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兆 百兆 网线区别:盐铁论（18）毁学第十八 - 点滴 - 畅享博客

毁学第十八

第十八：关于功名

大夫曰：“夫怀枉而言正，自托于无欲而实不从，此非士之情也？昔李斯与包丘子俱事荀卿，既而李斯入秦，遂取三公，据万乘之权以制海内，切侔（móu）伊、望，名巨泰山；而包丘子不免于瓮牖蒿（hāo）庐，如潦岁之蛙，口非不众也，卒死于沟壑而已。今内无以养，外无以称，贫贱而好义，虽言仁义，亦不足贵者也！”

政府官员：心怀鬼胎而满嘴仁义，自称无私而实非如此，这难道不是你们的真实写照吗？李斯和包丘子同在荀况门下学习，后来李斯入秦为相，掌管国家大权，治理天下，功劳可比伊尹、姜太公，名声可比泰山；包丘子却住破草棚，像灾年的蛤蟆乱叫，最后死在水沟。现在你们于内不能养家，于外没有名望，贫贱却喜欢谈论礼义，虽然满嘴仁义，也不算可贵。

文学曰：“方李斯之相秦也，始皇任之，人臣无二，然而荀卿谓之不食，睹其罹不测之祸也。包丘子饭麻蓬藜（lí），修道白屋之下，乐其志，安之于广厦刍豢，无赫赫之势，亦无戚戚之忧。夫晋献垂棘，非不美也，宫之奇见之而叹，知荀息之图之也。智伯富有三晋，非不盛也，然不知襄子之谋之也。季孙之狐貉，非不丽也，而不知鲁君之患之也。故晋献以宝马钓虞、虢，襄子以城坏诱智伯。故智伯身禽于赵，而虞、虢卒并于晋，以其务得不顾其后，贪土地而利宝马也。孔子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今之在位者，见利不虞害，贪得不顾耻，以利易身，以财易死。无仁义之德，而有富贵之禄，若蹈坎阱，食于悬门之下，此李斯之所以伏五刑也。南方有鸟名鹓（yuān）鶵（chú），非竹实不食，非醴泉不饮，飞过泰山，泰山之鸱（chī），俛（fǔ）啄腐鼠，仰见鹓鶵而吓。今公卿以其富贵笑儒者为之常行，得无若泰山鸱吓鹓鶵乎？”

人大代表：秦始皇用李斯为相，大臣中无出其右。荀况却预感李斯将遭不测之祸，替他担心得饭都吃不下。包丘子虽然以粥为食，茅屋为家，却修身养性，满怀信心，如同住广厦吃肉食一样安然自在，虽没有权势赫赫，也不用忧心忡忡。晋献公的垂棘之璧，不是不美，宫之奇见了却为之叹息，因为知道荀息对垂棘之璧的企图；智伯的财富比韩、魏、赵三家都多，不是不富有，却不知道赵襄子将要算计他；季孙的狐貉皮袄，不是不华丽，却不知道鲁君将要陷害他。晋献公用宝马引诱虞、虢，而虞、虢最终被晋国吞并；赵襄子破坏晋城引诱智伯，智伯最终被赵所擒。因为他们贪图土地和宝马，只想得到东西而不考虑后果。孔子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现在为政者，只看眼前而不考虑长远，只求利益而不考虑后果，只求财富而不顾惜羞耻，必然为利而害身，为财而丧命。没有仁义道德而享有富贵俸禄，就好像走路踩在陷阱上、吃饭站在闸门下。这就是李斯五马分尸的原因。南方有种鸟叫鸳雏，不是竹实它不吃，不是甘泉它不饮。当它飞过泰山，有只猫头鹰正在吃一只腐臭的老鼠。猫头鹰抬头看见了鸳雏，就愤怒地吓唬它。今天，你们习以为常的仗着自己的富贵来嘲笑儒生，岂不是像泰山的猫头鹰吓唬鸳雏吗？

大夫曰：“学者所防固辞，礼者所以文鄙行也。故学以辅德，礼以文质。言思可道，行思可乐。恶言不出于口，邪行不及于己。动作应礼，从容中道。故礼以行之，孙以出之。是以终日言，无口过；终身行，无冤尤。今人主张官立朝以治民，疏爵分禄以褒贤，而曰‘悬门腐鼠’，何辞之鄙背而悖于所闻也？”

政府官员：学习是为了不要强词夺理，礼义是为了防止粗鄙行为。所以学习对德行有益处，礼义对品质有帮助。说话要讲究道理，做事要使人高兴；恶言不出，坏事不做；行为合乎礼节，从容合乎事理；办事依礼，说话谦逊。这样，终日说话也不失言，终生做事也不结仇。皇上设官吏、立朝政，以治理百姓，设置官位、划分俸禄，以奖励人才，却被你们说成是“闸门”、“腐臭的老鼠”，你们说话怎么这么粗野且违背常理，和我们知道的儒生完全相反呢？

