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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诰

【原文】

　　  惟二月既望，越六日乙未1，王朝步自周2，则至于丰3。惟太保先周公相宅4，越若来三月5，惟丙午朏6。越三日戊申，太保朝至于洛，卜宅7。厥既得卜8，则经营9。越三日庚戌10，太保乃以庶殷攻位于洛汭11。越五日甲寅12，位成13。

　　若翼日乙卯14，周公朝至于洛，则达观于新邑营15。越三日丁巳16，用牲于郊17，牛二。越翼日戊午18，乃社于新邑19，牛一，羊一，豕一。越七日甲子20，周公乃朝用书命庶殷侯甸男邦伯21。厥既命殷庶，庶殷丕作22。　　

　　太保乃以庶邦冢君出取币23，乃复入锡周公24。曰25：“拜手稽首旅王26，若公诰告庶殷越自乃御事27。

【注释】

　　召诰：据《史记·周本记》记载：周公代理政事七年，成王长大了。周公把政权交给成王，自己归到群臣的行列。成王派遣召公重新营建洛邑，随后周公也去了，经过视察和龟卜，周公认为洛邑是周王朝统治天下的适中地域。后来成王也到了，同意周公、召公的决定。于是召公率领各国诸候拜见成王，并向成王分析了当前情况，赞美成王居住洛邑治理天下的决定，又勉励成王施行德政，爱护百姓，发扬光大文王、武王开创的业绩。史官记录营建洛邑的过程和召公的诰词。名叫《召诰》。王国维说：“此篇乃召公之言，而史佚书之以告天下，文、武、周公所以治天下之精义大法，胥在于此。”（《殷周制度论》）这是研究周初政治思想的重要文献。　　

　　1、二月：成王七年二月。既望：阴历十六日。越：及，到。　　

　　2、王：成王。周：指镐京，在今西安市西南。　　

　　3、丰：文王庙在丰邑，到丰邑祭告文王。　　

　　4、太保：官名，当时召公为太保。先周公：先于周公，在周公的前面。相：视察。宅：居处。　　

　　5、越若：句首语助词。来三月：二月后的三月。　　

　　6、朏：新月初现光明。用来作阴历每月初三的代称。　　

　　7、卜宅：卜问住址。　　

　　8、得卜：得到吉卜。　　

　　9、经营：规划。　　

　　10、庚戍：三月七日。　　

　　11、以：率领。庶殷：众殷民。攻位：划定宗庙、宫室、朝市的位置。攻，治理。洛汭：洛水流入黄河的地方。汭，河流的会合处。　　

　　12、甲寅：三月十一日。　　

　　13、位成：位置确定了。　　

　　14、若：到。翼日：明日。乙卯：三月十二日。　　

　　15、达观：通看。达，通。营：所经营的区域。　　

　　16、丁巳：三月十四日。　　

　　17、郊：南郊。祭天在都城的南郊。　　

　　18、戊午：三月十五日。　　

　　19、社：祭土神。　　

　　20、甲子：三月二十一日　　

　　21、书：分配任务的文书。　　

　　22、丕作：丕，乃。作，任劳役。　　

　　23、以：和。冢君：大君。币：玉和帛之类的礼物，用来表示敬意。　　

　　24、锡：进献。　　

　　25、曰：召公说。　　

　　26、拜手稽首：古代的一种恭敬跪拜礼。旅王：向王陈述。旅，陈述。当时成王在丰祭告文王以后，又来到洛邑。　　

　　27、若：顺从。自：用。乃：其。按：“若公”十一字为一句，谓顺从周公诰告庶殷与使用其御事之臣。　　

　　以上第一段，记叙营建洛邑的经过。

【译文】

　　二月十六日以后，到第六天乙未，成王早晨从镐京步行，到了丰邑。

　　太保召公在周公之前，到洛地视察可居的地址。到了下三月丙午，新月初现光辉。到了第三天戊申，太保早晨到达了洛地，卜问所选的地址。太保已经得了吉兆，就规划起来。到第三天庚戍，太保便率领众多殷民，在洛水与黄河会合的地方划定邑居的位置。到了第五天甲寅，位置确定了。

　　到了明日乙卯，周公早晨到达洛地，就全面视察新邑的区域。到第三天丁巳，在南郊用牲祭祀上帝，用了两头牛。到明日戊午，又在新邑举行祭地的典礼，用了一头牛、一头羊和一头猪。到第七天甲子，周公就在早晨用诰书命令殷民以及侯、甸、男各国诸候分配任务。已经命令了殷民之后，殷民就大举动工。

