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pad有没有隐藏文件夹:京城“古玉”何方来?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5 06:40:56

中国玉器收藏者人数几百上千万,其中不乏眼光锐利、财大气粗、金屋藏“娇”的顶级“玉髓”(玉器藏家),蚌埠之所以能让这个圈子里的精英们头冒冷汗、刮目相看,据说得益于两组令人咋舌的数字和两个摧残藏家自信的故事。

     先“数”说蚌埠。第一组数字是:在百来平方公里的蚌埠市区,分布有3000多家玉器加工作坊,组成了若干个驰名中外的“玉器村”、“玉器街”。其间有近10万人以玉石加工销售业为生,约占市区总人口1/8,每年产品销售额近50亿元人民币,约占地区GDP总数的1/6;

     第二组数字是:据行内人士统计加估计,改革开放30年来,蚌埠生产的仿古玉器已经远远超过中国8000年来所生产的玉器总和,成为全国规模最大的仿古玉器集散地。

     至于那两个摧残人的故事,有点类似电影电视剧里面经常出现的“戏中戏”——

     几年前,香港一家知名大拍卖行的秋拍正在举行,一对大尺寸汉代出廓龙凤玉佩即将以180万港币的起拍价亮相。竞买坐席头排坐着一位大陆籍的中年富豪,他当天的主要目标正是这只非常精美的玉佩,心理价位是960万港币。开拍前约3分钟,另一位青年男子匆匆走进会场,表情极其严肃地朝那位准备举牌的大陆富豪耳语一阵。

     那对汉代龙凤佩的竞价开始,当拍卖师报出“起拍价180万”后,上一分钟场上仍胶着热闹的竞买气氛居然戛然而止,以至于拍卖师不得不放缓本来犹似子弹出膛的语速,手执檀木小锤左顾右盼,生怕漏过一位举牌者。不少人注意到,拍卖师的目光移至那位坐在头排的大陆富豪脸上时,似乎流露出某种期待。

     坐在左面电话委买席上春风得意、胸有成竹的拍行玉器杂项主管,此刻见状立即收敛起轻松的笑容,与拍卖师一起紧盯着那位眉头紧锁的大陆富豪,像是要从那个久经拍场的男人脸上寻找某种神秘的答案。

     就在开拍前半小时,至少有3个人,包括那位富豪还信誓旦旦地拜托他转告拍卖师,在竞买环节中尽量照顾自己的报价——拍卖场上这种交易一般人无法察觉,尽在几秒钟之间完成。拍卖师的语速、目光以及对竞买节奏的控制,在不知不觉之中,既能让买主少花几万乃至几十上百万的银子,成功拿到自己心仪的拍品,又可以让卖主多斩获同等分的银子,这也就是拍卖师手里那只木槌时常被人称作“魔槌”的奥妙所在。

     这个故事的结局是:那两只龙凤玉佩令人意外地流拍了。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这件本来被多位买家看好的拍品瞬间成为无人问津的弃儿呢?在两年后的一次采访中,当年那位在关键时刻赶往拍场阻止董事长叫价的董秘向记者透露了其中原委。

     “也是碰巧,刚好我的一位高中同学在南方海关工作,是他的一个电话使我们董事长避免了200万左右的经济损失!”董秘笑着向我揭秘。“那场拍卖会头三个月,我同学在海关值班时截获了10几件属于国家1-2级文物的战国玉器,事主谢某是安徽蚌埠人,自述去国外看朋友,随身所携带的玉器不是文物,而是自己加工制作的当代玉雕工艺品。

     “我同学也受过文物鉴定方面的培训,他认为无论从那些被扣玉器的形、神、韵,还是工艺痕迹上看,都与之前国内博物馆保存的战国时期玉器完全相符合。而且,它们用料讲究,为当时只有上层统治者才有条件选用的新疆和田羊脂玉和仔玉。后来,又经过该省和北京有关文物专家反复鉴定,结论完全一致,此事属于‘重大珍贵文物走私案’,谢某连同他走私“国宝”,理所当然被公安机关依法羁押。

     “接着,当地公安机关向全国文物大大小小文物存放单位发出通报,寻查丢失这批走私文物的主人,得到回复都是否定。于是,专家们认定这批文物可能是几年前被盗墓者盗掘出土,尔后用‘武功’将其‘盘活’,使它们失去出土时留下的‘新坑’痕迹。”董秘费劲地向我复述起那些把玩古玉的专用名词。

