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乐园大喇叭危险性:《读者》人生·人世间·舐犊(作者:段奇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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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人生·人世间·舐犊

 


《读者》2011年第06期

人  生

人 世 间

舐犊

段奇清 

那是1991年的5月29日,庄稼地里的活儿正多,一大早他就与妻子下地了。快到中午时,有人慌慌张张从村里跑来告诉他:“你的女儿出事了!”他与妻子赶紧回到家,发现女儿浑身上下满是燎泡,呈重度烧伤状态。原来,3岁的女儿在家中与小伙伴玩耍时,不慎点着了一个小汽油瓶,大火瞬间烧遍了她全身……

夫妻二人赶紧将女儿送到医院治疗。可是,8各月过去了,伤口还结不了痂。这是烧伤治疗中并不多见的例子——由于女儿体质特殊,对抗生素有耐药性。那天,县医院的医生告诉他,他们已经无能为力了。不甘心的他开始抱着女儿四处求医,可是所有医院在了解了孩子的病情后,都婉言拒绝了。

他每天为女儿注射两支消炎针,以控制伤口感染同时到处寻找民间治疗烧伤的偏方,期望有奇迹出现。

1994年6月的一天,他在外出做木匠活时,热心的主人把他介绍给了一位老中医。老中医告诉他:用舌头舔舐,可以促进伤口愈合。

他如获至宝。他开始舔舐女儿伤口时,对女儿说:“要是痛你就忍着点!”可他还是怕女儿忍受不住,就又哄着女儿说:“等到乖女儿的伤好了,就可以穿上漂亮的裙子了。”女儿果真强忍住了疼痛,而且还露出一丝笑容,说:“爸爸,你还要给我扎上蝴蝶结啊!”女儿对生活的美好憧憬更坚定了他要治好女儿的决心。

从此,为女儿舔伤成了他每天早晚必做的事情。一个月后的一天早晨,让他狂喜不已的结果出现了:女儿身上的伤口终于开始结痂了!

女儿8岁那年,身上的伤口已好了大半,他想到该让女儿上学了。从此,他每天早早起来熬好汤药,给女儿舔完伤口,再为女儿穿上干净的衣服,背女儿去上学。

就这样,他每天忍受着成百上千词舔舐动作带来的种种不适,6年过去,到了2000年,奇迹出现了,12岁的女儿身上再也不见一处伤口,原先的伤口出都是新生的肌肤。

这位父亲的名字叫李国栋,女儿叫李雪平。他们是湖南省龙山县石碑镇龙山村人。

时间的脚步到了2008年,李雪平参加了高考。尽管因手被烧残书写较慢,但她依然以550分的高分被一所重点大学录取。

这时李国栋认为是应该告诉女儿她的身世的时候了。原来李雪平并非他们夫妇亲生,而是19年前他与妻子张玉文领养来的。在收养了小雪平之后,李国栋夫妇又陆续生了两个男孩,但他一直视小雪平为掌上明珠。在送李雪平上大学之后,李国栋的两个儿子因家庭经济困难相继辍学。

李国栋说,他毕生的心愿就是希望女儿能好起来,拥有正常的容貌。为了挣钱,李国栋想尽了办法。在一处采石场工作时,李国栋的右眼因发生意外而失明。之后,李国栋先后在广州、东莞、杭州等地打过零工。

2006年,李国栋还清了为女儿治病欠的债。

2008年李雪平上大学之后,每年的费用高达13500元,李国栋从来没有拖欠过。

15年来,李国栋从来没买过一件新衣服。

2010年7月,李国栋为女儿在长沙解放军医院做了第一次整容手术。

舌头是用来说话的,是用来品尝食物味道的,李国栋却硬是用自己的舌头书写出了一部震撼人心的父爱神话。 

人生之旅

普通人的烦恼

阿  忆 

最近,翻看周恩来赴日求学的日记,对他初到东京时的记述,颇为感慨。1918年1月,周恩来19岁,已从天津南开中学毕业,由于理科成绩不好,刚刚经历过高考失败的苦痛,不得不转道东京,先学日语,准备参加日本春季夏季的两次高考。周恩来有着远大抱负,东渡日本那一刻,他写下后来一度脍炙人口的名篇——“大江歌罢掉头东,邃密群科济世穷。面壁十年图破壁,难酬蹈海亦英雄。”——然而,一切并不那么得心应手,反而山穷水尽,这使19岁的周恩来显得相当沮丧和自卑。

