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信千兆无线路由器:崔木杨：最后的“图瓦部落”遭遇开发之痛(新京报 2009-3-17)

[核心]最后的“图瓦部落”遭遇开发之痛

www.thebeijingnews.com · 2009-3-17 2:53:48 · 来源： 新京报

新疆阿勒泰开发旅游侵扰原始部族，带来刑事案上升、环境污染、伪劣商品流通等问题

一头牛站在禾木乡的马路上，冬天这里路边的积雪有一米左右。

▲禾木乡特尔乐老人家里至今仍保留着一万年前的滑雪板制作传统工艺。
■ 核心提示
蒙古族的图瓦部落，有2000余年历史，目前仅存留在新疆禾木喀纳斯蒙古族乡的深山里。
4年前，轰鸣的轧道机带着柏油路进入当地。新疆阿尔泰地区的一项旅游开发计划，改变了这个部落的淳朴生活。
开发的第二年，发生刑事案4起，其中3起由外来淘金者所为；圣湖开始被游艇的柴油污染；两乡虽由景区管委会垂直管理，但工商、卫生部门仍滞留原地，图瓦人遇到的环保、工商等问题得不到有效解决。
本报记者 张涛 摄影　本报记者 崔木杨报道
赶到派出所时，前来换取身份证的巴特勒已经在一米厚的积雪里走了四个小时。他的胡须结满冰碴，胯下的大棕马鼻孔里不断喷出圆形气柱。
见到生人，他会拍着胸脯说，我是蒙古族图瓦部落的族人。
“这是个神秘的部落，有2000多年历史。”喀纳斯景区管委会办公室副主任王宏桥说，目前只有在新疆禾木喀纳斯蒙古族乡的深山里还存在着图瓦部落。
但在4年前，这个神秘部落开始变得不再神秘。
按照阿勒泰地区的旅游规划，禾木将被打造成“东方瑞士”，与据此百里之外的喀纳斯湖，形成一座环形旅游圈。
于是，涌入的游客、导游，以及带来相应的治安问题、环境污染等开始影响并改变着这个原始部落的生活。
最后部落仅剩2500人
由于常年大雪封山，图瓦人生活在“密闭”的新疆山谷里，至今有语言、无文字
“冷不？”穿着羽绒服不停发抖的游客轻声问。巴特勒大手一挥说，“两米厚的雪，我们图瓦人能走上三天都没事，信不？”
图瓦部落分布在阿勒泰群山中的山谷内，因住地多半年大雪封山，所以他们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游牧生活。
“没有自来水，没有正常供电，没有固定电话，冬季没有下山的路。”禾木一位干部说，每到冬天，当地人想出山只能套上马拉爬犁，走上三天三夜，才能到达山外的冲忽尔乡。
相信神力的图瓦部落，有着异常简单的生活原则。
喀纳斯景区管委会办公室副主任王宏桥说，当地图瓦游牧民族，有语言，无文字，现存2500人左右。
“淳朴，单纯。”在禾木采风的一位记者说，他迷恋禾木，是因为与图瓦部落的人相处异常简单。比如，这里奶牛和马是放养的，渴了可以随便找一头牛挤奶喝，累了随便跨上一匹马就能走，“只要到时候想着把马放回去就好。”
说起图瓦部落的单纯，该记者曾举一例。三年前一个背包客在牧民家吃住几天后要给些钱，结果被微醉的男主人轰了出去。
最古老的滑雪板工艺
一万年前，当地民族发明打猎用的滑雪板；现在打猎被禁止，但滑雪板工艺仍被图瓦人保留
长期的封闭生活，让这支古老部落在今天仍保留着很多原始生活习惯。
每逢冬日，图瓦部落的男人就会套上马拉爬犁去原始森林伐树取柴。
一人长的铁锯对着大树底部，锯条两端，男人用力拉扯，吱吱吱后，三米高的大树左摇右摇，轰然倒下。
然后，伐木人将树锯成数节运回家。木材是图瓦部落冬季取暖的主要材料。
“伐木可不像你们城里人想象的那么浪漫，有时套上马拉爬犁，走一天，才能找到合适的树砍。小树我们不砍，神会不高兴。”一位图瓦族小伙说。
兽皮滑雪板，是图瓦部落至今仍在使用的另一样古老工具。
据布尔津县县志记载，早在一万年前，当地的游牧民族就发明了世界上最古老的滑雪板，以备冬天打猎。
而在图瓦部落，特尔乐老人至今仍保留着做这种滑雪板的传统工艺。尽管现在打猎已被禁止，但老人相信神赐给他们的滑雪板还应该继续传下去。
滑雪板由整块木头破材而成。为追求滑雪板弧度，制作时特尔乐会用开水不断淋湿模板，木头酥软后，将模具套上成型。滑雪板一旦成型，老人就用伊犁马小腿上的皮毛包裹滑雪板底部。
他说，这层马皮必须是冬天宰杀的马的，而且只能是小腿上的。这样，下坡时滑雪板上的马毛才会减少摩擦。反之马毛倒立，阻力增加。