　　太保于是同众国君长出来取了币帛，再入内进献给周公。太保说：“跪拜叩头报告我王，请顺从周公的意见告诫殷民和任用殷商的旧臣。

【原文】

　　  “呜呼！皇天上帝改厥元子1，兹大国殷之命2。惟王受命3，无疆惟休4，亦无疆惟恤5。呜呼！曷其奈何弗敬6？

　　“天既遐终大邦殷之命7，兹殷多先哲王在天，越厥后王后民8，兹服厥命9。厥终10，智藏瘝在11。夫知保抱携持厥妇子12，以哀吁天13，徂厥亡14，出执15。呜呼！天亦哀于四方民，其眷命用懋16。王其疾敬德17！

　　“相古先民有夏18，天迪从子保19，面稽天若20，今时既坠厥命21。今相有殷，天迪格保22，面稽天若；今时既坠厥命。今冲子嗣23，则无遗寿耇24，曰其稽我古人之德25，矧曰其有能稽谋自天26！

【注释】

　　1、元子：首子，指天子。　　

　　2、兹：通巳，终止。　　

　　3、命：治理天下的使命。　　

　　4、休：吉祥。　　

　　5、恤：忧患。　　

　　6、曷其、奈何：都是怎么的意思。同义复用，意在加强语气。　　

　　7、遐：远，久。　　

　　8、越：语首助词。厥：其。　　

　　9、服：受。　　

　　10、厥终：后王之终，即纣之末年。　　

　　11、智藏瘝在：瘝，病，指害人的人。纣王末年，明智的人都退隐了，害人的人掌权。　　

　　12、夫：人们。保：护。一说通褓，小儿衣。　　

　　13、吁：呼告。　　

　　14、徂：通诅，诅咒。　　

　　15、执：通垫。指困境。　　

　　16、眷：眷顾，关注。懋：通贸，移易。　　

　　17、疾：加速。　　

　　18、相：观察。　　

　　19、迪：教导，引导。从：顺从。子保：慈保。古字子与慈通。　　

　　20、面：通勔，勉力，努力。天若：天之所顺。　　

　　21、坠：丧失。　　

　　22、格保：嘉保。　　

　　23、冲子：冲，稚。稚子，指成王。　　

　　24、遗：多余。寿耇：年高德好的人。　　

　　25、曰：语首助词。其：庶几。　　

　　26、矧：何况。　　

　　以上第二段，说明天命不常，勉励成王敬重贤能。

【译文】

　　“啊！皇天上帝改变了天下的元首，结束了大国殷的福命。大王接受了天命，美好无穷无尽，忧患也无穷无尽。啊！怎么能够不敬慎啊！

　　“上帝早已要结束大国殷的福命，这个殷国许多圣明的先王都在天上，因此殷商后来的君王和臣民，才能够享受天命。到了纣王的末年，明智的人隐藏了，害人的人在位。人们只知护着、抱着、牵着、扶着他们妻子儿女、悲哀地呼告上天，诅咒纣王灭亡，企图脱离困境。啊！上帝也哀怜四方的老百姓，它眷顾的福命因此改变了。大王要赶快认真施行德政呀！

　　“观察古时候的先民夏族，上帝教导顺从慈保，努力考求天意，现在已经丧失了王命。现在观察殷商，上帝教导顺从嘉保，努力考求天意，现在也已经丧失了王命。当今你这年轻人继承了王位，没有多余的老成人，考求我们古代先王的德政，何况说有能从天意考求的人呢？

【原文】

　　“呜呼！有王虽小，元子哉。其丕能諴于小民1。今休2：王不敢后3，用顾畏于民碞4；王来绍上帝5，自服于土中6。

　　“旦曰7：‘其作大邑，其自时配皇天8，毖祀于上下9，其自时中乂10；王厥有成命治民11。’今休。王先服殷御事12，比介于我有周御事13，节性惟日其迈14。

【注释】

　　1、丕：大。诚：和。　　

　　2、休：美事，喜事。　　

　　3、后：迟缓。　　

　　4、碞：通岩，险。民碞，即民险，谓小民难保。用：由，因。　　

　　5、绍：卜问。　　

　　6、服：治理　。土中：指洛邑，洛邑在九州的中心。　

　　7、旦：周公名。　　

　　8、自时：从此。配皇天：祭天时用周的祖先配天受祭。　　

　　9、毖：谨慎。上下：指天神和地神。　　

　　10、时中：这个中心，指洛邑。乂：治。　　

　　11、厥：句中助词。成命：定命。　　

　　12、先：尚，重视。服：用。　　

　　13、比介：亲近。介，一本作尔，即迩字。迩，近。　　

　　14、节：和。惟：乃。迈：进，增进。　　

　　以上第三段，赞美成王成王营洛治事的决定。　

【译文】

　　“啊！王虽然年轻，却是元首啊！要特别能够和悦老百姓。现在可喜的是：王不敢迟缓来到洛邑，由于顾畏殷民的艰难险阻；王来卜问上帝，打算亲自在洛邑治理他们。

　　“姬旦对我说：‘要营建洛邑，要从这里匹配皇天，谨慎祭祀天地，要从这个中心的地方统治天下；王已经有定命治理殷民了。’现在可喜的是：王重视使用殷商治事官员，使他们亲近我们周王朝的治事官员，他们和睦的感情就会一天天地增长。