     所谓“新坑、老坑”是出土文物在两个不同阶段时的物理状态。“新坑”指的是文物刚出土时的状态,视墓葬时间长短、地点干湿、墓土和陪葬物的物理属性等先决条件而呈现不一样的内外部特征。如果海关扣留的那批玉器的确出自战国墓葬,同时又是“新坑”之物,就会保留较重的出土痕迹,如各种颜色的沁、墓里的老土味儿等等。假若玉器出土后经过一定时间、不同手法的“盘活”,也就是把玩,则变成“老坑”之物,部分土沁或水银和其它接触陪葬物的金属沁会“吐”出来一部分,玉器表面不会留有“新坑”生涩、粗糙等表象,变得触之油润滑爽,赏之宝光莹莹、鲜丽养眼,故古玉收藏一直是历代藏家的首选。

     玉器的把玩又分为“文盘”和“武盘”两种,“文盘”指的是通过人与玉器的长时间摩擦,用体温改变出土物的物理状态,所需时间非常长,短则几年,长则数十年,有的藏家喜欢在这样的长时期把玩之中获得对玉器的体恤与感悟,所谓“人养玉、玉养人”说的就是此种境界,这种境界多出现在古代的文人雅士之中。而当下藏家很少人有那种恒心雅趣,许多人出于急功近利,恨不能一夜之间“盘活”刚买回来的出土玉器。于是,便有了“武盘”之法,有的用开水煮,有的用沸蜡浇,有的甚至用滚油烫,目的只一个:用极短的时间、极端的手段逼出出土玉器所含的墓沁,使之满足持玉者的某些需求。

     那位董秘的同学在海关截获的走私玉器,就是在这样的知识背景下被多位专家认定为“熟坑”出土文物。

     “经过一连串的鉴定、审讯后,那位姓谢的蚌埠人始终就是不认罪,一口咬定这批东西是自己亲手制作的新工艺品,绝对不是什么出土文物。这样一来,要从法律上认定这个案件的性质还是缺少非常有力的证据。后来,办案人员决定让嫌疑人三人对六面,现场制作出同样的东西来。

     “就这样,姓谢的被押回蚌埠老家,在司法人员的监督之下,差不多干了3个多月,将被扣留物品之中的两件玉器复制出来,然后再由司法人员将两件复制品送交专家鉴定!”事隔多年,董秘复述起来仍旧连比带划、兴致盎然。

     “你猜结果怎样?就在我和董事长在香港参加拍卖会的时候,海关同学打电话给我,说专家认真对那两件复制品进行鉴定后下结论:‘这两件东西不是上次已经鉴定过吗?没有疑问!’其实,这个结论别的买家比我们早两天知道,好在我也赶在董事长举牌竞买之前得到消息……

     “不管那一对玉佩是真是假,反正这件事让蚌埠的高仿古玉出了名,不只是导致那一次拍卖会几件高古玉通通流拍,对日后整个高古玉的交易都产生了很坏的影响,包括我们董事长在内,许多大老板都不敢去拍场竞买古玉了!”董秘笑着说。

     故事归故事,即便所闻之事多么有鼻子有眼,对于每一位有责任心的记者来说,“百闻不如一见”才是值得终身恪守的职业信条。

     “那件事就不提了,都过去好几年了,蚌埠制玉的人都还在骂我,说我泄漏了行内的最高机密,弄得他们做的‘高古玉’跟着卖不上价!早先一件10几公分的高仿玉器可以卖到好几万块钱,现在顶多卖几千块钱,差点儿的只卖得到几十百把块钱!”老谢见到我以后,一半自得、一半调侃地说。我是让董秘托海关的同学联系上他的。

     “不打不相识啊,那次事情以后,海关好多人和我成了好朋友,平日里要弄件东西送朋友找我订做,卡住什么玉器文物了,即便是找过专家鉴定,拿不稳、说不死的,也还要找我去看看,是不是我们这一块出去的高仿品!”古玩圈内的生意人大多都很慷慨好客、善交朋友。聊了一阵,老谢就开车把我们拉到一处风光迤逦的湖滨酒店,点了一大桌当地的特色菜,边喝酒边聊天。

     老谢告诉我,他并不是正宗的安徽人,老家在河南。20年前,他从新闻里看到安徽凌家滩新石器时期古遗址被发现的消息,就敏锐地感觉到这一块儿可能存在很好的商机。“因为不管哪里,只要有一种古文化被挖掘,当地就必然会出现与出土文化相配套的仿古热。内蒙的红山文化、浙江的良渚文化、山东的龙山文化、甘肃的齐家文化,都是这样!”