翻阅他这段时间的日记,大致可以读出4个意思,甚是出乎后人意料。

一是孤单。1月2日清晨,周恩来焚好香,翻看妈妈的手抄诗遗墨,反复念了几遍,感到非常难过。他推算着妈妈写下这些诗的年代,是整整26年前,那时妈妈才15岁,而今却已离世10年。妈妈去世时,周恩来只有9岁,想着九泉之下的妈妈是否还记得人间的儿子,他忍不住哭了。几天后,八伯父去世,在1月9日的日记中,周恩来写到,已经3天没睡好,不知家中乱成什么样子,恨只恨身在海外,不能立刻回过,帮四伯父做事。但是转念想,如果不来日本,只有中学文凭,能做什么大事?恐怕于家无补。他最后安慰自己,家事放在心上,时刻用功,争取当年考上大学,然后一步步向上,“有个报恩的日子”,而现在,横下一条心,什么也不用管!

二是渴望改变自己。比如说,要硬起来,“炼铁石心肠、钢硬志气,不为利动,不为势屈”。值得注意的是,周恩来到日本3个月,因为没有约束,人变懒了,1月的早晨很冷,他便懒得早起,睡过10点才起床。在1月3日的日记里,他发誓,一定要把“我这懒病”去掉。可以看出,周恩来天性哺不十分刚强,也非一贯勤奋,后来我们知道的巨人周恩来,大致是后天修炼而成。

三是为一无所成而羞愧。1月23日夜晚,周恩来读梁启超文集,读到“十年以后当思我,举国如狂欲语谁。世界无穷愿无尽,海天寥廓立多时”,又快哭了。他推算梁启超写诗时的年龄不过28岁,联想到自己已经19岁,却连求学的大门都进不去,不禁自惭形秽。那段时间,他常常觉得前途未卜,愧对先辈,特别是没脸去见死去的爹娘。

四是担忧在日本重蹈覆辙,再次尝到高考落榜的苦果。1月29日,周恩来在日记中写到,来日本已经4个月,日文无任何长进,眼看春季高考将至,不由得心急如焚。日记的最后一句是:“用功呀,用功呀,时候不再给我留了。”

读周恩来日记,了解他19岁时的迷茫心事,忽然间,觉得少年人的内心世界如此相近:对外,人人雄心勃勃,内心里,人人惶惑而自卑。由此,普通人也该生出一份自信,至少在人生某一阶段,至少在某种际遇下,巨人与你我有着同样的焦虑,甚至是更糟的境遇。1918年早春,周恩来报考东京高等师范学校,因为日文差而落榜。夏初,周恩来报考东京第一高等学校,同样因为语言能力不足,再次名落孙山。他的最高学历,是南开高中毕业,单他的最高职位,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总理。他有着普通人的烦恼,但这并没有影响他成为20世纪的军政巨人。 

我们心中的蛀虫

连  谏 

父亲去世前,在遗嘱里把财产分割得很公平:房子和房子内的一切给我,因为已离婚的我没有房子,带着孩子不方便;和房子等价的存款留给妹妹。

办完丧事,我们开始收拾房子。妹妹在书房里找到了一只旧皮箱,她抬眼看我,眼神复杂,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隔阂感,“爸爸有整整一箱字画。”

父亲喜欢丹青我们是知道的,却不知他什么时候收藏了这些字画。这些字画的宣纸有点泛黄,是年代久远的颜色。

“怎么从来没听爸爸说起过这些字画?”我听出她的怨气,似乎认定父亲故意偏心留给我才不让她知道。我讷讷地解释:“爸也没和我说过。”妹妹怏怏地看着字画,一声不吭。因为父亲在遗嘱中说得明白:房子和房子里的东西归我。

父母相继去世,我和妹妹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但一箱字画像一条鸿沟隔开了我们。妹妹不告而别,留下我坐在房间里哭。如果父亲地下有知,他一定宁可把这箱字画扔了,也不愿我们姐妹因为它产生分歧。不管父亲是忘记了这箱字画还是真得偏心与我,我也会分给妹妹一半,绝不独占。

第二天早晨,我接到妹妹的电话。她犹犹豫豫,好像有话不知道怎么说。我知道她想问字画的事,就说:“是不是关于那些字画?”

