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政审批软件:日本学者儿岛襄的《朝鲜战争》初译【连载】(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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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麦克阿瑟解任
  
  259.包围战未实现(第二十一章1)
  第187空降团按预定计划于3月23日上午九点降落在汶山地区。一共动用了70架C119和45架C46运输机,损失为0。
  当天清晨六点多,李奇微乘小型侦察机从水原机场出发,然后在目标附近上空3000英尺的高度盘旋,等待空降部队的到来。之所以在3000英尺高度等待是为了避免遭到地面轻武器的射击。战场一带晴空万里,视野非常开阔,李奇微一边望着春绿点点的山野一边下意识的摩擦着脚脖子。二战诺曼底登陆时,李奇微身为第82空降师师长,也曾空降到科唐坦半岛上,跳伞时的豪快和穿梭于枪弹中的紧迫感相交错,“那时的回想”浮现在李奇微的脑海里。“将军,您不想亲自跳下去吗?”“唉,我已经上年纪了。”面对似乎看到他心里去的飞行员的戏问,李奇微苦笑着回答道,摩擦脚踝的手收了回来。从1944年6月的那一跳算起已经七年了,骨头已经老化了,四肢关节也变得有些僵硬了,56岁的他也许是担心落地时会受伤吧。“还有,我已经不是师长而是司令了。”“是的,将军,执行跳下去的活到师长就行了。”师长能跳,为什么军长司令就不能跳了呢,这是没有道理的,李奇微和飞行员大笑起来。
  第187空降团的空降行动向一大群缤纷的水母在蓝色的天空中遨游,煞是壮观,作为空降的专家,李奇微关注的则是物资的投送,二战时期吉普车、重炮等装备的投送是比较困难的,而现在技术得到了改良,这种重装备的投送成为了可能。按预定计划吉普车、105榴弹炮等重装备从运输机上投下,李奇微很满足。第187空降团在20平方英里的区域内安全落地后,李奇微命令飞行员着陆。
  飞行员找了一条没有地雷标记的道路准备降落,空降部队的官兵突然看见一架侦察机飞来,以为是来慰问的,只是兴高采烈的挥挥手,并没有让出道路。飞行员摇摆机翼,把手伸出窗外示意让开,而地上的官兵仍旧是挥手回应。这样在头上通过了五次,那些官兵似乎明白过来飞机要降落,这才让出了道路,李奇微的飞机终于可以落地了。
  沟渠里有中国士兵的尸体,伴随着枪声山丘斜面有中国士兵在下来……李奇微站在那里,立即直面着第一线的景象,不过总体来说战场还是比较平静的。散发的枪炮声表明中国军队已经撤退了。
  配合第187空间团行动的韩国第1师看见北方的天空中满是降落伞后,开始攻击前进,行动后发现面前已经没有了敌人。
  只有进攻议政府的的美第3师遭到了抵抗,第1军军长米尔潘命令第187空降团向议政府北方前进。此刻,降落时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滚滚,下起雨来。空降部队只有吉普车,而且数量不多,卡车和兵员运送车一辆都没有,只能靠两条腿在泥泞的道路中行军。行动当然是迟缓的,等空降部队抵达议政府北侧的东豆川附近时,中国军队早已向北撤退了。
  结局是李奇微精心策划的包围战——“勇敢作战”未能实现,第187空降团再次“空”降。 260.最后的声明(第二十一章2)
  翌日,3月24日,麦克阿瑟飞临汉城,在视察前先和李奇微进行了会谈。这是自开战以来麦克阿瑟第14次到前线视察,而这次视察出现了不曾有过的状况。此前麦克阿瑟都是在前线发表声明,而这次却是出发前在羽田机场就宣读了声明。
  “作战按预定计划进行着,我们现在已经在实质上将有组织的共产主义军队赶出了南朝鲜……”麦克阿瑟不时看一眼声明原稿,平静地朗读着,声明说联合国军已占有优势,并特别指出中国缺乏能够保障现代战争进行的必要物资的工业生产能力,麦克阿瑟接着说:“现在,联合国军的行动受到限制,相应地使中国得到了军事利益,即使如此,中国也不可能靠武力完全征服朝鲜。因此,敌人现在已必然痛苦地认识到,如果联合国改变它力图把战争局限在朝鲜境内的容忍决定,而把我们的军事行动扩展到中国的沿海地区和内部基地,那么,中国就注定有立即发生军事崩溃的危险。但是,联合国在朝鲜的政治目标是任何国家都没有理由反对的,在我作为司令官的权限以内,我诚挚地努力寻求不再继续流血而实现这个政治目标的任何军事途径。为此我准备随时和敌军司令在战场上举行会谈。”
  李奇微汇报说“勇敢作战”失败,如果不再北上的话就无法捕捉到中国军队主力后,麦克阿瑟听完点了点头。下午五点二十七分,麦克阿瑟回到羽田机场,又向记者们发表了声明:“……三八线……实际上从来就没有过军事意义,我们的海空军可以自由越过这条线,地面部队以后也将这样……”
  根据美联社的电文,麦克阿瑟是这样说的:“如果第8集团军认为为了确保安全需要突破三八线进行适当的战术性动作是明智的选择,我会下这样的命令。”这部分内容其它通讯社没有,麦克阿瑟自撰的回忆录中也没有记载。
  另外,根据麦克阿瑟回忆录记载,出发前发表的声明是在接到3月21日参谋长联席会议电报前就准备好了的。这也意味着,麦克阿瑟只是按惯例准备了声明文稿,内容也不过只是以前主张的合集,而引发的争议却是始料未及的。
  “那个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这实际上是我作为总司令对指挥下的部队、日本以及世界的所发表的最后的声明。”麦克阿瑟似乎对伴随着这则声明所引发的事态发展感到相当意外。而这个意外感对获知了这则声明的杜鲁门和华盛顿首脑们来说,则显得相当愤怒。 261.好尥蹶子的马(第二十一章3)
  杜鲁门得知麦克阿瑟的声明是华盛顿时间3月24日(星期六)早上,读完之后他非常愤怒,正午(日本时间3月25日凌晨两点)便召集国务卿艾奇逊、副国务卿D.拉斯科、陆军副司令R.罗伯托三人召开紧急会议。
  麦克阿瑟的声明明显与联合国及美国的政策相违背。美国为了尊重联合国各国的意向,呼吁中国通过交涉结束朝鲜战争,准备了总统声明,麦克阿瑟应该是知道的。那么为什么麦克阿瑟会以最后通牒的方式要中国投降呢?而且还暗示联合国有可能做出进攻中国大陆的决定。这个声明本意是要求中国在投降和全面战争上做选择,结果反而很有可能激起中国的战意并发动新的攻势。这则无视三八线的声明,表明麦克阿瑟希望战争扩大,为此发出了一个对手无法听到的劝降通告。把战争扩大到北朝鲜甚至中国,很容易招致苏联的介入,从而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
  本来总统声明是表示为寻求和平解决方案,美国和联合国将在根本政策上进行转换,而身为联合国军总司令的麦克阿瑟的声明则完全与这个意思相反。麦克阿瑟有权发表这样的声明吗?
  “作为联合国军总司令发表这种声明是非常异常的事情。”杜鲁门在他的回忆录里记述道,特别让杜鲁门愤怒的是麦克阿瑟没有遵从总统的指令。“声明公然违抗了作为美军总司令的总统的命令,它是对宪法赋予的总统权威的挑衅。”而杜鲁门退休后的追述要比他的回忆录中记载的更直白:“我要把那个混蛋那个真正的混蛋撤掉!那家伙太混蛋了!作为一个将军太不懂得守规矩了!这样搞下去,将领中的一半到四分之三要进监狱了,我之所以要撤他是因为这家伙太不尊敬总统的权威了,除此之外别无办法。”
  在和艾奇逊等人的商议中,杜鲁门带着他的中西部的口音数落着麦克阿瑟违抗总统命令的种种行径。杜鲁门对麦克阿瑟抱有反感之心是从朝鲜战争爆发不久的1950年7月底麦克阿瑟访问台湾开始的。朝鲜战争爆发后,关于台湾的战略地位问题的讨论当然被提到了议事日程上,杜鲁门的台湾政策是“不使侵略不被侵略”。然而麦克阿瑟却主张在台湾进行积极的防御,甚至要国民党军反攻大陆。在结束台湾之行的一段时间里,麦克阿瑟一直保持着沉默,到了1950年8月21日在芝加哥召开的第51次退伍军人大会上,麦克阿瑟发去了讲话稿,称台湾是维护美国安全不可缺少的战略要地,将来会成为“展开亚洲大陆作战的基地”。从那时起,杜鲁门就开始考虑撤换麦克阿瑟了。“那家伙那时70岁,比现在的我(1961年)小7岁,我想那家伙的脑子多少有些问题。他的身边尽是乖乖听话的幕僚,就让他们去舔他的屁眼都不会反对……难道不奇怪吗?”8月26日,杜鲁门召集国会、国防、参谋长联席会议的首脑,提议解除麦克阿瑟的职务,点名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布拉德雷为接任者。但是,列席者一致反对,杜鲁门只能让步,只是要求麦克阿瑟撤销讲话稿。
  这以后,两个人战争观的差别愈发明确,对立越发表面化,杜鲁门希望朝鲜战争能体面的结束,麦克阿瑟则希望获取全面的胜利,杜鲁门考虑的是以欧洲为主线的政略,而麦克阿瑟则强调亚洲是共产主义阵营的主要力量。
  威克岛会谈,两人还能相互理解,事态的变化出现在中国军队介入战争之后。麦克阿瑟在联合国军处于败势之际,开始声明失败是由于华盛顿和联合国制约自己的作战行动造成的。杜鲁门再次开始考虑撤换麦克阿瑟的问题,考虑到在这个阶段解职将被视为追究失败责任,所以推后了。相应的在12月5日,杜鲁门针对所有美军指挥官,正式要求在发布任何有关美国政策的意见时,事前必须征得国会以及国防部的许可,要求是发给全体指挥官的,另外还专门给麦克阿瑟发了一份指示电报,麦克阿瑟之后只是向参谋长联席会议以及国会、国防部请示了与军事有关的内容。但是在1951年2月13日,向新闻界披露要求攻击中国“圣域”的见解第一次违反了这个流程,麦克阿瑟又开始公开发表与外交、政治相关的意见了。华盛顿方面意识到麦克阿瑟的举动违反了去年12月5日总统的要求,而3月24日的声明更是令杜鲁门的对麦克阿瑟的反感达到了顶点。
  杜鲁门想起了C.桑德堡的《林肯传》中一些插话,林肯总统在南北战争时期对北军指挥官马克莱兰将军也很头痛,这位将军不遵从总统的指示多次发表政治声明,林肯忍耐着,当别人问及如何处理这位将军时,林肯说道:“我不打算处理什么,他就像匹爱尥蹶子的马,喜欢乱说话,对他这种乱蹦乱跳的马,只要走过去对他大喝‘别太过分!把我惹火了我就撤了你!’就够了。”结果是林肯最终还是流放了这匹爱尥蹶子的马,撤了马克莱兰将军的职。
  杜鲁门为了维护美国宪法中文官治国的根本,他要解除反抗文人总统的军人——麦克阿瑟的职务。“别无选择,这是我的责任!”杜鲁门记述说当时他的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262.平静的麦克阿瑟(第二十一章4)
  杜鲁门再一次对解除麦克阿瑟职务一事进行了检讨,不过在3月24日的会议上,他并没有将他的想法和决定披露给与会的国防部长等人,只是就声明本身征询了三个人的意见。三个人指出声明违反了去年12月5日的总统指示,但都没有提及要撤麦克阿瑟的职。
  杜鲁门通过参谋长联席会议向麦克阿瑟发去了指令:“1951年3月20日传达给你的情报请细读,今后你要是发表声明的话,必须遵守12月5日的指示。另外,总统指示如果共产军队指挥官在战场上提出停战,务必报告参谋长联席会议!”
  欧洲各国的询问集中到了华盛顿,基本都是来确认麦克阿瑟的声明是不是表示美国政府关于朝鲜战争的政策发生变化的。报纸也都在头版进行了报道。《纽约时报》认为中国不会接受麦克阿瑟的劝降,同时指责麦克阿瑟的声明阻碍了联合国将朝鲜战争限制在局部并加以解决的计划。国会对涌来的记者不胜其烦,做出了如下声明:
  “麦克阿瑟接受美参谋长联席会议的军事指令来指挥联合国军的作战……朝鲜战争的政治方面,麦克阿瑟的声明中相关陈述并不是他现地指挥官的职责范围内的事情,现在联合国以及有关政府之间正在磋商之中。”
  关于这则声明,《纽约时报》以“谜”来形容,因为它意味不明。由此,愈发勾起了记者们的疑念,各类“消息灵通人士”、“高级官员渠道”、“权威通道”全都动用起来,连周末都在加紧采访,各级渠道的谈话内容互相矛盾,一片混乱。
  东京已得知华盛顿很忙乱,不过麦克阿瑟司令部里一点慌乱都没有。外交局长西博尔特回忆说,虽然大家都知道华盛顿和麦克阿瑟之间的矛盾,但是没有一个人想到麦克阿瑟会被“处罚”甚至“撤职”。“反而,大部分人都相信华盛顿最终会同意麦克阿瑟的意见。”
  麦克阿瑟自己也没有“危机感”,表情、动作一如既往,相当平静——西博尔特记述道。
263.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报告(第二十一章5)
  ——我在几天内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杜鲁门是这样记述的。“这个问题”当然是关于麦克阿瑟解职的问题。
  解职涉及到法律根据、国内外影响、手续等问题,杜鲁门慎重的要求政府、军队首脑进行反复检讨,因为这是有关一位最高级别军人的人事问题。这个过程和内容是极度保密的。因此,尽管华盛顿的新闻界处于兴奋之中,关于这件事还算安稳,报道还是围绕这个顽固的强势的老将军如何如何。
  又过了三、四天,杜鲁门仍然没有对麦克阿瑟采取行动。这期间,3月28日,不出所料中国拒绝了麦克阿瑟的劝降;3月30日,英国表态赞成和平交涉。
  中国对麦克阿瑟的劝降声明并不重视,拒绝也只是通过新华社评论的方式做出,评论说该声明是“愚蠢”的,并重申“中国拥护世界和平,反对美国侵略,中国将为解放全朝鲜而战斗到底!”中国政府并没有发表相关公报。
  英国在麦克阿瑟的声明遭到中国的消极对待之后,外交大臣E.拜温提出了新的和平交涉方式,“从中国方面对待麦克阿瑟声明的态度来看,以联合国军总司令这个名义来呼吁已经失效了。”拜温提出发表一个声明,声明以所有派兵参战的各国联名,以建立统一独立的朝鲜为目的,呼吁全部外国军队撤离。“同时,任命联合国军总司令的美国发表支持这个共同声明的公报,那么苏联和中国肯定会加以考虑的。”拜温的提案没有获得什么反响,东京方面对于提案过低评价麦克阿瑟权威这点也没有回应。
  朝鲜战线的动向变化不大。因为中朝军队主动后撤,战线缓慢地向北推进,3月30日,各战线都越过了撕裂者作战计划的目标线。由于没有什么战斗,美军士兵和各国士兵都没有什么紧张感,倒是痢疾和感冒的人增多了起来。
  李奇微决定再向北推进试试,开始策划“凹凸作战”,准备建立从临津江口北侧经开城东约十公里的板门店向东北延伸斜穿三八线再经涟川、华川至东海岸杆城的战线。李奇微将三八线以北二十公里东西走向的这条线命名为“堪萨斯线”,也是凹凸作战的目标线。战线宽184公里,因为中部山岳地带险峻的地形,作战名叫“凹凸”还是比较合适的。因此李奇微判断首先要确保补给线路,当天向各军作了“凹凸作战”的内部通报,并指示加紧道路修补和铺设。
  三月底四月初这个时期,日本的关心则集中在对日和谈上,特别是3月31日美国国务顾问J.达莱斯在洛杉矶发表了对日和谈草案概要,和谈的基本基调是希望日本在不久的将来能回归到国际社会中来。达莱斯演说当日,在战争中消失的东京银座的街灯重新亮了起来,花费了八百万日元装起来的106盏街灯每个装有两个200瓦的灯泡,灯光照亮了银座的街道,市民们发出了欢声,象征和谈的银座街灯——像一个告示,告诉日本人战争已经遥远了。
  而朝鲜的战争还在继续着。4月3日,麦克阿瑟飞临朝鲜战线。在视察完东海岸襄阳的韩国首都师的前线后,麦克阿瑟听取了李奇微的关于“凹凸作战”的构想,麦克阿瑟表示完全同意,随后指示“越过三八线的行动必须非常控制。”
  这是麦克阿瑟第15次也是最后一次前线视察,当然麦克阿瑟不会有这个意识,言行依然照旧,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没有按惯例发表声明。记者们一直磨着要求出个声明,副官L.潘卡上校以“元帅什么也不会说的”来推搪。
  两天之后,4月5日,李奇微正式下令起动“凹凸作战”,攻击开始日期定在4月9日,主要是因为道路原因,道路要到9号差不多才能修整完毕。
  麦克阿瑟向参谋长联席会议报告了“凹凸作战”即将开始,还附加了如果作战成功将发动再向北推进二十英里的“大胆作战”方案。“大胆作战”是他在襄阳和李奇微会谈时考虑到“凹凸作战”不能捕捉到敌方主力之际的应急作战方案,是由李奇微提出的。麦克阿瑟认为这个“大胆作战”是妥当的,并说“大胆作战”之后将不尝试以大兵力北进,而只进行营规模的火力侦察。
  “麦克阿瑟这次竟然非常低调啊。”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布拉德雷在读了麦克阿瑟的报告后耸了耸肩说道。而当天,参谋长联席会议通过国防部长马歇尔向总统及国家安全保障会议提交了一份报告。报告的标题是《关于朝鲜的军事行动》,内容是对朝鲜战争今后发展的展望,基本上是支持麦克阿瑟所持的意见的。参谋长联席会议以苏联的世界战略为基础进行考虑,认为如果苏联的战略焦点是在欧洲,那么在朝鲜能够牵制大量联合国兵力的话,对苏联是很有利的。相反如果苏联的战略焦点是在亚洲,那么联合国军离开朝鲜对苏联是有利的。而对于联合国来说,在朝鲜仅仅获得停战是最不利的,因为在完全解决之前必须保留兵力,保留的兵力将比战争时期的兵力为少,那将更无法排除共产阵营的威胁。因此,参谋长联席会议指出解决朝鲜战争不仅要靠军事,还必须依靠“高度的政治考虑”,并给出了今后的方案:
  1.关于苏联、台湾、中国加入联合国的问题,只要在不阻碍美国的立场,为了达成美国在朝鲜的政治目标,在朝美军将根据现在的计划继续作战;
  2.尽可能快的建立相当规模的韩国军队以分担联合国军的大部分任务;
  3.海空军做好直接攻击中国本土的准备;
  4.在朝军事行动进行时对中国本土的攻击只有在如下场合时才能紧急实施:
  A为了保护联合国在朝鲜以及远东的政策和目的;
  B美国确实从联合国获得联合国所希望协助的规模与性质;
  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方案成为了之后国家安全保障会议制定对亚洲共产主义阵营政策的基础,其核心观点是过早停战于美不利。对中国本土攻击的考虑和麦克阿瑟的一部分主张是一致的。总而言之,《关于朝鲜的军事行动》巧妙的组合了当时美国的政治和军事的主要考虑方式,应该是可以让麦克阿瑟感到满足的。此时发来的麦克阿瑟的报告似乎是在抑制他自己的本意,读来使人感到有些落寞。布拉德雷准备在杜鲁门总统审阅过后就立即向东京发送《关于朝鲜的军事行动》,想让麦克阿瑟高兴一下。 264.书信公开的影响(第二十一章6)
  但是布拉德雷的好意在杜鲁门对麦克阿瑟的怒气下烟消云散。