于是,老谢成为蚌埠仿古街上的第一批业主。由于他在老家也是做玉雕生意的,所以从一开始生意就比别人火。

     “这一块不产玉,原料毛石得从外面进!”也许是来的时间长了,老谢的话音里掺进了许多安徽腔,“这一块那一块”、“俺爹她娘”的南北大杂烩,就如同他家料场里的玉石,产地五花八门,混合搭配使用。

     “我早年做仿古玉用的石头基本上都是和田料,最次也是靠近和田的新疆玉。便宜啊,没必要弄虚作假。一级和田山料每公斤80块钱,很好的和田籽料每公斤也就几百块钱。带上十几万,要拉回来一‘解放牌’(卡车)石头!后来跟着全国掀起收藏热,高古玉的需求量越来越大,产品供不应求,偷奸耍滑的人也就跟着多起来。到了05年左右,和田仔玉的价格开始大涨,每公斤10万左右,很少人再去用它,开始去开采它山之石。那时候,除开自己加工玉器以外,我还开了一家青海玉料场,当时从昆仑山拉石头几万块钱一车,卖原石一年也得赚两三百万!

     “这几年和田玉料价格更是暴涨,到了09年,一级和田籽料的价格喊到每公斤100万!没得玩了!现在这里的玉器加工厂逮着石头就当玉玩,特别是做高古玉的,什么‘鸡骨白’、‘枣皮红’,做旧后几乎看不见玉质,谁还会去使用和田玉?青海玉也舍不得用。密度稍大一点、有些透明度的石头都行,千把块钱一吨!

     “好些的玉料用于高端客户,少量配和田玉,大部分都用青海玉和俄罗斯玉。那些人一般都是拿着国内外博物馆藏品的样图来下定金,大英博物馆和美国大都会的图纸比较多一些,那些东西中国专家见得少,很难从外形上挑毛病。我们根据那些藏品的年代选择配套的工具,清代以前的高仿品一般都用手工制作,中低仿品用简易的机械制作,清代的玉器可以上电机制作……”

     “用电机制作不就会留下机械痕迹吗?”我打断老谢的话。

     “除开一些太小的孔洞之外,经过精工打磨,玉器表面的机械痕迹可以罩得住,很难看得出破绽。现在我们的电动工具速度调节功能很好,模仿明清轮工制作的玉器,转速可以随意调控,有些精品我们还会根据当朝工艺选用磨砂配料等,留下的新痕迹非常有限。再说,几百年的时间也无需去刻意做旧,表面擦蜡消除新光,接近包浆的光泽就行,加上工好、玉质好,即便有少许纰漏,藏家也会去自圆其说!那些高端客户订制的仿古玉,经常拿去国外上拍……”

     “可我在北京看一些专家帮人鉴定玉器的时候,还是可以分得清手工和机械制作的痕迹呀?”我问。

     “您别听他们瞎忽悠,真正眼好的专家没几个!什么手工机械工,我们该用手工的时候一样用手工,制作工艺差不多。您要这样想想,现在吃手艺饭的人都有文化,只要认真干活,哪会比古人差呢?

     “还有看玉质也一样,真正好一点的青海料和俄罗斯料跟和田料没多大区别,同一条矿脉上的玉石,哪一段都有羊脂玉,哪一段也都有杂质含量高的下脚料,用科学仪器检测也只能告诉您这东西是不是玉,是什么颜色的玉,没法准确地给您写明白具体产地在和田还是青海或是俄罗斯,而一些专家非要装模作样地告诉您:油大的是和田玉,水大的是青海玉,僵白的是俄罗斯玉。很搞笑!空头理论而已。别说是玉,就是你手上戴的木头珠子,盘多了也都是油乎乎的!所以呀,被忽悠的永远只有那些愿意掏钱去做鉴定、买一张证书的藏家!”

     如同景德镇那些官窑高仿者的风格一样,这里的“玉手”们也对鉴定专家不屑一顾,拿他们的段子当笑谈。

     “你们这些手艺人都喜欢诋毁专家、拿专家开涮,是不是想故意把水搞浑,让人不相信专家而去听你们卖家忽悠啊?”我想激激他,套出更多制假道道。

     老谢笑笑说:“改革开放初期邓小平说过一句名言,‘不管白猫黑猫,能逮老鼠的就是好猫!’我是不是吹牛皮您看看这些就明白了……”老谢一边说,一边找出几本境外拍卖公司的图录,非常果断地指出其中几件由他亲手制作的仿古玉器,成交价都在10几万英镑以上。

     “高古玉一般都是外国人买走了,他们喜欢汉代以前的礼器,我做的两件26公分战国谷纹璧,成交价都相当人民币180万以上。我们中国的有钱人比较喜欢买清代宫廷玉器,玉玺啊、玉瓶啊,还有其它玉器陈设品,一般在香港成交的多一些!”

