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会过去的:女人换和平:王昭君们用身体维系边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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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换和平:王昭君们用身体维系边界线

2012-01-10 16:22:44 中华网论坛 【大 中 小】

王昭君

    一条苍凉而高古的人生之路

    二十年前,某歌唱家曾唱过一首歌,歌中道:“你的声音,你的歌声,永远映在,我的心中。”这首歌甫一亮相,便遭到不少左派棍子们的围攻,认为气声式演唱风格是腐朽的和堕落的,是与无产阶级的情感背道而驰的。

    二十年后的今天,当我偶然得知这支歌的歌词所歌咏的对象时,我不禁想,要是当初左派们也得知这首歌词的主旨,他们更不知有多么气急败坏。因为,这首歌所描写的,乃是王昭君在离别家乡远赴塞外时对故乡山山水水的眷恋。

    是的,是王昭君,没错。两千多年来,当这位名列中国四大美人行列的西汉宫女反弹着琵琶出现在历史的舞台上,她便成为整个中华文化史上最有名气和最富魅力的女人,以至于连《辞海》也称:“她的故事成为后来诗词、戏曲、小说、说唱等的流行题材。”

    没有谁能预料到自己的身后之事,如果王昭君真有在天之灵,对于她死后的这种流行,不知是粲然一乐还是凄凉一笑。但我敢肯定的是,如果她能够得知,她居然被某位大文豪按照政治的需要,包装成一位近乎于外交家的女强人,她一定会在一阵发愣之后大笑不止,直到笑得泪水长流,泣不成声。

    我更愿意把王昭君看做一位不幸的女人,一个因了命运的安排而不得不进入深宫,又因不愿贿赂画师而被画师有意画得丑陋,从而得不到圣上宠幸的女人。最后,在幽闭宫中面对寂寞直到玉殒香消或者远走异国他乡,嫁给一个没有爱情的武夫的选择中,她几经犹豫,选择了后者,同时也就选择了一条苍凉而高古的人生之路。

    女人换和平

    西汉的疆域很古怪。这一点,从地图上可以一目了然地看出来。它的国都长安位于整个帝国偏北一些的关中,以长安为中轴,它的东部和南部是广大的中原和南方,而河西走廊像一条细长的颈脖,将中原和西域连接在了一起。这条细细的河西走廊对于帝国而言,正好如同人的脖子那样重要而又脆弱。只有通过它,帝国的中央才能对遥远的西域进行有效的管理。不幸的是,这条走廊却强邻环伺:它处于强大的匈奴唾手可及的地方,四周还有其他诸如乌孙、昆莫、月氏等众多的部族政权。这些部族政权在匈奴的裹胁之下,不断和西汉王朝发生纷争,不断南下而牧马。可以说,西汉的疆域自从它成形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和北部强邻——匈奴——处于永恒的战争之中。

    西汉王朝由一个几近流氓无赖者的刘邦所建,其中有颇大的偶然因素。归根结底,刘邦不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他的一切只能归结于他的运气实在太好。据说,这位二流子年轻时因不务正业而不为其父所喜。刘邦称帝后,沾沾自喜地对他父亲说:“某业所就,孰与仲多?”翻译成白话,意思是:我所创下的产业,与老二相比,到底哪个多些呢?

    刘邦建立的西汉王朝在公元前后各历时一百多年,全盛时期管辖的人口约六千万,足可与斯时的罗马帝国相比拟。但这个强大的帝国却无法根除心腹大患匈奴,不论是开国君主刘邦,还是略输文采的汉武帝。甚至,从刘邦开始,就已埋下了用女人换取短暂可耻和平的伏笔,因此也就可以说,王昭君的命运事实上不是由汉宣帝为她决定的,甚至也不是她自己决定的,而是早在她出生前近两百年,就由刘邦和他的一帮谋臣定下了。

    所有的悲剧都是一种无法更改的宿命吗?呼韩邪单于到西汉求婚的那个“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的深秋,西汉宫女王昭君一定曾经这样叩问过梧桐之上发黄的月亮。

