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保部核安全局:【转自《读者》之原创】------该回谁家过年?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8 18:34:10

【转自《读者》之原创】------该回谁家过年?

杨小沫和闺密徐伊做完头发去喝咖啡的时候,老公宋之遥也正和几个大学时代的狐朋狗友喝酒。要过年了,平时再严谨的单位都难免放松。烟花爆竹声此起彼伏,吃喝享乐氛围空前浓厚。
  徐伊随口问:“今年在哪儿过年?”小沫用食指绞一下新做的韩式鬈发,一撇嘴:“当然是我家。”
  小沫是本市人,宋之遥的老家却在离此地300公里外的某村镇。当初决定嫁宋之遥,
  小沫家人倒也一喜,就这么一个闺女,婆家离得老远,女婿还不等于是大半个上门儿的。
  平日小沫和宋之遥也多是回娘家蹭饭,单位发点福利,直接拎过去孝敬。小沫家人跟邻居打麻将拉呱,感言其实找个“凤凰男”女婿挺好的,离家远,没牵挂,都以娘家为主。当然,除了过年。
  新婚第一年,小沫随宋之遥去了农村。冰天雪地,回来脸颊冻出两坨乌紫,再被家里的暖气一烘,大有溃烂之势。小沫娘心疼女儿,威严地发话:“以后隔一年回去一次吧,两边轮流过。”
  不成文的家规就此定下,想想也合情合理:两边都是爹娘,轮流过年,不厚此不薄彼。
  去年暴雪,幸好两人提前动身,待到高速公路稍稍解除封锁,才得以深一脚浅一脚赶回来。路上小沫不免诸多抱怨,宋之遥不高兴了——一年就这么一趟,别说百年不遇的暴雪,天上下刀子也得回去!
  小沫跟他吵:“你家那个厕所盖在院子角落,也不分男女,每次去都不知道里头有没有人,还得大声咳嗽,有次你爹正好提着裤子从里面出来,尴尬死了!”
  宋之遥回:“我家就这么个条件,当初你没嫁我时是这样,现在也还是这样。我们家没变化,变化的是你!”
  两人一路黑着脸回来。
  好在今年轮到在小沫家过年,不必奔波劳累。徐伊嘿嘿笑着说:“好,不必为上厕所提心吊胆了,年初一咱们出来唱歌啊。”
  那边,宋之遥喝完第四瓶啤酒,慷慨之气由小腹向上徐徐游蹿。也正聊到过年,同样是“凤凰男”出身的师兄一个劲儿拍他肩:“老弟,咱都从农村考出来的,父母供咱们不容易,一年到头,该回去看看就看看,该花钱就花钱!”说着说着,呜咽起来。师兄的父亲秋天查出肝癌晚期,一个月不到就蹬腿闭眼——子欲养而亲不待。宋之遥想到自己干瘦劳苦的爹娘,顿时眼泪也哗哗的。
  带着酒气回到家,小沫刚好洗漱完毕,换了玫瑰色睡袍,新烫的鬈发湿湿的,刚抹过保湿营养水的脸蛋发出幽幽香气。
  宋之遥趔趄着倒在客厅沙发上,伸手要水喝。小沫端过水,顺势坐在宋之遥腿上。
  “老婆,今年去我家过年!”喝多了酒,宋之遥就成了大舌头,但这几个字,小沫听得可是清清楚楚。
  “为什么?”小沫立马跳起来,一晚上培养出的好情绪顿时无影无踪。
  宋之遥的嗓门也大得惊人:“一周有四天都去你家,一年就七天假去我家,你不觉得我对我家人不够好吗?以后每年都得回我家过年!”