  当天,共和党议员J.马丁在美国众议院发表了“麦克阿瑟希望为了在亚洲展开第二战线而动用台湾国民党军队”的陈述,并公开了麦克阿瑟3月20日写给自己的信,马丁曾于2月12日在纽约市布鲁格林进行过动用国民党军队在亚洲开辟第二战线的演说。亚洲第二战线是马丁议员首先提出来的,但是这个特意发明的名词却没有引起什么反响。在得到了麦克阿瑟的赞同后,马丁似乎认为自己的这个主张被镀上了一层金。撕裂者作战开始的翌日,3月8日,马丁给麦克阿瑟写了封信,表达了对美国过度重视欧洲的政策表示不满,而他自己提出了亚洲第二战线的想法,想请麦克阿瑟的发表见解。信中还说,3月28日他将有一个广播演讲,希望能参考麦克阿瑟的意见,意思是要麦克阿瑟在这个日期前给与回复。
  麦克阿瑟于3月20日给马丁回了信。在他的《回忆录》中麦克阿瑟记述他和马丁议员的书信交往是“并没有那么重要……回信只是出于礼节”。对于马丁公开自己的回信,则不满的表示“不可理解且没有征得我的同意”。
  确实,马丁议员在广播稿中没有提到麦克阿瑟的回信,而突然在议会上拿出来就有点不合理了,并且麦克阿瑟的书信不是正式文件。但是,无论如何,麦克阿瑟的回信最大限度的刺激了杜鲁门总统的神经。麦克阿瑟的回信中在表示赞同马丁议员的观点之后,又写道:“有些人似乎不可思议地难以认识到这个事实,就是共产主义已选择亚洲这个地方来着手征服世界。外交家们在欧洲进行舌战的时候,我们在这里用武器为欧洲作战。如果我们在亚洲输给了共产主义,那么欧洲的陷落将不可避免;如果我们在这里赢得胜利,则欧洲就很将避免战争而维护着自由。正如你所指出的,我们必须赢得胜利。除了胜利我们别无选择。”
  麦克阿瑟的见解和他以往的观点一样,并没有什么新鲜内容。而麦克阿瑟如此坦率地表达这样的观点也只有这封给马丁议员的信。即使是激怒杜鲁门的3月24日的声明也没有到批判政府的程度,也没有如此露骨的批判美国政府的政策,类似的先例也没有。
  杜鲁门将麦克阿瑟给马丁的回信视为对总统的“公然反抗”。“那家伙自己给自己找被开除的决定性理由。有人提醒说他在4月5日公开的这封信已招致了不小的麻烦。这种信就算是个少尉写的也要被开除的。” 265.郑重的手续(第二十一章7)
  杜鲁门在4月5日前已下定决心解除麦克阿瑟的职务,因此4月6日他招集了艾奇逊、马歇尔、布拉德雷、总统顾问A.哈里曼,明确提出了这个议题。哈里曼回答说两年前就应该这么做了,哈里曼指出1949年春,继上一年之后,麦克阿瑟再次以公务繁忙为由拒绝了总统要求他回国述职的指示,以此作为麦克阿瑟不服从领导的例证。但是,其他三个人的反应比较谨慎。
  马丁议员公开了麦克阿瑟的回信后,美国各大报纸立即报道了这件事的重要性,美联社的报道强调了麦克阿瑟的功绩和声望,并说如果将麦克阿瑟解职,可能将使美国分成彼此争论的两派。这篇报道虽有些夸张,但麦克阿瑟作为军人的崇高声望确实无人能及。
  布拉德雷承认麦克阿瑟的不服从以及违反军规,但希望能和陆军参谋长科林斯磋商后再做决定。艾奇逊同意布拉德雷的做法,并表示不仅仅是科林斯,还需要参谋长联席会议全体成员参与,艾奇逊认为这件事必须慎之又慎,他对杜鲁门说道:“如果解除麦克阿瑟的职务,您将必须准备面临您任期内最大的斗争。”
  实际上,麦克阿瑟的接任并没有引发成这样的政治问题。但在当时,艾奇逊多少会担心解除麦克阿瑟的职务是个“会影响杜鲁门政权的存在”的问题。如此顾虑一名军人的解任在美国历史上是没有先例的。
  翌日,杜鲁门又把着几个人召集在一起协调此事,指示马歇尔去查阅过去两年间麦克阿瑟与国防部之间的往来文件。在当天的内阁会议上,杜鲁门没有提及麦克阿瑟解任这件事,成员中也没有人提出这样的问题。内阁成员中陆军部长佩斯当天要出发去朝鲜前线视察,也没人告诉他任何有关麦克阿瑟解职相关的事情。
  当天,麦克阿瑟招待了两名众议员,相谈甚欢。一个是密苏里州的共和党议员O.阿姆斯特朗,另一个南卡罗莱纳州的民主党议员W.多恩。据这两位议员说,麦克阿瑟心情愉快地谈论着朝鲜战争,其中轰炸满洲和投入国民党军队的主张着实令他们吃了一惊。
  4月7日上午九点,杜鲁门再次在办公室召集了艾奇逊、马歇尔、布拉德雷、哈里曼,会议很短,马歇尔表示同意前天哈里曼的意见,其他三人也都点了头。杜鲁门要求布拉德雷召开本部会议并希望在九号(星期一)拿出统一意见。
  翌日,4月8日是星期天,杜鲁门首先告知财政部长J.斯纳达决定解除麦克阿瑟职务这件事,随后叫来了艾奇逊。在得知斯纳达赞成解职后,艾奇逊觉得解职手续应提前准备起来。“星期一听完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意见就可以着手准备了。”
  当天下午参谋长联席会议在国防部召开了会议,参会的有主席布拉德雷上将、陆军参谋长科林斯上将、空军参谋长范登堡上将、海军作战部长夏曼上将四人。布拉德雷转述了总统要解除麦克阿瑟职务的决定,要求会议讨论解职对军事面的影响问题。四个人中科林斯是和麦克阿瑟关系最密切的,布拉德雷在6日的会议上曾说要和科林斯磋商,听取科林斯的意见也是本次会议目的之一。不过科林斯和其他三个人的意见一致,对解除麦克阿瑟职务一事没有提出异议。科林斯是观点和杜鲁门一样,指出麦克阿瑟确实不能服从美国的政策,公开发表政治意见违背了总统的命令。“总统作为全美军队的总司令,有权任命一位能遵从作战基本政策并尊重总统意图的人为现地指挥官。”四个人的讨论结果是从军事角度考虑必须解除麦克阿瑟的职务,随后他们来到马歇尔的办公室。
  布拉德雷作为代表报告了会议经过和结论,在布拉德雷说完之后,科林斯站起来说道:“我建议在解任这件事上一定要尽可能的采取郑重的手续。”说完他就提前离开了办公室。 266.凹凸作战(第二十一章8)
  ——4月9日
  在朝鲜,“凹凸作战”按计划开始了。
  李奇微预想作战会遇到困难。4月5日以来,中、西部战线北方,以铁原至金化为底边、平康为顶点的三角地带,中国军队的集结很频繁,似乎是在准备攻势。平康、铁原、金化区域一直是中朝军队的补给和指挥中枢,被称为“铁三角地带”。李奇微判断如果不能控制“铁三角地带”,那么中朝军队很容易反复展开反攻,所以在“凹凸作战”之后将以这个地带为目标实施“大胆作战”,但前提是“凹凸作战”必须要取得成功并能确保堪萨斯线。而如果中国军队展开反击,那么“凹凸作战”本身的实施都有问题。
  李奇微回顾了之前的战例,突然判定一旦中朝军队展开反攻,其目标将是中部战线,因此在前一天命令第9军军长W.霍吉少将调整部队配置。原计划第9军的右侧是韩国第6师在左、骑1师在右、陆战1师为预备队,李奇微将骑1师和陆战1师交换了位置。目的在于一旦遭到突然的攻势或根据实际情况将“凹凸作战”转为“大胆作战”时,战斗力最强的陆战1师能在最前线发挥作用。
  第9军军长W.霍吉通知陆战1师师长史密斯变更位置,并询问一天时间能否准备好,史密斯回道:“我们海军陆战队的模式是准备工作不会超过一小时的,请不用操心。”史密斯所说的陆战队模式是“困难情况下只比容易情况下多用半小时,再困难也用不了半个小时。”一个小时时间绰绰有余。霍吉表示感谢,史密斯则挺着胸脯,而陆战队员对突然被调往前沿则大倒苦水。
  9日晨,攻势开始。陆战1师和韩国第6师在春川北方渡过北汉江向华川前进。江上已架好了工兵桥和舟桥,两个师很轻松的开始过江,行动开始不久,水流量突然增大,水位陡涨了1.3米,韩国第6师的工兵桥被上游的洪流冲垮,陆战1师也急忙将舟桥撤回岸上。原来,中国军队将北汉江上游的华川大坝的闸门打开了。
  李奇微接到报告后,猛然想起第187空降团来,可以让第187空降团在华川大坝地区空降,关闭闸门,解决洪水问题,还可以掩护第9军北上。但是,电话那头空降团团长伯恩冷冰冰的回答道:“我团还在汉城集结,目前无法出动!”“不用整团出动,有两个营就足够了。”“很遗憾,无法满足您的要求。如果是和敌人战斗,我团去哪都可以,但是到大坝上去‘洗澡’可不时我团的任务。”第187空降团已经参与了多次任务,由于上级部门敌情判断失误屡屡扑空,部队上下一致不满,伯恩的声音里充满了这种情绪。
  李奇微只得放弃动用空降团的念头,转而命令作为第9军预备队的骑1师派突击队前去。帕玛师长选中了第7团,团长W.哈里斯中校接受了第4骑兵巡逻连的配属,准备出发。考虑到路途艰难,尽是山岳地带,部队只能徒步行军,所以要各自带足器材和补给品。各方面的准备费了一些时间,入夜时分,第7骑兵团终于出发了。 267.老爷子的回击(第二十一章9)
  正午时分,差不多就是李奇微被伯恩拒绝的时候,在东京,陆军部长佩斯正和麦克阿瑟一起进餐。佩斯是上午十点抵达羽田机场的,随后直趋总司令部听取了参谋长黑奇和情报部长威罗比的战况说明,然后到大使馆的宿舍拜访了麦克阿瑟。
  路透社报道说佩斯向麦克阿瑟描述了华盛顿的政治气氛,特别是杜鲁门总统对麦克阿瑟给马丁议员回信内容的反应。但是,佩斯在吃过午饭后,回到总司令部会见了外交局长W.西博尔特,西博尔特想就马丁议员的话题深入了解时,佩斯回应“我什么也不能说”。因此佩斯并没有泄露和麦克阿瑟会谈的内容,路透社的报道很可能是从麦克阿瑟身边的人那里获得的。总之,佩斯此时尚不知道杜鲁门的“解职决定”。和西博尔特谈话过后,佩斯到朝鲜前线视察去了。
  西博尔特送走佩斯后,接待了麦克阿瑟的副官S.哈弗上校的来访。哈弗上校已经嗅出了华盛顿方面的“火药味”,特别提到了关于麦克阿瑟给回复马丁议员的信件的报道。“感觉非常麻烦,干脆让元帅飞到华盛顿去,来这么一下子,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西博尔特认为美国的政策与复杂的国际情势相互牵扯,问题是麦克阿瑟对这两样东西并不看重。“老爷子如果在国内公开发言,肯定能将一般的批判言论驳回去。”
  “这当然没问题,老爷子处理这些问题那还不简单。”
  从菲律宾时代开始,麦克阿瑟的亲信们被称作“巴丹孩子”,是太平洋战争初期和麦克阿瑟一起孤守菲律宾巴丹半岛时人们之间的亲切称呼。民政局长霍特尼、情报部长威罗比等其他多数司令部要员都是“巴丹孩子”。
  哈弗上校也是其中之一,哈弗还是海军中尉的时候因病退伍,后来在菲律宾被麦克阿瑟起用,一直升到陆军上校。他和其他“巴丹孩子”一样,是彻底敬佩和服从麦克阿瑟的,他和西博尔特谈论时的语调充分表露了这种心境。
268.体面的解任(第二十一章10)
  晚上十一点——华盛顿时间4月9日上午九点。
  艾奇逊、马歇尔、布拉德雷、哈里曼集中到杜鲁门面前,杜鲁门向四人询问关于麦克阿瑟解任的结论,布拉德雷说参谋长联席会议一致认为解任是恰当的。马歇尔赞成解任,并说这是自己“最终的结论”,哈里曼则仍然坚持“两年前就该解任”的观点。艾奇逊对解任表示“完全同意”。
  杜鲁门接着询问继任者的问题,马歇尔推荐李奇微接替麦克阿瑟,原第1军军长J.范弗里特中将接替李奇微出任第8集团军司令。杜鲁门当即表示同意。
  接着议题转到解任手续问题上。布拉德雷赞同前一天科林斯是意见,手续一定要郑重。同样是陆军元帅的马歇尔也提请杜鲁门注意这点。
  解任对一个军人来说是很不光彩的,特别是作战正在进行的时候被解除指挥官的职务是最不体面的。如果不是因为负伤或生病,一般都是由于被判定为抗命、作战失败或是无能,解任后还会有军事法庭在等着。但对麦克阿瑟来说,却是个特例。
  广义上来说,不能忠实的执行总统的指令即属抗命,相当于根据“政治的判断”做出的解任决定。
  军历、战历无可挑剔,武将能力不容置疑。
  美远东军总司令兼联合国军总司令一旦被解除远东军总司令职务的话,其联合国军总司令的职务也将自动被解除,解除的仅仅是总司令的职务,美国陆军元帅的地位还是保留的。
  另外,麦克阿瑟是当时美国陆军资格最老的将军,是美国陆军史上获得过最高勋章次数最多的军人,科林斯、马歇尔、布拉德雷希望对这位“赫赫英名”的前辈的解任能尽量体面。
  “怎么样做才算体面呢?”
  “显然,光凭一纸电报是不行的……”
  虽然能够理解军人之间惺惺相惜的心情,但是对麦克阿瑟毫无好感的杜鲁门不耐烦地对正在沉思的布拉德雷说道:“佩斯不是在朝鲜吗?让佩斯拿着解任通知书去找他,不要在办公室,在他的宿舍里通知他不就行了?”马歇尔表示这样做可以。
  通知麦克阿瑟的时间定在东京时间4月12日上午十点——华盛顿时间4月11日晚上八点,同时刻,杜鲁门将召开记者发布会。
  会议结束后要准备解任命令、给佩斯的指示等一系列文书,到下午三点十五分,四个人再次来到杜鲁门面前,请杜鲁门在解任命令书上签字。签完字后杜鲁门指示艾奇逊,通过国会、驻韩大使穆乔、佩斯的联络顺序向朝鲜发电。杜鲁门的签字时间是9日下午三点多,日本时间是10日清晨五点多。 269.电报直达东京(第二十一章11)
  当天,朝鲜西部和东部战线顺调推进,而中部战线的韩国第6师和陆战1师还在为前一天开始的北汉江的洪水烦恼。第7骑兵团虽然在前往华川大坝,但是由于不习惯带着物资的徒步行军,步伐很缓慢。
  下午,国民警卫队第40师的先头部队乘运输舰“帕特南将军号”抵达横滨。第40师是加利福尼亚的警卫队,根据麦克阿瑟的请求,被派到日本执行防务。师长D.哈德尔森少将声明说该师的后续部队将在一周内到达,执行相同任务的俄克拉荷马的国民警卫队第45师的出发准备也已结束了。横滨港第8集团军的军乐队等候在岸边,当船靠岸后,隆重的奏起了军歌。船上的士兵事先已经知道不会被派往朝鲜战线,听到奏乐后也发出了欢呼声,此时正是樱花时节,港口背后的山丘上樱花盛开,美丽的风景让警卫队的士兵们很开心。
  ——四月十一日
  东京,从前一天夜里开始下起雨来。
  上午八点麦克阿瑟起床,和平常一样悠闲的吃完早饭,十一点前到了总司令部。
  此刻,华盛顿时间是4月10晚上七点,杜鲁门接到了布拉德雷的紧急联络。在确认发往佩斯的电报是否收到时,接到报告说釜山的陆军通讯队的发电装置发生了故障,无法接收电报。“就是说佩斯还没有接到电报罗?”“是的,本想另发急电,但出了些状况。”布拉德雷汇报说联系第8集团军司令部时,得知佩斯和李奇微到前线视察去了,要到晚上才能回来。即使现在马上将必要事项发过去,佩斯要在原计划的日本时间4月12日上午十点赶回东京基本上是不现实的。“无论如何都要妥善处理此事,别无选择。”
  东京,麦克阿瑟在总司令部的办公室里,按惯例阅读前一天晚上发来的朝鲜战况报告,并向副官哈弗上校交代各项指示,其中有一项是4月14日(星期五)去前线视察,哈弗说这将是第16次了,麦克阿瑟摘下老花镜,望着哈弗说道:“恩,次数无所谓,最近倒是越跑越远了。”之后,又开始过眼行政文件,和霍特尼交代完后,下午一点半,麦克阿瑟离开了总司令部回宿舍去了。平常麦克阿瑟都要办公到两点左右,然后回宿舍吃午饭,只有要和客人共进午餐时才会提早回去。当天,华盛顿州的众议院W.马格纳森和西北航空公司的总经理W.斯坦斯前来拜访。
  就在麦克阿瑟离开总司令部前三十分钟,华盛顿时间10日晚上十点左右,杜鲁门再次接到紧急联络。还是布拉德雷前来报告,说芝加哥某早报将报道关于麦克阿瑟解任一事的新闻。“真麻烦,那就很遗憾了,佩斯作为使者的计划不得不中止,你明白吗?”“是的,我将直接致电东京通知此事。”布拉德雷也觉得如果正式命令晚于新闻报道的话将失去意义。本来让陆军部长佩斯当面通知是个郑重的处理,而如果在新闻报道之后再进行通知就显得很失当了。
  在布拉德雷离开后,杜鲁门喊来报道官员J.肖特,指示他11日凌晨一点(华盛顿时间)准备一个特别记者招待会。
  麦克阿瑟还是一如既往往返于总司令部和大使馆宿舍之间,小汽车单程需要五分半钟,无论晴天还是下雨,这是命令规定的。当天下午一点三十五分,麦克阿瑟的克莱斯勒专车停在了大使馆门口。回到房间洗完脸,来到食堂,两位客人和麦克阿瑟夫人吉妮谈笑正欢,麦克阿瑟与夫人亲热的打了招呼,然后落座。
  下午两点——华盛顿时间11日零点,肖特开始联系各大通讯社通知召开总统特别记者招待会。华盛顿的记者们都有耳闻,政府首脑似乎要对麦克阿瑟做些什么,因为记者们感到白宫、国防部、国会这些天都处于紧张状态。总统在凌晨一点这样特殊的时间召开记者会,仅凭这点就足以让记者们从床上下来,记者们提前半个小时就全部集中到了会见室等待总统出现,有不少人是睡衣外面套着西装来的,而打领带的只有包括几个日本记者在内的少数人。
270.解任通告(第十一章12)
  深夜举行的总统记者招待会按计划于凌晨一点开始,但杜鲁门没有露面,而是报道官肖特宣读了关于解除麦克阿瑟职务的总统声明。
  “我深感遗憾地宣布,陆军五星上将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已不能在涉及他所担任职责的问题上全心全意地支持美国政府和联合国的政策。根据美国宪法赋予我的责任和联合国附加给我的责任,我决定变更远东的指挥官。因此,我解除了麦克阿瑟的职务,并任命马修.B.李奇微中将为他的继任者……”声明指出有关国家政策而进行的全面且激烈的辩论是美国民主制的基本要素,军事指挥官必须按照法律和宪法规定的方式服从颁发给他们的政策和命令,在危急时刻,这一因素尤其重要。最后做了如下总结:“麦克阿瑟将军是我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指挥官,这点是很明确的,对于他在重大责任岗位上对国家做出的卓越和非凡的贡献,全国人民深怀谢意。由于这一原因,我对不得不对他采取行动再次表示遗憾。”
  肖特宣读完总统声明后,将声明文稿复本散发给记者们,另外还有总统签署的解职命令书、范弗里特的第8集团军司令官任命书、麦克阿瑟解任的根据——他和参谋长联席会议的往复电文等。“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肖特按惯例向记者们询问道,随着这声询问房间里炸开了锅,记者们奔出房间找电话发报道去了。
  白宫记者们的兴奋很快传到了东京。肖特召开记者会的二十分钟后——东京时间4月11日下午三点二十分,内幸町转播会馆的外国通讯社里已经传来了麦克阿瑟解任的第一波报道。而这些外国报社、通讯社的记者,特别是负责人此时正在目黑的外相官邸参加首相吉田茂主持的花园聚会。官邸电话响起,房间内的记者也接到通知,大家急忙向转播会馆跑去。美联社东京分社社长R.拉塞尔虽然脚有伤,但还是拄着拐杖跑到办公室,安排手下到街上去采访日本市民和美国士兵的反应。
  电台方面,面向美军内部播送的AFRS中断了正常播放的纽约菲尔哈莫尼交响乐团的演奏,插播了这条新闻。
  麦克阿瑟几乎和东京的记者们同时接到了解任通告。在和马格纳森议员和斯坦斯总经理快进完午餐的时候,麦克阿瑟夫人注意到副官哈弗出现在餐厅入口处,麦克阿瑟是背对着入口的,所以没看见,而哈弗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僵硬,夫人站起身来,走出餐厅,哈弗两眼含着泪报告了麦克阿瑟解任的消息并递上了一个茶色的小信封,信封上盖着“特急”的印章。夫人回到餐厅,麦克阿瑟正开心的笑着,夫人走到麦克阿瑟身后,轻轻地把手搭在他的右肩上,然后把信封递给了抬头仰望的麦克阿瑟。麦克阿瑟略带疑惑的看了看信封和夫人的脸,发现夫人欲言又止的眼神有些呆滞,他向两位客人道了个歉,打开了信封。
  “参谋长联席会议第88180号电 亲启
  发: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
  收:美远东军司令官