【原文】

　　“王敬作所1，不可不敬德。

　　“我不可不监于有夏2，亦不可不监于有殷。我不敢知曰3，有夏服天命，惟有历年4；我不敢知曰，不其延5。惟不敬厥德6，乃早坠厥命。

　　“我不敢知曰，有殷受天命，惟有历年；我不敢知曰，不其延。惟不敬厥德，乃早坠厥命。今王嗣受厥命7，我亦惟兹二国命，嗣若功8。

　　“王乃初服9。呜呼！若生子10，罔不在厥初生，自贻哲命11。今天其命哲12，命吉凶，命历年13；知今我初服14，宅新邑15。肆惟王其疾敬德16！王其德之用，祈天永命。

　　“其惟王勿以小民淫用非彝17，亦敢殄戮18，用乂民，若有功19。其惟王位在德元20，小民乃惟刑用于天下21，越王显22。上下勤恤23，其曰我受天命，丕若有夏历年24，式勿替有殷历年25。欲王以小民受天永命26。”

【注释】

　　1、所：居所，邑居，此指新邑。　　

　　2、监：鉴戒。　　

　　3、敢：表敬副词。　　

　　4、服：受。历年：永年。历，久。　　

　　5、其：助词。延：延长。　　

　　6、惟：以，因。　　

　　7、嗣：继。　　

　　8、若：其，他们。　　

　　9、服：任事。初服，初理政务。　　

　　10、生：养，教养。　　

　　11、贻：传。哲：明。　　

　　12、命：给予。　　

　　13、吉凶：偏指吉祥。　　

　　14、知：闻知。　　

　　15、宅：居住。　　

　　16、肆：今。疾：加速。　　

　　17、其：庶几。以：使。淫：过度。彝：法。　　

　　18、亦敢：亦不敢。殄：灭。　　

　　19、用：以。乂：治。若：乃。　　

　　20、位：立。位、立古通用。元：首。　　

　　21、刑：法，效法。用：行。　　

　　22、越：发扬。显：光显。　　

　　23、上下：指君臣。　　

　　24、丕：语首助词。　　

　　25、式：应当。替：止。　　

　　26、以：与，和。　　

　　以上第四段，勉励成王敬德以求天之永命。

【译文】

　　“王重视造作邑居，不可以不重视行德。

　　“我们不可不鉴戒夏代，也不可不鉴戒殷代。我不敢知道，夏接受天命有长久时间；我也不敢知道，夏的国运不会延长。我只知道他们不重视行德，才过早失去了他们的福命。

　　“我不敢知道，殷接受天命有长久时间；我也不敢知道，殷的国运不会延长。我只知道他们不重视行德，才过早失去了他们的福命。现今大王继承了治理天下的大命，我们也该思考这两个国家的命运，继承他们的功业。

　　“王是初理政事。啊！好像教养小孩一样，没有不在他初受教养时，就亲自传给他明哲的教导的。现今上帝该给予明哲，给予吉祥，给予永年；因为上帝知道我王初理国事时，住到了新邑。现在王该快些重视行德！王该用德政，向上帝祈求长久的福命。

　　“愿王不要让老百姓肆行非法之事，也不要用杀戮，用此治理老百姓，才会有功绩。愿王立于德臣之首，让老百姓效法施行于天下，发扬王的美德。君臣上下勤劳忧虑，也许可以说，我们接受的大命会像夏代那样久远，应当不止殷代那样久远，愿君王和臣民共同接受上帝的永久大命。”

原文】

　　拜手稽首，曰：“予小臣敢以王之仇民百君子越友民1，保受王威命明德2。王末有成命3，王亦显4。我非敢勤5，惟恭奉币6，用供王能祈天永命7。”

【注释】　　

　　1、予小子：召公谦称。仇民：指殷遗民，即《梓材》篇迷民。百君子：指殷的众位官员。越：与。友民：顺从周的臣民。　　

　　2、保：安。　　

　　3、末：终。成命：盛命，美命。　　

　　4、亦显：指成王也与文王、武王、周公一样功德显赫。　　

　　5、勤：慰劳。　　

　　6、币：就是上文的玉帛之类。　　

　　7、供：进献。能祈：善祈。谓用德祈求。　　

　　以上第五段，召公和诸候表明拥护成王的心意。

【译文】　　

　　召公跪拜叩头说：“我这小臣率领殷的臣民以及友好的臣民，会安然接受王的威命和明德。王终会有好命，王也会光显的。我不敢慰劳王，只想恭敬奉上币帛，以供王去好好祈求上帝的永久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