她顿了一下:“是,我觉得爸爸的遗嘱不公平。”

都在我的意料之中。“你想怎么处理;”我问。

“我们平分。”妹妹说得干脆。我忍着快要掉下的眼泪说“好”。使我伤心的不是要被分掉一半的字画,而是妹妹的迫切。

电话的最后,她急切地说出自己的安排:“姐,我们请字画鉴定专家鉴定一下价值吧。不然,我们不懂,也分不公平。还有,在分那些字画前,最好把拿只箱子封上。”

中午,妹妹又打来电话,约我一块去把封条贴了。封条是她用电脑打印的,上面签着她的名字、按着她的指印,也给我留出相同的空白处。看她忙得一丝不苟,30多年来我第一次感到她那么陌生,甚至不如一位普通街坊熟悉亲切。

之后的几天很平静,妹妹偶尔给我打电话,全是商量字画的事,好像我们的关系就靠这箱字画来维系了。

周五一早,妹妹敲开房门。“我找到了一个鉴定专家,姓吴,他可以免费帮我们鉴定。最好今天就去。”我们把皮箱抬上车,整整40多分钟的车程里,谁也没开口说话。

泛黄的字画摆满了吴先生的工作台。整整一个上午过去了,吴先生放下放大镜和手里的参照资料,让我们把字画收起来。妹妹小心地问:“能不能麻烦您大体说说每张字画的市场价值?”吴先生喝了一口茶水,笑着说:“这些字画是临摹的赝品,没有市场价值。不过挂在客厅里做装饰还不错。”

妹妹气急败坏地一张张翻那些字画,失望又不死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的心则莫名其妙地松弛下来,好像终于澄清了父亲没有偏心,也澄清了自己并没和父亲事先商量好瞒着妹妹的事实。

字画还是被我分成了两份。给妹妹时,她使劲拒绝。我把字画塞到她怀里,告诉她:“这是父亲留给我们的礼物,大家都留着做个纪念吧。”

“对不起。”我听见她小声地道歉。这句话开启了我们姐妹的泪闸,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下来。我们哭,跟这些字画值不值钱没关系。我们都看见了生长在彼此心中的蛀虫,它伤害了相亲相爱的感情,而我们不知怎样才能消灭它。 

婚姻家庭

当爱情遭遇金钱

邓理莲 

这个精彩的爱情故事犹如好莱坞电影的脚本,只是,它的结局却截然不同——10年后当富豪真正沦为穷光蛋,真爱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他。

“穷酸”遇到真爱

2000年,第一次约会32岁的单身母亲丽莎的时候,乔·约翰逊可是精心准备了一番。他到跳蚤市场淘了一辆又旧又脏的兰德路虎(英国越野车商标名),衣衫褴褛地开着车带丽莎到一家廉价的小面馆,消费了20英镑。出于礼貌,丽莎问是否需要AA制,乔说了一声谢谢,便拿走了她的钱,惊得她目瞪口呆。

其实,乔是在故意扮穷酸。自从1998年天上掉馅饼之后,他就再也不缺钱了。那一年,他中了1000万英镑的彩票大奖,很快便辞去收入微薄的印刷厂工人的工作,过起了逍遥自在的富豪生活。

每天,他揣着鼓鼓的钱包招摇过市,一群年轻女性纷纷慕名而来。他的人生从来没有这么鼎盛过,他也从没觉得自己这么有魅力过。他尽情享受着女人对他莫名其妙的爱慕,可后来他才悲剧般地发现,他怀里的钱包远比他本人有魅力。他先后和好几个女性约会,共为她们吓掉了至少150万英镑,却没有一个愿意和他长相厮守。洋洋得意的他很是受挫——这些女人欺骗了他的感情。从此他发誓,如果再遇上喜欢的女人,一定要向她隐瞒财富直到结婚。所以,当他瞄上丽莎的时候,便正儿八经地装起穷来。

他既享受这种自作聪明的装穷,又倍感良心的谴责。他担心有一天丽莎知道真相后,接受不了这样“玩弄”弃他而去,那他就白费心机了。

2001年1月,乔和丽莎的关系确立后,便带她去参加家人为自己准备的55岁生日派对。派对结束时,乔说忘了带钱,而昂他的家人也没有要去结账的意思,丽莎只好主动埋单,总共花了300英镑。

过关了苦日子的丽莎并不介意乔的举动。虽然她在咖啡馆打工每小时收入只有6英镑,但婚姻失败的她更看重对方的品质,只要乔精神上大度,便值得她托付终身。这样的想法让她成功通过了乔的爱情考验。2001年9月,乔向她求婚了。

大手大脚的奢侈

乔确信自己找到了可以白头偕老的伴侣,他终于可以放下心中沉重的包袱,向丽莎坦白真相了。然而,当乔告诉丽莎他其实是个千万富豪的时候,丽莎一遍又一遍地尖声大笑——她一位乔开玩笑呢。迫不得已,乔拿出当年中了1000万英镑彩票大奖的资料。丽莎傻眼了,她先是沉默,然后是狂怒、咆哮、哭泣,最后又归于沉默。她不敢相信,乔一直在欺骗她。