  事由:转达总统命令
  总统命令:身为美利坚合众国总统和美国军队总司令,我很遗憾的宣布解除您盟军最高司令官、联合国军最高司令官、远东方面总司令官及美远东军司令官的职务。你的指挥权将交给马修.B.李奇微中将,立即生效。”
  麦克阿瑟在自撰的《回忆录》中认为这个电报解职命令是没有道理的,“……既没有听取事情说明,也不给解释的机会,也不考虑过往的相关事情——如此粗暴的解除我职务的手法,可以说是史无前例……就算是开除一个办公室里打杂的下级职员,也不能这样无视基本礼貌吧……”
  不过麦克阿瑟在看完解任命令的当时没有吐露这些想法,而是默然地凝视着电文。夫人搭着他的肩膀站在身后,两位客人面对突然“凝固”了的夫妇二人感觉出了一丝异样,也同样无言地坐着。
  “吉妮,”麦克阿瑟深吸了一口气,打破了沉默,抬头望着夫人说道,“我们终于可以回归故里了。”麦克阿瑟将电报装回信封,摆在桌上,招呼夫人和客人继续进餐。上甜品的时候,麦克阿瑟简单的说明接到了离职指示,两位客人对端上来的水果和冰激凌碰都没碰,只啜了口咖啡就赶紧告退了。 271.麦克阿瑟的不服(第二十一章13)
  麦克阿瑟送走客人后,回到住处,叫来了参谋长黑奇,指示他立即打电话给李奇微告知接任最高司令官的事情,并交代在李奇微到东京来上任之前,由黑奇代行他的职务。麦克阿瑟又叫来夫人、儿子阿萨说明了解任的事情,然后回到卧室,照例睡他的午觉。
  到底还是睡不着的,一会,麦克阿瑟给惠特尼去了电话,“科特,听到新闻了吗?”“是的,将军,我马上就来。”惠特尼带着哭腔回道,然后驱车赶过来。在车上惠特尼在思考见面安慰的话,但面对麦克阿瑟时候只憋出了一句“将军,一切都会好的”来。麦克阿瑟找惠特尼来主要是安排离任后他的人事问题。惠特尼和威罗比都是麦克阿瑟的心腹,和威罗比不同,惠特尼并不是一名纯粹的军人,他是在麦克阿瑟的特别照顾下,从律师转入将校编制并升到了准将。如果麦克阿瑟离任了,他的地位将变得很不安定,所以麦克阿瑟有些担心。“没关系,将军,您是担心您离开日本后我怎么办是吗?”“科特,华盛顿也许会让你转业的。”“不,将军,我会选择退役去服侍您,我今天就把请退信发往华盛顿。”惠特尼流着泪表示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他都要服侍麦克阿瑟。麦克阿瑟非常感动,“科特,你的好意我真是太高兴了。”麦克阿瑟湿润着双眼拍了拍惠特尼的肩膀。
  略早一点的时候,下午三点四十五分左右,总司令部外交局长西博尔特来到目黑的外相官邸参加聚会,获知了麦克阿瑟解任的消息。此时,这条消息已经在东京在日本传开了,参加聚会的人也都从外国特派员和收音机里获知了此事,西博尔特则是从吉田茂首相那里听说的,并想请他确认。西博尔特赶忙回到总司令部,正好艾奇逊的指示电报到了,电报指示他向日本政府通告麦克阿瑟解任的事实以及传达总司令官的更迭不会影响美国对日关系的意思。西博尔特再次返回外相官邸,吉田茂首相穿着和服在二楼的书房里接见到了他,西博尔特传达了艾奇逊的电报内容,然后提出了希望内阁总辞职以配合这个事情的建议,“如此重大事件肯定与政治变化相关,这也是日本政治的传统,而且吉田首相与麦克阿瑟私交甚密,总辞职是很自然的事情。”不过西博尔特的建议未能被接受,吉田茂在感谢他传达消息之后,回应不会考虑总辞职这件事。西博尔特离开外相官邸,直奔大使馆。
  当西博尔特站在麦克阿瑟面前时,脸上流着泪,说不出话来,麦克阿瑟递上了香烟给他点上。会话开始后,麦克阿瑟针对解任手续表示了强烈的不满。作为一名军人,总统如果能够退一步提出辞职劝告的话,他会很愿意接受并提出辞呈,“我已经在军队干了52年,结局是让我在公众面前脸面全无。”麦克阿瑟还说了很多不服的理由,不过西博尔特没有记述,因为“都是些以前没说过的辛辣用词”。等麦克阿瑟说完,西博尔特建议麦克阿瑟发表一个呼吁日本国民支持新最高司令李奇微的声明。“为什么?我没有这个打算。”“但是,将军,日本的今天是您业绩的纪念碑,为了维持这个局面,您应该做点什么吧?”麦克阿瑟没有回应,又把话题转向解任的问题上,又强调说自己一次也没有违反过华盛顿的命令,他早就忘记了给马丁议员写信的事情了。接着,麦克阿瑟又像对待霍特尼一样关心起西博尔特的前程来,“你太老实了,这是你的弱点,可能要为此付出代价哦。”西博尔特回答说他至少能够留任的,他认为自己会没事的,然后告辞了。站在大使馆门前,雨落了下来。 272.屈辱之日(第二十一章14)
  李奇微得知麦克阿瑟解任的消息差不多是西博尔特和麦克阿瑟谈话的时候,下午四点多钟。李奇微在手记中记录道:“这是一个悲剧。”确实这件事有些突然。
  当时李奇微正陪同陆军部长佩斯在第24师的防区进行前线视察,当他们来到第936野炮营阵地时,一位随军记者走了过来,“将军,恭喜您了。”李奇微不解地反问是怎么回事,倒是弄得那名记者莫名其妙,“那么将军您还不知道?”说完转身走了,李奇微侧脸望向佩斯,佩斯耸了耸肩。
  这个时候,消息已经在韩国政府、联合国军各部队间传开了。
  当天,韩国从早上开始就是强风大雨,李奇微在前线视察之际略有减小,天色昏暗,雨势时而变大。对韩国政府来说,麦克阿瑟解任的消息像当天的春雷一样惊人,李承晚认为将“救国恩人”麦克阿瑟解任意味着美国对朝鲜战争政策出现了后退,南北统一的机会将丧失,他对国会议长申翼熙说他觉得很失望很遗憾。
  不过,联合国军中则把麦克阿瑟的解任视为“恢复和平的征兆”,甚至有人鸣枪祝贺。
  李奇微目送记者离去,继续陪同佩斯在野炮营视察,佩斯在炮兵们的劝诱下,亲自尝试操作105榴弹炮的发射,炮兵们瞄准好,佩斯拉响引绳,“轰”的一声,大炮喷出了烟火,佩斯手叉着腰兴奋的等着结果汇报,“好像命中了。”“太好了,回华盛顿有话题说了。”李奇微和佩斯晚上八点返回了汉城的第8集团军司令部,两人这才拿到麦克阿瑟解任及后任人事安排的正式电文,李奇微总算明白那名记者所说的话的意思了。“一条灰暗的消息”,李奇微的手记里这样写着。
  东京,下午五点五十分,麦克阿瑟离开大使馆住所前往总司令部,雨很大,从大使馆出来,经灵南坡、日比谷交叉路口,路线同往日一样,车窗上雨水纵横,从外无法看清车内的麦克阿瑟的身影。通过收音机、报纸号外,日本市民基本都得知了这条消息。麦克阿瑟乘车的沿途站满了打着伞的市民,默默的目送着。总司令部大门口,出了日本市民还有不少外国人打着伞等待着麦克阿瑟的出现。摄像记者、报社的摄影记者也群集在那里。当车停在门口后,摄影用的照明灯亮了起来,相机的闪光灯闪成一片。这是很不平常的,麦克阿瑟在任期间,还没有闪光灯在这里对他闪过。麦克阿瑟对这些象征着他解任的闪光灯毫不在意,像平常一样箭步登上台阶,消失在总司令部里。在给霍特尼、威罗比、黑奇等主要幕僚交代了必要的指示后,麦克阿瑟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叫人不要打扰。晚上八点五十五分,随着麦克阿瑟离开,闪光灯再次亮起。当夜,总司令部和大使馆宿舍的灯光在雨夜中一直亮着。
  外交局长西博尔特一直在总司令部处理华盛顿发来的电报。他接到汉城的陆军部长佩斯的电报,要他起草一个李奇微的新任声明,西博尔特接下了这个任务。
  据说总司令部里不时会传出哭泣声。
  4月11日,对麦克阿瑟来说是个有特别意味的日子。13年后,1964年4月5日,84岁的麦克阿瑟离开了人世,他的遗体在一周之后的4月11日被安放在弗吉尼亚州诺福克市的麦克阿瑟纪念馆中。葬礼日为什么要选在4月11日呢?是偶然吗?把它放在“屈辱之日”有什么特殊的意味吗?没有人对此说明些什么……
 第二十二章 四月攻势
  
  273.苏联的动向(第二十二章1)
  第8集团军司令官李奇微于4月12日下午四点十分,和陆军部长佩斯一起飞临羽田机场。首要事情是和麦克阿瑟会谈并进行职务交接,虽说李奇微接替麦克阿瑟正式成为美远东军司令官、联合国军最高司令官前应将第8集团军司令一职交代给继任的范弗里特中将,不过范弗里特要到14日才能到任。
  鉴于中国军队新攻势迫在眉睫,李奇微已经向各军传达了“大胆作战”的计划,主要内容是一旦中国军队发动新攻势,各部队要在有序后退的同时尽最大努力让敌人付出代价,作战的启动要由李奇微亲自下令。
  李奇微下了佩斯的专机直趋美大使馆拜访麦克阿瑟。胸口挂着两个手榴弹、腰间别着手枪和水壶,仍然是穿着战斗服。握手的时候,李奇微很在意的观察着麦克阿瑟的表情,“我对麦克阿瑟在如此地位上被突然解职时怀有什么样的心情感到很好奇,这是很自然的吧。”但是,麦克阿瑟除了说对解任感到很吃惊外,并没有说任何不服或生气的话。
  麦克阿瑟说了些李奇微新任务的内容,并预祝他成功。看到麦克阿瑟的态度,李奇微觉得解任这件事应该再做得郑重一些,他有些同情起麦克阿瑟来了。麦克阿瑟接着说道:“马特,你很快就要搬过来吗住吗?我还有几天才能回国,你能多等几天吗?”话题转到了李奇微进住大使馆上,李奇微立即回答道:“不,阁下,我并没有打算用您的房间,和阁下相比,我资历尚浅,我会另找合适的住所,请您不用担心。”“谢谢。”麦克阿瑟笑容满面地握着李奇微的右手,再次祝贺他的就任。
  李奇微随后在总司令部召见了全部的局长,指示他们在新的命令下来之前继续做自己的事情,随后和佩斯通了电话,和华盛顿的参谋长联席会议进行了电传交流。晚上七点三十分,从羽田出发返回了大邱的第8集团军司令部。
  和佩斯及参谋长联席会议交流的是有关新任第8集团军司令范弗里特的事情。国防部的发来的范弗里特的人事任命中有这样一段,范弗里特被派往朝鲜,有义务执行李奇微的指示。“这是怎么回事?我没有选择第8集团军司令的权力?我该如何处理与范弗里特的关系?”参谋长联席会议面对李奇微的询问,回答说任命范弗里特为第8集团军司令是总统钦定的,义务那段话纯属套话,如果中国军队发动新攻势,在必要时李奇微可以直接指挥作战,实在不行,可以把范弗里特放到副司令的位置上。“这倒没有必要,处理新事态的计划早已弄好了。”李奇微告诉华盛顿,他可以在任何时候把第8集团军的指挥权移交给范弗里特中将。
  东京夜空中的飞机还是很舒适的,和三个小时前一样,还是佩斯的专机,比起李奇微常坐的B17轰炸机来速度又快而且坐得很舒服。李奇微指示驾驶员飞往大邱的K2机场,然后倒在椅子中默然的回想起和麦克阿瑟的对话来。他和麦克阿瑟的对谈进行了一个小时不到,对话内容基本围绕着李奇微要接手的联合国军最高司令官、盟军最高司令官、美远东军司令官的职务范围,李奇微特别注意到麦克阿瑟在谈话中提到的有关苏联威胁的部分,“苏联可能会对日本发动攻击,而美军在日兵力只有北海道的国民警卫队第45师和南部的国民警卫队第40师。本州大部分地区没有美军配置,这些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清楚。也许苏联会介入朝鲜战争,这样的话,很有可能会对保有我军补给六分之五的釜山和仁川实施原子弹攻击。”另外,麦克阿瑟还指出了占领日本的责任、注意有关台湾动向等。随后,他盯着李奇微的眼睛,感慨的说道:“本来是我承担应对这些问题的责任,马特,从现在开始就是你的责任了!”在麦克阿瑟办公室出听此言时,只是觉得责任重大,现在再细细品味,似乎包含着别样的感慨。
  有关苏联的动向,李奇微早在担任副参谋长、第8集团军司令的时候就慎重的检讨过,他的判断是:中国军队是否遭到大的打击、中国领土是否遭受大规模的侵入,只要这两个事态不出现,苏联就不会介入朝鲜战争。但是,麦克阿瑟却把苏联介入的说得像真的一样,似乎非常自信。可能性有多大呢?也许麦克阿瑟手中有自己不知道的情报,也许只是在考虑应对这种事态的对策,“深入想下去,你就会觉得很烦心!”想着想着,李奇微心绪有些不快起来,也许是累了,不一会睡着了。
  突然,一阵激烈摇晃的让李奇微睁开了眼睛,飞机着陆了,但是机身上下左右摇晃,东西在舱内飞来飞去,翅膀发出的声音像是被无数的子弹击中了。“将军,目的地是K37吗?”“错了,是K2!我说的是K2!”“实在对不起,将军,现在已经在K37了。”
  K37机场距离K2约五英里,是一个小型机场。因为不熟悉朝鲜的地理,驾驶员在和K2机场的塔台联络之际,居然还是飞错了。李奇微随即乘吉普赶往大邱的第8集团军司令部,并没有责怪驾驶员。佩斯的专机有四个轮胎放了炮,飞机滑出了跑道,冲到了水田边上。K37机场的跑道不是为双发飞机准备的,因为建在山间,空间狭小,起飞和着陆很难。“太黑了,根本就没看到山。”驾驶员回忆说,安全降落全靠“神的保佑”。
274.麦克阿瑟离日(第二十二章2)
  新任第8集团军司令范弗里特中将于4月14日中午十二点三十分在大邱的司令部上任了。
  李奇微将工作交代完毕后,晚上七点,离开K2机场,九点到达羽田。两天前访问东京是非公开的事务交接性质,而这次到日本是正式上任。机场上,参谋长黑奇、外交局长西博尔特前来迎接,住所安排在帝国饭店。帝国饭店里外记者云集,他们等待着新的最高司令官的最初声明。
  声明发表时间被推迟了。西博尔特和其他幕僚事先准备了声明文稿,从中选了两个文稿合并成一个请李奇微过目。李奇微看过之后,只修改一个地方,将“用心谨慎执行新任务”一句删除了,这一句是西博尔特写上的,李奇微说明了删除理由:“在神的面前,我可以心怀谦卑的下跪,而面对神以外的人和职务我是不会低三下四的!”
  翌日,4月15日,星期天。正是赏樱花的日子,各地的赏花活动盛行。而东京的美国大使馆前从一早开始就聚满了男女市民。正式发表的麦克阿瑟归国日期是4月16日,许多人希望能再看一眼麦克阿瑟一家人的身影。有人拿着自制的蛋糕,有人拿着从庙里求来的签。大森车站前正在开展感谢麦克阿瑟的签名活动,人们纷纷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天皇也在十一点五十分,离开皇宫前往大使馆告别问候。霍特尼记述说。在这次拜访上,天皇和宫内厅官员之间的意见是对立的,天皇希望去拜访,而宫内厅认为麦克阿瑟已是“一介外国白丁”,反对天皇出访。天皇坚持要去,宫内厅请麦克阿瑟同意进行答礼,而麦克阿瑟表示答礼不可能。最后还是天皇自己“圣断”,拜访才得以实现。霍特尼接着记述说,天皇见到麦克阿瑟后,“两手握着元帅的右手,泪流不止。”以上霍特尼的记录值得怀疑。当天天皇和麦克阿瑟的见面是第11次,而霍特尼当天在哪里、有无接触过会见手续、有无列席等都无法确认。
  天皇与麦克阿瑟的会谈进行了四十五分钟,中午十二点五十七分回到皇宫。麦克阿瑟迎送天皇到大门口,表示敬意。
  美国大使馆门口的市民午后开始增多,下午两点左右,三名妇女议员代表带着感谢信和布偶拜访了麦克阿瑟夫人。下午四点多,西博尔特夫妇也来到了大使馆。这段时间访客很多,但看不到麦克阿瑟的身影,都是由夫人接待。西博尔特回忆说,夫人说到回国后只想过一名普通军人的生活,“只是房间里正在搬行李,动静挺大的。”美国大使馆的大门在下午六点关闭,门前黑暗中仍然有不少站立着,报纸说有些人正低头祈祷着。
  ——四月十六日
  上午六点二十分,麦克阿瑟携夫人和儿子阿萨从大使馆出发,在虎门路口右拐,经神谷町、赤羽桥、札十字路口、品川延京滨公路前行,在大鸟居前左拐前往羽田机场。这条“归国道路”从前晚就开始戒严了,天亮后,约一万名警察和美军士兵在十五公里的沿路上站岗执勤。麦克阿瑟《回忆录》中说沿途有约“两百万人”,警视厅调查的结果的是约“二十万人”挥着美日国旗、喊着万岁送行。
  机场上,麦克阿瑟的专机巴丹号前,以李奇微为首的美军高级将领、联合国军指挥官、日本政府阁僚以及天皇的代表三谷等人正等候着。因为出发时间很早,大家都是在早上四、五点就起床前来了。
  麦克阿瑟的车开进机场是上午七点,东北风微微地吹拂在身上并不觉得寒冷,不过怕冷的麦克阿瑟穿着外套戴着皮手套。阅兵结束后,夫妇二人与送行官员一一握手道别,在李奇微面前,麦克阿瑟招呼了声“马特”,握着手说道:“你这次离开东京之时,就是你就任总参谋长之际,只有你适合。”
  麦克阿瑟一家登上舷梯,后面跟着霍特尼少将(离任前特别晋升)、副官S.哈弗上校、副官L.潘卡上校、主治医生C.卡纳达中校、从菲律宾时期就跟在身边的仆人阿秋。都是一身忠于麦克阿瑟的心腹人员。上午七点二十三分,巴丹号起飞了。
  日本时间晚上七点二十七分到达檀香山,当地时间是正午时分,正好和飞往东京的总统特使J.达莱斯的飞机交错而过。达莱斯肩负促进对日和谈的使命,他很遗憾因飞机晚点无法和麦克阿瑟见面会谈。达莱斯通过机上无线电呼叫巴丹号,和麦克阿瑟进行了空中会谈,达莱斯就对日和谈征求麦克阿瑟的意见,麦克阿瑟虽然只说了要全面支持,不过已令达莱斯很满意。
  达莱斯的飞机于下午四点十分飞抵羽田,李奇微、西博尔特等人前往迎接。日本方面,官房长官冈崎胜男、外务次官井口贞夫、日银总裁一万田尚登等人也来了,但被宪兵拦住,西博尔特发现后告诉宪兵放行,而李奇微则过来让宪兵把一行人赶走。原来李奇微还不认识冈崎等人,以为是混进机场的普通日本人。西博尔特赶紧给李奇微介绍,李奇微这次放下脸变得亲切起来。
  李奇微当晚住在帝国饭店,正如他对麦克阿瑟所说的那样,他准备在大使馆以外的地方找个适当住处,一方面表示对麦克阿瑟的尊重之外,另一方面对日和谈很快就会实现,大使馆要让出来给新任驻日大使使用的,而且这个日子不会太远,与其到那时搬家,不如现在就在外面另找。但是,黑奇等总司令部负责人认为日本人已习惯了把美国大使馆当做最高司令官的宿舍,建议李奇微“为了维护最高司令官的权威住进美国大使馆”,李奇微嘴上答应,以房间没准备好为由还是住进了酒店。
  自麦克阿瑟一家离去,正门前的卫兵从两人减到一人,宿舍包围人去楼空的空虚感中。椅套都经过了清洗,正在等待新主人的到来。麦克阿瑟儿子阿萨养的三条狗没有带走,正在院子里悠闲的晃悠着。
  4月17日,李奇微和达莱斯特使进行了长时间的会谈,和吉田茂首相首次会晤,一天都很忙,傍晚时分,走进了美国大使馆。一进去,吓了一跳,大厅里赠送给麦克阿瑟的大花束还放在那里,而墙壁、地板、地毯上到处是家居搬走后留下的痕迹,房间里也是这样。“麦克阿瑟一家把好东西都拿走了,留下的只有战前准备的最基本的少量家具。”李奇微在各个房间里转了一圈,带着很不高兴的表情耸了耸肩。 275.两项职责(第二十二章3)
  对李奇微来说就任最高司令官是意外的,要坐稳这个椅子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想要避免像麦克阿瑟那样他就必须知道如何坐这个椅子,即在赋予的权力和地位的范围内了解华盛顿的意向,明白哪些事情必须做,哪些事情不能做。
  其中最“危险”的就是美远东军司令官与联合国军最高司令官的相互关系。“这两项责任一肩承担,想要同时达成使命的话,或许都会重蹈麦克阿瑟的覆辙。”美远东军司令官的第一职责是保卫日本,而联合国军最高司令官的使命是击退朝鲜半岛的“侵略者”并维护半岛安定,考虑到日本和朝鲜半岛在地理上和战略上的关系,对半岛的“侵略”就是对日本的威胁。麦克阿瑟为了守卫日本恢复半岛安定,主张将“侵略者”完全赶出去并且要打击“侵略者”的根据地。从军事角度看,这是很常识的想法,但正是这个主张导致了麦克阿瑟被解除了职务。那么作为继任者的李奇微该怎么做呢?
