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迪凯打码机:八角纹饰与太阳神崇拜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9 10:28:21
八角纹饰与太阳神崇拜 (更多内容)
来源:山东省枣庄市博物馆     作者:李锦山    阅读次数:1001次
在原始宗教体系中,大阳神崇拜属于自然崇拜范畴,这是一种十分古老而又极为普遍的崇拜形式。世界各民族,尤其是从事农业的民族,对日神的崇拜占据着突出的地位,中国自然也不例外。据考古学资料,在中国境内发现的新石器时代遗址,几乎都属于农业型文化遗存。无论中原、海岱、江汉、环太湖地区,还是燕山南北、辽西乃至黄河上游的甘青,都形成了较为密集的农业种植带。这些地域,不仅是悠久的历史文化区,还是十分古老的农业种植区。较早的农作区在距今七、八千年便形成了一定的规模;稍晚的农作区也有五、六千年的历史。在众若星辰的原始文化遗存中,出土的数量可观的农业生产工具、粮食加工工具以及炭化的谷物和稻田遗迹,便是中国悠久的农业历史和农业文化的见证。既然中国新石器时代的社会经济是以农业为主体的经济结构,这就决定了中国的原始宗教礼仪是紧紧地围烧着农业生产而展开的,不论天礼地还是春祈秋报,其目的无非是为了祈获农业丰收。
我们知道,中国数千年来一脉相承、年复一年最为隆重的仪典便是郊祀。郊祀即祭天,是为了报答养育万物的天神之功,以祈求来年继续丰收。而天神中最尊贵最具代表性者莫大于日神。《礼记·郊特牲》载:“郊之祭也,迎长日之至也,大报天而主日。”郑玄注云:“天之神,日为羊。”“以日为百神之王。”孔颖达疏云:“天之诸神,莫大于日。祭诸神之时,居群神之首,故云日为尊也。”“天之诸神,唯日为尊。故此祭者,日为诸神之主,故云主日也。”郊祀仪典自周代以降便已礼制化,在历代编修的正史《礼仪志》中占据首要位置。在更早的殷代甲骨卜辞中,亦不乏“宾日”、“出入日”的记录,祭太阳神的仪式和奉献的祭品均采用最高的规格。郭沫若先生认为,殷商人每天早、晚均有迎日出、送日入的祭拜仪式(1)。商代的祭日之礼显然是继承了原始文化遗产,是在史前祭祀太阳神的宗教仪式的基础之上发展起来的。考古发现的许多新石器时代彩陶和原始岩画上,太阳图像和纹饰是最为常见的表现题材之一,这些图像大都属于写实类型,圆圆的日轮外通常添加许多放射状线条,以此象征太阳放射的万丈光芒。新石器时代以太阳纹为母题的彩陶中,尤数郑州大河村出土的彩陶最富有代表性(2),不但有反映日晕、日拜等天文现象的图像,而且有的彩陶钵上沿器腹一周绘着12个光芒四封的太阳。这种迹象似乎可以说明,当时居住在大河村的农业部落已掌握了将一年划分为十二个太阳月的天文历法知识。原始岩画中所表现的太阳图像亦十分丰富,不但有单独出现的光芒闪烁的太阳,还有和繁星构为一体的星云图。另有一类太阳纹表现的比较抽象,几何图案化趋势已十分明显,如不细加分析,往往会把它归入花瓣纹或星纹之类。其实,这类所谓的“八角星”纹饰不但相当古老,而且还包含着深刻的原始宗教内蕴,并且和中国的日神崇拜神话相联系。在考证这类抽象化的太阳纹图样之前,有必要先搞清楚史前人类为何普遍崇拜太阳神。