一辆开往布尔津县城的汽车翻入路边积雪里。旅游开发后喀纳斯管委会每年冬天会专门使用铲车除雪开路，但仍不时有车翻出路面。

禾木乡，一位牧民清晨准备马拉爬犁，上山去拉过冬的柴火。

禾木乡，一位哈萨克牧民的孩子在门缝间向外张望。目前禾木乡图瓦人和哈萨克人混居。
猎手萨克里回忆，以往冬天，族里男人都会三五人一组，穿上滑雪板进山打鹿。他们在雪地里不停追鹿，鹿跑不动了，就上前牵着鹿角回家。这种围捕，短则三两天，长则十几天。吃喝猎人都背在身上，天黑了就挖出一个雪洞倒头就睡。
“那时，女人们会在村口等着。大家回去就开始分鹿，神气得很。”萨克里回忆说。
当然这种看似浪漫的围捕也随时充满危险，据当地边防部队介绍，在没有禁猎前会有猎人在山上被猛兽袭击。其间体态庞大的哈熊最为凶悍，而最难缠的则是狼群，这些有着严格纪律的动物，不但伤人，还会奔袭数十里，对羊群进行偷袭。
萨克里本人曾遇见过数次哈熊。他用双手比划出电线杆粗细的模样说，哈熊一巴掌就能把这么粗的树打折。“只要不近距离遭遇，熊就会怕我们，跑得远远的，我们有神的庇护。”
旅游开发，刑事案激增
2007年，4起刑事案中有3起由外来淘金者所做；同时，圣湖喀纳斯漂起了油污
2月28日一大早，禾木边防派出所所长阿勒哈如往常一样，踩着没膝盖的积雪，背着手在乡里开始了巡逻。
看见熟人阿勒哈会主动打招呼，对乡里的每一个人他都烂熟于心。
事实是，自2006年旅游业大规模涌进禾木乡后，呈爆发式增长的案发率让这位前额头发略显稀疏的营级所长倍感焦躁。
“没开发旅游以前，这里治安好得很，几年都不发生一起刑事案件。”阿所长说，让他们始料不及的是，2006年以后伴随着游客、商人的进入，刑事案件开始飙升。
来自边防派出所的资料是，2006年以前，禾木乡刑事案件案发率为零。而2007年，发生4起刑事案件，其中一起强奸案、两起故意伤害和盗窃案，案犯均是来淘金的外来人员。
2006年至今禾木乡共发生治安案件47起。
阿所长说，案发的主要原因是，旅游和来做生意的人素质参差不齐。而当地的居民防范意识薄弱。千百年，图瓦部落间，形成互不设防的状态尤为根深蒂固。
一不愿透露姓名的村民说，治安案件频发后部落里的人曾去找过喇嘛祈福，希望神能够归还小部落平安。但似乎不见效果。后来还是派出所增派了人手在村内实行24小时巡逻，才把治安逐步改善。
“这种感觉很不好，以前我们是活在空气里，现在活在笼子里。”这名村民说。
但是，由于有这些措施，2008年治安案件下降90%。
另一个让禾木人感到变化的是，成批进入乡村的游客，似乎惹怒了天神。这几年春天禾木乡刮起并不多见的沙尘暴，起风时大风卷着各式各样的垃圾漫天飞舞。
“高峰时一年70多万游客，一下涌进原本只有千百来人的村庄，路边的草都踩秃了。”一图瓦小伙说，他曾问外面来的有知识的人，为啥天气变坏了。对方说，人太多，把沙子踩出来了。不过部落里的人不是这样想，他们认为，是那些不懂规矩的人触怒了天神，这是惩罚。
事实是，在以旅游为主导思路的开发下，图瓦部落已与开发者发生了多次争议。
2008年，居住在喀纳斯湖的图瓦部落发现，随着湖面上烧柴油的游艇增至百艘以上，圣湖喀纳斯湖的部分湖面开始漂浮油污。死鱼不时浮现，为此族人多次找到上级反映问题。
另据当地媒体报道，大约2年前，一家旅游公司准备在额尔基斯河上游搞漂流，发展经济。后来被图瓦部落认为，这样会亵渎祖先留给他们的河水，遭激烈的反对。为此双方还发生多次冲突，最后当地旅游部门出面协调才得以平息。