    匈奴是一个对中国历史产生过重要影响的民族。早在战国时期,它就活跃于北中国,为此,秦、燕、赵不得不筑起了最早的长城,秦始皇更是不得不派出爱将蒙恬率三十万大军长期卫边。此后的西汉两百年间,匈奴就像一座频繁爆发的活火山,让西汉帝国上下为之头痛不已。总之,自从匈奴汗国崛起,中国以后两千年间的外患,差不多都固定地来自北方。跟日耳曼民族锲而不舍地侵略罗马帝国一样,南方的富庶对那些寒冷荒凉地带的游牧民族,是一个难以抗拒的诱惑。西汉以后,匈奴分为南北两部。入西晋后,则先后进入中原建立起了赵、夏、北凉等国家。此后,它甚至西迁欧洲,建立起了称雄一时的匈奴帝国,成为让欧洲人麻烦不断的比成吉思汗早得多的另一“黄祸”。

    与西汉相比,匈奴无疑文化落后、经济薄弱,政局亦不稳定。但这个以游牧为生的民族仿佛天生嗜杀、好战且能战。西汉两百多年间,除了开边意未已的汉武帝曾将匈奴一败再败外,其他任何时候都是匈奴骑兵处于随时可以南下牧马的状态。但是,好战的汉武帝并没有能够如愿以偿地实现他的终极目的——一举地、完全地歼灭匈奴,从此一劳永逸。当汉武帝在公元前87年去世时,他连年对匈奴的战争已使国库空虚,并成为西汉国力衰败的最主要因素。

    这有些令后人不解,为何一个文化上的弱势民族反而在几代人的战争中总是处于优势?为什么西汉这个文明程度更高的国家总是无法将文明程度远逊于己的匈奴彻底击溃呢?

    最后,这个代表当时中华大地上更先进文化水平的国家只能采取的办法是和亲,即用向敌人提供皇室或宗室女子和敌人结亲的办法约为婚姻,企图以亲戚关系来维系和平。这种权宜得来有些猥琐的办法,招来的只是后人的嘲笑,正如唐代诗人戎昱诗云:

    汉家青史上,

    计拙是和亲。

    社稷依明主,

    安危托妇人。

    岂能将玉貌,

    便欲静胡尘。

    地下千年骨,

    谁为辅佐臣?

    秦始皇是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铁腕人物,对匈奴,他采取了坚决的抵抗和打击,名将蒙恬和他的长子扶苏常年驻守北方。匈奴畏秦,北迁十余年。等到秦灭以后,匈奴再一次南渡黄河,势力扩张到了长城以内。

    与汉高祖刘邦同时代的单于是头曼,头曼的太子叫冒顿,也是一个杰出的人物。头曼后来宠爱冒顿的弟弟,企图废长立幼——这是大多数宠爱小女人的糊涂老爹最爱干的糊涂事,几乎没有一个不把事情弄得糟糕透顶的——头曼就把冒顿作为人质派往月氏。等冒顿到了月氏后,这位狠毒的父亲下令攻打月氏,希望月氏当局一怒之下把他的儿子杀了,以便顺理成章地立小儿子。冒顿却在紧急关头从月氏巧妙地逃回了本国。头曼大概也有些羞愧,同时觉得儿子还算个人物,于是分给他一万余骑人马。

    死里逃生的冒顿无法原谅他的父亲,不久就发明了一种能发出声音的响箭,即史书中所说的鸣镝。他对部属下令说,他的响箭射向哪一个目标,其他的人必须跟着射,否则一律处死。为了检验部属的忠诚程度。一次,他用响箭射向他心爱的一匹宝马,部属中有少数不敢射的,立即被砍头。又一次,他用响箭射他最宠爱的小老婆,部属中又有少数不敢射的,冒顿同样将他们砍了头。从此,所有部属均不敢再违反他的命令。冒顿看到时机已成熟,就趁他父亲出行时,向他的父亲射出了响箭,这位老单于被射成了一只痛苦的老刺猬。冒顿上台后,匈奴迅速崛起,趁着楚汉相争的机会,悉数将秦将蒙恬所夺去的匈奴故地恢复,并占领了河套。是时,匈奴的版图东至辽东,西到西域,比西汉的版图更为广大。到汉高祖时,冒顿拥有控弦之士三十万,是一支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武装力量。