在世界各民族中,有关太阳的种种神话表现的丰富多彩,最原始的自然崇拜历史告诉我们,太阳无疑是天地间最高主宰者和最尊贵的自然神,历来被视为世界万物的创造者。它不但是人类的保护神,还是慷慨的赐予者和丰产之神。正如英国文化人类学家爱德华·泰勒所说:“由于在力量和荣耀方面跟包罗万象的天相匹敌,太阳光辉夺目地出现在自然诸神中间,它不止是作为一个以其由光、热和引力所表现出来的力量影响遥远的物质世界的宇宙球体,而是作为一个活生生的统治神。”(3)史前时期,一切崇拜都带有强烈的功利愿望和目的,人们正是有赖于太阳的光和热,或者说在某种程度上又畏惧太阳的炎热,才表现出对这个神秘的自然体的狂热崇拜。正如《管子·白心》所说:“苞物众者,莫大于天地;化物多者,莫多于日月。”《左传·文公七年》杜预注云:“冬日可爱,夏日可畏。”当人类社会进入农耕经济阶段后,农业部落对太阳的崇拜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这是从事狩猎和游枚业的部落难以相比的。由于太阳的运行影响着四时节气的交替,而天气的炎寒变化又直接关系着农作物的生长,久雨可导致涝灾,久晴则出现干旱,二者均对农作物生长不利。常言说万物生长靠太阳,便是数千年来人们农作经验的科学总结。恩格斯说:“首先是天文学—游牡民族和农业民族为了定季节,就已经绝时需要它。”(4)远古时期确定季节可以有多种方法,如物候观察法,根据候鸟的迁徒或冬眠动物的入蛰、出蛰来确定季节的寒署变化,也可以根据植物的萌芽、开花、结果、落叶以及野草的青黄枯荣来确定季节。再如观察天象方法,有的根据北斗、大火等星宿移动的位置来确定季节;有的根据月亮的盈亏圆缺的周期来计算日期。这其中最为常用的方法之一便是观察太阳每天出没时移动的位置以及日影的长短来定季节。如《史记·五帝本纪》谓黄帝善于“迎日推策”、“顺天地之纪”、“时播百谷草木”。便是指古老的记日法而言,根据每天的日出累计日子,编制历法,然后按照节气播种农作物。又如先秦古籍《山海经》中记载了6座日出之山和6座日入之山,据研究,应是古人观测日影的标准山(5)。因为太阳照射山冈所形成的山影,依季节不同而有长短的差别,依此可确定耕种的日期。由于农业生产的需要,世界许多古老的农业民族大都采用观测太阳出没的方位来定季节,如古欧洲人和古美洲印第安人都是如此。在墨西哥尤卡坦半岛保存有古天文观象台遗迹,据研究,早在玛雅文明前古典期之末,玛雅人便已创制了复杂精密的太阳历,其精确度超过同时代希腊、罗马所用历法。在印加文化中心秘鲁的库斯科城的东面和西面,共建有四座圆塔,用来观察太阳的位置以确定冬至和春分的日期。此外,在城中央的大广场上还树一根石柱,利用日影测定时间。在英国索尔兹伯里城北部发现的斯通亨奇环状列石,被认为是史前用来观侧太阳出没方位确定节气的古天文台(6)。至于古埃及和古巴比伦的观日测日等天文历法知识,在史前更是居于世界领先水平。太阳的运行既然决定着季节的更替,那么编制历法的目的首先是为了指导农作,以避免耽误农时。从这个意义上说,在农业部落盛行的种种太阳崇拜观念、仪式以及与此相关的神话,理所当然与当时人们期盼丰收的强烈功利愿望有着不解之缘。例如美洲文明是在长期种植玉米、马铃薯和豆类的基础之上莫定的农业文明,据民族学资料,这里的古印第安人普遍崇拜太阳,将太阳神奉为最高保护神,北美哈得进湾的印第安首长们以吸三次烟的方式向初升的太阳致敬;波塔瓦托米人在每日早晨,爬上自己的茅屋顶跪下,用一大盘玉蜀黍向旭日献祭;南美的佩尔切人把所有的善都归于太阳,并且向它祈求自己的最重要的需要和希望;佛罗里达的阿帕拉奇人每天日出日落时在自己的房屋门口向太阳致敬;在墨西哥的神庙里,人们日复一日地用喇叭的声音、熏香以及从祭司耳朵上采的鲜血和鹌鹑作为牺牲来迎接升起的太阳;在波哥大和新格兰纳达,奇布查人、穆伊斯卡人用活人向太阳神献祭,将牺牲者的血灌注在山巅岩石上,以便升起的阳光能在其中反映出来。穆伊斯卡人的神话还认为,太阳神的神格和文明的传播者、农业的导师等相互融为一体;在秘鲁,太阳崇拜是印加人的精神支柱,“印加”一词,即太阳之子的意思,那里最隆重的宗教仪典莫过于祭祀太阳神(7)。孟加拉的奥昂人认为,庄稼丰收取决于太阳和土地,每年举行庆祝太阳神达梅和大地女神结婚的仪式。在古埃及的早王朝时代,对太阳神的崇拜由部落宗教上升为国家宗教,巍峨高耸的太阳神圣殿令人肃然起敬。