桜井杏奈简历:《红楼梦》与宫体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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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楼梦》与宫体诗
土默热 在 2009-9-17 上午9:26 发表于 学术研究
在展开论述这个题目之前,先复述一段大家耳熟能详但又均感莫名其妙的红楼故事:脂本《红楼梦》第七回《送宫花周瑞叹英莲谈肄业秦钟结宝玉》,在"秦钟"名下有一段脂评:"设言情种。古诗云:'未嫁先名玉,来时本姓秦。'二语便是此书大纲目、大比托、大讽刺处。"本回的回前诗也有与此相关的四句诗:"十二花容色最新,不知谁是惜花人,相逢若问名何氏,家住江南本姓秦"。

《红楼梦》中的这段描写确实有些恍惚迷离,其囫囵不解之处最起码有两点:首先是诗中所说的这个"姓秦名玉"、"家住江南"的人,究竟何所指,何寓意?其次是脂砚斋为什么要认为"未嫁先名玉,来时本姓秦"二语,"便是此书大纲目、大比托、大讽刺处?"种种哑谜,引起了红学界的诸多猜测:有人认为这是暗示《红楼梦》作者是一个姓秦名玉的江南人,还有人认为诗中隐喻了曹雪芹先祖的名字"曹寅"二字,种种离奇的猜测不一而足。特别是刘心武先生根据诗句和批语,推断出秦可卿是寄养在曹家的"废太子女儿",引起了红学界的激烈论争,至今余波未息。

如果像这样就事论事猜测下去,一千个人眼里便会有一千个答案,一万年恐怕也难以达成一致。这恰恰是胡适先生当年痛诋的笨伯式猜笨谜,如此想当然式地研究《红楼梦》做法不可取,确实会把《红楼梦》研究成俞平伯先生所说的"断滥朝报"。要想搞清楚《红楼梦》中作者和评点者为读者写下的这段文字,恐怕还是要旧话重提,就是要真正把《红楼梦》当作小说来研究,从小说的思想源流和文化传承入手,才有望窥见其神龙之首尾。

"未嫁先名玉,来时本姓秦"两句诗,出自徐陵《玉台新咏》巻八刘缓《敬酬刘长史咏名士悦倾城》。刘缓,乃南朝时期著名的宫体诗人。字合度,平原高唐人,生卒年不详,约梁武帝太清末(公元549年)前后在世。少知名。历官安西湘东王记室。时西府盛集文学,缓性虚远有气调,风流跌宕,名高一府。常云:"不须名位,所须衣食;不用身后之誉,惟重目前知见"。除通直郎。俄迁镇南湘东王中录事复随府江州。寻卒。刘缓诗的全文是:


不信巫山女,不信洛川神。何关别有物,还是倾城人。
经共陈王戏,曽与宋家邻。未嫁先名玉,来时本姓秦。
粉光犹似面,朱色不胜唇。遥见疑花发,闻香知异春。
钗长逐鬟髲,袾小称腰身。夜夜言娇尽,日日态还新。
工倾荀奉倩,能迷石季伦。上客徒留目,不见正横陈。

刘缓诗中所谓的"姓秦",应该是用的古乐府《陌上桑》(郭茂倩《乐府诗集》巻二十八)秦罗敷之典:"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古诗《无名人为焦仲卿妻作》(徐陵《玉台新咏》巻一)中也有此典:"东家有贤女,自名秦罗敷。可怜体无比,阿母为汝求。"这两个秦罗敷,其实都未必真姓秦。"秦"乃"情"字的谐音,用此姓不过形容其美丽令人一见"生情"而已。再如南朝梁人费昶《春郊见美人》:"薄暮髙楼下,当知妾姓秦";刘长卿《戏赠于越尼子歌》:"北客相逢疑姓秦,铅花抛却仍青春";唐人宋之问《和赵员外桂阳桥遇佳人》:"金鞍白马来从赵,玉面红妆本姓秦";皇甫冉《见诸姬学玉台体》:"由来道姓秦,谁不知家楚"。这些所谓秦姓女,都指的是令人一见情生,动好逑之念的美眉而已。