  李奇微觉得必须要弄清楚美远东军司令官和联合国军最高司令官职责中的重点。4月17日,在移住到美大使馆之前,他给华盛顿的参谋长联席会议发了一份电报,“在苏联介入(朝鲜战争)的场合下,我将根据我的判断把联合国军撤往日本,因为我理解保卫日本是我的职责,因此联合国军最高司令官是职责将无法履行……”这个质问的意味是明摆着的。联合国军在朝鲜半岛进行作战,美远东部队基本上都要投入,如果战争一直持续,甚至苏联参战,还要战斗下去的话,那么用来保卫日本的兵力就将被消耗掉。站在美远东军司令官的角度,在适当的时候将在韩兵力撤回日本是必要的,可以这样吗?——这就是李奇微要问的。他要了解这两个职务中的区别和优先顺序。
  两天后,4月19日,参谋长联席会议发来回电。原则同意在苏联介入的场合下将联合国军撤回日本,紧接着又写着,“对于为了直接保护你的驻日及驻朝部队的安全,在你提交状况报告后根据发给你的指令,你可以进行从朝鲜大规模撤收的行动。”这个回答是模棱两可的。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意向很明确——它握有从朝鲜撤收的最终决定权,而对于李奇微最想知道的对策方案、权限分别等问题却一点也没有回答。
  实际上,参谋长联席会议是理解李奇微质问的意图的。早在4月5日,参谋长联席会议已经拿出了一个《在朝军事行动》方案,就苏联介入时的朝鲜战争战略方针进行了讨论,李奇微问题的答案可以从方案中引导出来。参谋长联席会议准备将发给李奇微的战略指示转化为指令,陆军参谋长科林斯在给李奇微发去电报后,指示作战部长M.狄拉少将起草指令文稿。可以想象,李奇微在接到回电后会认为华盛顿没能理解他的意图。
  “麦克阿瑟时代,电报的应对都是很简洁的,所以东京经常与华盛顿之间发生误解。我觉得必须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李奇微决定自己给自己下一道指令,然后发给华盛顿,也算是对自己的通告,以此来避免两者之间发生误解。李奇微召集了黑奇等幕僚,要求他们就美远东军司令官与联合国军最高司令官的使命与权限进行整理。“幕僚们基本上都是原来麦克阿瑟手下的,所以询问他们对这个问题的理解,因为这是麦克阿瑟失败的原因,问清楚这个问题对我的态度和决定很有帮助。”
  当天,李奇微向第8集团军司令范弗里特发去有限前进的指令。中国军队新攻势的氛围越来越强烈,过度前进容易掉入敌人的陷阱中。另外,一旦中国军队攻来,将采取边撤退边消耗中国军队的战术,等中国军队到达攻击极限就立即展开反击——这就是李奇微已策划好的“大胆”作战。
  范弗里特中将却有些不满。范弗里特是行伍出身的将军,二战末期,诺曼底登陆以后,他因为作战勇猛从团长晋升为师长、军长,是一个在战场上拼命追求胜利的指挥官,非常有能力,而另一方面却缺乏政治头脑。可以说是一员“战术型武将”,因此是员更适合进行攻势作战的战将。范弗里特刚刚到朝鲜战线上任,基本作战只能遵循前任指挥官李奇微的方针,他认为“中国军队攻来就后退,中国军队停下来就反击”这个“后退、反击、扭转”战术将影响部队的士气。况且,李奇微的这个大胆作战计划中可能会根据情况放弃汉城撤到三七线,放弃汉城将会严重损伤联合国军的自信。范弗里特将骑1师留作集团军的预备队,随时可以参加汉城防卫。此时李奇微的指示传来,倒是要向前推进了。
  说是前进,规模很小。中部战线线推进至金化南方连结华川北方的“怀俄明线”,然后进至杨口至麟蹄的“阿拉巴马线”。同时,东西两战线全线推进,整个战线形成左右前出的凹凸形,全军形成对敌人的补给中枢——铁三角地带(平康、铁原、金化地区)的攻击态势。
  范弗里特请求4月21日开始向“怀俄明线”前进,对“阿拉巴马线”的作战将在4月23日开始。李奇微查看了范弗里特的作战计划后,决定撤销“阿拉巴马线”,将“怀俄明线”修正为:临津江与汉江交汇点至铁原、华川水库,再至东海岸的天浦里,然后发给了范弗里特。 276.中国军队的四月攻势(第二十二章4)
李奇微在签完给范弗里特的命令后,笑着对参谋长黑奇等人说道:“敌人的新攻势就快来了,北朝鲜军的能力也只能以韩国军队为对手。第8集团军完全能把敌人击退!”
中国军队的攻势确实迫在眉睫了。
当时,根据美军的推算,在朝中国军队约27.4万人、北朝鲜军含游击队约19.8万人。中部战线主力陆战1师的前面为中国第20军24261人、第26军22222人、第39军19538人、第40军25319人总计91340人。陆战1师拿出的数字非常精确,但没有说明推算的根据。
中国军队在集结之时美军就已注意到了,从四月初起抓获的俘虏都一致说新攻势将在4月22日开始,俘虏们还特别说突破地点选择在配备了陆战1师的美第9军前线。“他们和二战中的日本俘虏一样,没有丝毫踌躇就把情报提供出来了。”《海军陆战队朝鲜战史》如此记载着。为什么中国俘虏会毫不隐瞒的交待呢?根据以前的心得,他们和日本军一样,都被灌输为战斗到最后即使被俘也不许透露情报的思想。而且这样的情报怎么会让下级士兵知道呢?是不是圈套呢?——第8集团军情报部的将校都这样感觉。但是,去年11月中国军队发动攻势的那次,事前俘虏提供的情报确实相当正确的,这个前例的存在……
4月21日,第8集团军按计划开始向“怀俄明线”前进。西部战线的美第1军从西至东依次为韩国第1师、英29旅、美第3师、土耳其旅、美第25师、美第24师,中部战线美第9军的左翼是韩国第6师、右翼是陆战1师,东部战线美第10军的韩国第8师、美第7师、韩国第7师;韩国第3军的第9师、第3师;东海岸韩国第1军的首都师、第11师并列北进。
陆战1师以第7团在左、第5团在中央、韩国陆战团在右的配置前进,师情报部长J.塞亚斯中校在前进开始后就感觉有些不对劲。“春光明媚的早晨,战场很安静,但是前方山上的树木似乎在燃烧而冒着烟,我注意到视界受到了影响。”最触动塞亚斯神经的是与左侧邻接的韩国第6师失去了联络,空出了2500码左右的缝隙。上空的陆战队侦察机报告说山头、桥梁、补给点等地的敌人防空炮火越来越强,似乎是在做攻击准备。“在这种时候与友邻部队之间留出缝隙……”塞亚斯高度紧张,然而4月21日全线都没有出现异常,第8集团军进展顺利。
翌日,4月22日,李奇微给第8集团军的指挥官发去了训示。
之前参谋长黑奇等人根据李奇微的指示,基于华盛顿的答复对联合国军最高司令和美远东军司令的使命、权限进行总结与概括,参谋们将联合国军最高司令的使命、权限划分为“明确的积极使命”、“不明确的积极使命”和“补充权限”三类,并按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的形式告诉了李奇微:
△能做的事情(明确的积极使命):
1.保卫联合国军的安全;
2.基于成功或适当的判断下在朝鲜继续战斗;
3.封锁朝鲜全海岸;
4.维护朝鲜情势的安定,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可撤往日本;
5.为了全朝鲜半岛的安定可采取适当措施。
6.在联合国的承认下,为建立统一、独立的主权国家朝鲜并成立民主政府而采取适当措施。
△不能做的事情(不明确的积极使命):
1.在没有华盛顿的许可下攻击中国领土;
2.在靠近满洲或苏联的边境地带派遣韩国军对以外的部队作战;
3.动用海军或空军攻击罗津;
4.攻击鸭绿江地域的水力发电设施;
5.在朝鲜半岛腰部以北地区选定一般作战目标。
△补充权限:
1.在美国的统一指挥下统率支援韩国的兵力;
2.在联合国的尽力支持下利用滞留在北朝鲜的韩国士兵以及韩国市民。
根据这个总结和之前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指令,李奇微得出结论:华盛顿希望自己做的事情是不要因得意忘形而导致失败,不要扩大战乱。
当天下发的训示就是根据这个结论做出的,训示中严格规定没有李奇微的命令不能越过“怀俄明线”,同时还训导各级指挥官,赋予他们的责任不仅仅是对上级负责,还要对国民负责。李奇微还特别给范弗里特发去了训示,一方面指出敌人想要歼灭并驱逐第8集团军的意图没有改变,苏联也有介入的可能性,另一方面给第8集团军司令的使命下了定义:“你的使命就是要击退对你所统辖的大韩民国领土及住民的侵略。协助大韩民国政府维持目前领土、保持社会秩序与建设。”李奇微也直接把指示发给了美远东海军司令C.乔伊中将和美远东空军司令G.斯特拉特迈亚中将,严格限制他们对离苏联边界20英里、离中国边界3英里范围内的攻击。
李奇微的一连串训示,含有两个特别重要的意义。其一,明确规定了第8集团军司令的使命,将其作战境界线基本限制在了三八线,这也就意味着在军事上承认了大韩民国和北朝鲜人民共和国,这一点也许在李承晚听到麦克阿瑟解任后发出的那声叹息声时就注定了。另一个意义,表现出李奇微强于麦克阿瑟的细致和对部下的控制力。麦克阿瑟曾对李奇微说过“第8集团军是你的部队”,而李奇微即使升到了最高司令官仍然把第8集团军掌控在自己手中……
虽然李奇微特意在当天向各级指挥官们下发了训示,但是基本上没有人读到,因为中国军队的四月攻势开始了。
第8集团军各战线从正午过后开始到处遭遇到敌人的抵抗,据陆战1师抓获的俘虏交代4月22日是中国军队的攻击开始日。“但是,战线很平静,我们陆战1师的前进仍然随心所欲。”情报部长塞亚斯的记录显示,侦察兵在一个农家发现了能煮50人饭的大锅,农民交代中国军队曾驻扎过,部队前进中只遭到散发的射击,坦克很快就驱散了他们,仅此而已。下午六点,陆战1师通知各团明天上午七点继续前进,然后结束了当天的任务。没过多久,中国军队开始了全面炮击,这次炮击比中国军队前四次攻势的炮击猛烈得多,持续的时间也长。
——九点二十分,炮击还在进行中,美韩士兵又听到了久违的唢呐声、军号声、钲鼓声,随后中国军队像浪涛般袭来。陆战1师抓获了混入的阵地的好像是侦察兵一样的中国士兵,交代说这次攻击的规模是前所未有的,而且决心很大。
中国军队的攻势正如此前俘虏交代的那样,计划是以主力九个师突破美第9军正面,然后跨越广德山系,从北汉江河谷向西南发展,再经两入里杀向水原,将联合国军从中央分断,包围汉城地区并歼灭敌人。
陆战1师根据俘虏的情报采取了警戒措施,并命令预备队第1团出动。但是左翼的韩国第6师前线因为断崖和重山的原因正面配置长度约有20公里,间隙存在过多。且从昨天开始就和陆战1师失去了联络,事态相当严重。
中国军队对环境和路线很熟悉,九个师的大部分都杀向了韩国第6师区域。照明弹在夜空中划过,山谷中充满了唢呐声、军号声、钲鼓声和中国军队的人海,韩国第6师前线一下子就被突破了,晚上十一点,整个师陷入溃乱,败退了下去。 277.消耗后撤作战(第二十二章5)
范弗里特对韩国第6师的败退是这样记述的,“对于那个师,我也不想发表什么评价,我不认为他们是主动丢弃武器了,是险峻的地形、道路太少和武器过重造成的,根据当时的调查,韩国士兵的手里能拿的武器还是都拿着的。不过当时指挥韩国第6师的张都暎将军现在是韩国陆军的副参谋长了……倒是意味深长。”这番评论是根据1958年三月的回忆得出的,经过六年时间仍然这样辛辣,可见当时范弗里特看到韩国第6师溃败时的心境是如何糟糕的了。
范弗里特听到韩国第6师溃败并向左右的美24师和美陆战1师的阵地窜入时,发出了命令:“对那些还有战意的人,无论官阶,让他们继续战斗;对那些没有战意的人,就当俘虏对待!”
陆战1师师长史密斯命令宪兵队长D.博麦隆上尉动用师属侦察连去“处理”韩国第6师的败兵,同时指示各团也可以采取“适当的措施”。作为预备队的陆战队第1团受命北上,防御受到威胁的左翼,团长F.马卡里斯塔上校命令R.韦斯特中校的第1营急行军,不过第1营的车队行进有些迟缓。“道路被数千名韩国士兵占据着,是被中国军队人海推过来的韩国败兵人海,韩国士兵呆呆地只知道跟着前面的人走着,怎么喊都像没听见一样,我们不得不跳下卡车把他们推到路边上去。”即便如此,第1营加速行进至第7团的左翼,防止中国军队渗透进陆战1师的阵地内。
西部战线,左翼的韩国第1师和美第3师几乎同时遭到了攻击。中国军队秘密的渡过了临津江,在韩国第1师右翼的高浪浦里、美第3师中央的麻田里附近构筑了桥头堡,以照明弹为号发起了攻击。韩国军队对临津江的战斗地形是熟悉的,在能够进行泅渡的地点配置了火力网,但是敌人太多了,可以用“云集”来形容。虽然一度击退了伴有坦克的进攻,但不知什么时候敌人从侧背部袭来,促不及防,结果各战线不得不向后撤去。
位于美第3师左翼,夹在美第3师和韩国第1师之间的英29旅格罗斯特团第1营在4月22日夜里没有遭到攻击。其左右两翼终夜响彻枪炮声,炮火闪亮,位于临津江岸断崖上的格罗斯特营没有飞来一发枪弹。部队处于警戒状态,却没有枪弹飞临,因为没有旅部的特别指示,英国士兵静静地迎来了4月23日的天明。然而天亮后没多久,格罗斯特营突然遭到三面攻击,被孤立在临津江畔的崖壁上,原来中国军队在夜里已经布好了包围网。英29旅旅部得知这个情况时,整个旅正在后撤途中,格罗斯特营只能固守阵地坚持战斗,到最后只有40人逃出。
4月23日早上发现,美第9军的韩国第6师地区形成了大空挡,渡过临津江的第一波敌人正在南下,很明显中国军队的目标是汉城。
李奇微给范弗里特发去了指令:“固守汉城!这不仅具有战略意义,而且具有重要的心理作用!”范弗里特回答将根据既定方针坚持作战。范弗里特心里有些不满,“保住汉城的重要性是很明确的,但是在这种时候被他这样一说,真是不舒服。”
在中国军队开始新攻势后,李奇微基于“比用军事力量保住不动产更重要的是让敌人付出损失”这点下令执行消耗撤退作战。“各部队已经知道这个消耗撤退作战计划,要在思想上进行统一。”即使韩国第6师败退,撤退作战一样要实施,“尽管如此,作战的焦点要转移到固守汉城,并不是说守就守的,实施撤退作战后,在可控范围内必须考虑守卫汉城的问题。”
范弗里特为了填补韩国第6师的缺口,急派骑1师第5团、英28旅前往,同时按计划向各军下达实施撤退作战的命令。
各战线开始边战边撤。因为主要目的是让敌人遭受“最大程度的损失”,白天,飞机以最大强度连续出动,火炮则拼命地发射着。这段时期飞机出动日均一千架次,炮弹的消耗量每门炮每天要发射250发,相当于面前是张炸弹和炮弹组成的弹幕,美韩军在这张弹幕下逐步后撤。
而中国军队如果想突破这张弹幕攻击美韩军的话,他们必须要认识到突破将会造成“人间无法承受的损失”,但是,中国军队踏着战友的遗体仍然在南下,白天的攻击步伐虽显缓慢,到了夜里,速度就恢复了。
陆战队第1团1营的J•莱斯勒少尉回忆说:“我们阵地前面死了数百名中国兵,但是我们知道到了晚上他们一定还会来的。黑暗中歌声、哼声、说话声不断,还有英语的‘起来,海军士兵’,突然间锣声、哨子声响起,然后就是令神灵都战栗的叫喊声,数百颗手榴弹同时就飞了过来。我们能做的就是把手榴弹丢回去,然后退后50码、再退60码到适当的地点。”
4月24日,陆战1师按计划举行了史密斯少将与G.托马斯少将的师长交接仪式,因为在后撤作战中,惯例的仪式省略了,在军乐队的演奏中,将旗降下,然后再升起,表示师长退任与上任。 278.无名线(第二十二章6)
  ——四月二十六日
  进入韩国第6师地区的中国军队跨过广德山系,占领了春川西方20公里的加平,形成了切断汉城至春川的道路然后沿北汉江前进的态势。
  西部战线,韩国第1师退到了汶山南方9公里附近,美第3师的侧背部开始感受到进入议政府西侧的中国军队的威胁。
  范弗里特命令美第9军后退到洪川江一线,目的是守卫春川地区并防止战线被分断。
  新上任的陆战1师师长托马斯虽然表示出了“是否后撤太多”的疑惑,但师情报参谋J.塞亚斯中校认为并不影响陆战队的战势。“很明显敌人的目标是汉城,5月1日是世界共产主义者的节日,也许敌人想在汉城庆祝这个节日吧。”到了4月27日,塞亚斯所猜测的“在汉城过节”的敌人意图似乎越来越像了。
  敌人对东部战线和陆战1师所在的中部战线的攻击多少显得有些低调,只有对西部战线的攻击越来越猛烈。中国军队在中部战线似乎有沿北汉江向西转进的迹象,西部战线韩国第1师受命向后撤退15公里,进入从汉江与北汉江交汇点的两水里至汉城东南侧一带。
  “看来敌人的目标肯定就是汉城了,结合敌人的进攻节奏,我认为汉城能守住。”范弗里特判断要守住汉城就不能让敌人进入到汉城的南侧即汉江南岸,如果能击破逼近汉城的敌军是最好的。为此,中部战线决不能出现“蚁穴般的缝隙”,所以范弗里特命令美第2师和韩国第5师向美第10军靠拢,另外令美第7师和韩国第2师加入美第9军,强化洪川江一线的防御。接着,美骑1师加入美第1军,这样在汉城北侧5至7公里一线自西开始依次是韩国第1师、美骑1师和美第3师。
  4月28日至29日,中部战线处于平静状态。朝鲜战线春意盎然,山丘一片绿色。从天上向下看,山间道路被蜿蜒的队列覆盖,就像蚁群向蚁窝蠕动。没有炮火和硝烟,美韩部队正奔向新阵地。
  西部战线处于激战之中。特别是4月29日中国军队实施了总攻击,但在汉城前面呈半圆形布防的美韩部队的抵抗相当顽强。美空军在29日当天对汉城前面进行了39次空袭,整个白天12个小时一直在活动,使得逼近汉城的中国军队遭到了猛烈的轰炸。炮击也很猛烈,骑1师的火炮平均一门炮发射了约600发炮弹。其他师也同样发射了弹幕,当天汉城战线炮声、炸弹声响彻云霄,硝烟冲天。即使这样,中国军队仍然没有放弃攻击汉城,约六千人从金浦半岛渡河想包抄第8集团军的侧背部,这种决心和执着是令人惊异的,但在制空权掌握在敌人手中的战场上进行白昼渡河作战无异于是自杀行为,美空军的战斗机和轰炸机轮番攻击,六千中国士兵消失在了汉江中,据说流向河口的水流和岸边的河水被中国士兵的鲜血染红了。
  随着进攻汉城正面的中国军队被阻挡住,进逼汉城东侧的中国军队也被击退了。美第25师在金谷里、美第24师在两水里北侧构筑了圆形阵地,并击退了进攻两水里的中国军队。
  “这下中国共产主义者在汉城开庆祝会的希望破灭了。”陆战1师情报参谋塞亚斯获知当日的战斗经过后,这样记录道。
  不过,范弗里特仍然感到危险的存在。虽然确实击退了中国军队的进攻,但是汉城东侧出现了间隙。美第25师和美第3师之间出现了约10公里、美第24师和其东侧的韩国第2师之间出现了约20公里的缝隙。这是因为各师都是构筑圆形阵地进行作战,如果中国军队从这些缝隙中侵入,汉城仍处于危险中。范弗里特于4月29日夜指示建立新防线——汉城北侧的半圆线延至汉江北岸地区,再经清平南侧东至洪川江南岸,再从洪川北侧向东北至大浦里。各军改变重点防御为重新整理担当正面,强化连络,确保统制线,这些作战线之前一直使用“堪萨斯”“阿拉巴马”等以美国州名为名,一个参谋问范弗里特这次用哪个州命名,范弗里特答道:“无所谓,叫‘无名线’好了!”结果,这条防线被称为了“无名线”。在下达建立无名线命令后,又附加了以下内容:“本防御线将利用火力和反击进行积极防御,最大限度的杀伤敌人,各军军长可自行决定向本防线以南撤退。”
  范弗里特说:“预定的后撤会降低部队的士气,使部队丧失战意,我要遵照前司令官的方针行事,到这就该差不多了。作为战士,不战斗是耻辱的,我决心把‘无名线(no name line)’当成‘不丢脸线(no shame line)’!”
