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盐铁论（41）取下第四十一

取下第四十一

第四十一：归之于民

大夫曰：“不轨之民，困桡公利，而欲擅山泽。从贤良、文学之意，则利归于下，而县官无可为者。上之所行则非之，上之所言则讥之，专欲损上徇下，亏主而适臣，尚安得上下之义，君臣之礼？而何颂声能作也？”

政府官员：不法之徒，阻挠国家利益，想要独占财富。如果依从你们的意见，利益就给了民间，政府就什么事也干不成了。政府做事你们就诽谤，政府说话你们就讽刺，你们一心想损害国家利益而曲从民间利益，损害君主利益而满足臣子利益，哪里还有上下之别，君臣之礼？百姓必颂的声音又怎么出现呢？

贤良曰：“古者，上取有量，自养有度，乐岁不盗，年饥则肆，用民之力，不过岁三日，籍敛，不过十一。君笃爱，臣尽力，上下交让，天下平。‘浚发尔私’，上让下也。‘遂及我私’，先公职也。孟子曰：‘未有仁而遗其亲，义而后其君也。’君君臣臣，何为其无礼义乎？及周之末涂，德惠塞而嗜欲众，君奢侈而上求多，民困于下，怠于上公，是以有履亩之税，硕鼠之诗作也。卫灵公当隆冬兴众穿池，海春谏曰：‘天寒，百姓冻馁，愿公之罢役也。’公曰：‘天寒哉？我何不寒哉？’人之言曰：‘安者不能恤危，饱者不能食饥。’故余粱肉者难为言隐约，处佚乐者难为言勤苦。夫高堂邃宇、广厦洞房者，不知专屋狭庐、上漏下湿者之溜也。系马百驷、货财充内、储陈纳新者，不知有旦无暮、称贷者之急也。广第唐园、良田连比者，不知无运踵之业、窜头宅者之役也。原马被山，牛羊满谷者，不知无孤豚（tún）瘠犊者之窭（jù）也。高枕谈卧、无叫号者，不知忧私责与吏正戚者之愁也。被纨蹑韦、搏粱啮肥者，不知短褐之寒、糠之苦也。从容房闱之间、垂拱持案食者，不知跖耒躬耕者之勤也。乘坚驱良、列骑成行者，不知负檐步行者之劳也。匡床旃（zhān）席、侍御满侧者，不知负辂（lù）挽船、登高绝流者之难也。衣轻暖、被美裘、处温室、载安车者，不知乘边城、飘胡、代、乡清风者之危寒也。妻子好合，子孙保之者，不知老母之憔悴、匹妇之悲恨也。耳听五音、目视弄优者，不知蒙流矢、距敌方外者之死也。东向伏几、振笔如调文者，不知木索之急、棰楚者之痛也。坐旃茵之上，安图籍之言若易然，亦不知步涉者之难也。昔商鞅之任秦也，刑人若刈（yì）菅（jiān）茅，用师若弹丸；从军者暴骨长城，戍漕者辇车相望，生而往，死而旋，彼独非人子耶？故君子仁以恕，义以度，所好恶与天下共之，所不施不仁者。公刘好货，居者有积，行者有囊。太王好色，内无怨女，外无旷夫。文王作刑，国无怨狱。武王行师，士乐为之死，民乐为之用。若斯，则民何苦而怨，何求而讥？”

人大代表：古时，征收赋税有限度，公款消费有约束；丰年不多征，荒年则缓征；徭役一年不过三日，田税不过十分之一。帝王真心爱民，臣民尽心尽力，上下谦让，天下太平。“大量垦田”，说明帝王爱民；“雨落我田”，说明百姓爱国。孟子说：“没有讲仁的人会抛弃他的父母，没有讲义的人会怠慢他的国君。”君主象君主的样子，臣民像臣民的样子，怎么就没有上下之别，君臣之礼呢？周朝末年，德政不施行了，贪财的人多了，国君奢侈，赋税增多，百姓困苦，对上怠慢，出现了按田亩而不按收成征税的办法，《硕鼠》这样的诗也产生了。卫灵公命百姓在严冬挖池，臣子海春劝谏：“天太冷，百姓又冻又饿，请停止这项工程吧！”卫灵公说：“天冷吗？我怎么不冷？”人们常说：“平安的人不能同情难民，吃饱的人不能理解饥民。”粮食鱼肉吃不完的人，不知道穷人的饥渴；生活安逸舒适的人，不知道劳动的辛苦；身居豪宅别墅的人，不知道狭小陋屋上漏雨下湿滑的困境；车马成群、财物满屋、储藏旧粮、收购新粮的人，不知道吃了上顿没下顿、负债累累的焦虑；拥有大片房屋、菜园良田的人，不知道无立锥之地、到处流浪的困苦；马匹满山、牛羊满谷的人，不知道无一只小猪仔、无一头瘦牛犊的贫穷；整天高枕无忧，没有老少哭饥啼寒的人，不知道黄世仁逼债和官府逼税的忧愁；身着丝绸、脚穿皮鞋、吃饭嚼肉的人，不知道身穿短小布衣、吃粗糠的寒冷和疾苦；整天悠闲地来返于衙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不知道光着脚在田地耕种的劳苦；出门乘车驱马，随从前呼后拥的人，不知道挑担赶路的疲惫；睡在安稳的铺着毡毯的床上、身边妻妾奴婢环绕的人，不知道推车拉船、负重前行的困顿；穿着轻盈暖和的衣服，披着华美的皮袍，坐在温暖的房里或安稳的车上的人，不知道守卫边疆、飘泊远方，顶着寒风的的冰冷和危险；妻子儿女和好团圆、子孙守在身边的人，不知道老母思念儿子的忧虑和妻子想念丈夫的焦急；耳听音乐、眼观杂技的人，不知道冒着利箭抵抗敌人的凶险；伏于公案提笔决断的人，不知道受刑的凄惨和鞭打的疼痛；坐在车上，按照图示去做，好像很容易，不知道徒步跋山涉水的艰难。商鞅在秦国为相，杀人如割草，用兵如抛弹丸；尸骨扔在长城无人掩埋，运粮车船来来往往，人活着去，死了回，他们难道不是父母生养的吗？君子要用仁去宽恕别人的过失，用义来忖度别人的心理，好恶和天下人一样，只对不仁的人才不施仁政。公刘喜欢财物，百姓家中也有储备的粮食，出门带有干粮。太王喜欢女色，百姓也没有嫁不出去的妇女，娶不到老婆的光棍。周文王制定了刑罚，国内没有冤案。武王带兵打仗，士兵愿意效死，百姓愿意出力。这样，百姓还有什么痛苦而会抱恕，你们还有什么要求会遭讽刺呢？

公卿愀（qiǎo）然，寂若无人。于是遂罢议止词。

奏曰：“贤良、文学不明县官事，猥以盐、铁为不便。请且罢郡国榷沽、关内铁官。”

奏，可。

政府官员神色不快，会场肃静如无人。于是宣布散会，停止讨论。

向皇上报告：“人大代表不明政事，始终认为盐铁官营不好。现请求皇上取消全国各地的酒类专卖，以及长安附近的盐铁官营。”

皇上批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