无论是在古希腊、古罗马、古印度还是非洲大地以及澳洲,太阳崇拜的踪影随处可寻。中国不仅汉族地区,许多少数民族也崇拜太阳神。如云南永宁纳西族认为,天上以太阳为大,只有太阳存在,才有万物的生长;大理白族认为太阳能驱除云雾,促使庄稼生长成熟,只有祭祀太阳神才能保佑谷物丰收;阿昌族认为,有了太阳和月亮,万物才会生长,人才有吃有穿,所以对日月供奉最勤(8) ;昆明西山区的彝族每逢农历冬月二十九日举行太阳会,村人到山神庙中去祭“太阳菩萨”。值得注意的是,彝族在古代所发明的十月太阳历,完全是根据地球环绕太阳运行的周期制定的,它的精密度要比古埃及历和玛雅历的数值高的多。直到近代,该族农民仍有用观测太阳出没的方位来定农时的实例,每当播种季节将临时,有经验的老农每天日落前坐于一固定地点,或躺在固定安置好的三块石头中间,头顶一块,脚踩两块。当看到太阳在某个山口下落时,就报告第二天该种某种农作物。当太阳移到另一山口下落时,就改种另一种作物(9)。西藏东南部的洛巴族也崇拜太阳,在举行仪式时要挑选一头大而强壮的牛宰杀,用来向太阳献祭。在博嘎尔部一落,人们在门外搭建有“打洛脚”蓬架,其上方中央绘着太阳图像,经常献祭,以此祈求太阳女神赐予庄稼丰收(10)。
现在我们再来探讨史前陶器上的八角形纹样,在出土的大汉口文化的彩陶上,八角形纹饰多次出现。如江苏郑县大墩子遗址出土的一件彩陶盆,沿器腹一周用白彩绘着多个八角形图纹。(图一,1)在一件陶纺轮上两个同心圆内也饰以八角形纹(11)。山东泰安大没口遗址出土的一件彩陶豆上,沿器腹一周也用白彩绘有八角形图纹,无论布局还足纹样形状均与大墩子彩陶盆毫无二致(图一,6)(12)。在这两件器物的口沿部位,均有规律地分布着几组象征太阳光芒的放封状线条。另外,在大注口遗址采集的标本中,还有一件绘着八角形纹样的彩陶片,纹饰虽已残缺,但仍可分辨出所绘确是八角形图案(图一,2)(13)。相同纹饰的彩陶,在邹县野店和曲享西夏侯遗址也曾出土过。这些呈几何形状的八角形纹样,表现的既不是植物花瓣,也不是苍穹星象,更不是史前人信手随意涂绘。相同的纹饰发现于不同地区的原始文化遗存中,说明这种图纹已经规范化,虽然比较抽象,但它所表现的无疑应是与农业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太阳。从事美术史研究的学者指出:“彝史前艺术及其形式的产生离不开现实的原型,从而也就离不开模仿。”“功利的需要是史前人类最基本的需要。他们包括艺术创作在内的全活动都具有不同程度的实用目的和意义。”(14)史前时期不存在纯艺术的艺术,人们的一切活动都紧紧围绕着自身的生存而展开,即使是彩陶上的装饰,也寄托着当时人们特定的思维方式和功利愿望。八角形图纹显然是对神秘的太阳进行的夸张性的摹画,着重表现了太阳放射出的耀目光芒。类似纹样,在齐家文化的铜镜上、古代南方民族祭祀用的铜鼓上以及左江、沧源、洪县等地发现的岩画上常可见到,尽管有六角、七角甚至多角之别,但表现的对象为太阳是没有疑问的。大汉口文化的八角形图纹,既不属于最原始的摹画阶段,也不是成熟期的艺术创作。因为最原始的太阳纹往往用简单的圆圈来表示,或者在圆圈外添加几条不规则的短线;成熟期的太阳纹一方面更为写实、逼真,另一方面则更加抽象化,用一些特定的神秘符号为象征。八角形图纹显然同十字形图纹存在一定的联系,如果把两两相对的星角拉平,便形成了规整的十字纹,而十字形图纹在世界范围内,被视为太阳崇拜的象征。大汉口文化分布区发现太阳纹并不偶然,因为这种原始文化分布于中国东部沿海地区,在空间范围上属于海岱历史文化区。这里是东亚开发最早的农业种植区之一,早在六、七千年前便已形成了较为密集的农业经济带,不但种植柔类作物,还栽培水稻。史前活动在这一地域的东夷部族的神圣化首领名曰少妹,“妹”字古籍训为“洁白明亮貌”。