言及此,我们不难看出,脂砚斋所说的"未嫁先名玉,来时本姓秦"二语便是"此书大纲目、大比托、大讽刺处,"其"纲目"、"比托"、"讽刺"指的都是秦钟之名"设言情种"。说到底是交代作者创作《红楼梦》此书,其"纲目"就是"大旨言情",其"比托"就是六朝宫体诗,其"讽刺"就是以六朝历史讽喻明末清初的现实。其实,脂砚斋在秦可卿身上所加的批语中,早已道出了其中的奥妙,在《好事终》第一句"画梁春尽落香尘"后,便批道"六朝妙句"。这里面没有任何" 姓秦名玉"的人物可猜,更没有什么"废太子的女儿"夹缠其中,只有鲜明的六朝金粉文化底蕴。


其实,古典小说中以"秦"寓"情",也不是从《红楼梦》始。晚明冯梦龙的《醒世恒言》第三卷《卖油郎独占花魁》中,主人公"秦小官"的姓名就叫做"秦重",说到底与《红楼梦》中的"秦钟"一样,都是"情种"的谐音而已。《红楼梦》中亦曾描写蒋玉菡扮着秦小官伏侍花魁醉后神情,把这一种怜香惜玉的意思,做得极情尽致。以后对饮对唱,缠绵缱绻。宝玉这时不看花魁,只把两只眼睛独射在秦小官身上。更加蒋玉菡声音响亮,口齿清楚,按腔落板,宝玉的神魂都唱了进去了。直等这出戏进场后,更知蒋玉菡极是情种,非寻常戏子可比。至于《红楼梦》意境刻画和文字描写中受《玉台新咏》的影响之处比比皆是,这里就不详加论述了。

笔者在《送春苦调与金陵情结》一文中,曾专章考证过《红楼梦》的"金陵情结"来源于南朝庾信的"金陵情结",本文又考证《红楼梦》的"情种"观念本源于刘缓的诗。庾信和刘缓均为南朝诗人,并且同为"宫体诗"人,于此可见《红楼梦》作者受南朝"宫体诗"影响极大,在作品中不时流露出"宫体诗"的浓重印记。所谓宫体诗,指以南朝梁后期和陈代所流行的一种诗歌流派。宫体诗最早缘起于人们对徐摛(chī)诗体的称呼,以其流行于太子的东宫而得名。南朝梁简文帝萧纲为太子时,常与文人墨客在东宫相互唱和。其内容多是宫廷生活及男女私情,形式上则追求词藻靡丽,时称"宫体"。宫体诗的主要代表作家有:萧纲、萧绎、徐干、庾肩吾、徐陵等。主要代表作见萧纲命徐陵所编纂的《玉台新咏》。

说到宫体诗,就难免不令人联想到《红楼梦》中的"太子"隐喻。《红楼梦》描写中确实有"太子"隐喻,如宝玉口衔玉而生,通灵玉上的文字,贾政因元春晋封贤德妃谢恩后又往"东宫"去了等描写,对书中这些"太子"隐喻是无法否定的。刘心武先生猜测的"废太子"并非完全凭空妄断,红学会批了刘心武,却对书中的"太子"隐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不能解疑释惑。这里要为刘心武先生说句公道话,他的推测并非凭空捏造,也是有一定根据的。不过刘心武先生没有到中国古典文学大潮中去寻根,而是跟随曹学家们到清宫秘史中去探宝,走错了道路其结果必然是姑妄言之姑听之。如果刘心武先生知道了《红楼梦》与宫体诗的文学传承,知道了宫体诗流行与"东宫"的关系,知道了同为"太子"的萧纲和李瑛("神瑛侍者"之寄托——见笔者《绛珠神瑛神话溯源》),与《红楼梦》作者在思想文化层面的呼吸相通关系,恐怕也不会如此"猜笨谜"了。