  翌日,4月30日,各军急速强化‘无名线’防御线。在构筑阵地的同时还要准备一旦击退敌人后马上展开反击的据点。强化阵地作业是为了应对敌人的攻击,可意外的是这天从早上开始的中国军队的攻击相当消极。不仅是陆战1师情报参谋塞亚斯,第8集团军的将校们都相信中国军队的攻势是为了“在5月1日拿下汉城”,集团军司令部推测中国军队正在准备“劳动节总攻”计划。
  韩国第1师师长姜文奉准将也这样认为,他感到当天敌人的行动太低调了,此前中国军队从汶山沿通往汉城西大门的公路实施主攻,左翼的第11团压力也非常大,而在当天这两个方向都没有发现敌人前来攻击的样子。姜文奉命令第12团团长金点坤实施火力侦察,金点坤亲率一个营和坦克向北沿公路向汶山方向出击,沿路只在旧把拨里高地发现了少数敌人,傍晚时分到达了旧把拨里高地北方三松里,依然没有发现敌人。
  金点坤向姜文奉做了报告,姜文奉再向美第1军军长米尔潘汇报,米尔潘再向范弗里特请示。范弗里特立即召开军以上干部会议检讨事态。不仅仅是韩国第1师的正面,其它战线都很安静,没有发现敌人展开攻势的迹象。“指挥官们一致判定敌人的四月攻势结束了,我也这样想。”
  中国军队撤退的理由是明摆的,各军军长都能推察到。和以前的攻势一样,这次的攻势是从4月22日开始的,已持续了9天,“各人最多只能携带够自己十日的食粮和弹药,战斗的疲劳、弹药的消耗、食粮的吃尽,除了撤退外别无办法,因此中国军队撤退了。”塞亚斯回忆说:“这个情景和二战中日本军的情况很相似。日本军也是自带食粮和弹药展开行军,一旦耗尽即行撤退。”朝鲜半岛无论南北都被战火蹂躏,一片废墟,山上虽然绿色成荫,但村庄废弃、田地荒芜,中国军队虽然能得到北朝鲜军和北朝鲜市民的帮助,但是北朝鲜却无法向中国军队提供粮食和物资。
  范弗里特确认中国军队已经撤退后,指示全军重编,从西向东依次配置为:
  美第1军:韩国第1师、美骑1师、美第25师,预备队美第3师、英29旅;
  美第9军:英28旅、美第24师、韩国第6师加强第5师一部、美第7师,预备队第187空降团;
  美第10军:美陆战1师、美第2师、韩国第5师主力、韩国第7师。
  韩国第3军:韩国第9师、韩国第3师;
  韩国第1军:韩国首都师、韩国第11师。
  范弗里特训示道:“一个连都不许丢,各部队要紧密结合。”
  翌日,5月1日,朝鲜战线是个好天。东京皇宫前的广场被禁止集会,中央劳动节集会被中止,所以当天没有什么劳动节的氛围,能集会的地点也只有很少的市民出现。朝鲜战线当然没有人在庆祝劳动节,那些为了在汉城举行劳动节庆典而牺牲的中国士兵的遗体蜿蜒的倒在汉城北侧和北汉江沿岸。四月攻势中中国军队的损失有七万人,甚至十万人。战场上,风中新叶的清香宣告初夏的到来,而阳光下却充满着尸体的死臭。
 第二十三章 和平与北进
  
  279.“9000号”电(第二十三章1)
  5月2日。中国军队的四月攻势刚结束,李奇微就飞临了朝鲜战线。
  根据第8集团军的报告,俘虏交代中国军队的攻势分两个阶段,四月攻势之后将进行五月攻势。范弗里特说从俘虏的交代中可以可以分析出一些情报。通往北方的平康、铁原、金化连成的“铁三角地带”以及西部战线正面的开城等地的路上都发现了补给队列。韩国军队获得的情报说华川东方五公里的九万里发电厂附近,修建了能防空袭的物资储藏所,正在积蓄豆粉、玉米粉、芝麻粉等携带粮食和弹药。空中侦察显示,敌人的兵力似乎正快速向中部、东部战线转移……
  “下面敌人会在何时何地发起攻势呢?”
  “不知道。”
  “不知道?”
  “是的,连来不来都不知道。”范弗里特皱着眉头对一脸迷惑的李奇微说明道,“俘虏说春季攻势分两个阶段,下一次攻势安排在五月中旬,关于这点有些奇怪。”
  “如果是敌人最初计划的,那为什么会安排在五月中旬呢?为什么要间隔两周呢?是不是这点有疑问?”
  “是的,阁下。”范弗里特接着指出,即使认定新攻势将在五月中旬开始,那么主攻方向也存在疑问。空中侦察说敌人的部队在向中部、东部转移,俘虏也说新攻势将指向东部的山岳地带。但是,四月攻势很明确是要夺取汉城,五月攻势如果是与四月攻势贯连的话,那为什么目标不是汉城呢?隔了两周,却去攻击东部的太白山脉,这是为什么?“难道因为气候转好,适宜行军了?抑或是东部只是佯动,目标仍然是汉城?”范弗里特歪着头说五月攻势可能就是虚张声势。
  李奇微陷入沉思。获得大量情报的现地指挥官都无法做出判断,作为上级的他更是远离战场也无法给出结论。“嗯……不清楚啊……”李奇微沉吟了一会,对范弗里特说道:“你的任务就是要维持部队的战意,保持握有的战斗主导权。”
  “没有问题!”范弗里特似乎就在等这句话,高兴的往下说道,“现在,美军兵力269772人、韩国及联合国军234993人,合计504765人。”相对而言,推算北朝鲜军约197000人、中国军队约542000人,另中国在满洲尚有约75万人在待命。朝鲜战场敌人约为74万人,满洲差不多还有这么多人。要和是自己兵力的三倍的敌人对峙,“面对占有压倒性优势的敌人,我军要保持主导权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有效的进攻!”范弗里特说,如果敌人不立即开始攻势的话,他就要准备展开全面攻击了。“哪怕是只前进到堪萨斯线(注:从汉江与临津江交汇点经涟川、华川、杨口至大浦里)都可以。”
  “很好。”李奇微同意了范弗里特的提案,然后又进行了一番前线视察,5月4日早上七点四十五分回到东京。
  范弗里特在李奇微返回日本的当天,命令前线各师各派一个团向前推进7-8英里构筑前进侦察据点,从这些据点再向敌人境内10-12英里派出侦察兵探查敌情,为攻击做准备。确保这些据点的战斗因为敌人出乎意料的后退而进行得很顺利。
  西部战线,英29旅正在扫荡金浦半岛,美第1军推进至奉日川、议政府、抱川南侧。中部战线,美第9军进入加平、春川,东部战线推进到了麟蹄南侧至东海岸的束草一线。其中中部和东部战线的推进遭遇到了轻微的抵抗,而西部战线则几乎没有遭遇到敌人。在敌人四月攻势中丢失的土地已经有一半不费力的就夺回了,第8集团军虽有些疑惑,但是士气很高。
  在东京,李奇微仍然是有些不愉快。之前他提出的对美远东军司令官和联合国军最高司令官职务权限的明确化的要求,在他视察完前线回到东京后,拿了参谋长联席会议5月1日发出的“9000号”电报。这份电报陆军作战部长M.狄拉少将的起草,经参谋长联席会议和总统同意发给李奇微的指令,指令特别对美远东军司令官的任务进行了规定。和历次华盛顿与东京之间的应酬类似,对李奇微提出的明确区分两者立场的说明并没有作答。
  新指令交给美远东军司令官的任务定为:在韩国的“地理境界”内击退侵略者,确保韩国的和平与安全,对于作战行动再次做出如下限制:(1)关于攻击中国以及苏联领土,只有当中国或苏联在朝鲜以外,例如日本,攻击美军的场合下,经参谋长联席会议确认后才可以实施;(2)在朝鲜战线,越过堪萨斯线和怀俄明线的攻击行动必须事前得到参谋长联席会议的许可;(3)驻扎日本的第40师和第45师不能使用在朝鲜战线;(4)对韩国军队的补给,不会再在现在的基础上增加。
  李奇微是理解新指令所背负的背景的,“国际关系上,特别是联合国成员中不少国家认为中国在北朝鲜和满洲准备了大量兵力,联合国军北上将会遭受损失,还不如期望‘体面的停战’。因此,联合国不会再强化在朝联合国军,而美国在联合国的这个意向之下也不太可能单独增派兵力。”李奇微在了解了这些背景后,仍然想知道在赋予防卫日本责任的美远东军司令官和赋予驱逐朝鲜半岛侵略者责任的联合国军最高司令官之间如何取得平衡。他感到新指令在回避这个重要问题。
  李奇微和参谋长黑奇等人进行了多次讨论。5月7日,华盛顿传来意向,要李奇微派人参加商讨,5月9日,李奇微回电表达了反对意见:“如果不能推进到堪萨斯线和怀俄明线以北,凭现有兵力是不可能击破在朝的北朝鲜军队和中国军队的。”“维护在朝部队安全和保卫日本这两个使命是矛盾的,朝鲜优先则保卫日本将不可能实现。如果要优先考虑美远东军司令官的任务防卫日本的话,希望能明确我的权限,即一旦苏联介入,我将可以适时把在朝部队、韩国军队、韩国政府撤往日本。”“在特定条件下必须攻击中国和苏联,或者必须对指定地域进行侦察行动。”
  恰好在这个时候,华盛顿的参议院外交军事委员会举行的麦克阿瑟的听证会吸引了各国的目光。麦克阿瑟批判了杜鲁门总统在朝鲜战场上的消极政策,强调保持对华强硬姿态是必要的,并为自己的立场辩护。李奇微的主张虽没有麦克阿瑟那么“自我”,但也是强硬的。
  根据陆军作战部长狄拉少将的说法,“李奇微的质问是为了避免重蹈麦克阿瑟失败的覆辙,他要求明确自己职责的范围。而我们以预测苏联不会介入战争、不会攻击日本为前提所作的状态判断,未能满足李奇微的要求。”
  李奇微考虑的是无论是作为美远东军司令官还是联合国军最高司令官,都不想面对被追究责任的境地,因此在应对“万一的场合”时希望事先得到华盛顿的谅解。
  参谋长联席会议正在准备一个针对李奇微的新指令。 280.东部山岳地带(第二十三章2)
  朝鲜战线,范弗里特在李奇微向华盛顿发电报的那天,即5月9日,向各军长传达了内部命令。内容是由于敌人五月攻势的不确定性,决定在5月12日开始向堪萨斯线北进。
  命令发出,就在等待日子到来之际,中朝军队的活动又活泼起来,根据空中侦察和谍报人员、俘虏的情报,北朝鲜准备的基地有50多个,飞机的活动也变得频繁了。空5军312架战斗轰炸机攻击了新义州基地,而东部战线的奔向杨口、麟蹄方向的补给队列增多,向三八线东端前进的队列也在增加。
  5月10日,一直没什么事做的各部队的侦察兵开始到处遭到敌人的激烈抵抗。范弗里特判断这确实是敌人“新攻势的征兆”,5月11日,通报各军,将原定翌日开始的北进计划无限期推后。接着,对收集的情报进行整理,判定敌人五月攻势的目标不是原先预想的汉城,而是指向俘虏曾经交代过的东部山岳地带。范弗里特立即向东京做了汇报。
  李奇微马上通告华盛顿,“最多72至96小时之内,敌人将发动新攻势。”但是,李奇微判断敌人五月攻势的目标仍然是汉城。“敌人以中国五个军为主攻,目标是汉江下游的走廊地带,中国三个军和北朝鲜一个军为助攻部队,合围汉城。另外,中国两个军和北朝鲜三个军攻击春川、华川地区。”李奇微并没有局限在范弗里特的报告上,而把汉城推定为五月攻势的目标报送华盛顿是有理由的。中朝军队之前一贯以西部战线为主攻方向、中部战线为助攻而展开攻势,其目标就是汉城。第8集团军司令部认为敌人这次的目标似乎是东部山岳地带,“但是,山里面能有什么呢?即使占领了山岳地带,其最终目的一定是向西发展夺取汉城,已经遭受打击的中国军队为什么还要做这种徒劳的尝试呢?”范弗里特也并没有保证敌人不会瞄准汉城,只是各种情报和征兆多少显示了主攻将在东部战线展开。
  范弗里特下定决心要在目前的“无名线”上顶住敌人的攻势,然后展开反击。“总之,不能后退,我想不后退比前进更重要!”范弗里特回忆道。虽然下了这样的决心,但在无名线上击退敌人,或者是确保当前阵地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无名线直线距离约180公里,实际距离超过220公里,是条横断半岛的防御线。这条线配置的联合国军有美军六个师、韩国军八个师、英军两个旅,其中三分之一展开有前进侦察据点。预备队有美第3师、第187空降团、韩国第8师,其中韩国第8师专门用于扫荡全罗道的游击队。范弗里特将根据情况把美第3师派往东部战线,然后再把韩国第8师召回为集团军的预备队。在这样的安排下,无名线仍然是条纵深很浅的阵地线,在中国军队的人海攻击下,最终能守住吗?“一定能!无论如何都要守住,一定要击退敌人!敌人来了就退,敌人退了就进,如此循环下去战争就没完没了了。敌人以血和肉来攻,我们就用火和铁来击破!”范弗里特确定了强化现有阵地、利用制空权最大限度攻击敌人的方针。他指示各军要把阵地筑成堡垒,并亲自视察各战线,监督阵地的构筑。
  中部战线从属于美第9军的韩国第6师师长张都暎准备下定了悲壮的决心。韩国第6师由于在四月攻势中的大败而遭到了范弗里特的痛烈批评。五月攻势已判明将指向中、东部战线,而韩国第6师抓获的中国俘虏说中国军队特别把主力集中在韩国军队的正面,并陈述了以下理由:(1)韩国军队相比美军装备差,渗透比较容易;(2)韩国军虽然配置在山岳地带,但他们山岳防守战的能力弱;(3)集中从韩国军正面突破,切断他们的退路使其溃乱,可以缴获韩国军配备的美械装备;(4)让韩国军遭受失败,在联合国军内部,特别是美军与韩国军之间,可以起到离间效果。在韩国军队看来,这些理由是可笑的,但现实情况导致了中国军队进行了如此的臆测。在范弗里特等美军高官眼里,也透出了对韩国军队能力评价过低的意思。而韩国第6师是要承担一部分责任的。师长张都暎12日接到强化阵地和固守阵地的命令后,指示从13日开始一周时间为“发扬民族意识周”,要求各部加强精神教育,军官们向士兵灌输现阵地是“埋骨圣地”、要一雪前耻、一定会取胜等信念。张都暎任命第2团为“战斗前哨”,第2团很无奈,由于溃败不得不接受这个不名誉的称号。张都暎指示第2团将团部推进到清平东方的龙门,“你们团挽回声誉就等于是师挽回了声誉,一定坚守到最后,父老乡亲期待你们你们扑灭敌人,希望你们发扬本师的传统,为子孙万代造福。”张都暎声泪俱下的激励这部下,第2团也下定决心,代团长宋大厚中校一下全团在钢盔上写上了“敢死”二字。“洗去耻辱,再获新生!”宋团长哭着向师长表态,并进入了前进阵地。敌人的五月攻势虽然不知会延续到什么时候,但只要敌人发动攻击就一步也不退出阵地!五辆日本造卡车满载弹药和粮食还有士兵,宋团长说补给只要弹药就足够了,自己就是饿死也要战斗,张都暎用手帕擦着眼泪目送第2团奔赴前沿。
  强化阵地作业在各条战线展开,架设了总长800公里的铁丝网、雷场,并进行了火炮调试。铁丝网和雷场之间埋设了油桶,只要点上火,就会形成宽十米、深二十五至三十五米的火焰地带。
  范弗里特在5月14日接到各战线阵地强化完毕的报告后,向东京报告,迎击准备已完成,只能敌人出现。随后范弗里特进入了梦乡,而各战线的前哨阵地却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中朝军队的五月攻势再次像俘虏们交代的那样开始了,中国侦察兵像蚁群一样全线侵入“无名线”。 281.战线的脆弱部分(第二十三章3)
  中国军队的五月攻势正如俘虏们交代的那样集中在东部战线。
  攻势的正面在春川东北约16公里的内坪里至其东的路洞(在东海岸襄阳西北约22公里)一线,主攻方向在中央部的麟蹄附近至路洞西侧一带。这个地区是美第10军右翼和韩国第3军的作战区域,直接守备兵力自西向东依次是美第10军所属的韩国第5师、韩国第7师、韩国第3军的第9师、第3师。中国军队期待突破被视为“软肋”的韩国部队守备的区域,以达到扭转战势的目的。联合国军战线中,中国军队瞄准的韩国部队防守的地带确实是最脆弱的部分……
  刘载兴少将指挥的韩国第3军驻守在麟蹄至路洞一线的南侧,金钟五准将的第3师为右翼,崔锡准将的第9师为左翼。第9师的左侧是美第10军所属的韩国第7师(金炯一准将),第3师的右侧是韩国第1军首都师(宋尧讃准将)。而韩国第3军的环境是困难重重,防御正面约25公里宽,在平地来说两个师守这么宽的正面不是什么问题,但当前正面却是太白山脉的脊梁地带,海拔600至1500米的山岳倾斜度在60度前后,谷深顶尖,深山与幽谷相间,不仅影响无线电通讯,还限制了射击角度,对敌我识别也带了不便。虽是五月中旬,山上仍有残雪,白天与夜晚的温差相当巨大。最困难的还是道路问题。
  经过韩国第3军区域内的道路只有一条,从军部所在地南面的下珍富里北上,在苍村向左拐,再经下梨里、城内里北上,在上南里右拐,再经龙浦、县里北上到达麟蹄,而且是条单车道道路。部队的移动、物资的输送全部要靠这条道路。龙浦以北的道路是第9师的防区,第9师师部就设在了龙浦,而第3师师部位于县里,因为没有别的道路可以利用,只能挤在一起。无论进退,这条道路都将成为第3军的生命线,刘载兴非常重视对这条道路的掌控,特别是龙浦至苍村西侧部分,这部分道路进入了邻接的韩国第7师的防区,韩国第7师虽然也在利用这条道路进行补给,却没有派兵驻守。
  刘载兴认为龙浦西方的五马峙岭及其北侧的大岩山(海拔1091米)是要地,5月4日,他将第9师29团2营配备在这两个地点。这个举动却招来了美第10军军长阿蒙德的质问,五马峙岭和大岩山位于韩国第7师的防区,也就是美第10军的作战区域,阿蒙德质问的是为什么要侵入他的防区,“那是我军补给道路的腹部,贵军不应该给我们添麻烦啊,赶快撤了!”刘载兴想辩解,不过阿蒙德认为没什么可商量的,刘载兴不得不在5月11日将部队撤出了五马峙岭和大岩山。
  韩国第3军之后以第9师28团(李昌祯上校)配置在从麟蹄南下道路的左侧,道路右侧是30团(孙熙善上校),至县里的那段道路上是29团(车甲俊上校)。第9师右侧的第3师以22团(张春权上校)为右翼、18团(柳阳洙上校)为左翼,两团的中间后方是预备队23团(金淙舜上校)。
  刘载兴加强自身防备准备击退敌人的进攻,但对道路的担忧一直是块心病。“中国军队在山岳中经常迂回后方切断退路,如果第7师防区被侵入,五马峙被夺取的话……总是叫人放心不下。”而事态确实是照刘载兴忧虑的那种情况发展的。
282.下令退却(第二十三章4)
  在东部战线展开五月攻势的中国军队,从前一天开始不断派侦察兵渗透,5月16日下午五点,开始了不曾有过的猛烈炮击。
  韩国第3军的正面虽然也落下了炮弹,但敌人的目标似乎是其左侧的韩国第7师,集中到第7师身上的炮火是相当恐怖的,遭到炮击的第5团、第8团的电话线瞬间就被切断,指挥系统当即瘫痪。接着炮火集中到了第8团团部和第7炮兵团所在的新丰里一带,第7炮兵团团长李喜泰中校擅自后撤到了南方4.5公里处。这样使得第5团和第8团无法得到炮火支援,晚上七点二十分,他们遭到了渡过昭阳江的中国军队的攻击。
  韩国第3军左翼第9师28团看着左侧第7师第5团防区林立的火柱与枪炮声,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晚上十点左右,一名传令兵跑进了28团团部,传令兵带来了第5团团长赵成华上校的口信,因为通讯断绝,希望28团能帮忙联络第7师师长,就说前线已支零破碎,正等待救援和指示。28团团长李昌祯上校立即用无线电与驿内里的第7师师长金炯一取得联络,同时将状况报告给自己的师长崔锡,崔锡再报告给刘载兴军长。而金炯一的回答只是固守阵地,这个指示通过28团传达给第5团团长,但是第5团已被打散,开始后撤了。
  第3军司令部得知友邻部队的状况后,参谋长李周一向刘载兴建议:“我军前线也有可能会被突破,为此我们应该边展开拖延战边向上南里一线后撤。”上南里东北1.5公里就是五马峙,这个建议是为了防范敌人从第7师防区南下而切断自己的退路。刘载兴马上采纳了这个建议,然后通过位于东海岸江陵的韩国陆军本部前方指挥所向第8集团军发出请求后撤的许可。
  范弗里特被激怒了!第8集团军的训令是一步也不后退,这个训令已认真地下达给了各指挥官,而现在敌人刚来,一个战斗还没有进行就想后退,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做回答!”范弗里特发出了怒声,当然回答还是要的,司令部很简洁的回答刘载兴:“不管什么情况都不许后撤!”