“妹”又通“皓”,古籍训为“日出貌”。在古史传说中,少暤又称作少昊,“昊”字本义指广阔的天或春天,而春天则是一年农作之始。据唐兰先生研究:“昊字本来作'日大’,象正面人形而头上是太阳。古代把天叫作昊天,是以太阳为主的。那末,太昊少昊之所以称昊,是代表太阳神”。(15)据《左传·昭公十七年》记载,少昊氏以鸟名官,共有五鸟、五雏、五鸡、九扈等二十四个鸟氏族,分别职掌农正和历正,这表明当时的农业部落已创制了原始太阳历。关于这个问题,其他古籍也可以印证。如《尚书·尧典》载:“分命羲仲,宅嵎夷,曰晹谷,寅宾日出,平秩东作”。《史记·五帝本纪》载:“分命羲仲,居郁夷,曰晹谷,敬导日出,便程东作。”孔安国注云:“东夷之地称嵎夷。”关于嵎夷具体地望,一说在古青州境;一说在今连云港附近。但无论哪种说法,东夷之地肯定指的是东部沿海地区。这说明在很早的时期,农业部落便在东部沿地带设立了天文观象台,每天在固定地点迎日祭日,通过观察太阳每日移动的位置来确定季节,安排全年的农业生产。《山海经》是一部成书于战国时期的地理著作,其中的《大荒东经》所记述的地理范围,大体包括今东部沿海地区。经中记载了六处日月所出之山,即大言、合虚、明星、鞠陵于天(含东极、离普二山)、琦天苏门、壑明俊疾,如前所述,这些山应是古人观测日景的标准山。此外,《淮南子·天文训》载:“日出于晹谷,浴于咸池,拂于扶桑,是谓晨明。”晹谷位于嵎夷,即原始天文观象台所在地。东部沿海地区又是古代帝王祭祀太阳神的理想地点,早在先秦时便建有日主祠、日神庙一类宗教圣所。据《史记·封禅书》记载:“于是始皇遂东游海上,行礼祠名山大川及八神,求仙人羡门之属。八神将自古而有之,……七曰日主,祠成山。成山斗入海,最居齐东北隅,以迎日出云。”从“八神将自古而有之”等语推断,成山的日主祠及祭日之礼出现很早,应是继承和延续了史前东夷祭祀太阳神的某些古老习俗。除秦始皇之外,汉武帝也到成山祭祀过日神。在成山发现的秦汉祭祀遗迹表明,当时祭太阳神时不但采用了燔燎方式,还瘗埋了以圭璧为组合的玉制礼器(16)。考古学上命名的大汶口文化,应与史前东夷诸部所创造的物质、精神文化息息相关。关于史前东夷人的祭日习俗,考古资料提供了有力的证据,近年来在山东苔县陵阳河、大朱村、诸城前寨以及安徽蒙城尉迟寺等大汰口文化遗址相继发掘或采集到与祭日相关的陶器文字。这些图像文字可分为两种基本组合形式,一种由日、火组成;另一种由日、火、山组成(图一,5),升腾的火焰烘托着圆圆的太阳,十分生动形象。这类具有神秘寓意的陶文刻画在大型陶尊上,字划中往往涂饰以醒目的朱彩。相同的图像发现于方圆数百公里的范围内,说明它具有特殊的宗教含义,不是一个部落,而是由数个部落所膜拜。关于这类陶尊的性质,有的学者经过细致的求证后明确指出:这种陶尊不是一般生活用具,应与祭祀有关,是史前用来祭天的礼器(17)。作为具有自然属性的天体诸神,其最突出的代表便是太阳神,故古籍载之明:“大报天而主日”,“天之神,日为尊”。不独中国如此,世界许多古老部落在祭天时,都把太阳神作为主祭对象。至于对这两个图像文字的释解,专家们发表了不少见仁见智的看法,归纳起来,时由日、火、山组成的图像分别释为“炟”和“灵”,对由日、火组成的图像分别释为“旦,,或前一图像的简化。无论释灯还是灵、旦,其字分别包含着火:光、明亮、热:太阳升起之意。值得注意的是王树明先生的观点,他将日、火山组合的图像释为'炟’,并对陵阳河遗址进了实地调查,发现遗址“正东五华里,有山五峰并联,中间一珍突起,名曰寺淤山。春秋两季,早晨八、九点种,太阳从正东升起,高悬于主峰之上。”因而推断“炟”字图像与陵阳河特定的地理环境有关,反映的是东夷部族原始的山头纪历(18)。