乔任由丽莎发泄情绪,并向她解释这么做的理由,一个小时后,他终于求得了丽莎的谅解。丽莎承认,如果知道他是有钱人,就会失去对他的正确判断。“从某方面来说,中了大奖是发生在我身上的最不幸的事情。”乔苦笑着告诉丽莎,心理却是乐滋滋的。

几天后,乔送给丽莎一个Gucci挎包和一件Burberry外套,带她到里兹大饭店用餐,再一次跪下向她求婚。周围的人都拍着手向他们投来艳羡的目光,丽莎幸福得如童话故事里的灰姑娘,陶醉于乔戴在她手指上的钻石戒指的光辉里。不小心嫁了一个千万富豪,又有什么坏处?丽莎很快适应了这种奢华而浪漫的生活。

2001年10月,乔花费了1.7万英镑,和丽莎在毛里求斯举行了一场豪华婚礼。4个月后,乔又带她到西班牙马贝拉市度假,并在那儿购买了一座度假屋。除此之外,乔还经常带着丽莎乘坐私人飞机环游世界。

乔毫无顾忌地与丽莎挥霍和享受财富,因为他深信,即使明天失去所有的财富,他们仍会相亲相爱。而丽莎感觉自己活在一个美丽的梦境里,好不真实。2006年,他们的儿子出生了,一家人更是其乐融融。诩

贫穷真的来了

丽莎以为这样奢华的日子她可以和乔过一辈子,然而世事变化无常。

乔自诩为投资家,因为多年前他用两英镑赚到了1000万英镑。但本质上根本不善理财的他,10年内在一些糟糕的投资中败光了大部分家产,再加上生活极度奢侈,使他的财富所剩无几。

2010年,乔开始要求丽莎节制一点消费。就像他们刚坠入爱河时一样,他希望丽莎精打细算。然而,丽莎再也不是以前的丽莎了,优越的物质生活让她成功地从低声社会的小妇人变成了矫情的阔太太。

当乔说他的钱快被花光了时,丽莎一遍又一遍地尖声大笑。乔从不让丽莎过问他的财富,他只是告诉她,他在投资,还有足够的钱供她奢侈。对乔的财富一无所知的丽莎,认为乔不过是想故伎重演,她根本不理会乔的哭穷,依旧大手大脚、随心所欲地消费。面对乔一次次的唠叨,她大发脾气并与其争吵,他们的婚姻开始触礁。

对丽莎“无情”的举动,乔既伤心又无可奈何,他只能希望,当他再次“贫穷”时,丽莎能遵守诺言,与他相守终老。

2010年11月,银行陆续没收了乔所有的豪宅。直到此时,丽莎才意识到乔这次真的是山穷水尽了,随即带着儿子匆忙离去。去他的贫富相守的诺言!她可不想跟一个60多岁的老头过真正的穷日子,她还年轻——她只是这么单纯的想。

被奢华腐蚀的爱

重新沦为穷光蛋的乔搬进了狭窄的小房子,靠在跳蚤市场兜售以前购买的名牌时装和装饰品度日。他现在得亲自用烤炉为自己做饭,家中只有一只忠心的宠物狗陪伴着他。

他去找过丽莎,丽莎要么躲着他,要么像打发乞丐一样热让他滚蛋。乔伤心透了。他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真的会再次变成穷光蛋,更未想到,42岁的妻子丽莎会弃他而去——她可是自己用“贫穷”检验出来的真爱啊!此时,用他常调侃自己的那句“中了大奖是发生在我身上最不幸的事情”来说明他低落的情绪再合适不过了。

面对媒体,丽莎并不否认她已和乔分居的事实。“我一直对他的金钱状况一无所知,如果他说破产了,那就算是吧。如果别人说我离开他是因为他又变成了穷光蛋,我一点都不介意这些闲言碎语。不过当初我爱上他时,我可确实以为他是身无分文。”

乔的朋友愤愤不平:“乔给了她每一样东西,包括漂亮的豪宅、奢侈的度假、美味的大餐等。但当他重新沦为穷光蛋时,她却抛弃了他。我认为他被‘设计’了。”可到底是谁“设计”了谁,大概只有乔和丽莎两人最清楚。乔用贫穷去检验丽莎的爱,却用奢华去腐蚀她的爱,当贫穷再次来临,爱情便彻底坍塌,再大的舆论压力也留不住丽莎离去的脚步。 

两代之间

母亲与北京

冯俊科 

1977年2月,我到北京大学上学。每当假期来临,我都写信请母亲来北京看看。我在信中告诉母亲,这是难得的机会,一旦我大学毕业后分到外地工作,她再到北京会有许多不便。母亲大半辈子生活在农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但母亲却总是以我正在读书为由,没有来。大学毕业后我留在北京工作,又请母亲来京,母亲说我刚刚参加工作,没家没舍的不方便,也没有来。后来娶妻生子,多次请母亲来京,母亲又说孩子太小,我们工资又不高,小家庭负担重,还是没有来。直到我在北京待了14年后,母亲才第一次来到北京。