被误解的图瓦人
有些导游带客人到图瓦人家，并商谈收入分成，遭拒绝，遂对外称该族人脏、酗酒、很危险
蒙克巴依尔是部落里的名人，政协委员的身份让他比其余族人有了更具远见的眼光。
“旅游开发确实带动了部落的发展，但一些负面效应还是需要解决。”蒙克巴依尔说，这几年他感觉部落生活发生了很多不好的变化。
让蒙克巴依尔印象最深的就是，旅游开发后，乡上或部落里脑筋灵活的人开始开商店。接下来，各式各样的商品不断涌入。商品的进入给部落带来了繁荣，不过由于政府的管理措施和监管部门并没有跟上，问题随之而来。
“去年有三个牧民喝假酒住了院，今年又有一些娃娃吃过期的小食品中了毒。”他说，这样的情况在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
像牧民关心的工商、医疗、环保等各类问题，有关部门一直予以了关注，但一直未能有效解决。
“不是不管理，是现有体制存在问题。”布尔津县县委宣传部的一名官员说。
禾木乡原本由布尔津县管辖。4年前，该乡和铁热克提乡被喀纳斯景区管委会收编，但工商，税务，卫生防疫等相关部门依旧留在原地。所以很多工作无法理顺。
而喀纳斯管委会也有自己的苦恼。
管委会办公室副主任王宏桥说，管委会成立的初衷是优化机构，抽出专人对喀纳斯及禾木等风景区进行垂直管理。目前管委会的编制也就100多人，而这些人想要负责辖区内数千人和数十万游客的管理难度自然不小。
蒙克巴依尔现在更担心的是游客对图瓦族人的误解。有导游开始对游客说，图瓦部落的族人很脏，又经常酗酒和他们接触很危险。
一位部落里的男子说，旅游开发后就有导游来到牧民家里谈收入分成。导游说，他们会带来游客，但是必须要提成。部落里的人对这样的做法很反感，并给与抵制。于是导游才会这样说。
“有些导游很不负责任，他们胡说。”蒙克巴依尔说。
为了展示一个真实的图瓦部落，夏天旅游旺季时，蒙克巴依尔曾做好了奶疙瘩和酥油茶摆上条桌，让游客免费品尝。
蒙克巴依尔会在家里摆设狐狸皮、鹿皮、装酥油的羊肚，红绿相间的民族服饰等各种部落生活用品。在这些生活用品中，挂着红绳的政协委员证件被安置在所有物品的正中间。
“我摆上这些就是要告诉大家一个真实的图瓦部落。”蒙克巴依尔说。
■ 关键词
“萨满”遗风
图瓦人信仰藏传佛教而又多“萨满”遗风。他们每年都要开展祭山、祭天、祭水、祭树、祭鱼、祭火等自然崇拜活动和祭敖巴祈佛，诵经等宗教活动。图腾
图瓦人的图腾崇拜和其他民族有所不同，他们的图腾崇拜有着本民族的多样性，比如居住在湖边的图瓦人就以神湖作为本族的图腾，居住在高山下的人就以神泉为本民族图腾。
殡葬
图瓦人丧葬有火葬、土葬、天葬三种形式，现在一般以土葬为主，土葬时一般都在土上围上木头柜作为棺木，死人在棺木中大都采取坐式，竟为胎中形状。
■ 名词解释
图瓦人
图瓦人的族源有两方面，一个是铁勒－突厥，另一个是鲜卑－蒙古。
目前，在中国新疆禾木乡的喀纳斯村和与其邻近的禾木村共居住着2500多名图瓦人，他们使用的图瓦语属突厥语系，是中国现存的稀有语种。他们曾以游牧、狩猎为生，善骑术，善滑雪，善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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