太子萧纲的父亲梁武帝,就深深地迷恋于南朝民歌中男欢女爱的艳情之作,并身体力行地进行了大量模拟创作,其《子夜歌》、《团扇歌》、《上声歌》、《碧玉歌》、《欢闻变歌》、《子夜四时歌》、《河中之水歌》等,都对《红楼梦》的创作意境和文字风格产生了重大影响。如《子夜歌》其一:"恃爱如欲进,含羞未肯前。朱口发艳歌,玉指弄娇弦。朝日照绮窗,光风动纨罗。巧笑茜两犀,美目扬双蛾。"再如其《子夜四时歌·夏歌》其一:"江南莲花开,红光覆碧水。色同心复同,藕异心复异。别时鸟啼户,今晨雪满墀。过此君不返,但悲绿鬓哀。"

梁武帝诸子中,和萧纲旨趣最为相投的乃是萧绎。从萧绎下列诗句中,也不难看出可以看出其对《红楼梦》创作的影响:" 尘镜朝朝掩,寒衾夜夜空"(《闺怨》),"怨黛舒还敛,啼红拭复垂"(《代旧姬有怨诗》),"锦色悬殊众,衣鲜遥出群"(《东名》),"衣香知步近,钏动觉行迟"(《登颜园故阁》),"雀钗照轻幌,翠的绕纤腰"(《鸟名》),"香因玉钏动,佩逐金衣移"(《树名》),"汗轻红粉湿,坐久翠愁眉"(《咏歌》),"横波满脸万行啼,翠眉暂敛千重结"(《燕歌行》)。从这些诗句中可以看出,萧绎很喜欢描写女性的翠眉怨黛、纤腰玉手、体香轻汗以及轻帏罗帐、绣被锦衾等。 萧绎的诗从不露骨地刻画女人的妖冶与淫态,更多的是用象征手法暗示与玩味。这种文学修辞手法,与《红楼梦》中的"意淫"手法可谓异曲同工。


前面谈及的刘缓,还有一首《江南可采莲》如下:"春初北岸涸,夏月南湖通。卷荷舒欲倚,芙蓉生即红。楫小宜回迳,船轻好入丛。钗光逐影乱,衣香随逆风。江南少许地,年年情不穷。"把刘缓的这首诗与《国朝杭郡诗辑》卷三十对清朝初期"蕉园诗社"活动的记载比照一下,便不难体味出《红楼梦》"闺阁昭传"的文化意蕴:"是时,武林风俗繁侈,值春和景明,画船绣幕交映湖漘,争饰明璫翠羽、珠髾蝉縠以相夸炫。季娴独漾小艇,偕冯又令、钱云仪、林亚清、顾启姬诸大家,练裙椎髻,授管分笺。邻舟游女望见,辄俯首徘徊,自愧弗及。"

"宫体诗"在我国古典诗词发展史上,乃至整个文化史上,都具有重要的作用。由于宫体诗浓郁的艳情风格,后来文学界因此而统称艳情诗为宫体诗,这就不仅包括简文帝为太子时的东宫诗,也包括陈后主、隋炀帝、唐太宗等几个宫廷为中心精于用典、辞藻秾丽、以抒发闺阁情怀为主要内容的诗歌。唐代的李贺和李商隐的诗,以及此后流传了千年的"西昆体",显然是六朝宫体诗的延续和发展,并曾吸取过" 宫体诗"的某些手法。晚明文化气脉的形成,与六朝宫体诗的文化传承关系也是不言而喻的,其"情教"思想的根源就在于宫体诗中情本思想的延续,其"大旨言情"的诗歌、戏剧、小说,无不深深打着南朝宫体诗的印记。

从六朝金粉的香艳"宫体诗",到南宋偏安的纸醉金迷文化,再到明末清初写梦写幻的昆曲文化,我们自不难看出《红楼梦》创作一脉相承的文化轨迹,某种程度上可以说,《红楼梦》就是故事化的"宫体诗",小说化的"水磨腔"!体现在《红楼梦》血液中的这些文化底蕴,都雄辩地证明着:《红楼梦》只能是晚明文化气脉的产物,而绝非乾隆中叶的作品;只能是《聊斋志异》、《长生殿》、《桃花扇》的姊妹花,而绝非《儒林外史》、《阅微草堂笔记》、《野叟曝言》的伴生物!当然,她的真实作者也只能是在六朝香艳文化和晚明情本文化熏陶下的明末清初文人,而决不能是在乾隆中叶刻板严酷的理学道学正统文化桎梏下的曹雪芹!