     我揶揄道:“您怎么能够证明这几本图录上的东西一定就是您制作的呢?据我所知,包括景德镇那些烧假官窑瓷器的人在内,现在很多人为了招揽顾客,都喜欢买几本拍卖公司的图录,照着上面的拍品做几件,然后来一个本末倒置,反说图录上的东西是自己做的!”我讲的也是事实,很多手艺人都有这种拉大旗做虎皮的毛病。

     没想到的是,老谢并没有对我的诘难表现出一丝尴尬,只是犹豫了片刻,然后给我看了部分高端客户的名单和他与那些客户的合影照片,其中有四个人我很熟悉,一位是国内著名收藏家,两位是港台艺术品经纪人,还有一位则是长期从事艺术品交易的外籍华人,他们的确经常会出没于一些国际大拍卖场。

     老谢很够朋友,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向我们展示了自己部分高仿精品玉器,并与真品的照片进行比照。这些高仿品有仿新石器时期的、有仿战汉的、还有仿辽金的金镶玉。如果说那些东西让初涉此行的屈菡小姐坠入云雾尚不足为奇,就连我这个洗银数十万、藏真假古玉过百件的“二把刀”,此刻也想吞服“晕海宁”,大有“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感觉。记得当时我力图运用以往的收藏经验和专家们教我的鉴定方法去挑剔破绽,但使出所有的招数后,我唯一留下的感想是:“难怪当年老谢的仿品会被海关当作国家文物珍品扣留!”

     次日,在老谢的帮助下,我以“北京玉商”的身份对几家不同规格、不同档次的玉雕厂做了暗访。

     第一家以做低仿高古玉为主,同时也加工一些表面光鲜的明清玉件。他们使用的原料不用成块玉石,而是将一些不堪加工的玉石废料粉碎,按照一定的比例掺入不饱和树脂中搅匀,然后放进真空机里面压缩,以免在成品中留下气泡。如果是做大件仿古玉器,还要在调好的料里面掺进适量铅粉,再将配料注入事先做好的模具中成型。制造模具一般都选用当下市场热销的真品玉器做模母,模具料选用硅橡胶。

     这家老板告诉我,他们的产品主要销往北京、上海、南京、合肥等地,每年的销售额大约有400多万。我细心研究了一下这家公司的产品,的确在北京潘家园、报国寺等古玩市场没少见,价格低廉,买主多半是一些被北京人戏称“棒槌”的初级收藏者。以一块“明清白玉子冈牌”为例,这里的批发价每块约合10-15块钱,在潘家园叫价1000元左右,成交价几百元以上。

     这家公司生产的仿古玉非常容易鉴别真伪,尽管肉眼看上去够白够光亮,而且硬度很高,用钢钉子划不出痕迹来,手头感觉也沉沉的,挺像那么回事。但是,稍有基本常识的收藏者,只需使用30倍左右的便携式显微镜便可揭穿西洋镜:一是器物表面不够平整,放大镜下多少还会留下少许气泡,气泡破灭后也会留下“泡坑”,容易被发现;二是一些经过补重的大件玉器,只要你用放大镜留意观察,在底部或别的不惹眼处总会露出铅光或锡光。

     第二家公司自己不直接制作玉器,而是专门从东北、河南等地廉价购进一些档次非常低的玉雕坯件回来加工。基本程序是:先用氟氢酸等酸性溶液浸泡买回来的玉件,然后经过打磨、穿孔、裂纹处理后,再依照不同年代的防治要求,进行染色和抛光。不得不承认这些农民出身的手工业者们的生存智慧,记者注意比照,经过处理后的仿古玉与买回来的坯件判若异品,有着天壤之别。这样的成品放到市场上,没有一定道行的藏家,很难辨别真伪。

     “我这里的东西您放心买吧,现在北京和上海、南京几个有名的古玩城,差不多有一半卖玉的人都上我这里进过货!”老板姓周,也是外来户。他告诉我,10年前他在东北摆过地摊,认识了蚌埠去推销仿古玉的朋友,然后决定到这里来发展。

     “我来的时候还光棍一条,现在娶了媳妇生了儿子,还自个儿弄了个老总当!”周老板没改变东北人的幽默与风趣,说话和赚钱一样利索。

     “像您这样自己不做专门加工,要比别人赚得少吧?”我问。

     周老板诡秘地笑笑:“这么跟您说吧,如今玉料的价格一天一涨,自个儿买料加工吧很费脑筋!我这样专挑那些玉料好些、做工也过得去、但是在当地不好卖的品种,有时候可以把价格压到比现在买原料的钱还更便宜!加加工就卖出去,您说谁更合算?”