当时,我住在甘家口。母亲下了火车后,听说我住的房子只有9平方米,就立即改变主意,不顾旅途劳累,执意要去我妹妹家。妹妹家住在几十里外的门头沟,住房稍微宽敞些。那时候,去门头沟的路狭窄弯多不平坦,很不好走。车颠簸得厉害,母亲又晕车,一路上吐了好几次。到妹妹家后,母亲倒头酒睡,两天没有起床。看到母亲那痛苦的样子,我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母亲好不容易来北京一次,怎么让晕车厉害的母亲好好逛逛北京城,成了我最大的心事。思考再三,最后我决定蹬三轮车拉上母亲倒主要景点参观。借到三轮车后,妻子在上面捆了一把椅子,垫上棉垫。然后,我蹬着三轮车,妻子骑着自行车,到门头沟接母亲。

从甘家口到门头沟,走了近两个小时。到妹妹家时,天还不太亮。母亲坐上三轮车后,我在前面蹬着,妻子、妹妹、妹夫骑着自行车在后面跟着。那天,母亲提出想先去参观毛主席纪念堂,看看毛主席。不了到了纪念堂门口,有一牌子上写着:内部整修,停止参观。这令母亲非常失望。我们只好带着母亲绕着纪念堂转了一圈,然后参观了人民大会堂和故宫。第二天我拉着母亲去逛颐和园。下午回来时路过北京大学,母亲听说那是我读过书的学校,执意要进去看看。我又拉着母亲转了未名湖、图书馆和燕园等地方。第三天原计划要去天坛,早上一起床,我无意中说了声:“屁股咋有点疼?”没想到母亲听见了,她突然说自己很累,哪儿也不想去了。结果,谁劝也不行,母亲离京回老家前,真的再哪儿也没有去过。我一直后悔说了那句话。

母亲在甘家口住了几天,说还想再到门头沟去一趟,而且要坐公共汽车去。考虑到母亲晕车,我坚持要用三轮车送。母亲争不过,只好坐上三轮车前往门头沟。返回老家那天,我又用三轮车把母亲从门头沟送到了北京站。母亲那次来京,是我有生以来蹬三轮车时间最长、跑路最多的一次。

18年过去了。18年来,一想到母亲,就想到母亲那次来京没能到纪念堂看看,还有许多地方也没去转转,心里一直非常愧疚。每年春节回老家,我和妹妹都请母亲再去北京一趟,以弥补心中的遗憾。但母亲每次都拒绝了。她总说自己年纪大了,行动不便,又晕车,给孩子们添的麻烦太大。没想到2009年10月初,弟弟从老家打来电话,说母亲提出想到北京看看。我既高兴又吃惊:85岁高龄的老母亲怎么突然想开了?

10月9日,我和妻子到北京西站接母亲。路上堵车,晚到了20多分钟。到了车站,看见哥哥搀扶着母亲,在站前广场上等待。母亲满头银发,背驼得厉害,一只眼睛已经失明,另一只眼睛只有微弱的视力。她一只手紧紧抓着哥哥,另一只手拄着拐杖,像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一步一停,几步一歇,极其缓慢地走着。母亲真的老了。年迈的母亲不怕晕车的痛苦,不怕行走不便,不怕长途跋涉的艰辛,又一次来到北京,令全家人都非常高兴。

晚上,陪母亲聊天,才知道她这次来北京的原因。两个月前,我嫂子突然去世,哥哥精神上受到很大刺激,常常几天几夜无法睡觉。为了给哥哥换个环境,早点摆脱嫂子趋势带来的悲伤,母亲不顾自己年事已高,带着哥哥来到北京。母亲还说,上次来北京没看到毛主席,这次还想去看看他老人家。

为了却母亲18年前的心愿,第二天上午,全家人陪母亲倒纪念堂参观。到了纪念堂前,我们给母亲买了一束洁白的菊花。母亲手捧菊花,随着瞻仰毛主席遗容的队伍缓缓地向纪念堂走去。到了大厅,母亲颤抖着双手,把菊花摆放在毛主席大理石像前,然后恭恭敬敬向毛主席三鞠躬。我们搀扶着母亲,到了毛主席水晶棺前。瞻仰毛主席遗容的人们表情肃穆,迈着小步缓慢向前移动。唯独母亲,两腿不再移动,默默地看着水晶棺里的毛主席,站在那里悄悄流泪。从身边走过的人们和负责疏导的服务员,看到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对毛主席如此恭敬,如此虔诚,感情如此深厚,都用惊异的目光看着她,也不催促她前行。