文学曰：“圣主设官以授任，能者处之；分禄以任贤，能者受之。义贵无高，义取无多。故舜受尧之天下，太公不避周之三公；苟非其人，箪食豆羹犹为赖民也。故德薄而位高，力少而任重，鲜不及矣。夫泰山鸱啄腐鼠于穷泽幽谷之中，非有害于人也。今之有司，盗主财而食之于刑法之旁，不知机之是发，又以吓人，其患恶得若泰山之鸱乎？”

人大代表：皇上设置官位，能人可以担任；划分俸禄，贤人可以享受。贵之以义，不嫌官位高；取之以义，不嫌俸禄多。所以舜接受尧的天下，姜太公接受周朝三公的高位。假如不是他们那样的人，即使俸禄很少也有害于民。道德浅薄却做了大官，能力不高却任了要职，这种人很少是没有祸难的。泰山的猫头鹰吃腐臭的老鼠，那只是在高山峡谷，对人没什么害处。今天的官员，盗窃国君的财产，就在刑法的闸门下享用，不知道自己即将受到制裁，还去恐吓别人，后患之大，难道是泰山的猫头鹰比得了的吗？

大夫曰：“司马子言：‘天下穰穰，皆为利往。’赵女不择丑好，郑妪（yù）不择远近，商人不媿（kuì）耻辱，戎士不爱死力，士不在亲，事君不避其难，皆为利禄也。儒、墨内贪外矜，往来游说，栖栖然亦未为得也。故尊荣者士之愿也，富贵者士之期也。方李斯在荀卿之门，阘（tà）茸与之齐轸（zhěn），及其奋翼高举，龙升骥（jì）骛，过九轶（yì）二，翱翔万仞，鸿鹄华骝（liú）且同侣，况跛牂（zāng）燕雀之属乎！席天下之权，御宇内之众，后车百乘，食禄万钟。而拘儒布褐不完，糟糠不饱，非甘菽（shū）藿（huò）而卑广厦，亦不能得已。虽欲吓人，其何已乎！”

政府官员：司马迁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赵国的女子不管美丑，郑国的老妇无论远近，商人不论耻辱，士兵不惜性命，读书人不顾亲人，侍奉国君者不避艰险，都是为了追求财利和俸禄。你们这些儒、墨之徒，内心贪婪，表面矜持，到处游说，不也是为了得到什么东西吗？尊贵荣誉，是读书人的向往；荣华富贵，是读书人的梦想。李斯在荀况门下求学时，卑微之人与其并驾齐驱；等到他展翅高飞，如蛟龙腾空，直上九重，翱翔在万里高空，天鹅和骏马也很难做他的伴侣，更何况跛脚母羊和燕子麻雀！他掌管全国大权，统治天下民众，出门有百辆车队，俸禄有万石粮食。而你们这些固执的儒生，衣衫不整，糠菜不饱。并不是你们喜欢吃野菜，不想住别墅，只是得不到罢了。虽然吓唬人，又有什么用呢？

文学曰：“君子怀德，小人怀土。贤士徇名，贪夫死利。李斯贪其所欲，致其所恶。孙叔敖早见于未萌，三去相而不悔，非乐卑贱而恶重禄也，虑患远而避害谨也。夫郊祭之牛，养食朞（jī）年，衣之文绣，以入庙堂，太宰执其鸾（luán）刀，以启其毛；方此之时，愿任重而上峻阪，不可得也。商鞅困于彭池，吴起之伏王尸，愿被布褐而处穷鄙之蒿庐，不可得也。李斯相秦，席天下之势，志小万乘；及其囚于囹（líng）圄（yǔ），车裂于云阳之市，亦愿负薪入东门，行上蔡曲街径，不可得也。苏秦、吴起以权势自杀，商鞅、李斯以尊重自灭，皆贪禄慕荣以没其身，从车百乘，曾不足以载其祸也！”

人大代表：君子想的是仁义道德，百姓想的是耕田种地；贤能之士以身殉名，贪财之人为利舍命。李斯贪恋荣华富贵，导致恶果；孙叔敖预见到未来，三次丞相职务被免也不懊悔，并不是他喜欢做一个下等人，讨厌很高的俸禄，而是考虑长远，为避免恶果而谨慎行事；用作祭天的牛，喂养一年后，给它穿上花纹衣服，送入庙堂，太宰手持尖刀宰割，这个时候，即使它愿意拉很重的东西去爬很高的山坡，也已经不行了；当商鞅被困在彭池，当吴起中箭伏于楚悼王尸体，这个时候，即使他们想穿着粗布衣服，住在穷困偏僻的草棚里，也已经不行了；李斯辅佐秦始皇掌管天下权势，志气之大连万乘大国都觉得小，等到他被关在牢狱，车裂于云阳之市时，即使他愿意背着柴禾，进入上蔡东门，走在弯曲的小街上，也已经不行了；苏秦、吴起为了权势而丧失性命，商鞅、李斯为了功名而自取灭亡，都是因为贪图俸禄、羡慕富贵而害了终生。虽然出门有百辆车队，也载不动他们的祸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