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力5603:“老 天 爷”（下篇）——中国民间的上帝观

中国的小说，大都是反映民间实际情况的。以《水浒传》为例，里面就有多处提到了“天”，如：“万事还须天养人”(33回)、“天化自有安排处”(35回)、“寸心无愧可通天”(52回)、“天与之幸”(5l回)、“讵之冥冥却有天”(52回)等，还有许多，不具引。注意书中只写“天”，不写“老天爷”，因为“老天爷”是民间的口语，一般上不了文章，不过二者的含义是完全一样的。因为即使普通老百姓在引成语时，也单说一个“天”字。(见上)

在中国除了占少数的几个大宗教外(大宗教当然更信天)，绝大多数人都自称为“大教”，而“老天爷”这个词，正是“大教”人常说的，自然都信天。这里引证一段后来入了天主教的吴经熊博士述说他幼年时的信仰说：“我所谓的‘宗教’即‘天道’，并无固定的信条，不过相信避恶行善与获得‘幸福’有着必然的因果关系罢了。你做个好孩子，‘上天’便会以青睐相加。除‘天’以外，大小神明，五花八门，不一而足……。”这，就是一般所谓“大教”的情形。他们都是以“上天”作为主神的。

大宗教相信神，佛教好像是个例外。佛教徒崇敬的是释迦如来，是不是他们就不信上天了呢?按佛学的理论，确实提不到“上天”或“上帝”，不过他们也有“帝释天”和“忉利天主”之名，似是指上帝。然而，实际上，一般的佛教徒与理论的“佛学”是大异其趣的。他们除了烧香拜佛之外，还搀杂着许多别的信仰，特别是对天的信仰。

一位尊奉古老纯正的泰国佛教派——上座部的苏慕道法师(译音)说：“是的，我们没有一个明晰的有人格的上帝，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没有一个上帝。”(Tne Uuiverse，1986年10月3日《穿黄袍的安祥斯巴达人》)

在佛典里有时也提到上天，《永乐大典》第7543卷收有宣传佛教教义的《金刚感应事迹》一篇，其中有一首诗：“湛湛青天不可欺，未曾举意早先知。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速与来迟。”看了这首诗，简直觉得与天主教道理没有两样，“青天”也就是苍天、上天、上帝一类的说法。也无所不在，无所不知，又是至公至义的。后两句也常当对联贴在庙门上，可见佛教徒同样是信上帝的。

1976年，作者被拘留在北京广化寺，与我为邻的是一位白族(或土族)的喇嘛，名叫加东，他是一位极虔诚的藏传佛教徒，因平地坐禅，得了风湿病，不能正常行动，同时又瞎又聋。此时虽在大庙中，也不准念佛。他虽被禁止多次，仍有时出声念几句佛经。忽然有一天，他用清晰的口音说了一句：“老天爷呀!老天爷!”又过一会儿，又说道：“老天爷的事，我们不知道。”我很奇怪，他怎么能说出这几句话来?但可证明，他心目中是有上天思想的。

中国唯一国产的大宗教——道教，虽然掺入了不少民间的神怪，但他们都信仰上帝是不成问题的，他们的最高神称为“原始天尊”，从这个名称就可以看出来，它是指上帝说的。实际也是来自儒家的“天”和“上天”。元初道教大宗师号“长春真人”的丘处机给元太祖进上的“为治之道”只有四个字：“敬天爱民”，他强调人民敬天事天。全国道教中心，北京白云观过去在观南牌楼上标着四个大红字：“叩天祈雨”。联系到前边提到的小儿嚷的“老天爷下大雨，收了麦子供献你”不是完全一样吗?

许多宗教学家说中国是多神教，这是把最高神(上天)和小神仙混为一谈了。中国的无论什么会道门都十分清楚地把上天(上帝)和普通的神仙分开来讲，也都认为有神仙鬼怪都在上天的掌管之下，完全不能与之相比，一切神仙都是上天的臣仆。《镜花缘》记述花神——百花仙子的话说：“小仙向来承乏其事，系奉上帝之命。”灶神像旁的对联是：“上天言好事，下地降吉祥。”古代哲学士如董仲舒、王充、张九龄等也都说过一样的话：“天者，百神之君也。”

可以说，中国是一个敬天的民族，从“老天爷”三字看，就有十分崇敬的意思。旧时中国在书信中遇到尊敬的字眼时，必须抬头。今天还保留的唐代著名书法家颜真卿的《祭侄稿》中，有“天不悔祸”和“吾承天泽”等句，他每写到“天”字就要抬头，或空一格，或另起一行，以表示对上天的尊敬。(这比西方用大写字母写“天”更为显著。)私下作书竟能如此，足见是从内心深处发出来的敬畏之心。

从上边征引的对天或老天爷的说法中，就可以归纳出，天，老天爷的本质特性同天主教的道理大致是相同的：也是世界的主宰，至尊无对的，无所不在，全能又全知，赏善罚恶，至公至义，又是极慈爱的人类的大父母，一切恩惠都是从祂来的，人应当敬事祂、感激祂。中国人一般都相信人有灵魂，给亡人烧纸就是证明。也受佛教的影响，相信死后有个“极乐世界”。人一生行善，就会到那里去享福，只是缺乏明晰的概念。

结论是：需要用天主教的真理来补充他们的贫乏思想，像吴经熊做的那样。毕竟他们和我们尊奉的是一个“天”呀。

（文/张泽神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