从纪念堂出来的人们,大都急匆匆地向外走去。我猜测他们的年龄,超过80岁的不多。85岁的母亲从纪念堂出来后,站在台阶上,回头看着刚刚走出来的地方,两眼泪水未干,不停滴用手绢擦着。母亲是从旧社会过来的人。我们状况她这一辈的人队毛主席的感情是很深的。解放战争中,年轻的母亲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参加村里的妇救会,做军鞋、磨面粉、送军粮支援前线。新中国成立后,土地改革、抗美援朝、互助组、合作社、人民公社、大跃进等历次运动,母亲作为一名普通农村妇女,每次都默默无闻地参加。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大人饿得浑身浮肿,孩子饿得走不动路,母亲也从无怨言。她说再苦也比旧社会那兵荒马乱、逃荒要饭的日子强。知道现在,家里老屋的正墙上海挂着毛主席的画像。走出纪念堂大门,母亲对我们说:“毛主席就像个当家人,咱国家大,人太多,这家不好当啊。毛主席带咱们过过好日子,也过过苦日子,还是好日子多,咱一定不能忘记毛主席。”

母亲一辈子都在为子女操心和付出。我们小时候,正赶上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家里兄弟姐妹多,粮食奇缺,顿顿吃不饱肚子。母亲每次从地理干活回来,不顾劳累,给全家做饭。做好饭后,先给我们每人盛上一碗。此时,锅里的饭常常不是没了,就是剩下很少几口。母亲在锅里再添点水,烧凯勒丢跑一把青菜一煮,就是自己的一顿饭。有时锅里的饭省多了,她先不吃,等我们吃一会儿后,就拿着勺子,一人一勺地给全家人滩饭,剩下的自己再吃。母亲常说我们年纪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亏得太狠了。晚上家里其他人已经睡觉了,母亲在昏黄的煤油灯下,一针一线地为我们做衣服鞋袜,料理家务。我17岁参军离开家后,母亲大概为为操心最多,流泪最多。竟哭坏了一只眼睛。20世纪80年代初,我大学毕业后留在北京工作,哥哥和嫂子来看我,母亲磨了一袋50多斤的面粉,让他们千里迢迢扛到北京,说是怕我这力量是不够吃。我到北京市委工作后,母亲要求家人和亲戚不要往单位给我写信和打电话,有事跟我爱人联系,更不许到北京找我,以免影响我的工作。每年春节回到老家,母亲总是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说给国家干事,脚要站稳,要尽心尽力,不能有私心,不要怕吃苦,一定要当个好党员、好干部,并讲乐很多古人、古语和古事教育我。

为了孝敬母亲河补偿我多年的愧疚,母亲这次来京,妻子饭菜做得比平时丰盛些。没想到每次把端到桌上,母亲看着桌上的饭菜,总是半天不动筷子,说做得太多了,吃不完会浪费。看到鱼、虾和柔,又说在老家青菜豆腐吃习惯了,吃这些东西不习惯。我们知道,她是嫌这些东西太贵。母亲听说饮水机上的纯净水一桶十多块钱,心疼地说:“水咋就恁贵?”从此,就和哥哥每天用壶接自来水,在炉子上烧开了喝。冬天天黑得早,我六点多下班后回到家,屋里一片漆黑,以为家里没人。拉开灯,看见母亲和哥哥在沙发上坐着。问为啥不开灯,母亲说聊天不用开灯,开灯浪费电。母亲认为,她和哥哥到北京来,我们家里多了两口人吃喝,负担已经够重了,能省就省点,日子要节俭着过。常常是妻子走进厨房做晚饭,发现米饭已经做好,各种青菜已经择好洗净。家里的地板、桌凳、沙发、窗台、床铺等,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妻子劝母亲不要管这些琐碎小事,母亲说:“你们上班忙,回家多歇歇。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逗得全家人直乐。

我常常想,母亲的伟大,不在于她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而在于把自己全部的生命和心血,变成一点一滴的关爱和深情,无私地奉献给子女,培育子女健康地成长。 

妈妈很早就醒了

小  桔 

我上床的时候是晚上11点,窗户外面下着小雪。我缩到被子里面,拿起闹钟,发现闹钟停了——我忘买电池了。天这么冷,我不愿意再起来,就给妈妈打了个长途电话:

“妈,我的闹钟没电池了,明天还要去公司开会,要赶早,你6点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叫我起床吧。”妈妈在那头的声音有点哑,可能已经睡了,她说:“好,乖。”