这个图像可能与山头纪历有某种联系,但指实与陵阳河特定的地理形势有关则未免牵强附会,因为完全相同的图像在大朱村、诸城前寨以及安徽蒙城尉迟寺遗址均有出土,这三个地点的地理形势绝不可能同陵阳河一模一样。合理的解释应该是,这些图像与史前东夷部族用圣火燎祭太阳神或在丘坛设祭燔燎日神有关,亦即祭祀部族神话中的天人一体化的始祖神、保护神—少昊。据民族学资料,世界许多古老民族祭祀包括太阳神在内的天体诸神,普遍“借助火来奉献”,其设祭地点往往选择在山丘上或高敞之地。如古犹太人和闪米特人祭祀天神,都是在丘坛举行燔燎仪式;古印第安人在高山上建立祭坛,主要是祭祀太阳神,火祭的巨大祭坛高耸于群体之上;古希腊、古印度祭祀太阳神,也都是借助神火来燔烧祭品,据信升腾的烟火可将祭品送达天神那里(19)在中国太湖地区发现的数十座良诸文化祭坛,均是在自然山丘上封土堆筑,由于燔燎火祭遗留了不少红烧土、草木灰遗迹。辽西地区发掘的东山嘴、牛河梁红山文化祭坛也存在类似现象,祭坛构筑于向阳山坡上,燎祭遗迹清晰可辫。古人为何选择在丘坛燎祭天神呢?古籍说的清楚:“祭天曰番柴”。(20)“以实柴祀日月星辰”。“以天之高,故燔柴于坛”,“天神在上,非燔柴不足以达之”(21)。
八角形纹样除了见之于大汶口文化陶器,在江苏青墩、潘家塘,上海崧泽等遗址以及其他原始文化中也时有发现。如内蒙古敖汉旗小河沿南台地遗址出土的彩陶器座,其束腰部位绘有一组八角形纹,无论是构图方法还是装饰艺术,二者都基本相同(图一,4 )(22)。青海乐都柳湾是一处重要的马家窑文化遗址,位于黄河上游丰沃的湟水河北岸,考古发掘发现,许多墓葬的陶瓮中放有粮食(粟)。墓地出土了大量极具地域特色和文化特色的彩陶,尤其是马厂类型的陶器,装饰纹样可谓丰富多彩(23)。既有写实的太阳纹,又有抽象化的太阳纹,其中八角形图纹亦不在少数,可分为几种式。一种是和大汉口八角纹几乎一样,只是在八角纹样外再添加日轮,日轮内再辅以网格纹(图二,3,4)。从这两个图纹可以看出,所谓八角纹确实是十字图纹的变种。有的则绘于器内,在八角中央添以日轮,或在日轮外加以边框(图二,5、7)。至于五角形、六角形、七角形、米字形、万字形等纹样都有发现。数量最多的要数十字形纹样,组合形式极富变化,是太阳纹样中最基本、最常见的纹饰。据民族学资料,用十字形图案来象征太阳,不但在印第安人中十分普遍,在迦勒底人、印度人、希腊人、波斯人那里,都可以见到何祈先生认为,这一母题“实际上就是太阳亦即太阳图案的各种简化和变形”。并进一步推论,“中国上古新石器时期的陶器和其他器物中,以及商、周、秦、汉的青铜器和其他器物中,那种经常、大量地被表现的十字以及类十字,如果不能说全部都是的话,也肯定有相当大的一部分,是以描写太阳神的图形作为母题的”(24)。国外有的考古学家认为:“这种十字在开始时只表示太阳照射的四个主要方位。后来变成了发光体的符号,并且由此必然地演变成统治上天的至上神的符号。”(25)如果说十字纹表示的是大阳照射的四个主要的方位,那末,八角形纹则可能象征“其明照于八区”。方向的概念起源很早,史前时期,人们确定方向主要是依靠对太阳的观测。日出为东,日落为西;二者中央,面阳为南,负阴为北。故方向的确定,先有东西南北,而后才有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季节的确定,先有春、夏、秋、冬四时,而后有八节;卦象的确定,先有四象,而后有八卦。这一切均起源于对太阳的观测。战国后堪典、占星术士所用的式盘,上面标有四维八干,若推论起源,也不能完全否定与远古观日测日的联系。在安徽含山凌家滩遗址出土的玉雕上,我们有幸见到八角形纹样与原始历法紧密相联系的图像。凌家滩遗址是分布于江淮之间巢湖地区的一处重要的新石器时代遗址,考古发掘揭露史前祭坛一座,坐落于凌家滩墓地的最高处,面积约600平方米,由大小不一的石块、鹅卵石和拈土搅拌铺设而成。