录了一首儿歌，当时叫“群歌”：“青龙头，白虎尾(音依)，小孩求雨，天欢喜。”和上述老妇人一样，都认为降雨是老天爷的恩赐，应当感谢。

中国南方多雨，人们则是阴雨求晴。四川省有另一种儿歌(这是笔者从一个小女孩那里听来的)，歌词是；“天老爷，莫落雨!我给你吃把米。”北方种麦，南方种稻，所以报之以米。也是一种感恩之情。无论如何，中国的老百姓都认识到老天爷(或天老爷)掌握着雨露以及人的命运。

老天爷的思想在中国是极其普遍的，可以说除了极少数的无神唯物者外，都相信有位掌管世界的老天爷。在抗日战争时期，笔者与同学多人被日本拘留在一个看守所里，里面有各类的人：八路军的游击队员，汉奸队员，更多的是平民老百姓。共产党员居然在日伪的机关里宣传共产主义思想。一次他否认有个老天爷，一个农民立刻反驳了他，十分坚决的说：“不能没有个老天爷!”其他几个乡下人也都附合他。

这种对“天神”的普遍概念还可以从俚言俗语中表现出来(在成语中则以一个“天”字代替老天爷)，如人们常说的：“天无绝人之路”、“天理良心”、“皇天不负有心人”、“天意如此”、“天公作美”、“一命交天”、“天助自助者”、“苍天有眼”、“天打五雷轰”、“上天好生之德”等等。还有所谓“四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汉书》原文，“地知”作“神知”)，这里的“天”和“老天爷”的意义是完全一样的。

中国的小说，大都是反映民间实际情况的。以《水浒传》为例，里面就有多处提到了“天”，如：“万事还须天养人”(33回)、“天化自有安排处”(35回)、“寸心无愧可通天”(52回)、“天与之幸”(5l回)、“讵之冥冥却有天”(52回)等，还有许多，不具引。注意书中只写“天”，不写“老天爷”，因为“老天爷”是民间的口语，一般上不了文章，不过二者的含义是完全一样的。因为即使普通老百姓在引成语时，也单说一个“天”字。(见上)

在中国除了占少数的几个大宗教外(大宗教当然更信天)，绝大多数人都自称为“大教”，而“老天爷”这个词，正是“大教”人常说的，自然都信天。这里引证一段后来入了天主教的吴经熊博士述说他幼年时的信仰说：“我所谓的'宗教’即'天道’，并无固定的信条，不过相信避恶行善与获得'幸福’有着必然的因果关系罢了。你做个好孩子，'上天’便会以青睐相加。除'天’以外，大小神明，五花八门，不一而足……。”这，就是一般所谓“大教”的情形。他们都是以“上天”作为主神的。

大宗教相信神，佛教好像是个例外。佛教徒崇敬的是释迦如来，是不是他们就不信上天了呢?按佛学的理论，确实提不到“上天”或“上帝”，不过他们也有“帝释天”和“忉利天主”之名，似是指上帝。然而，实际上，一般的佛教徒与理论的“佛学”是大异其趣的。他们除了烧香拜佛之外，还搀杂着许多别的信仰，特别是对天的信仰。

一位尊奉古老纯正的泰国佛教派——上座部的苏慕道法师(译音)说：“是的，我们没有一个明晰的有人格的上帝，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没有一个上帝。”(Tne Uuiverse，1986年10月3日《穿黄袍的安祥斯巴达人》)

在佛典里有时也提到上天，《永乐大典》第7543卷收有宣传佛教教义的《金刚感应事迹》一篇，其中有一首诗：“湛湛青天不可欺，未曾举意早先知。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速与来迟。”看了这首诗，简直觉得与天主教道理没有两样，“青天”也就是苍天、上天、上帝一类的说法。也无所不在，无所不知，又是至公至义的。后两句也常当对联贴在庙门上，可见佛教徒同样是信上帝的。

1976年，作者被拘留在北京广化寺，与我为邻的是一位白族(或土族)的喇嘛，名叫加东，他是一位极虔诚的藏传佛教徒，因平地坐禅，得了风湿病，不能正常行动，同时又瞎又聋。此时虽在大庙中，也不准念佛。他虽被禁止多次，仍有时出声念几句佛经。忽然有一天，他用清晰的口音说了一句：“老天爷呀!老天爷!”又过一会儿，又说道：“老天爷的事，我们不知道。”我很奇怪，他怎么能说出这几句话来?但可证明，他心目中是有上天思想的。

中国唯一国产的大宗教——道教，虽然掺入了不少民间的神怪，但他们都信仰上帝是不成问题的，他们的最高神称为“原始天尊”，从这个名称就可以看出来，它是指上帝说的。实际也是来自儒家的“天”和“上天”。元初道教大宗师号“长春真人”的丘处机给元太祖进上的“为治之道”只有四个字：“敬天爱民”，他强调人民敬天事天。全国道教中心，北京白云观过去在观南牌楼上标着四个大红字：“叩天祈雨”。联系到前边提到的小儿嚷的“老天爷下大雨，收了麦子供献你”不是完全一样吗?

许多宗教学家说中国是多神教，这是把最高神(上天)和小神仙混为一谈了。中国的无论什么会道门都十分清楚地把上天(上帝)和普通的神仙分开来讲，也都认为有神仙鬼怪都在上天的掌管之下，完全不能与之相比，一切神仙都是上天的臣仆。《镜花缘》记述花神——百花仙子的话说：“小仙向来承乏其事，系奉上帝之命。”灶神像旁的对联是：“上天言好事，下地降吉祥。”古代哲学士如董仲舒、王充、张九龄等也都说过一样的话：“天者，百神之君也。”

可以说，中国是一个敬天的民族，从“老天爷”三字看，就有十分崇敬的意思。旧时中国在书信中遇到尊敬的字眼时，必须抬头。今天还保留的唐代著名书法家颜真卿的《祭侄稿》中，有“天不悔祸”和“吾承天泽”等句，他每写到“天”字就要抬头，或空一格，或另起一行，以表示对上天的尊敬。(这比西方用大写字母写“天”更为显著。)私下作书竟能如此，足见是从内心深处发出来的敬畏之心。

从上边征引的对天或老天爷的说法中，就可以归纳出，天，老天爷的本质特性同天主教的道理大致是相同的：也是世界的主宰，至尊无对的，无所不在，全能又全知，赏善罚恶，至公至义，又是极慈爱的人类的大父母，一切恩惠都是从祂来的，人应当敬事祂、感激祂。中国人一般都相信人有灵魂，给亡人烧纸就是证明。也受佛教的影响，相信死后有个“极乐世界”。人一生行善，就会到那里去享福，只是缺乏明晰的概念。

结论是：需要用天主教的真理来补充他们的贫乏思想，像吴经熊做的那样。毕竟他们和我们尊奉的是一个“天”呀。

（文/张泽神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