    公元前200年,汉高祖挟消灭项羽统一中国的余威,企图一举解决为害多年的匈奴边患。汉高祖率兵抵达边境晋阳,先派出侦探深入匈奴了解情况。冒顿将精锐部队和肥壮的牛马故意藏起来,探子只看到老弱残兵和羸牛病马。汉高祖先后派出十个侦察小队,回来“皆言匈奴可击”。这时,汉高祖又派大臣刘敬出使匈奴,进一步了解情况。但就在刘敬还没回来时,汉高祖已草率地发动二十万军队进攻匈奴,这时刘敬回来了,他劝汉高祖说:“两国相击,此宜夸矜,见所长。今臣往,徒见羸瘠老弱,此必欲见短,伏奇兵以争利。愚以为匈奴不可击也。”是时,汉兵业已成行,汉高祖大怒,认为刘敬的话是在涣散军心,下令将他关起来。
  汉高祖率先头部队急行军到了平城,冒顿的四十万精锐像从地下冒出来一样,这座边境小城被围得水泄不通,而西汉的增援部队却根本突不破匈奴的包围圈。这次平城之围持续了七天七夜,汉兵无论如何也插翅难飞,眼见西汉的开国皇帝就要成为异族的俘虏。这时,陈平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向冒顿单于的老婆重金行贿。重金的作用下,冒顿的老婆劝冒顿说:“两主不相困。今得汉地,而单于终非能居之也。且汉主亦有神灵,单于察之。”冒顿为此变得犹豫起来,恰好这时天降大雾,汉高祖才得以突出重围。

    平城之围证明了刘敬的英明,同时也让汉高祖对匈奴深感头痛。为此,他向刘敬问计,于是刘敬提出了汉家历史上的和亲政策。刘敬说:“天下初定,士卒罢于兵,未可以武服也。冒顿杀父代立,妻群母,以力为威,未可以仁义说也。独可以计久远,子孙为臣耳,然恐陛下不能为。”汉高祖问具体是什么办法。刘敬说:“陛下诚能以鲁长公主妻之,厚奉遗之。冒顿在,固为子婿,死,则外孙为单于,岂尝闻外孙敢于大父抗礼者哉!”

    这种和敌人结成亲戚以免祸害的鸵鸟政策,竟然得到了汉高祖的赞成(可能平城之围已让这位无赖出身的开国之君吓破了胆)。但吕后不肯将女儿嫁给敌人,一直拖到第二年,汉高祖不得已,只得“取家人子名为长公主,以妻单于,使刘敬往结和亲约”。

    和敌人结亲并没有使敌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边境争端仍不时发生。汉高祖死后不久,名义上是汉高祖和吕后女婿的冒顿单于给他的岳母吕后写了一封信,信中说,听说你死了男人,而我恰巧也死了女人,我可以收你为小老婆,从此匈奴和中国成为一家。吕后大怒,召集大臣们开会,大将樊哙表示愿领兵讨伐匈奴,却遭到了其他文臣的一致反对。不得已,吕后只得给他的女婿回了一封低三下四的信:我已经老了,不能侍奉你,愿意用年轻的公主代替。于是,又一位不幸的宗室少女的幸福和青春被体面地出卖了。

    愿为黄鹄兮归故乡

    元代戏剧家马致远的《汉宫秋》讲述的是这样一个关于王昭君的故事:出身农家的王昭君正直而倔犟,汉元帝诏选天下美女时被迫入宫。由于她拒绝贿赂画师毛延寿,被毛故意画得很丑,因此不被皇上重视。后来,汉元帝见她聪明美丽,愤怒地要杀毛延寿,并封王昭君为明妃。毛延寿仓皇中带着王昭君的另一幅真实的画像逃往匈奴,怂恿单于兴兵犯汉,以便得到王昭君。单于果然被画上王昭君的美丽所吸引,真的起兵进军西汉。兵临城下,汉元帝束手无策,群臣亦怕死贪生。为此,王昭君为了汉朝的安全,“情愿和番,以息刀兵”。在一个秋风萧瑟的秋日早晨,王昭君脱掉汉装穿上胡服,骑着马弹着琵琶,唱着哀怨的歌谣出了雁门关。是时,朔风扑面,黄沙无边,昭君面对滔滔黑水,遥望家乡和亲人,投水而死。

    我们当然知道这是戏剧家的虚构,黑暗的历史河流上,我们所知道的真相并不是这样的。但是,有一点是真实的,那就是,王昭君所遭逢的时代已是西汉之季世,一个后英雄时代。汉武帝那种雄才大略早已成为过去时,虚弱的西汉帝国根本无法,甚至压根就没有信心来打一场战争。当可以用牺牲一个女人的幸福来换取哪怕一朝一夕的“和平”时,圣上显然是龙颜大悦的。据说,汉元帝在看到王昭君的画像时,见如此可人儿竟然要拱手送与外人,心中有点不舍。他到底还是放走了王昭君,身为皇帝,后宫佳丽三千,虽说少了个王昭君有些扫兴,但这样一来可以换来安眠的春宵,皇上又何乐而不为呢?