宋之遥是年三十上午十点多才走的,磨磨蹭蹭,到底拎着大旅行包,带了手提电脑,拿了车钥匙,摔了门离开。
  他一出门,杨小沫就把沙发上的靠枕狠狠地对着空气摔了过去。
  年前的冷战持续到现在,谁都不妥协。小沫的理论是:“我不是不跟你回去,是照规矩来,两边轮流过年,凭什么今年轮到陪我爸妈你就改主意了?”宋之遥冷笑:“规矩谁定的?定了就不许改吗?法律还允许提意见呢!再说我成天都在你家晃悠,不就过年几天去我家吗?”小沫说:“可我家人最稀罕的就是过年在他们跟前晃悠。我爸妈就我一个女儿,谈恋爱时你还发誓,要对他们好,要感谢他们……”宋之遥躲进书房,留下小沫在卧室里哭诉革命家史。
  虽然憋着没外露,到底让小沫娘看出了头绪。小沫娘板着脸:“他家又没啥特殊情况,随意改我的规矩就是对我们全家的不尊重!”那边,宋之遥已经对他老爹夸下海口,今年带着媳妇回去过年。他爹思儿心切,平日里舍不得打电话,现在三天两头详细热线汇报——家里养的那几只土鸡,等你和小沫回来再杀,羊肉是红烧还是清炖,小沫喜欢什么口味……宋之遥嗯嗯应着,小沫在阳台收衣服,怒火中烧。
  两个人的战争一旦上升为两个家庭的战争,就不是简单的事了。小沫又升级爆料陈年往事:“当初徐伊她们就拦着不让我嫁给你!逢年过节别人家都去海南、云南度假,我倒好,除了去农村还是去农村!”宋之遥僵着脖子说:“要后悔现在也还来得及,没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
  以往每年这时,两人基本上都在逛街“血拼”,给双方父母买礼物,捎带小沫要买件名牌的打折真丝性感内衣,宋之遥眉眼都笑成一团。有次拎了好几个购物袋从商场出来,外头突然飘雪,熙熙攘攘的街道,即将迈入新年的不眠城市夜晚,小沫痴痴望向烟花明灭的天空,一旁的宋之遥忽然把她的手攥紧了,幸福的滋味大约就在那时那刻。
  假如宋之遥肯说点枕边软话,小沫也就搬个梯子下来了。无奈宋之遥此番受师兄指点,说老婆也得管理,不能一味纵容,不妥协的心理就占了上风,说话便夹枪带棒式地坚定。小沫受不了他的态度,也就斩钉截铁——不去!就是不去!
  宋之遥抱了被子睡客厅沙发,辗转反侧,想到当初带小沫回家,爹妈担心地说:“城里姑娘倒是不错,就怕以后看不起咱。”当时被他嗤之以鼻:“我找的媳妇,怎么可能!”
  那会儿,小沫一口一声爸妈,声音又嗲又甜。
  睡不着,翻身起来,悄悄走到卧室床前,看小沫睡得正香,到嘴边的话和伸手的动作,又都收了回去。
  小沫一直竖着耳朵听宋之遥的动静,听到脚步声,赶紧假寐,以为他会睡到旁边,柔柔地抱住自己,像每回吵完架一样,拿胡子扎自己的脸——谁知,好不容易盼来的代表和解的脚步声又退出去了。
  眼泪哗地落在枕头上,杨小沫恨恨地在心底重复——不去!就不去!

才十一点多,邻家已有长挂鞭炮性急地响了起来,噼里啪啦。顺着鞭炮声,仿佛可以看见阖家老小围坐的吵闹又幸福的中国式团圆年饭的场景。
  小沫卷起衣袖,奋力拖地。她有这个毛病——
  每当和宋之遥吵架或遇到其他不开心的事,发泄的方式就是闷声不响做清洁。
  徐伊笑过她:“喂,人家都是上街消费,去五星级酒店开个房,花老公的钱以示发泄!你倒好,变成了雷锋式的钟点工!”小沫做鬼脸:“我这种发泄方式吧,经济又实惠,是后金融危机时代的夫妻吵架省钱绝招呀!”
  拖完地又擦抽油烟机。年前,家政服务公司钟点工供不应求,再加上两人憋着气,一年一度的卫生大扫除破例没有进行。
  小沫边干边想:宋之遥这会儿已经上高速了吧?忍不住又担心起来:这家伙赌气开车,不会有什么事吧?这边想,那边又恨恨地替自己不值——我这么担心他,他有没有替我想想?小沫有苦衷:但凡去宋之遥家过的年,自己爹娘都觉着这个年很没意思,只有当他们从农村归来后,四口人坐在一起,小沫的娘才烧出满满一桌子的菜,满意地说:“这才是过年的样子啊!”
  电话响起,小沫跑过去接——会不会是宋之遥改主意了,答应留下过年了?或是求小沫一起去?无论哪样都成啊,她可不想就这么在家无休止地干活——还从没哪个大年三十这样纠结和烦恼过!
  是小沫娘,老人家还不知道女婿已经自个儿回家的事情,自顾自地问:“你们几点回来?你不来帮忙我可干不动了啊……”小沫不知怎么把电话搪塞掉的,她还不想对他们二老说,要是被他们知道各自分头过年,小沫娘的血压有顿时升高的危险。
  继续拆窗帘——这是个大工程,以前都是宋之遥当苦力,他人高臂长。杨小沫赌气想:你不在我就不行吗?从储物间搬出家用梯子,哗哗爬上去,勉强伸长手臂去够,够了好几次,又累又怕,抱着梯子,止不住地一阵发抖,突然,只觉双腿间有东西簌簌流出。
  徐伊接到电话开车赶过来时,杨小沫正坐在沙发上,抱着靠枕,哭丧着脸。拖把扔在一旁,碎花窗帘被摘下一小半,耷拉成无比沮丧的背景,周遭鞭炮声此起彼伏,性急的烟花等不到天黑已经漫天蹿,带着喜庆的哨音,映衬得小沫家格外冷清——徐伊没见过这种状态的小沫,扑哧一笑。
  然而她立马不笑了——小沫闪着泪花说:“我是不是流产了?可我什么时候怀孕的呢?”