电话响得时候我在做一个美梦,外面的天黑黑的。妈妈在那边说:“小桔,你快起床,今天要开会的。”我抬手看表,才5点40。我不耐烦地叫起来:“我不是叫你6点叫我吗?我还想多睡一会儿呢,被你搅了!”妈妈在那头突然不说话了,我挂了电话。

起来梳洗好,出门。天气真冷啊,漫天的雪,天地间茫茫一片。在公车站台上,我不停地跺着脚。周围黑漆漆的,我庞天却站着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我听着老先生对老太太说:“你看你一晚都没有睡好,早几个小时就开始催我了,现在等这么久。”

是啊,第一堂班车还要5分钟才来呢。终于,车来了,我上了车。开车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小伙子,他等我上车之后就轰轰地把车开走了。我说:“喂,司机,下面还有两位老人呢。天气这么冷,人家等了很久,你怎么不等他们上车就开车?”

那个小伙子很神气地说:“没关系的,那是我的爸爸妈妈!今天是我第一天开公交,他们是来看我的!”我突然就哭了。我看到爸爸发来的短消息:“女儿,妈妈说,是她不好,她一直没有睡好,很早就醒了,担心你会迟到。”

忽然想起一句犹太谚语:

父亲给儿子东西的时候,儿子笑了。

儿子给父亲东西的时候,父亲哭了。 

青年一代

你所不知道的青春

包利民 

山高林密,大雪飞扬。

一群身影在高山密林中艰难地穿梭,每一步都会在厚厚的雪上留下深深的脚窝。那是一群年轻的身影,一张张青春的脸,冰天雪地没有冻结他们冲天的豪气。

那是抗联队伍中最年轻的一支小分队,平均年龄只有18岁。经过在鬼子的包围圈中长达一个月的奔走之后,他们只剩下19人,其中有3名女战士。他们一次次地将战友埋葬,又一次次地踏上征程,把含泪的痛与带血的恨深藏在心底。虽然不知道还要走多远,还能走多远,虽然知道还会有同伴倒下,长眠在这片山林之中,可他们的脚步始终坚定如初。

毕竟是10多岁的少年,在艰难的境遇之中,他们依然散发着青春的活力与朝气。他们有时会聚在一起低声唱歌,唱那个年代的歌曲,有雪花在身畔轻舞。那样的时刻,仿佛没有枪声,没有战争,天地间只有飞雪与歌声。最小的女战士才16岁,负了伤,由于寒冷和严重失血,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她看着同伴,低声说:“再唱一首歌吧,我想听你们唱歌!”歌声响起,是那首广为流传的《露营之歌》:“朔风怒吼,大雪飞扬,征马踟蹰,冷气侵人夜难眠。火考胸前暖,风吹背后寒……”她在歌声中慢慢闭上了眼睛,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有一个少年战士,躲在一棵树上放哨,敌人来的时候,他没来得及下来,便让大家赶快转移,他在树上用枪声吸引敌人。他成了一个不能移动的靶子,身上不知中了多少弹,可他没有从树上跌落。当敌人撤走后,同伴回来找她,他依然在树上,左手紧握着刀柄,到深深地刺入树中,以至于同伴们费了很大的力气也没能拔出来。埋葬了他之后,那把到依然插在树上,刀柄上的红布随风飘扬。

当这支小分队冲出敌人的包围,与主力部队会和时,只剩下了5人。40多个如花的生命陨落在林海雪原之中。如今那一片山岭依旧树木葱茏,那是他们永远跨不过的青春,日夜在守望。他们的青春,没有新潮的服饰,没有欢歌派对,甚至没有美丽的爱情,有的只是战争的残酷与凄凉,还有一腔热血和一颗驱逐外辱之心。

那一片山岭,那一片密林。青青翠翠的山,摇摇曳曳的白桦林。

同样的一群年轻身影,在山中林内挥汗如雨。那是一个火热而苍白的年代,那么多的知识青年在高高的山、密密的林中跋涉过自己的青春。日子艰苦而蓬勃,为了心中那份虚幻的狂热。可是,当繁复的劳动将那些火热消磨殆尽,当前路在年复一年中看不清楚,他们茫然失措,他们寂寞失落,就像山谷中那一丛丛纷纷开放又凋落的花。

于是有了爱情。爱情可以让他们暂时忘却身在何时何境,可以让他们拥有温暖彼此的力量。他们喜欢在白桦林中漫步,喜欢在满地斑驳的阳光中让心绪随风飘荡。那份爱,那份情,那些地久天长的海誓山盟,只有身边的白桦林知道,只有静默的群山知道。