  刘载兴又联络了美第10军军长阿蒙德,询问战况说明,阿蒙德冷冰冰地回答道:“韩国第7师还健在呢!”得到这样的答复,毫无办法。刘载兴和李周一认为五马峙是个危险因素,从昭阳江到五马峙是约29公里的山岳地带,预计敌人到达五马峙的时间在第二天正午前后。“还有时间做适当的准备。”
  第9师师长崔锡也在担忧五马峙会被夺取。崔锡给第3师师长金钟五去了电话,说第9师预备兵力不足,希望第3师能派一些兵力守卫五马峙。金钟五回答第3师也没有多余的兵力,预备队第23团正在警戒敌人的侵入路线。两个师长只能交换不安的叹息了。
  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韩国第7师第5团首先被击溃,接着左侧的第8团也败退了。而第3军还不知道这个情况。
  中国军队针对韩国第3军的攻势于5月17日凌晨零点开始实施,攻击方向是右翼的第3师正面,邻接第7师的第9师并没有中国军队逼近。而第3师遭受的攻击并不是很猛烈,第3师师长金钟五判断完全可以守住主阵地。到了凌晨一点,金钟五接到第23团团长的报告,说他的1营正面出现了四名中国士兵,这令金钟五大吃一惊。第23团是师预备队,布置在第一线阵地的后方,在它面前出现敌兵说明敌人已渗透了友军防区。与此同时,第9师右翼的第30团遭到攻击,进入第7师防区的第29团一部遭到侧击,退回了原位置。金钟五的越来越觉得不安了,敌人对第3师的攻击集中在右翼的第22团,而第9师右翼的第30团也是被攻击目标,而且两个师的预备队都遭到了攻击。难道敌人一方面在阻碍两个师的连接,另一方面又在快速隐秘的插入后方,想要包围这两个师吗?
  凌晨两点,第9师第30团2营的防线瓦解,左翼第28团陷入孤立状态,中国军队并没有涌向第28团,而第28团也不知道其左右侧都已空了。
  凌晨三点左右,第9师师长崔锡收到美第10军所属的韩国第5师师长闵机植的紧急联络,说韩国第7师的前线已被全面突破。“五马峙危险了!”崔锡立即叫来副师长李龙文上校,指示他指挥全师的车辆撤退。李龙文让一部分补给车辆先撤,然后亲自跟随主车队撤离,凌晨三点三十分,达到五马峙前,而五马峙已经被敌人占领了,车队遭到集中射击,进退维谷。李龙文赶紧跑回龙浦向崔锡报告。
  凌晨四点,崔锡向位于下珍富里的第3军司令部通报了五马峙被占领的情况,也电话告诉给县里的第3师师长金钟五。刘载兴对敌人比他预测的时间早八个小时出现在五马峙感到非常吃惊,而金钟五则叹道:“果然是这样啊!”面对五马峙出现的敌人,崔锡感到了退路要被切断的恐惧,在和刘载兴、金钟五联络过后,命令全师撤退。第30团、第28团、第29团陆续后撤,美第10军的右翼、韩国第3军的左翼一下子空了出来。
  处于第3师最前沿左翼的第18团依然没有敌人的攻击。清晨六点左右,右翼的第22团团部遭到袭击,后方第23团2营遭到约两个连的敌人的攻击。师长金钟五判断“只能到此为止了”,在和作战参谋金德俊中校协商后,于上午八点下令后撤。第23团担任掩护,第18团以3营、2营、1营的顺序首先后撤,然后第22团以1营、3营、2营的顺序后撤……各团的后撤都很快,上午九点最后一个营——第22团2营撤离了阵地。
  总之,韩国第3军无论如何都要在那条被视为“生命线”的唯一道路被封锁之前后撤,动作很迅速。 283.突击部队消失(第二十三章5)
  而此时,中国军队还正在通过空虚的美第10军右翼、韩国第5师、韩国第7师防区南下,从大岩山向五马峙急行。
  正午前,第9师各团在师部所在的龙浦集结完毕。但是,很快龙浦西侧就出现了中国士兵的身影,似乎是侦察兵,边开火边逼近,崔锡命第29团3营前去迎击。侦察兵的出现预示着敌人的大部队就在后面。崔锡认定五马峙已被完全封锁,便命令部队向第3师师部所在地县里转移。
  下午一点,第3师第18团到达县里。剩下的两个团中第23团在上水田里附近集结、第22团处于则溃散后撤中。下午一点四十分,第9师终于挣扎着抵达县里,县里的韩国士兵一下子混杂起来。崔锡和金钟五开始商讨今后的方案。
  对于龙浦西方出现的敌人,第9师副师长李龙文亲率第29团3营前去阻击,李龙文的报告说突破很困难。退路似乎被相当规模的敌人大部队所切断了。退路只有这一条路,商讨的对策不外乎原地待援和强行突围。“我对之前的后撤有没有必要感到很有些疑问,眼下我们有四个团的兵力,必须采取攻势!”两个师配属的美国军事顾问也一致表示同意。美军军官以军事顾问的名义指导韩国部队,他们的话并不算是命令,虽然是劝告的性质,但也不能无视。崔锡和金钟五有了美国军事顾问的首肯,决心从各自的师中抽调一个团,以这两个团的兵力驱逐五马峙的敌人。“足够了,等攻击部署和指挥系统决定好了,就立即开始吧。”一名美国顾问心满意足的说道,不过要做起来并不容易。金钟五说他的第3师除了第18团都还未到位,要等剩下的部队集结好才能决定攻击时间,崔锡表示没有意见。
  下午两点多,刘载兴乘侦察机飞临县里。崔锡和金钟五向刘载兴述说了各自师的困难,并说向敌人阵地突破是不可能实现的。群集在附近的官兵因为连夜的撤退显得很疲惫,有的人趟在草地上,许多人则呆然的坐在地上。疲劳加上退路被断的心理打击,看上去战意都已丧失殆尽。金钟五指出了这种状况,刘载兴心里也在犯嘀咕:现在必须重新评估五马峙的重要性,之前由于自己的过失误测了敌人的推进速度,使得两个师轻易的后撤了,看来是太过强调五马峙了。刘载兴过于关心五马峙这一个地点了,在他的潜意识里一旦失去五马峙部队就完了,而这个想法又刻入了两个师长及官兵的脑中,造成了只要一听到五马峙失陷,部队就立即向后撤退。虽然刘载兴有些自责,但他还是下令向敌人展开突击。“虽然出了些情况,好在两个师还健在,两个炮兵营也完整,应该可以突破敌人的包围网!”刘载兴命令第9师为先头突击敌人的阵地,第3师随后跟进,然后在苍村里东西地区集结,撤退的总指挥由第3师师长担任。安排完毕,刘载兴返回了军司令部。
  刘载兴随即将情况报告给江陵的韩国陆军本部前线指挥部,前指再和第8集团军司令部联络,最后将刘载兴的命令以陆军本部的名义下发第3军。
  在县里的两位师长经过协商,决定突击部队由第9师第30团担任,第3师第18团负责掩护。一旦第30团突破了五马峙,后面就以第9师第28团、第29团、第3师第22团、第23团、第18团为顺序行进。突击开始时间的晚上九点。
  晚上七点不到,第3师第23团跟在第22团后面到达县里,两个师加紧准备。崔锡为了确保突击发起地点龙浦的侧面,命第29团3营和2营分别守住其南侧的736高地和766高地。
  担任突击任务的第30团团长孙熙善上校以3营为预备队,1营和2营为突击主力,担任掩护的第3师第18团(柳阳洙上校)以1营为预备队,2营和3营进入攻击位置。
  一切都在顺利进展,负责全权指挥的金钟五很满意。和前夜一样,当晚天气很好,一轮满月辉映在群星之中。晚上八点左右,龙浦方向响起了枪炮声,不过很快就停止了,金钟五认为不会有什么特别情况。晚上九点,突击要开始了,金钟五从县里的师部前往龙浦,当他来到第30团的突击出发地点时,大吃一惊——一个人都没有!
  一个小时前传来的枪炮声是中国军队对736高地第29团3营的进攻,当迫击炮弹在龙浦落下时,第30团1营、2营立即向南败退了下去。第30团主力自团长以下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其他友邻部队,甚至自己团的预备队3营都没有得到通知,就这样被遗留在漆黑的战场上。 284.溃走芳台山(第二十三章6)
  韩国第30团主力穿过没有道路的森林、攀爬山岩逃往了南面的芳台山(1025高地)。
  “他们能在山里逃跑的话,就应该同样可以在山里攻击前进……”范弗里特在事后获知了韩国第3军败退的情况后恨恨的评论道。
  韩国第3师师长金钟五一点也不明白在突击前逃散的第30团主力当时是怎么想的。金钟五也没有得到通知,当夜看到眼前的状况后,只能在月光下无言的返回县里的师部。
  而被第30团主力遗忘的预备队第3营在营长金钟东中校的指挥下依然在等待突击开始。但约定的九点过去了,十点、十一点过去了,任何突击的征兆和号令都没有。借着月光看到手表的时针指向了5月18日零点,情报军官李载熙少尉终于忍不住了,试着用无线电呼叫右侧高地的第10连,结果没有回音,派去查看的一名下士和三名士兵回来报告说第10连阵地人影全无。李少尉感到不妙,立刻向团部呼叫,同样没有回音,赶忙跑去团部,在空荡的团部周围巡视了一番,于凌晨两点返回驻地。李少尉向第12连连长赵彻权上尉报告说团部已空、人全跑了。营长金钟东接到两人的报告后,带着第12连也撤退了。
  李少尉和赵上尉判断第3营所属的第10、11、12连中第10、11连已经撤退,所以跟着也撤退了,而实际上当时撤走的只有第12连。第10连因为连日的疲劳全都在战壕里睡觉,因此没人回复李少尉的无线电呼叫,派去的联络兵虽然接近了第10连阵地,但没有进入战壕看看,所以既没见到人也没听到声,报告就变成了“无人”的情况。第11连遭到夜袭向后撤退是发生在第29团2营、3营遭受攻击被打散,第9师陷入溃乱之时。
  第3师师长金钟五根据美国军事顾问的意见,考虑在芳台山至龙浦地区设立圆形防御阵地,但很快就放弃了。芳台山山势过险,一旦形成被围的孤城之势,空中的粮食、弹药补给很难实施。由于要登山,车辆火炮都被破坏掉了,没吃没喝靠轻武器与敌人战斗,最后的结果肯定是全军覆没。在没有命令和指示的情况下,第9师的车辆被陆续放掉气,然后被点燃。“看来友军的士气已崩溃了,这样子还能战斗吗?”金钟五忧郁的向美国军事顾问说道,然后命令第3师撤退。第23团确保芳台山山顶,第18团占领西侧至南侧的山脊保护侧翼,首先撤往芳台山南方约8公里的广院里。
  韩国国防部编的《韩国战争史》中这样记述道:“向芳台山的撤退已经不是作战行动了,看上去就是毫无秩序的溃退!”从县里至龙浦的道路上,蜿蜒排列的车辆被点燃焚烧,中国军队的迫击炮弹沿着道路落下。韩国第3军在火焰中逃入芳台山,芳台山陷入一片混乱之中。《韩国战争史》说:“集结在芳台山的部队相互混杂,营长们根本无法掌握自己的部下,而且没有一个指挥官能够统制这些毫无秩序的部队,没有人听从指挥,一群残兵败将!”战史中的记载是很正式的,特别对自己军队失败的描述一般都会含糊处理,而《韩国战争史》这样描述第3军的败走,是个坦率的异例。
  在芳台山上担任援护的第23团也加入到溃败的“波浪”中,侧方担任掩护的第18团也不受团长指挥了,2营和3营分散逃离。
  许多部队不仅丢弃了武器,连粮食也不要了,败兵们只能饿着肚子撤退。
  广院里位于内鳞川与桂芳川交汇处的三角洲地带,向西南可至苍村,从苍村向南沿补给道路可以抵达军司令部所在地下珍富里。第3军的败兵到达了金钟五指定的集结地广院里后,并没有停下脚步。桂芳川上的木桥被败兵们踩塌了,败兵们有的抓住绳子,有的拆民房用木头架桥,纷纷乱乱的越过河去继续逃跑。 285.北进准备(第二十三章7)
  以上就的韩国第3军的溃退状况,这当然也导致了邻接部队的后撤。
  其右侧的韩国第1军发觉第3军后退之后,立即做出相应的动作向南撤去,因为第3军撤出后左侧形成了真空状态,如果还在原来位置固守,很容易被敌人突击侧背部甚至被包围。
  韩国第3军左邻的美第10军所属的韩国第5师、第7师也已经被中国军队突破了,两个师都大步后撤,原防区空了出来。美第2师位于韩国第5师左侧,做为师右翼的第38团主力被击退,前往救援的预备队第23团在寒溪北方被包围。
  范弗里特命令位于汉城地区的美第3师经由原州火速增援美第10军。阿蒙德计划在美第3师抵达后,将其主力放在最右翼原韩国第3军区域,把第15团配备给美第2师。问题是美第3师要赶约200公里的路程,中国军队如果在美第3师赶到前将韩国第5师、第7师和韩国第3军的两个师击溃的话,“中国军队很有可能以一部将韩国第1军压制在东海岸,主力向西从侧背分割美第10军,同时西部战线的中国军队作为呼应进逼汉城。”阿蒙德回忆说,那个时候不是“Time is money(时间就是金钱)”,而是“Time is life(时间是生命)”。
  范弗里特在对截至5月18日上午的战况进行检讨后,开始恢复起乐观情绪来了,中国军队的攻势太过集中在东部战线了。在中国军队的攻势下,从中部战线右翼至东部战线确实出现了大幅后退,但是美第10军第2师38团左翼由W.海伊森中校指挥的3营所把守的800高地以西的“无名线”却一点也没有遭到蚕食。前哨据点虽有后撤,而防线本身却牢牢的掌握着。
  800高地左侧的美陆战1师、陆战1师西侧的美第9军、美第1军的前线都击退了中国军队的攻击,安然无恙。位于美第9军防线中央的韩国第6师第2团在钢盔上写着“决死”字样英勇作战,非常引人注目,第2团于5月17日上午11点左右袭击了加平南方的芳河里溪谷,歼灭了一个连的中国军队,之后退到本师东侧的无名线阵地,抵挡住了中国军队第187师和第188师的攻击。
  美38团3营守卫的800高地,后来又被称为“坑道高地”。无名线从西开始基本是水平延伸,经过800高地后以大角度向东北方向伸展直达东海岸的大浦里,中国军队的攻势想把从800高地开始的无名线部分推回到原西段的延伸水平。
  范弗里特在18日夜指示美第1军、美第9军、美陆战1师加强火力侦察,准备北进。中国军队的主力集中在东部,那么西部剩下的应该是些二等部队,第8集团军主力出击的话肯定能牵制中国军队主力的活动,这样东部战线中国军队的攻势会逐渐减弱,联合国军将很快扳回局势……范弗里特龇着牙对副参谋长W.克里阿上校说道:“到那个时候就有反击的机会了,这次一定要好好干一场!”