在祭坛东南角,发现约40平方米的红烧土遗迹(26)。显然,这处祭坛是举行春祈秋报农业仪式的宗教圣所,在仪式中曾以蟠燎方式来祭祀天神。祭坛最南端的3座大墓出土大量精美的玉制礼器,有玉人、玉龙、玉横、玉璧等,不少玉雕体现出神秘的宗教色彩。值得注意的是,1985年清理的M4,共随葬器物131件,其中玉器便有96件(27)。墓中出土玉龟一件,由背甲和腹甲组成,通体精磨。在背、腹甲之间,夹有一长方形玉片,长n、宽8.2厘米。玉片中央刻有两个同心圆,大圆圈套小圆圈。小圆内分布一规整八角形纹样,大圆内以直线平分八等份,每份内各分布一圭形标记;大圆之外,又有四个圭形标记,分别指向玉片四角(图二,6)。有的学者在研究时指出,玉片图形的意义与太阳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八角是太阳辐射出的光芒。在天文学上,大圆往往代表宇宙、天球和季节的变化,含山玉片大圆所分刻出的八个方位,可视作与李节有关的图形。玉片图形中的四方和八方,又与四象和八卦的概念相合,在季节上相当于农历的四时八节,并进一步推断当时已产生了原始的太阳历(28)。我们知道,古代天文学中所谓四象,既表示空间四大区的星象,又象征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和春夏秋冬四时季节,即东宫苍龙,代表春季;西宫白虎,代表秋季;南宫朱雀,代表夏季;北宫玄武,代表冬季。太阳在黄道上运行一周为一年,即太阳在恒星之间运行的轨迹。所谓星宿,意指太阳在运行明止歇暂宿之处,一年中某个节气的确定,取决于太阳在黄道上的具体位置,这就是观日授时。玉片上大圆外四个圭形标记,在空间上表示四维;在时间上则表示四时。大圆内等距离排列的八个圭形标记,应分别表示二分、二至以及立春、立夏、立秋、立冬八个最重要的节气。从某种意义上说,凌家滩发现的玉龟和刻纹玉片,可能是最原始的天文仪器。出土于墨西哥的著名的阿斯特克太阳历石刻,上面也有八角形纹样。该石刻为古印第安文明的产物,在历石上刻有多个同心圆,最中央圆心内是拟人化的太阳神托纳蒂乌的头像;头像外各圆环内的符号和图象则分别表示年月日。引人注意的是,太阳历中表示年的符号也是八角形纹,象征太阳放射的光芒(29)。
凌家滩祭坛墓葬还发现一件造型奇异的玉雕,从比例关系看,是一个作展飞翔状的大鸟,其张开的巨大双翼分别刻出动物的头像。令人注目的是,大鸟背上所刻的醒目图像:大圆轮内分布一规整八角形图纹,八角纹中央又分布日轮(图二,1)。毫无疑问,这个八角形图样是光芒普照的太阳的象征,大鸟驮着太阳飞翔,显然与金乌负日神话有关。中国新石器时代是产生氏族或部落神话最为丰富的时期,无论创世神话、农业神话还是日月神话,均对后世尤其是战国秦汉产生过重要影响。在有关太阳神的种种神话中,金乌负日神话是最为流行的题材之一。在史前人类的视觉中,每天日出日落,周而复始,这个神秘的发光体为何会在空中移动呢?人们自然而然联想到翱翔的飞鸟,认为是鸟类驮着太阳飞行,无论鹰、乌鸦还是燕子,一旦和太阳相联系,便成为被人们意念化的太阳鸟。如《山海经·大荒东经》载:“汤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于乌。”《淮南子·精神训》:“日中有竣鸟。”《论衡·说日》:“日中有三足乌。”《楚辞·天问》王逸注引古本《淮南子》:“尧命界仰射十日,中其九日,日中九乌皆死,堕其羽翼。” 先秦时有关金乌负日的古史传说,实际上是来源于代代口碑相传的史前神话。太阳与鸟的密切关系,在史前东夷部族中也可寻觅到踪迹。加前所述,东夷首领少昊是大阳神之化身,而他所统领的二十四个氏族均以鸟来命名,说明东夷诸部既崇拜太阳,又崇拜鸟。