古人说诗言志,其实任何文学作品的创作,从某种角度上说都是言志。脂砚斋批语说"未嫁先名玉,来时本姓秦"二语便是"此书大纲目、大比托、大讽刺处,"说的就是作者创作之志,就在于通过六朝金粉的"比托",来表现和"讽刺"那个时代的现实。那么在当时谁的内心会产生六朝与现实的和谐共振呢?乾隆盛世的曹雪芹显然不会,而对于生活在清初"末世"的洪升来说,则是历史的必然和现实的选择。《啸月楼集》中有一首洪升的《钱塘秋感》,表达的就是这种通过悲悼"太子"、"王妃"而抒发的绵绵"南朝恨":


晓陟南屏独振衣,丹霞出海露初唏。
几声老鹳盘空落,无数征鸿背日飞。
秋水荒湾悲太子,寒云孤塔吊王妃。
山川满目南朝恨,短褐长竿任钓矶。

洪升所表达的"南朝恨"究竟是一种什么"恨"呢?我们通过洪升的代表作《长生殿》的主旨,自不难看出其中端倪。用洪升自己在《自序》和《例言》中的话说,此剧的主旨在于通过对剧中李杨"占了情场"与"弛了朝纲"这组矛盾的描写, 表现一种"逞侈心而穷人欲,祸随败之"的人生和社会哲理。唐朝的安史之乱是因为"占了情场"与"弛了朝纲",六朝的宋齐梁陈兴亡更替何尝不是因为"占了情场"而"弛了朝纲"呢!再联系到刚刚灭亡的南明王朝,联系到《桃花扇》用"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逻辑喝断亡国灭族后还贪恋情场的那些君臣父子,《红楼梦》中的这种"南朝恨",与清初启蒙思潮相契合,难道是偶然的么?

洪升的一生是典型的情痴情种性格,从他个人的人生遭际看,成也《长生殿》,败也《长生殿》,"可怜一曲《长生殿》,断送功名到白头",也正所谓"占了情场,驰了人生",所以这种"南朝恨"的感受异常强烈也就在所难免了。不过,我们从洪升一生的文学创作中还可以看出,他把"情场"和"朝纲","江山"和"美人"之间两难选择,并没有简薄化程式化地加以对立处理,而是从这组矛盾中挖掘其哲理蕴含,即忘我的爱情与其社会角色的矛盾,将其处理为永远难以克服和弥合的人类永恒的遗憾。其实岂止是洪升如此,明末清初那些情痴情种文人处理此类题材无不如此,对南朝的陈后主和"玉树后庭花",五代的唐后主和"雕栏玉砌应犹在",均在谴责其"占了情场弛了朝纲"的同时,对于其缠绵之"情"给与了极大的同情和热情的歌颂。联系到《红楼梦》创作中的"茜纱公子情无限,脂砚先生恨几多",联系到《红楼梦》作品中对男女主人公爱恨交织的复杂情感,难道还不够发人深省么?

有些红学界的朋友对土默热执著地坚持《红楼梦》作者"洪升说"啧有烦言,甚至认为"洪升说"与"曹雪芹说"换汤不换药。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这不是什么关于《红楼梦》作者可此可彼的无谓之争,而是如何正确理解《红楼梦》思想文化的大问题。《红楼梦》作者就是署名" 佚名"也无所谓,但必须把《红楼梦》放在六朝金粉和晚明艳情的底蕴上去进行文化解读,摒弃按照曹雪芹时代清宫秘史所做的附会解读,乃是红学正本清源的立论之基,也是文学研究领域不容回避的根本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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