  翌日,5月19日,西部战线未见异样,中部战线韩国第2团正面虽遭到集中攻击,但仍在固守阵地。
286.国家的疲劳(第二十三章8)
  东部战线,韩国第3军还在溃走中。败兵从广院里经苍村南下,而中国军队从五马峙延公路向苍村急进,前一天夜里,少数中国士兵已经出现在苍村、三巨里附近。
  当天未明,韩国第3军18团1营及其他掉队的士兵群共约二千人在桂芳川遭到袭击。第18团1营是最后从芳台山撤出的,途中收容了许多掉队的士兵,在桂芳川准备渡河时遭遇射击,收容的掉队士兵首先四散奔逃,接着1营也被打散。
  韩国第3军的败兵基本上延三条路线败退。主力利用苍村至下珍富里的公路;一部分越过公路东侧的桂芳山(1577高地)前往下珍富里;另一部分从苍村向东南方经五台山前往下珍富里。不过在副军长姜英勋准将带领下的主力因为公路早就被中国军队切断,最后只能逃进东侧的山岳地带,加入另两条败退路线。在山里的逃跑是毫无统制的,行动以单人或小股为单位,许多人迷了路,这更使韩国第3军的溃乱情况越发加重。粮食和饮水都断绝了,溪谷下虽然有水,但疲劳的身体在满腹溪水下反而无力攀爬了。停下来等待战友的话,肯定会等来游击队和中国军队的攻击。韩国第3军的败兵挣扎着延山脊向远处逃去,而山脊上没有水也没有可食用的果子。山间偶然有农民的房子,但都没有人影,能找到一点点玉米粉就算是幸运的事了。他们只能吃树叶、啃树枝,强忍饥渴,有人忍不住拔些地上的青草吃,结果出现中毒症状痛苦的倒下。
  从苍村往南的公路在东沙里与东西向的原州至江陵公路交汇。当天下午,聚集在东沙里的韩国第3军部队有第3师的727人和第9师的1323人。其它人并不一定是被俘或战死了,陆陆续续仍有人在到达,还有许多人是跑到了别的部队的防区去了,例如,右侧的友军韩国第1军防区,从当天早晨起就有韩国第3军的败兵流入。从东沙里向东的道路经下珍富里、横溪里去往江陵,横溪里东北是可以控制这条公路的要地——大关岭(934高地),而韩国第3军的败兵开始流向大关岭附近。
  接到报告的韩国第1军司令部感到了忧虑,韩国第3军被逼到了大关岭,中国军队应该将尾随而来,他们到哪了呢?如果到原州的道路被切断,甚至中国军队进一步南下的话,那么很有可能中国军队将从左侧背部实施对韩国第1军的包围。韩国第1军作战参谋孔国镇中校赶到大关岭,询问韩国第3军的败兵,败兵回答说第3军司令部已后退到了大关岭西南约58公里的宁越,这个是个谎报,当时第3军司令部仍然在下珍富里。孔中校也没有去确认这个情报,只是觉得韩国第3军的败退比预想的要快要远。
  韩国第1军的前线从东海岸的注文津南侧开始,经铁甲岭至横溪里北方,如果根据败兵所提供的第3军后撤线的情报,第1军要协调后撤的话,就必须撤到靠近三七线的三陟附近,如此则将放弃设有机场和囤积有庞大军需物资的要冲——江陵,这将必然给全线战局造成巨大影响。美第10军右翼的美第3师正在急行军,如果韩国第1军继韩国第3军后向三七线撤退,那么美第10军的右翼将出现很大的空虚,这让中国军队很容易从背后进行包抄。
  韩国第1军军长白善烨少将决心固守大关岭,在把首都师1营派往大关岭的同时请求美第7舰队从海上给与支援。首都师师长宋尧讃准将对于派出1营感到有些为难,在白善烨讲明利害关系之后终于同意,晚上11点左右,韩信上校指挥的1营在大关岭布设了阵地,这个时间确是险到了极点。三十分钟后,中国军队就对大关岭展开了攻击。1营击退了中国军队的夜袭,翌日,5月20日又击退了中国军队的进攻。
  5月20日,中国军队的进攻全线出现钝化,而第8集团军已看到了战势扭转的苗头。中国军队对韩国首都师1营的攻击以轻武器为主,迫击炮的射击很零星,也没有采用拿手的迂回战术。
  在韩国第3军地域,司令部虽往横溪里移动了,但第9师和第3师渐渐控制住了败兵,共召集了第9师28团1350人、29团890人、30团890人,第3师18团1052人、22团719人、23团900人。加上附属部队,第9师有4582人,第3师有3621人,两个师分别在东沙里、下珍富里至榆川里附近布防。中国军队虽出现在东沙里北方的一带,但兵力不多,两个师击退了这股敌人。
  美第10军地域,美第3师在战线右翼,向韩国第3军地区的中国军队发动了拦腰攻击。其15团按计划增援了美第2师,维持住了战线。
  美第9军的前线也没有动摇,西部战线的美第1军以韩国第1师在临津江畔、美骑1师在议政府北方的东豆川、美第25师前往抱川,反而形成了北进的态势,前面敌人的抵抗很弱,火力侦察每每变成了顺利推进。
  范弗里特判断中国军队的“五月攻势”已成强弩之末了。“此前中国军队的攻势持续时间从二十减少到十天左右,而这次只进行了五天,我想中国和北朝鲜出现了‘国家的疲劳’。”范弗里特回忆说,这是根据各战线中国军队的攻击情况综合分析后得出的判定。
  范弗里特在两天前就告诉副参谋长科里阿准备反击,这个时刻来到了,当天,他向全军内部传达了向“堪萨斯线”反击的准备命令。堪萨斯线从临津江汉江交汇口向东北方沿涟川延伸,基本沿三八线北侧的永平、华川、杨口一线抵达东海岸的大浦里,正面相对狭窄,是一条最有效的防御线。范弗里特并不仅仅是要夺回这条最有效防御线,他的目标是捕捉侵入东部战线的中国军队,夺取中朝军队的前进基地——铁三角地带(平康、铁原、金化地区),“他们的手段我们已经很了解了,现在就让我们来收拾他们吧!”范弗里特搓着两手对参谋长阿兰和副参谋长科里阿说,而下面的话则令两位参谋着实吃了一惊,“韩国第3军可以解散了,老是出这种状况!”范弗里特非常直率的下了决定。 287.稳妥的停战(第二十三章9)
  第8集团军的反击于5月22日开始。
  部署如下:西部战线美第1军自西向东依次是韩国第1师、英29旅、英28旅、美骑1师、美第25师;右侧美第9军的顺序是美第24师、韩国第2师、韩国第6师、美第7师;再右侧的韩国第3军被解散了。
  直到当天,韩国第3军还在后撤,中国军队一部已尾随到了下珍富里南方五公里的地方。正式撤销令是在5月26日下发的,而范弗里特在当天就将构成韩国第3军的第3师和第9师分别编入了美第10军和韩国第1军的建制,事实上解散了韩国第3军。由此,美第9军的作战区域扩大了,第8集团军变成了下辖四个军:美第1军、美第9军、美第10军、韩国第1军。
  美第10军部署在洪川北方至下珍富里约70公里宽一线,分别是美陆战1师、美第187空降团、美第2师、美第3师,韩国第7师、韩国第8师在后。
  东海岸的韩国第1军则以首都师为左翼、第11师为右翼配置。
  被解散的韩国第3军的第3师和第9师不参加攻击前进。5月20日至今,韩国第3师的兵力减少到原来的34.3%、第9师减至40%,和同样遭到打击的韩国第5师一样需要整编。
  李奇微上将(注:5月10日晋升)对这次反击非常关心,5月19日上午七点,他从羽田出发,和范弗里特磋商之后,于20日晚上九点返回东京。
  李奇微并不赞同范弗里特的中国军队“五月攻势”已成强弩之末的判断,“他们一定会在西部战线,特别是在以铁原、议政府、汉城公路为轴心发动攻击,但其间至少需要一周以上的准备时间。”在此期间内,第8集团军如果能击破铁原方向的敌人补给路线,不仅能排除东部战线的压力,更能够将敌人新攻势的企图扼杀在摇篮里。李奇微非常希望这次反击能够成功,他给范弗里特以激励,又加上了一句:“不仅如此,一旦反击成功,我们将为主要目标赢得无限的机会!”
  李奇微的话具有重要的含义。中国军队在五月攻势开始后的两天,5月17日,杜鲁门总统同意了参谋长联席会议和国家安全保障会议的朝鲜战争解决方案,这个方针并没有改变一直以来的美国政策,仍然强调在朝鲜半岛建立统一的民主的独立国家,并且更加明确的表明了通过政治手段解决朝鲜问题的意向,“即使没有取得军事胜利也能够阻止共产阵营的野心。”在这个考虑下得出了前面的方针。可以理解为美国希望通过联合国机构,在最低限度的适当条件下停止战斗,寻求稳妥的停战。在正式停战之前,美国仍将继续给与侵略者以打击,消耗敌人,守卫韩国,坚定把战火限定在朝鲜半岛的方针。如果中国把战火扩大到朝鲜半岛以外,或者要强行驱逐联合国军的话,那么就将会实施封锁、攻击本土、动用国民党军等麦克阿瑟提出过的方案。美国政府的第一目标是政治化终结朝鲜战争,而增强韩国军队,逐渐接替联合国军也是计划之一。
  杜鲁门同意了这个“停战政策”,并指示各政府部门为达成这个目标而努力,李奇微很快就接到了有关这个政策的指令。“为主要目标赢得机会——”李奇微告诉范弗里特的这句话是以华盛顿的决定为背景的。李奇微一方面要求打击并消耗敌人,一方面严令部队不许进攻堪萨斯线以北地区。“这种关头只有我能下决定,其他人谁都不行!明白吗!”李奇微再次叮嘱范弗里特道。 288.纽曼分队突进(第二十三章10)
  第8集团军的反击是积极的。以前,当中国军队攻势结束,美军依然在通过炮击设立弹幕,然后在弹幕掩护下齐头并进。而这次各军都采用了派出了装甲分队突入敌中,切断敌人的退路,包围并歼灭敌人主力的机动战术。
  例如美第10军,军长阿蒙德下令5月23日美第2、3师并列北进、24日陆战1师北进。同时,阿蒙德指示第187空降团向洪川东北方约14公里的寒溪、麟蹄一带突进。第187空降团在23日早晨出发,经过几番激战于24日上午九点到达了寒溪北方约8公里的外后洞。40分钟后阿蒙德命令第187空降团组织突击队快速向寒溪东北方约25公里的昭阳江渡河点青邱里运动并确保之,同时尽可能多的杀伤敌人,并规定了突击队的出发时间是在正午,即九点四十分接到命令,正午就必须完成突击队的编成及出发。副团长W•古尔哈特中校准备指挥步兵一个营及第2师所属的第72坦克营出发,而接到指示的第72坦克营营长E•布鲁贝克中校立即向第2师作战参谋J•斯潘叫苦道:“您知道我们营的主力在哪里吗?如果知道的话就别开这种玩笑!”第72坦克营中B连虽配属给了第187空降团,但主力现在在寒溪东南约32公里处,32公里山路至少要开三个半至四个小时,根本赶不上正午的出发时间。“这是谁做的计划?您?不是?那是谁?我要见见这家伙。”“你想见吗?那是你的老熟人了,阿蒙德将军。”斯潘的回答令布鲁贝克很无奈,但即使是阿蒙德的命令,这个事也完成不了。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让偶然经过空降团团部附近的第72坦克营副营长C.纽曼少校指挥一个坦克排(坦克4辆)外加侦察、工兵各一个班,作为尖兵先行出发。坦克都是M4A3型,装备有76毫米火炮和点三零、点五零机枪,炮弹71发,机枪子弹80箱。侦察班分乘三辆装备有点三零机枪的吉普车,工兵班则乘两辆2.5吨卡车。
  下午一点,纽曼分队以两辆坦克、一辆吉普、两辆坦克、一辆吉普、两辆卡车、一辆吉普的顺序组成纵队出发了。坦克排排长D.加德纳中尉坐在先头坦克里,纽曼坐在第二辆里。下午一点二十分左右,纽曼分队达到外后洞前线,先由工兵前去探雷,剩下的人停下来等待。就在此时,头上盘旋的一家直升机降落下来,阿蒙德来了。阿蒙德走过来质问纽曼为什么停下来,纽曼回答说正在探雷和检查坦克与侦察班之间的无线通话,这个回答换来了阿蒙德的大吼,“我对联络问题没有兴趣,你的任务的坐着坦克沿道路前进,一直到碰到地雷为止,希望你的时速保持在20英里!”纽曼赶紧跳进坦克,下令以最高速度前进,最高时速是22英里,比阿蒙德指定的要快两英里。
  阿蒙德等纽曼分队出发后,又飞到第187空降团团部,督促古尔哈特的突击队主力出发,然后才返回师部。
  纽曼分队的进展很顺利,道路上没有地雷,不时出现的中国士兵的抵抗是微弱的,在遭遇到坦克的炮击后,他们就四散而逃了。纽曼分队的突击是出乎中国方面预料的奇袭,甚至有高地上的中国士兵挥手致意,当成了友军,等到接近后遭到枪炮齐射,连应战都来不及,只能逃散了。不知什么时候发现已经俘获了80多名俘虏,纽曼就在路边上让俘虏们集中,由四名工兵看押,等待主力到来,只有四名士兵看押一般来说是比较危险的,好在中国士兵们看上去都已经没有了战意,纽曼鼓励那四名工兵说:“放心吧,害怕的是那些俘虏们。”确实,那80多名俘虏始终没有表露出反抗的样子,老老实实的等待着古尔哈特队伍的到来。
  纽曼分队维持着阿蒙德要求的前进速度,也没有要求空中支援,继续在敌人中间突进。当到达目标地点青邱里南方约两公里的隅外村时,发现约800米的北方低地有敌人的两列纵队,一队沿道路,另一队沿西侧的小河而来,队中都有驮马。纽曼分队在道路两侧展开待机,联络飞机飞来投下了通信筒,通报说约一英里北方的青邱里附近有约4000敌人,两架喷气战斗机将对两个纵队列实施空袭,让分队在战斗机的炸弹攻击结束前耐心等待。“少校,我们该怎么办?”看着通信文件,坦克排长加德纳中尉问纽曼,加德纳认为对手有四千人,对付不了,应该返回与古尔哈特会合。纽曼答道:“我们的任务是干掉‘钦克’,现在回头又要被阿蒙德将军骂了!”
  下午四点左右,敌人南下到了离纽曼分队四五百米的地方,开始射击,这时战斗机飞来了,按计划向北方投掷了汽油弹,接着从纽曼分队的头顶上向下俯冲扫射敌人。中国军队开始溃乱,纽曼分队以四辆坦克为先头,追击敌人。下午四点三十分,纽曼分队占领了目标青邱里南侧高地。眼底下是昭阳江,道路和河畔有大群的中国兵在奔逃,散落了大量的补给品和装备。纽曼分队继续射击,对岸的中国士兵也被击溃了。古尔哈特部于下午六点三十分到达,直接渡至河对岸,完成了确保渡河点的使命。
  纽曼分队的突击行动是所有部队派出的突击队的写照,第8集团军的反击完全出乎中国军队的意料,达到了奇袭的效果,可以明确看到中国士兵已经丧失了战意。
  到了5月26日,西部战线的美第1军对临津江地域的扫荡结束,前线推进到了涟川。美第9军抵达了广德山与春川一线的南侧,美第10军地区,陆战1师和美第2师分别进至了杨口和麟蹄南方。东部的韩国第1军中第11师进至了襄阳,首都师超越了第11师继续沿海岸北进。
  5月27日,战线的中部与东部下起了大雨。28日,大雨仍在继续。
  阿蒙德令第187空降团和第72坦克营组成装甲分队突击东海岸的杆城以求切断敌人的退路。但是,持续的大雨让所有的道路一片泥泞,坦克和车辆行进很困难。27日陆战1师就夺取了杨口,美第2师夺取了麟蹄,美第9军的美第7师占领了华川,阿蒙德组织的装甲分队两天来仍无法出动,28日夜却接到了东海岸的韩国首都师26团(徐挺哲上校)突入杆城的消息,阿蒙德耸了耸肩,只得取消了装甲分队的任务。
289.中朝军队崩溃的迹象(第二十三章11)
  中国军队及北朝鲜军队全线陷入溃乱,向北朝鲜纵深退去。
  范弗里特判断现在正是彻底包围歼灭敌人主力的时机,立即向李奇微建议在元山附近实施登陆作战。在敌人背后的元山投入有力部队快速前进,另一方面攻占敌人的战略基地铁三角地带,切断敌人的退路,在平壤东南方捕捉中朝军队主力。范弗里特非常自信的寻求李奇微对这个作战计划实施的许可,李奇微却紧张起来了。
  仅仅10天前,5月19日的对话中,李奇微已经暗示了美国政府的方针是寻求停战,并规定了向堪萨斯线以北进攻必须要有自己的许可,其意思不是说有请示就会批准,而是不要考虑向北进攻,不会发出这样的许可的。现在范弗里特却正儿八经的提出了北进的建议。现地指挥官劲头上来的的时候,很可能在其独断专行下形成既成事实,让上级司令部只能承认结果。即使禁止攻击,现地侦察还是要进行的,当侦察分队出现危机时要派部救援,甚至会出动大部队进攻,也是有可能的。
  李奇微于5月29日再次飞到第8集团军司令部和范弗里特见面,强调只有参谋长联席会议下命令才能越过堪萨斯线发动全面攻击。“因此,你和我要注意的是减少本当损失,从元山登陆包抄敌人后路的危险太大,也许作战成功可以给与敌人以重大打击,但自己的损失也不会小,那就失去意义了。”李奇微吸了口气,带着更加认真的表情注视着范弗里特,说道:“现在给与我们的条件不足以让我们能够将朝鲜全境的敌人驱逐出去,虽然有些遗憾,但这是现实!”“不,将军,我不这么认为……”范弗里特正要开腔说明作战构想,李奇微打断了他的话头,强调不批准,这是最终决定,就此否决了范弗里特的元山登陆作战计划。范弗里特虽然不满,但只能接受。
  5月31日,第8集团军到底堪萨斯线。不过,本来应该是从杨口向东海岸大浦里延伸的前线却成了杨口至麟蹄,然后急向东南方向转落至西林里,再掉头北进至杆城的形态。西林里北方的雷岳山依然为北朝鲜游击队占据,出现了一个大的洼陷。
  范弗里特发表了自5月15日以来给敌人造成的损失:“遗弃尸体17000,俘虏约10000,共计105000人。”如果第8集团军发表的数字是正确的话,那么中朝军队的攻击部队等于全军覆没了,在李奇微看来,让敌人付出代价的使命已经达成了。第8集团军发表是数字是根据尸体与俘虏数量推算出来的敌人死伤数,尸体数量没有问题,再根据一比三至四的比例推算伤者数,不过这个数字的不确定因素太多。这一点,在后来的越南战争中就作为美军推测敌人死伤数的缺陷而遭到指责。所以,李奇微在5月31日给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报告中指出第8集团军的发表数字不能完全相信,
  但是,同时李奇微确信敌人遭受的损失肯定大于四月攻势,中朝军队的医疗能力的不足使得伤者回归战场变得更困难,并指出步兵的重大伤亡说明其战术能力低下。炮、自动武器的缴获数量是前所未有的,更重要的是中国军队的士气大减,粮食不足也是原因之一,中国士兵丧失战意确是事实,各类报告都是这么说的。
  “很明显,中国军队和北朝鲜军队都显露出将要崩溃的征兆了。”李奇微认为第8集团军目前的状况是最佳的,并作出了如下结论:“所以,我认为,在今后六十天内,朝鲜战线出现的最有利的形势,足以让美国政府施展外交交涉。我们必须充分信任并期待政府的行动。”其大意是有利的条件将促使停战的达成。
290.歼灭中国军队论(第二十三章12)
  华盛顿的参谋长联席会议于6月1日对先前李奇微所询问的关于联合国军最高司令官的使命问题作出了答复。这个答复和先前的答复一样,说明联合国军最高司令官的任务是在韩国境内最大限度的消耗中朝军队的人力与物力,但同时需要在如下四项最低条件下终结朝鲜战争,并为此创造有利形势,换而言之,是一个“停战指示”。
  A在适当的停战协定下终止敌对行为;
  B最大限度的设定有效的行政与军事防卫手段,在三八线以南的全境树立韩国的权威;
  C非朝鲜人军队在适当的阶段撤离朝鲜;
  D为防止北朝鲜方面的新的侵略行为,要建立能够击退这种行为的韩国军事力量。
  恰好在这个时候,国际上的停战呼声越来越高。联合国总会议长L•皮尔森说,联合国并不要求侵略者投降,只要终止侵略行为即可(5月26日)。随后联合国秘书长赖伊也发表了声明:“停止流血冲突的时间已经到来,中朝军队已经击退至了其出发线,如果能在三八线实现停战,那么就可以达成之前所做出的有关朝鲜战争的决议。”李奇微也在前一天报告说今后六十天内将出现最有利停战的事态。