     “真有那么好卖吗?我看了几家,老板们都说生意越做越难?”

     “生意是越来越难做,那要看你怎么做!你那玩意儿用玉粉塑胶模铸,能卖得上价?他那玩意儿随便挑块石头加工,然后用酸整得乌眉黑眼的啥也看不清,跟我这些东西比,别人能买他的吗?”周老板非常自信。看上去他的生意的确很忙,一上午边与我交谈,还做成了两个大单,每一笔都在几万元以上。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那些脑筋不够用的人,现在钱的确没有前些年好赚!”送走一拨客人,周老板又给我添了一杯茶。

     “就说做这种仿古玉生意吧,首先您得找好自己的定位。您看到了吧,这条街做玉的分高中低三种档次,像老谢那种做高仿品的是极少数,一要本钱大,二要已经打出了路子,能把东西直接打进国外市场或拍卖公司;做得最多的是模铸玉,地摊货,挨家儿的比便宜,十几块钱一个,钱都给那帮摆地摊的人赚去了!

     “我做的是中档产品。首先我在进粗坯时就尽量在古玉的原产地选配,比方说,仿红山玉就在内蒙一带进货,他们用料能保证是岫岩玉,至于是新坑玉还是老坑玉,一般人分辨不了。仿老三代的在河南进南阳玉坯子,仿战汉玉器进些青海玉坯,明清玉器我很少做,如果有人订货,我就进些俄料,白呀!一白压三丑,就算雕工差一点,也能卖出去!这样,我卖一件东西的利润赶得上他们做十件!”

     正说着又有人进店了,周老板起身接待。我乘机去后院参观做旧的作坊,大约40平米左右的一件屋子,光线很暗,设备非常简陋,地下堆了几十包化学颜料之类的东西,散发出刺鼻的味道。周老板的老婆和另外1个工人正在绕着染缸操作什么,见我进来,她起身将我堵住,关上门把我迎到院子里搭话。听得出,她是本地人,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有点像黄梅戏里的道白。后来周老板果然夸我有耳力,说她老婆原来在安庆唱过两年黄梅戏。

     我问周太太:“您常年工作在这样的环境下,就不怕积累性中毒吗?”

她回答我:“这算什么?原来在安庆乡下,每年大热天给棉花打农药那味道更难闻,又累又有毒,有的人给熏得晕过去!”

     “您有没有想过,这些用药水浸泡过的牌子挂在人身上,会对用玉的人身体造成伤害?”

没想到周太太一听哈哈大笑:“不会不会,我们又不是卖假药卖毒奶粉的!那个‘三鹿奶粉’才有毒呢,我们村有好几个小孩都吃大了脑袋……”

     “您觉得卖假古玉跟卖假药假奶粉有什么区别吗?”我接着问。

     “那当然不一样!卖假药假奶粉是犯法的,抓住了会坐牢!我们做的仿古玉是工艺品,我们并没有欺骗你们说是真正的古玉对吧?你们拿回去当真的卖还是当假的卖我们也管不到……”接着又是一串很单纯、很爽朗、很黄梅戏的笑声。

     周太太说的是大实话,如同景德镇那些做仿古瓷的艺人一样,从法律意义上讲他们无可指责。非但如此,安徽一位记者同行告诉我,蚌埠的制玉手艺人正在成为发展当地经济的重要生产力。现在蚌埠不但全国闻名,而且已经成为东南亚仿古玉加工集散地,这里的产品早已远销海外,有部分仿品甚至被国内外的博物馆当真品收藏。蚌埠文化局的一位领导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还透露:为了进一步将当地的玉器产业做大做强,市里面成立了“玉器产业管理办公室”,并多次组织相关人员去河南考察学习经验,谋划在蚌山和淮上两区规划新的玉器文化产业园。

     离开蚌埠时,我在周老板的店里用批发价买了两件“样品”:一件是用南阳碧玉制作的“战国玉璧”、一块俄料“清代白玉人物牌”,一共4000块钱。此后我在做文物市场调查时按照他提供我的名单进行了专项考察,这两样东西在上海古玩城的最低成交价分别是6000元和4800元。在南京的最低成交价是5000元和3800元。在北京古玩城的最低成交价是5800元和5200元。

     回京后,我将在周老板那里购买的白玉牌送给一位专家朋友,本打算告诉他是蚌埠的仿古玉,没想到那位专家接过去看了一眼就说:“不错不错,清中期和田白玉牌,工精料美!”

北京潘家园市场上的“古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