《左传·昭公十七年》载:“我高祖少暤挚之立也,凤鸟适至,故纪于鸟,为鸟师而鸟名。”挚同鸷,属于鹰、雕之类的猛禽,由此可见,东夷部族所崇拜的祖神少昊的神圣化形象,其实就是太阳与鸟的复合体。“凤鸟适至”,大概是指玄鸟之类的候鸟,其飞临时节正值春分前后,阴阳中,万物生;“故纪于鸟”,说明东夷诸部所创制的原始历法是从春季开始的,同时也表明他们的历法,既采用物候观察,又联系观测太阳来定季节。据民族学资料,将太阳和乌相联系的观念曾在不少古老民族中存在。如古埃及,太阳神崇拜始终居于至关重要的地位,堪称国家宗教的主体,其对太阳神的崇拜起源于对鹰神霍鲁斯的崇拜。早在公元前四千年代末,鹰神便被推尊为全埃及的太阳神(30)。古埃及的太阳神雕像,就是圆太阳两侧长着鸟冀,并有鹰头形象。出土的古波斯萨珊王朝的银币上铸有王冠图像,冠顶往往饰以六角星、新月和一对翼翅。夏熏先生考证:“波斯的宗教观念,以鹰鸟作为太阳的象征,犹我国称太阳为金乌。这对鸟翅可能便是代表太阳的。”(31)美洲的印第安人将太阳视为神鸟,甚至说是乌鸦(32)。阿根廷图库曼的迪亚吉特人有供奉太阳的神庙,他们在向太阳神鞠躬致敬时,向它奉献鸟的羽毛作为祭品。佛罗里达的阿帕拉奇人在山洞殿堂里祭祀太阳神,中午当阳光倾泻在祭坛上时,人们通过洞中孔道将太阳之鸟—――托那祖里释放出去,作为报信使者飞向太阳(33)。将日、鸟合一的观念,在中国不少原始部落中存在。浙江余姚河姆渡遗址出土的象牙制品上,刻有双鸟朝阳图像(34 )。泰安大汉口遗址出土的陶背壶上,绘有神鸟负日图像(图一,3)。陕西华县泉护村遗址出土的彩陶上,所绘飞鸟负日图像十分生动,从形象看应是燕子,正展翼翱翔,背部驮着圆圆的太阳(图二,2)(35)。在汉代的画像石和帛画上,阳乌是常见题材之一,或蹲于太阳之中,或负日飞翔,这些图像不是平白无故产生的,而是与古老的太阳神话一脉相承。严文明先生曾说:“在我国古代的神话传说中,有许多关于鸟和蛙的故事,其中许多可能和图腾崇拜有关。后来鸟的形象逐渐演变为代表太阳的金乌,……从半坡期、庙底沟期到马家窑期的鸟纹和蛙纹,以及从半山期、马厂期到齐家文化到四坝文化的拟蛙纹,半山期和马厂期的拟日纹,可能都是太阳神和月亮神崇拜在彩陶花纹上的体现。”(36)史前神鸟、太阳合一图像,尤其是玄鸟之类的候鸟负日图像,还应具有农事崇拜和原始历法的含义,与古老的物候观察和太阳观测存在某种联系。凌家滩墓葬出土的神鸟负日玉雕,把鸟的双翼刻成动物头像,看似怪异,其实与当时人们原始的思维方式有关。这和其他民族把鸟、某种动物与太阳复合为一体的做法有类似之处,反映了原始氏族古老的崇拜观念。这件玉雕出自于祭坛西南的大墓中,该墓共随葬各类器物87件,其中玉器便达58件,玉器又以礼器为大宗,诸如璜、璧、块、钱、戈等,往往成组成对出现。(37)祭坛墓葬中的死者往往具有首领、巫师或主祭者一类的特殊身份,这已为国内外考古资料所证实,如在太湖地区发现的许多祭坛墓葬便属此例;在中美洲,玛雅文化的祭坛上也埋葬显贵人物。再如新西兰、汤加群岛,首领的葬地通常也是所谓圣所。似乎可以推断,这件刻有醒目太阳徽记的神鸟、动物复合体的史前玉雕,应是一件圣物,具有太阳神崇拜或原始图腾性质。
太阳神话是一个古老的话题,在丰富多采的太阳神话中,隐寓着遥远年代所发生的某些重要事情。中国流传的“十日并出”神话,可能与远古十个太阳月历法有关;“羿射九日”的神话可能暗示着日图腾部落地衰落或重大的历法改革(38)“夸父追日”神话可能是观侧太阳、追踪日影的曲折反映。人们崇拜太阳是因为人类的生存离不开太阳,万物的生长离不开太阳,农业的丰收离不开太阳。正如印度古老的经典《梨俱吠陀》所赞美的那样:
太阳在哪里,哪里就有永恒的光;
我要去的地方有明亮的太阳,
那里使我长生不死,
在那里实现了我们的要求和欲望!