    我不解的是那位姓郭的史学家兼大诗人,为何要在他的剧本中把王昭君无限拔高,以至于成了一个舍身救国的英雄儿女。倒是与我们和王昭君都相隔一千年的杜子美,在他的诗里道出了事实的真相:

    群山万壑赴荆门,

    生长明妃尚有村。

    一去紫台连朔漠,

    独留青冢向黄昏。

    画图省识春风面,

    环佩空归月夜魂。

    千载琵琶作胡语,

    分明怨恨曲中论。

    谁也没听过王昭君的琵琶,她所弹奏的曲子到底表述了何等心境,我们委实不得而知。不过,王昭君并不是和亲史上的唯一。就在她生长的朝代西汉,还有一位身为公主的女子,同样为了王朝的命运,远嫁他乡。这位公主大约受的教育要高些,留下了一首诗。从这首诗中,我们不难同理猜测出王昭君以及一切为了屈辱的和平而遭遇不幸的女人的命运: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

    远托异国兮乌孙王。

    穹庐为室兮毡为墙,

    以肉为食兮酪为浆。

    常思汉土兮心内伤,

    愿为黄鹄兮归故乡。

    愿为黄鹄兮归故乡。

    这位公主名叫刘细君,即江都公主,江都王刘建之女。汉武帝以她为公主,嫁与乌孙昆莫为右夫人,昆莫去世后,改嫁其孙,生一女,后死于乌孙。

    王昭君在汉朝的身份是宫女,到即将出嫁匈奴时,大概为了对她这种自愿和亲的行为进行奖赏,也是为了让她有一个稍高些的身份以便显示大汉对匈奴的真诚,汉元帝封她为明妃。这就是说,在汉朝,王昭君相当于深宫中不得志的怨女,没有得到过皇上的宠幸。因而我猜测,在呼韩邪来求婚的那些个夜晚,王昭君一定曾辗转反侧,到底是不是应该挺身而出远嫁异族。

    不嫁是可以的,因为那时还没有哪个强迫她,不嫁可以留在父母之邦,但代价可能是永远不能得到皇上这只花蝴蝶的赏识,就像一丛花那样,虽然开得美丽娇艳,却没有一个观众,未免有些遗憾。如果嫁呢,则一者将离开父母之邦,二者前途未卜。

    不知王昭君最后以何等方法决定了自己的命运,她真的远走大漠了。

    但王昭君没法预知她生命中还有多少屈辱和辛酸前来敲门。身为呼韩邪单于阏氏(匈奴对皇后的称呼)的岁月,我相信王昭君至少得到了一个女人的幸福,强壮的呼韩邪肯定比年迈体弱的汉元帝好得多。但不幸的是,这位呼韩邪单于竟然早早地去世了。那一年,王昭君和他成婚才三年。这时,王昭君向汉元帝的儿子汉成帝上书,要求回到家乡,按理,王昭君应该回来。

    但是,冷酷的汉成帝却下旨,要求王昭君不惜违背汉民族的道德伦理,按匈奴的风俗,嫁给呼韩邪的儿子为妻。刚继位不久的汉成帝比他的老子更害怕强大的匈奴一言不和即刀兵相向。

    西汉地图上那些起伏的边界线,事实上是若干美丽女人的青春在维系。

    王昭君的家乡在长江西陵峡附近,那是一个风景绝美之地,峡谷幽深,山高水长。她死后则葬在今呼和浩特南郊,名为青冢。据传,塞外的草每到秋天都要枯黄,而掩埋着王昭君的青冢之上的草,却一年四季都青得那样孤独,青得那样忧伤。然而,纵使昭君怅然遥望,她也听不到三峡的猿鸣与水声了。在琵琶幽怨的曲调里,西汉王朝边关的烽火显得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