知青返城之后,那些白桦林便逐年减少了。在那些仅存的林中,在那些树干上,有时孩依稀可辨当年刻上的名字。那些字迹已随岁月漫漶,那些青春也早已消散。只是有风吹过时,满树的叶子沙沙作响,仿佛还能听见当年寂寂足音与依依低语。高高的白桦林里,他们的青春,他们青春中的爱,依然在流浪。

如今我又踏进那片山林。

那么多年过去,那么多人的青春如云飘过,满山的树依然刺破青天。道路曲曲折折,崎岖坎坷,我历尽舟车劳顿,来到这远如天涯的地方,触目可见的除了山,除了树,便是闭塞与贫穷。

在一个山脚下,散落着几个小小的村落。正是黄昏,炊烟袅袅与浮岚接成一片。山坡上较平整处,有几间石头房子,那便是我此行的目的地——几个村子共有的小学校。

教室里极昏暗——这是甚至还没有通电。两个老师正坐在落日的余晖里备课,他们身旁,燃烧的木头上架着的铁锅里,粥香弥漫。这是两个20岁左右的年轻人,他们刚刚从师范毕业,便自愿来这贫困的山村小学任教。在她们来之前,这里连学校都没有,于是在一年级的教室里,有许多十三四岁的孩子。

两个年轻的教师和我笑谈几个月的经历,眉眼间丝毫没有落寞与失望。大山的淳朴让他们依恋,大山的孩子也让他们发现了一颗颗璞玉般的心灵。他们告诉我,还有一个女教师,20岁,才来了不到一个月,这次回城里去联系希望工程,想在这儿建一所像样的学校。说到这些,他们的眼中都亮起了希望,像山顶刚刚出现的星。和他们一起喝过了粥,夜幕便垂了下来,一个老师拿出竹笛,清清亮亮地吹起来,我一时思绪飞扬。

忽然觉得,比起都市里的灯红酒绿和花前月下,这样的青春,也很美,像山顶正在升起的不染纤尘的月。

一个“IT民工”的职场活力

优  游 

他是一个“IT民工”。简洁和实际是他崇尚的作风,他对一个公司好坏的判断,只基于两条标准:给的薪水够不够高和干活时心情爽不爽。

为了第一条标准,他离开了上一个东家。

三年的从业经验和精湛的专业技术,让他顺利地被一家跨国公司录用。第一天上班,上司通知他,记得带水杯。果然,同事们口渴了,都乖乖捧一水杯去饮水机边接桶装水。记得原来那家公司慷慨地放了好些纸杯,随用随取,提供的饮料业丰富多样,咖啡、果汁、牛奶,气派十足。

不习惯的事情,接二连三。

公司命令禁止电脑里装各种游戏、盗版软件及非工作用途的软件。可哪个年轻的工程师不会偶尔手痒?一个周末,他偷偷地用公司的笔记本电脑下载了“泡泡堂”游戏。到了星期三,一封提醒邮件不期而至:“您好,经查明您电脑中有不被允许的软件,请卸载。”“他们居然扫描我的电脑!侵犯隐私!”他愤愤然。过了几天,未解决技术问题,他随手下载了别家公司的软件。这下子不会被指责了吧?纯粹为了工作。没想到,依然受到了提醒邮件:“您所使用的软件未经授权,请勿使用。”

上班时,没有“个人”时间。一项工作结束了,想上网冲冲浪,领导过来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说:“活儿都干完了?”

每一笔支出都精打细算。公款吃喝、“腐败”,一律杜绝。有活动提倡AA制。

“有点郁闷。个人空间、融洽关系、豪爽风格,这里似乎却一点点。”一年前,他向我这个老友抱怨,询问“要不要跳槽”。

一年后的今天,当我问起他怎么没再度跳槽时,答案居然是:“我会继续待下去,争取成为终身员工。”

另一些耳濡目染的细节,让他一点点地融入了“异度”文化。

一天,他接了个电话,耐心认真地回答了客户提出的一连串问题。一转身,见部门经理正满脸欣赏地点头:“做得好,你岗位公司赢得了10万元订单。”他长大了嘴巴,不敢相信:“5分钟值10万元吗?”“那当然,客户买的就是高水准的服务。”那一刻,是他工作以来最富有成就感的时刻,因为他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智力劳动的含金量。

在这里,人与人的确不如某些机关、事业单位那么亲热,面子上一团和气。日子久了,大家成了熟人,依然默契地保持着相互交往的尺度。有一次,一位同事阴患脑瘤住院,公司号召捐款,采取不记名的形式,捐款箱就放在一处安静的角落。他亲眼看见一个同事掏出100元塞进去,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开。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应该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和姿态屹立职场。作为一个从业多年的“IT民工”,他喜欢一个公司的标准又多了一条,那便是尊重工作,尊重人,尊重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