注释:
(1)郭沫若:《殷契粹编》,科学出版社1965年版。
(2)郑州市博物馆:《郑州大河村遗址发掘报告》.《考古学报》1979年第3期。
(3)(7)(33)爱德华·泰勒:《原始文化》,上海文艺出版社1992年中译本。
(4)恩格斯:《自然辩证法》第162页,人民出版社1971年版。
(5)徐南洲:《<山海经>—一部中国上古的科技史书》,载《山海经新探》,四川省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86年版。
(6)《中国大百科全书》(考古学卷),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86年版。
(8)何星亮:《中国自然神与自然崇拜》,上海三联书店1992年版。
(9)《中华文明史》第一卷,河北教育出版社1989年版。
(10)刘芳贤等:《路巴族的原始宗教》,载《中国少数民族宗教初编》,云南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
(11)(35)吴山:《中国新石器时代陶器装饰艺术》,文物出版社1982年版。
(12)李季等:《中国文物事业五十年展览巡礼》,(文物》1999年第10期。
(13)山东省文物管理处等:《大汉口—新石器时代墓葬发掘报告》,文物出版社1974年版。
(14)邓福星:《艺术前的艺术》,山东文艺出版社1986年版。
(15)唐兰:《中国奴隶制社会的上限远在五、六千年前—论新发现的大汉口文化与其陶器文字,批判孔丘的反动历史观》,载《大坟口文化讨论文集》,齐鲁书社1979年版。
(16)王永波:《成山玉器与日主祭—兼论太阳神崇拜的有关1J题》,《文物》1993年第1期。
(17)邵望平:《远古文明的火花—陶尊上的文字》,《文物》1978年第9期。
(18)王树明:《谈陵阳河与大朱村出土的陶尊“文字”》,载《山东史前文化论文集》,齐鲁书社1986年版。
(19)参见拙文:《燎祭起源于东部沿海地区》,《中国文化研究》1995年春之卷。
(20)《尔雅·释天》。
(21)《周礼·春官)。
(22)辽宁省博物馆等:《辽宁敖汉旗小河沿三种原始文化的发现》,《文物)1977年第12期。
(23)青海省文物管理处考古队等:《青海柳湾—乐都柳湾原始社会墓地》,文物出版社1984年版。
(24)何新:《十字图纹与中国古代的日神祟拜》,《百科知识》1985年第8期。
(25)德尔维拉:《符号的传播》,转引自何新《十字图纹与中国古代的日神崇拜》一文。
(26)李政:《1998年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评选揭晓》,《中国文物报》1999年9月26日头版。
(27)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安徽含山凌家滩新石器时代墓地发掘简报》,《文物》1989年第4期。
(28)陈久金等:《含山出土玉片图形试考》,《文物》1989年第4期。
(29)宋宝忠等:《阿斯特克太阳石(历)及其文明》,《社会科学战线》1985年第3期。
(30)谢·亚·托卡列夫:《世界各民族历史上的宗教》,中国社会科学出版杜1985年版。
(31)夏鼎:《青海西宁出土的波斯萨珊朝银币》.载《考古学论文集》,科学出版社1961年版。
(32)陈建宪:《神抵与英雄—中国古代神话的母题》,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4年版。
(34)河姆渡遗址考古队:《浙江河姆渡遗址第二期发掘的主要收获》,《文物》1980年第5期。
(36)严文明:《甘肃彩陶的源流》,《文物》1978年第10期。
(37)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安徽含山县凌家滩遗址第三次发掘简报》,《考古》1999年第11期。
(38)何新:《诸神的起源》,三联书店1986年版。

太阳崇拜是人类走向文明的唯一源泉-------《传世菩萨铜像》鉴赏
目录
概论
一        太阳崇拜与自然崇拜
二        太阳崇拜与动物崇拜
三         世界各地的太阳崇拜
四         中国的太阳崇拜
五        太阳崇拜艺术的归宿是对人的崇拜
六          对人的崇拜  历史选择了佛教释迦摩尼
七           太阳崇拜在今天
概论
有太阳的地方就有太阳神。
有阳光的地方就有太阳崇拜。
太阳崇拜在全世界各文明发源地的历史证明太阳崇拜是人类共有的财富。
宇宙只有一个太阳,他很孤独。其实太阳很充实,太阳有植物、动物、万物相随,万物生长带来它的无限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