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贵的欲壑不太难填

    ◎南都评论编辑余远环

    和邻居一老叔闲聊，他说，现在官员过的生活，奢华得让人不敢想像，他曾到湖南一个当县委书记的亲戚家，1200平方的别墅，家里有佣人8人，全套意大利家具，古董、名画、名烟、名酒，堆积如山……

    我也道听途说，现在一个县委书记、县长，一年灰色收入都有几百万，市委书记、市长，非一两千万的那是二B。富的地区，就不止这个数了。这些年，那些被查出问题的官员，动辄几千万的大有人在，甚至上亿的，杭州市原副市长许迈永贪贿达2亿多元，拥有35套房，浙江湖州原市长黄萌贪贿同样2亿多，拥有84套房。可见这些道听途说并非没根据。

    邻居老叔说，本来，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也是正常，问题是，现在多是一窝的，一出事，厅长、处长、科长，一牵一大串。报纸说韶关公安局长一出事，31个厅级干部逐个被调查，28人被刑事立案。

    我跟老叔说，中国政治向来喜好与金钱联姻，攀龙附凤。大至城市规划建设，小到人情往来，均要金钱开道。有钱，芝麻开门；无钱，地狱有门。现今花花世界，更是如此。卖官书记马德就说过，过年的时候谁给他送过礼，他不知道，而谁没有送礼，他清楚。问题是，送的人，并不因此而加官晋爵，但是，没有送的人，因此可能纱帽不保。马德之流手里有胡萝卜和大棒。为保不受伤害，其他官员不捞不送还真不行。

    这几年城市建设如火如荼，房地产迅速膨胀，土地财政成了他们腰包的新增长点，2010年全国土地出让金是2.9万亿。这些都是明的。暗的，桌子下面的，根据中国经济体制改革基金会国民经济研究所副所长王小鲁的调研，2008年中国居民收入当中的灰色收入竟然占到G D P的17.2%。由此可以推断，仅仅2010年，由于地方官员通过“变更”土地使用权，至少还有5000亿进入灰色地带。想想这十年“拆”的流行，老叔，你想，这些灰色收入有多少，是个天问，但你可以想象它流向谁的口袋，而这，仅仅是G D P的一部分而已。

    我给老叔讲段子，把老叔笑晕了———一中学生作文谈理想：拿沙特工资，住英国房子，用苹果手机，戴瑞士手表，娶韩国女人，包日本二奶，做泰国按摩，开德国轿车，坐美国飞机，喝法国红酒，吃澳洲海鲜，抽古巴雪茄，穿意大利皮鞋，看奥地利歌剧，买俄罗斯别墅，当中国干部……老师批语：啰嗦！只需说当中国干部就行，前面皆可实现。

    谁都知道，一个社会出现大量灰色收入，说明制度存着严重漏洞。而廉政始终停留在一层薄薄的界面上，靠权力本身自我约束和自我清理，收效甚微。有着“阳光法案”之誉的领导干部财产申报制度，始终难以实现。没有斩截的决断，甚至出了事，还怕事态漫延，而想用道德感化官员，无异痴人说梦。

反腐奇兵

    这年头，能靠得住的反腐办法还真不多，尽管能够细数的相关制度设计并不少，但真正“招之能战，战之能胜”而且屡建神功的，却往往不外以下几种情况：要么被窝里起义(配偶、情妇反水)，要么就神偷相助。

    最近，有关后一支“反腐奇兵”的伟绩，最热络的例子来自山西太原，山西“最大的国企”掌门人山西焦煤集团董事长、党委书记白培中，家遭抢劫，白妻报案称被抢300万，但嫌疑人被控制后，警方发现其被盗财物总价值近5000万。第一次听到这则奇闻，是在与晋籍资深记者高勤荣先生的一次餐聚中，一同感叹家乡不幸，高先生不遗余力地在寻找媒体报道此事的可能性。

    不久，该事件便被媒体正式爆出，相关细节也渐渐透露出来。犯下此等大案的，是白所在小区的保安。甚至能够想象，平日里眼见白董事长家的门庭若市，能够产生怎样的不平，而同样产生不平的，显然并非犯罪嫌疑人。在嫌疑人落网后，某办理此案的匿名警察，眼见巨额赃物，毅然挺身成为不平则鸣的知情人，将内中详情匿名爆出。倘非如此，按照那套近乎畸形的潜行逻辑，案情信息被要求保密，贪腐官员安然无事，一切，将仿佛没有发生过。

    被偷出来的腐败案件，这已然不是第一例，但在这则最新鲜出炉的新闻面前，还是不免有像我一样的旁观者，惊喜于“反腐奇兵”的神效，不免击节赞叹。更有心急者，甚至就此期待有关部门正式整编小偷队伍，掀起反腐惩贪新高潮。在此期间，其实有不少细节被忽略了。

    需要厘清的一个时间链条是，从家中被劫到嫌疑人落网，或可称情况不明，但人们街头巷尾集中热议的，竟然是那莽撞报案、毫无长远眼光的“败家婆姨”；而更近一层的“知情人士”透露，则不外所谓山西政坛“白家”的传奇故事。吊诡的是，在嫌疑人落网、巨额赃物浮出水面之后，竟然并未如期看到相关人等被调查，却“及时”等来了所谓的“封口令”？

    事件被曝光之后的那些时间，山西焦煤集团某些人士曾仍旧坚持认为“他不会有事”，而山西有关部门的免职决定，直到案件被曝光近一个月后才做出。在这些诡异的时间差里，是怎样一种力量在起着作用？又是什么样的力量在无形中消解着“反腐奇兵”的神奇？或许，只能沮丧地承认，反腐奇兵靠得住，母猪也会上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