还好,虽然是大年三十,妇幼保健院的值班医生都在岗。
   宋之遥在帮着小沫回答医生的问话,神色紧张。医生每问一个问题,小沫都把头转向宋之遥。徐伊在一旁直撇嘴:就这窝囊德行,还不跟老公回家过年呢。
  医生问:“上次例假什么时候来的?”小沫想了想,摇摇头,求助地看向宋之遥。
  宋之遥忍不住脸红——这种纯粹女性的事,怎么也要问他?不过,杨小沫就是这么一个女人,别看长个聪明大脑门,伶牙俐齿,但在有些事情上,确实也糊涂得可以。
  宋之遥想了想,很自信地报出一个大致的日期。徐伊用胳膊肘子碰碰小沫,小沫也低头悄悄一笑。
  是徐伊给宋之遥打电话的。了解状况之后,她惊叫:“这么大的事,你首先得通知你的老公而不是闺密!”小沫边哭边说:“他自己回老家去了,今天不是年三十吗?本来说好今年在我家过的……”徐伊抄起手机拨号,管他开车到哪儿了,就是刚到老家也得立马赶回来!
  15分钟后,宋之遥就飞奔着扑进了家门。
  小沫觉得奇怪,简直忘记了自己的不适,呆呆问:“你不是回老家了吗?”
  按宋之遥的说法,他一个人哪里敢回去,他爹是个无比看重家庭的人,给过明确交代:逢年过节,要么带媳妇成双成对回来,要是一个人就别回来——结过婚的人了,拖家带口回来在四邻间才有光彩,一个人算怎么回事啊!
  所以,他和小沫冷战到年三十,想逼小沫跟自己回家,谁知人家这次也铁了心了。干脆,装模作样出门,没敢走远,就待在咖啡店里,一边用手提电脑上网,一边等着小沫打来哭天抹地的后悔电话——宋之遥心里是这么盘算的:只要小沫打电话来,立马开车回去,回老家还是去岳母家也无所谓,两人既然结了婚,和气过日子才是第一位的——
  在除了他几乎没有其他客人的咖啡馆里,宋之遥被孤单的气息逼迫着终于悟出点婚姻哲理。咖啡店的服务员趁主管不在,低声说:“先生,您打算坐到什么时间?我想早点回家吃年饭呢。”
  就在宋之遥不知向左走向右走的时候,徐伊的电话到了。他连滚带爬离开了咖啡馆,服务员也高兴,一个劲儿在背后喊:“先生慢走,新年快乐!”
  诊断加上B超检查,结果是,有先兆流产迹象,可能是劳累所致,不过,不算严重,是流产还是保胎,得自己拿主意。值班女医生刚说出这句话,宋之遥攥着小沫的手,坚定而又飞快地说:“我们保胎!”

大年初三,遵照岳母指示,宋之遥开车把自己的父母接了过来,在饭店订了一桌饭。
  破天荒的,两家一起过个团圆年。
  亲家难得见面,也推心置腹:只要两个孩子好,怎么着都好。
  小沫要去洗手间,宋之遥小心扶着,避让行人,那严肃表情,好像老婆已怀胎八月的样子了。小沫笑他,他赶紧说:“不能笑,情绪要稳定!”
  到洗手间门口,小沫不进去,忽然扭头问:“那天,要不是突然发现我怀孕了,你会回来吗?”宋之遥笑:“姑奶奶,我不是一直就没敢走嘛!”
  小沫眼一红:“以后不管怎么吵架,都别甩下我一个人。年三十那天我觉得好没劲儿,结了婚的人,再各回各家过年,就有些怪怪的感觉。”宋之遥用力点头:“我也是这样的感觉,真的,如果徐伊不打电话来,我也差不多要逃回家向你摇白旗了!咱们说好了,以后过年,不管是去你家还是我家,咱俩都得保证共进退!”
  手机有短信提示音,几乎是同时,两人都低头去看——“孝在平时,圆在心里”——徐伊发给他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