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讲坛屈原爱国:《流逝的岁月》 左权将军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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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逝的岁月》 左权将军之死

    还是5月底,敌占区就风传左权将军殉国的消息。我们听到后,分明知道它很可能是属实的,因为当时我们亲眼看见彭总带着警卫人员突围时,左参谋长就在那里顶着指挥,料定他将以身殉国,但是我们总希望这个消息是误传,靠不住。随后,口内各村也传来左参谋长殉难的噩耗,村干部来问我们,我们还是说,我们离开战场时,左参谋长亲自在那里指挥,很精神。不过后来的情况,我们就不知道了。我们这时回答问题的口气,虽然已经有些改变,但仍然希望这个消息是误传。

    到6月上旬,有人从敌区带给我们一份北平出版的报纸,那上面不但登了左权将军殉国的消息,而且有详细的报道。报道的前一段基本上符合我们的经历。对我们突围后的报道说:左权将军一直站在那几棵树下,一步未退。敌人估计他身边一定有不少部队,未敢突然向他冲去,只是用枪炮向他射击。后来不见他的身影了,也没有人还击了,敌人才从沟的对面走过去,当到了他站立的树旁,看见他已经倒在地上,神态很安详。很快,一个敌酋来查看,看出将军是中炮弹致命的。敌酋反复端祥将军的神态,对将军很表崇敬,命令所有在场的敌军,一律向将军致军礼,表示对一个模范军人的敬意。我们看到这里,忍不住哭起来,旁边的人,见我们哭泣,知道左权将军真的牺牲了,一个个也都泪流满面,痛哭失声。

    北委泉地主家首先为左权将军设立了灵堂,灵堂庄严肃穆,比范子侠的灵堂还要大些,他一家人都为左权将军焚香秉烛,作揖叩头致礼。村支部和我们商量的结果,决定在村公所大院里设灵堂,而在大院的门前,用柏树枝立一座牌坊。灵堂里的左权将军像是由李挺英、彭华和我三人用毛笔画成的,虽然不够形似,但我们认为画出了他的精神,那庄严威武的神态,令人肃然起敬。全村各户,除少数自设灵堂外,大多数都扶老携幼,到大院灵堂来烧香叩头,他们一进门就放声痛哭,无限伤心。妇女会还准备了一些人昼夜哭灵,被我们劝阻了。

    整个临河川,无论口内口外,都以北委泉为榜样,各村都树立了牌坊,设立了灵堂,为左权将军致哀。这一举动,甚至影响到敌占区,那里设灵堂的人家当然要少些,而且多半是秘密的,但那一段时间内,敌区来往的马车和牲口头上,也和临河川一样,都戴上了一块白头巾,这分明是为左权将军戴孝嘛。敌伪明明知道,但也无可奈何,甚至有个别炮楼,用竹竿挑着一块白布,挂了出来。左将军之死,扣动了每个中国人的心弦,他真不愧为中华民族的脊梁啊!我们由此看到中国人心不死,抗战必胜,日寇必败。尽管我们当时困难重重,牺牲惨重,但人心所向,使我们从悲愤中感到无穷的温暖。

    6月下旬,我们从太行区的报上看到了中共北方局和野战政治部联合发出的通知,通知叫《关于追悼左权同志的决定》。它要求全华北各解放区在7月7日抗战五周年之际,举行追悼大会。同时还登出了朱总司令《悼左权同志》的诗:

    名将以身殉国家,拼将热血卫吾华。

    太行浩气传千古,留得清漳吐血花。

    这首诗悲壮沉雄,典雅古朴,把代表我华夏民族精神的浩然正气,用巍巍太行的形象表达出来,正好是千古传下来的,又将千古传下去。为抗击日寇侵略者,那无数英烈所流的血,好像江河里层层叠叠的浪花一样,非常壮丽,而清漳河以其清澈著名,由左权将军的血在其中所激起的浪花——血花,自然更加壮美无比。

    我们读了这首诗,认为它虽是绝句,实为绝唱。于是决定我们三人都要写点东西来悼念。我记得李挺英写的是《誓词》,其中写道:他以后一定要参加空军,驾着飞机去炸平东京,为死难同胞复仇。后来,李挺英到了东北,果然参加了空军,全国解放后还当了东北空军学校的校长。不过,用不着他去报仇,日本帝国主义已因其侵略无度,恶贯满盈,在1945年就受到了原子弹的惩罚。

    我也想写首诗来悼念左权将军,但一提笔就悲愤不已,写不出来。历代写这样的诗,除“骚体”中的《国殇》之外,都用“颂体”,而颂体多是四言,既古板,又难懂,我从来就不喜欢。朱总司令用七言绝句的近体诗写了,而且写成了绝唱,无以复加,我可不想步他的后尘。怎么办呢?想来想去,凑成一首词:

    清漳,浊漳,萦回太行。

    曾经多少沧桑?

    终流向远方。

    天长地长,日月争光。

    千秋万代留芳。

    念将军不忘!

    写完后一想:词,多半是风月之作,怎好用它来抒发庄严、赞颂、悲愤之情呢?后来再一想,词到苏(东坡)辛(稼轩)之后,不是也有豪放一派吗?总司令既可以创造性地用诗作来悼念,我为什么不可以创造性的运用词作呢?于是就这样写在纸上,算作定稿。不过当时我还记不清词牌,等以后找到词谱一查,原来这首词牌是《醉太平》,我对词谱的记忆并没有错。

    为了悼念左权将军,我们把悼念作品拿到灵堂里在他的画像面前焚香朗诵,就像旧社会读祭文一样。彭华朗诵的声音凄凉婉转,令人伤痛。李挺英则激昂慷慨,大有炸平三岛之势。最后轮着我读时,全场的人早已潸潸流泪,但我还是抑制住悲痛,慢慢地焚香秉烛三鞠躬后,像军人那样立正在画像前,双手捧着我的词作朗诵起来。读上阕的时候还比较气足;读下阕时,我实在不能支持,还没有读完,便哽咽着读不下去了。这时彭华忙为我接着往下读,读到最后一句“念将军不忘”,他也泣不成声,只听得李挺英大声呼喊道:“左权将军万岁!”于是全场跟着高呼口号,“为左权将军复仇”、“左权将军万岁”的口号声,震动屋瓦,震动山谷,人们的心情也由悲痛中惊醒过来,转为无比振奋。

    在全华北于7月7日追悼左权将军的前两天,我们便在口上村召开了整个临河川追悼左权将军的大会。不仅口内口外各村的群众来了,武西县(当时武安分为武西和武东两个县)靠近临河川各村庄的群众来参加的也不少,就是武东县,除附近区村有群众来参加外,敌区也有许多村庄派代表来参加或送来挽联与花圈。开追悼会时,按本地习惯鸣炮为礼,同时民兵还拉响许多地雷,一时山鸣谷应,地动天摇,人们振臂高呼口号,把追悼会变成了对日本帝国主义的示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