  参谋长联席会议的答复以这些情况为背景,在表明美国政府明确希望停战的同时,又在向李奇微征求具体的停战方针,特别是有关“停战线”的设定问题。
  “我接到这份参谋长联席会议的电报,安心了。如果是北进指示的话,第8集团军可以一直打到鸭绿江。但是由于韩国军队的表现不佳,这期间出现了重大的损失,而且,从我们的前线从鸭绿江口至豆满江有420英里宽,补给线也被拉长了。即使能占领北朝鲜,也只不过是一时保有这些不动产,一旦确定停战,是必须要还给对方的,那么为此付出的血的代价就白费了。”李奇微接到电报,越来越倾向停战,不过在那里停战呢?停战线的设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是设在目前第8集团军到达的堪萨斯线更北的地方吗?李奇微将参谋长联席会议的电报转告给了范弗里特,并向他询问有关停战线的意见。
  范弗里特的回复很不痛快。范弗里特是坚信美军一定能歼灭中朝军队的,“敌人已遭受沉重打击,补给丧失,完全失去指挥,陷入混乱之中,只顾一味向远方逃奔,而我们却被命令停步,使得我们不能歼灭敌人。”1953年五月范弗里特在美国参议员军事委员会作证时还带着这样遗憾的口吻。而范弗里特已经划定了一条线,即经临津江、铁原、金化通往金城南侧、亥安盆地北侧,并命名为“怀俄明线”,下令部队向这条线进发。差不多是将堪萨斯线北推约20公里,即进至三八线北侧40公里一线。而且,这条怀俄明线可作为确保堪萨斯线的一条前哨线,并不是全军全面北进的出发线。
  根据范弗里特的观察,中朝军队的攻击基地在西部的开城地区、中部的铁三角地带和东部的亥安盆地。范弗里特很想夺取这三个地点,由于兵力不是很充足,所以不打算渡过临津江攻击开城,而是控制铁三角地带底边的铁原和金化,只在东部完全占领亥安盆地。因为是进至前哨线而非北进攻击线,所以向“怀俄明线”的出击是在第8集团军司令官的权限之内的。
  范弗里特命令美第1军和第9军向“怀俄明线”前进。由于美第10军和韩国第1军还在雷岳山地区南侧,范弗里特指示他们扫荡完当面之敌后,先抵达堪萨斯线。美第1军自西向东依次是美骑1师、原第10军所属的美第3师、美第25师,并排北进。美第3师配属有重新整编的韩国第9师和菲律宾第10营、美第25师配属有土耳其旅。战场上一直下着大雨,预示着梅雨季节即将来临,使得各部的进展不很顺利。越往北中国军队的抵抗越激烈,美军在雨水、泥水和汗水里用火箭炮、火焰喷射器摧毁路上的阵地,继续北上。
  李奇微因为没有得到范弗里特的关于“停战线”问题的回答,所以又询问“今后60天内”战况预计情况,但是范弗里特磨磨蹭蹭一直没有表态。
  6月8日,国防部长马歇尔来到日本。此行的目的是向李奇微和范弗里特传达华盛顿的考虑。马歇尔乘坐泛美航空的特别包机飞抵东京,立即转乘空军运输机飞往大邱的第8集团军司令部,和范弗里特进行了约6个小时的会谈,然后于晚上十点五十五分返回羽田机场。范弗里特陈述了自己的“歼灭中国军队”的论点,又汇报了韩国国内的“反对停战”的论调。
  韩国在联合国各国日益倾向于停战之际,又听到了美国也希望停战的风声,国内反对停战的呼声却越来越强烈。韩国政府及外交部长卞荣泰分别发表声明称:“韩国政府的唯一目的是统一国土,恢复鸭绿江、豆满江这一历史边境线。”“韩国国内认为停战意味着违反人道和正义,也意味着民主主义阵营的屈服!”报纸、市民中间的论调更是表示反对停战。“现在停战,对不起牺牲在炮火下的英灵,我们将会永久的在黑暗中哭泣。”“停战有关韩国生死,不应该受制于大国间的国际关系角逐,必须倾听韩国人的声音,如果联合国为韩国而战,就不能无视韩国人的意见。”当得知马歇尔到访,釜山的韩国议会会场里,议员们要求政府表明态度,叫声、怒骂声、兴奋过度的哭泣声充斥着会场。
  范弗里特把这些韩国人的“叹息与悲伤”也转达给了马歇尔,并反复重申现在是北进歼灭中国军队的黄金机会,“将军,我听说你到现在还没有给马特(注:李奇微的爱称)答复,现在就算是你告诉了我,我这就回东京进行转达。”范弗里特的长篇大论并没有引起马歇尔的兴趣,马歇尔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看着范弗里特。范弗里特答应将给出答复,翌日,6月9日,给东京发去了两封电报。 291.铁三角地带(第二十三章13)
  首先,关于“停战线”,范弗里特是这样答复李奇微的:“共产军队为了准备新攻势而需要补充其军事力量,肯定会打破停战条例,因此,第8集团军在停战期间必须确保一条强有力的防御线,堪萨斯线作为这条防御线是比较合适的。但是,考虑到一旦进入停战,按照外交惯例,两军将从实际接触线各后退10英里的场合下,那么我们必须把确保的防御线至少再推进10英里。”
  接着是关于“60天内的战况预测”,“敌人虽遭受到了痛击,但仍维持了优势兵力,在今后两个月内至少还握有发动一次大攻势的能力。作为第8集团军来说,需要打击敌人的突出部,让敌人失去军事平衡,在敌人攻势准备好之前予以打击,因此,希望发动局部的强有力的攻击,不过在夺取目标、击破敌人的补给线后,再很快退回堪萨斯线……”
  李奇微看了范弗里特的电报,沉吟起来。他注意到“局部的强有力的攻击”一词,这也大体上符合李奇微的思路。
  战场上的雨在6月10日早上停了下来,第8集团军的推进速度加快了,扑向铁三角地带的美第3师和美第25师于当日分别逼近到铁原与金化南方。
  6月11日,马歇尔离开日本。空军部长T.费莱塔抵达日本。铁三角地带,中国军队从铁原、金化撤走了。
  6月12日,美第3师于下午一点三十分、土耳其旅于下午三点三十分分别占领铁原和金化,夺取了铁三角地带的底边。即两个师达到怀俄明线,并向铁三角地带的顶点平康派出了侦察分队,平康已是空城。不过刚进入平康的街道,就望见了北方高地蜿蜒的阵地,周围的山脉异常地安静,似乎敌人已在山中埋伏,张着网等待美军的进入,侦察分队迅速掉头撤出了平康。
  东部战线的各部队的进展也很顺利。美第10军自西向东依次是韩国第7师、美陆战1师、韩国第5师,东海岸的韩国第1军则以首都师和第11师并进。与这两个军对面的都是北朝鲜军队,美第10军面前是北朝鲜第2军和第5军,韩国第1军的对手是北朝鲜第6师、第11师。
  韩国第1军的首都师击破了占据雷岳山的北朝鲜第6师和第11师一部,随后越过堪萨斯线继续北上,韩国第11师从杆城越过怀俄明线进至高城南方。
  美第10军一个一个击破北朝鲜军居高临下修筑的阵地,稳步推进,而陆战1师则在亥安盆地前停了下来,围绕盆地的高地上北朝鲜第2军主力构筑了重重阵地,陆战1师慎重地判断有必要进行一些的准备工作。陆战1师左右的韩国第7师和第5师也停下来等待陆战队的行动。
  总之,第8集团军的第一线中,美第1军按计划进至了怀俄明线,美第10军的前线略有滞后,在南面的金城、山阳里、长坪里、端和一线,其右翼的韩国第1军则控制着从端和急速插向北方的前线。整个战线像一个大大的N字。范弗里特判定一旦陆战1师突破亥安盆地,确保怀俄明线将变得容易,因此指示各部队停止前进。
292.停战线北移(第二十三章14)
  李奇微注视着前线的动向,再次检讨了范弗里特的建议,6月14日,向参谋长联席会议做了有关“今后两个月预测”的报告,报告指出敌人的补给线遭到了“大雨和空军轰炸”的痛击。对于第8集团军只要不越过堪萨斯-怀俄明线,补给不成问题。“即使敌人的补给是贫弱的,在今后60天内他们至少仍能发动一次大的攻势,而且北朝鲜和满洲仍然拥有大量兵力。我认为,在今后两个月内我们应确保现有的防御线,并以这条线为基地,发动‘有限的攻击作战’,继续给予敌人打击。”
  李奇微的建议一看就知道是全面采纳了范弗里特的意见,之所以同意范弗里特的“局部攻势”是有理由的。李奇微并不赞同范弗里特的“歼灭敌人”的论调,而是为了在停战开始时确保有利的态势,所以需要尽可能预先向敌人纵深前进,占领据点。其构思就是发动“争夺阵地战”。如果停战线基于双方相互的对峙线,并以停战线为中心双方各后退10英里,留出无人地带,那么作为主抵抗线的堪萨斯线就不用撤兵了,而前哨线能伸多远就尽量伸多远。如果以两军接触的第一线作为停战线,那么自己的前哨线就更有作用了。
  李奇微于6月19日指示范弗里特策划向“平壤、元山”推进的作战方案。一下子进至平壤、元山虽然困难,但可以首先让中、东部战线以元山为东端向上推出斜线,接着西部战线以平壤为目标北推……李奇微命令范弗里特在7月10日前拿出作战计划。李奇微的这个指令并没有与华盛顿方面进行商谈,因为前哨线的问题并不算是全面北进作战,也不是作战指令,只是一个计划方案而已。
  不知是偶然还是英雄所见略同,华盛顿有一个人的想法和李奇微是一致的。陆军副参谋长M.狄拉少将在李奇微指示范弗里特策划“平壤、元山”推进的作战方案的同时,向总参谋长科林斯上将建议道:“考虑到停战的可能性越来越大,限定范弗里特向前进攻是一个明智的决策,但是……”在科林斯追问下,狄拉陈述了和李奇微思路一致的想法。科林斯拍着桌子表示了同感:“停战就在眼前了,我们必须要仔细考虑与停战相关的问题。”
  这个意见被提到了参谋长联席会议,海军作战部长夏曼上将、空军总参谋长范登堡上将也表示同意。夏曼还对韩国的舆论做了回应:“韩国人是希望朝鲜半岛统一的,韩国政府还要求我们为他们装备50万人的军队。目前尽量将停战线向北推移,扩大韩国的领土,也许能让他们满足吧。与其整编50万韩国军队,还不如沾点便宜算了。”范登堡则提议,鉴于这种考虑,应该全面撤销制约李奇微行动的诸般限制。“只有一点,作为美远东司令官,其防守日本的主任务不变,其他由其处置。”“赞成,范弗里特报告说中国军队正处于四分五裂的状态,现在尽可能多的占领土地,那么第8集团军将会处于有利地位等待停战的到来,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美国政府已确定了尽早停战的方针,在停战之前尽可能多的“占领阵地”,在政治上也是有利的。其结果可以让韩国的领土“扩张”,这样站在韩国立场上的美国和联合国也算是脸上有光。做为军人是不喜欢没有胜利的停战的,但是,政治优于军事,如果政治上要求停战,军人就不能反对,上将们是这样考虑的。似乎终于在“为了政治”的目的下,找到了比“为了胜利”而前进更好的名分。
  上将们心情舒畅的商讨着,6月20日,给李奇微发了电报——参谋长联席会议第94501号:“为了通过战术改善现有战况,我们准备撤销限制您权限的各项制约,就此征求您的意见。”      294.李奇微李承晚会谈(第二十四章2)
  李奇微于6月26日飞临第8集团军司令部。
  堪萨斯线从临津江口至东海岸200余公里的地带上由深堑壕、掩体阵地、铁丝网组成的防御线完成了,像万里长城一样。李奇微曾指示范弗里特在堪萨斯线前方20英里设置接触线,因为现在有了新情况,李奇微认为有必要重新检讨。
  范弗里特报告说面前的中朝军队仍然在集结中,特别在中部战线活动很频繁,他强调必须要按计划设置接触线。“现在,充其量只能在前方2-4公里设置警戒据点,如果不能在更远的地方设置强力的前线,维持抵抗线(即堪萨斯线)将变得很困难。”
  “我明白,但是不管怎么说和平交涉的大门刚刚打开呀。”也许这个交涉是“边打边谈”,但交涉就是交涉。“为了表明我们认真对待交涉的诚意,禁止把目前的前哨线再向前推移的行动。”李奇微很明确告诫了一脸不满的范弗里特,然后和驻韩大使穆乔一起前去拜会李承晚总统,目的是向李承晚传达美国将接受马立克大使的提案,准备停火及开始停战谈判。
  李承晚接到预约后从釜山飞赴大邱,在李奇微和穆乔说明完情势和说明之后,他只是淡淡地点点了头。李奇微和穆乔本来预料李承晚至少会流露出一些不满的意思,但李承晚的平静让他们在吃惊之余倒也安下心来。
  但是,李承晚表露出的无动于衷和他心里想的却是完全两回事。李承晚已经知道马立克大使的提案,这个提案对韩国国民来说是非常残酷无情的,韩国人的愿望是南北统一,为了这个愿望而忍受着战祸的痛苦坚持战斗,这一年来,韩国人已经在战火中反复四次南下北上了。根据美军的推算,在战火中死伤的市民有46.9万人,其中死亡“至少17万人”,然而实际死伤人数应该超过100万。国土已变为焦土,人民妻离子散,活下来的人们忍饥挨饿,但他们还在期待半岛能够统一。
  熄灭战火,恢复和平,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按照马立克提案那样实现和平,就得照现在的状况把半岛分裂,把一个民族分割为两个对立体制的国家的国民,这种分割埋下了对抗的种子,也许将持续数百年。如果同一民族不同国家这种意识固定化下来,将来再想融合就变得不可能了。那么为什么要打仗呢?为什么要忍受痛苦呢?为什么要流血牺牲呢?美军和中国军队是战争的主角,他们是外国军队,就是当初的北朝鲜军主力也是从国外归来的战士,这就意味着战争的终结也许要看战争主角的意思,虽然美军和联合国军曾说过目标是“统一朝鲜半岛”。事到如今战争将在三八线上结束,就像要松开拉住快要被淹死的孩子的手一样。
  李承晚在听完马立克大使的广播后,立即指示联合国大使林炳稷对美国和联合国进行说服发对工作,他的内心已决定要尽一切努力进行反对运动。虽然下定了决心,但在李奇微和穆乔的面前,他既没有抗辩,也没有牢骚。
  6月27日,李承晚发表了反对马立克提案的声明:“……我们不能给予侵略者以奖赏,必须给予惩罚……如果分割半岛的三八线是导致战争的原因,那么把这种分割状态固定下来将在未来继续导致战争……和平方案应该要明确保证韩国国民不会再次遭受共产主义者的侵略……我们呼吁全世界不要接受那种相当于恐怖战争序曲的和平提案!”韩国议会也通过了呼吁联合国各成员国反对停战的动议。但是,李承晚的呼声和韩国议会的呼吁没有赢得一丝美国和联合国的回应。 295.坚决反对停战(第二十四章3)
  6月27日当天,参谋长联席会议致电李奇微,以后天(原注:7月10日)向杜鲁门总统取得认可为前提,通过了他提出的不包含甕津、延安半岛的停战线构想。
  苏联外交部副部长A.葛罗米柯向美国驻苏大使A.卡库表明了苏联对有关停战谈判的意向,即谈判的参加者为前线指挥官,谈判内容仅限于军事事项,不包括政治、领土问题。苏联的考虑与美国的思想是一致的。
  因此参谋长联席会议考虑到谈判即将开始,一旦谈判肯定要涉及到军事境界线的问题,所以感到有必要指示李奇微关注“停战线”。
  6月30日,韩国外务部部长卞荣泰发表了韩国政府对停战谈判提出的条件,(1)中国军队退回满洲;(2)解除北朝鲜军队的武装;(3)由联合国出面禁止向北朝鲜提供援助;(4)所有有关韩国的国际性会议要有韩国人参加;(5)保证韩国的主权和领土。如果能确保这五项条件,韩国将同意进行停战谈判。这些条件提交给了美英等参战各国以及联合国,但是再次没有得到一丝反应。
  各国,特别是美国所关心的焦点是怎么让停战谈判真正的开始,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对韩国的条件做出反应,当天上午八点,李奇微将发表呼吁开始停战谈判的声明,参谋长联席会议要向李奇微传达美国方面对有关停战谈判的方针和条件。
  由于不知道对手的职务和姓名,停战谈判的呼吁中只能使用“在朝鲜共军司令官”这个头衔来称呼,并提出谈判地点设在元山海面的中立国丹麦的伤员船《约德兰迪亚号》上。参谋长联席会议提出的谈判方针是贯穿整个谈判的基本姿态,首先谈判的目的是停止敌对行为、防止战斗再次发生、确保联合国军的安全;随着谈判的进行,在不了解苏联及中国真是意图的情况要签订一个相对长期的军事协定,谈判范围限于军事问题,并强调要确保最低条件,不要提出过份的要求,避免留下坏印象等。所谓最低条件,内容如下:
  (1)由双方相同人数的委员组成军事停战委员会,委员会有在朝鲜全境自由行动、监督停战事项实施的权力,在委员会运作之前,停战无效。
  (2)以停战战线为中心设置20英里宽的无人地带。
  (3)除了一比一的替换,双方不增加部队、资材、装备。
  (4)以一比一的比例为基础尽快交换俘虏,在交换协议签订之前,国际红十字会的代表将视察所有俘虏收容所并给予可能的援助。
  这些方针和条件是保密的。随后李奇微公开发表了停战谈判的呼吁。
  7月1日,釜山召开了《反对三八线停战、统一国土国民倡议大会》,游行队伍在街上示威,反对停战的游行波及了汉城、光州、大田、大邱等地方。
  李奇微希望停战谈判能尽早开始,并把停战谈判的正式代表名单通知了参谋长联席会议,首席代表是美远东海军司令C.乔伊中将,代表是第8集团军副参谋长H.霍吉斯少将、美远东空军副司令L.克莱齐少将、美远东海军副参谋长A.帕克少将、韩国第1军军长白善烨少将四人。
  李奇微发出停战谈判的呼吁经过了24个小时,中朝军队没有给出回应。李奇微向参谋长联席会议建议在元山港或开城与临津江之间的街市举行联络军官谈判,以便中朝方面能够响应。
  李奇微的呼吁发出了39个小时之后,7月1日晚上十一点,北京广播电台做出了回答,接受李奇微发出的举行谈判的提案。回答是以朝鲜人民军总司令金日成和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两人的名义做出的,这是第一次公开中朝军队指挥官的名字。不过,中朝方面提出了不同意见,要求将谈判地点定在开城,建议谈判时间选在7月10日至15日之间的某天。7月3日,李奇微表示接受。7月4日中朝方面建议8日在开城由双方各派三名代表举行预备会谈,李奇微当即表示同意。
  李承晚对于事态如此快速的发展,仍在继续对抗,又发表了要求谈判中止的声明。
  韩国陆军本部获知白善烨被选为谈判代表是在7月4日,当陆军参谋长李钟赞向李承晚报告时,李承晚向李钟赞大发牢骚和不满:“美军如果是厌战的话就让他们回国好了,干嘛非要搞和解,就算是谈判也应该是我和北韩的金某对话,而不干美军什么事。”两天后,7月6日,白善烨因为被选为谈判代表前来拜访李承晚,李承晚又秘密嘱咐道:“我们不能生活在南北不统一的情况下,我们政府的立场是坚决反对停战谈判的,你一定要明白这点!”并希望白善烨能够利用代表的身份从内部妨碍谈判的进行。白善烨听说后感到非常困惑,心里念叨:“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啊。”李承晚的手搭在白善烨的肩膀上,摇了摇,又对他说:“你明白了吧,好好干!” 296.共产方面的诚意(第二十四章4)
  中朝方面指定开城为谈判地点据说是有明显意图的。开城作为朝鲜人参的产地比较有名气,而且位于中朝军队控制中,距离第一线约20英里,并位于三八线南侧3英里。不管怎么说,都将给外人留下联合国军发出“请和”信号并到对手的地盘上谈判的印象,另外中朝军队是否准备把占据的三八线南侧的地盘让出来,将三八线作为停战线呢?如果有过停战谈判经验的话,就知道这种推测是没有根据的。不过,在谈判开始之际,联合国军方面没有人做过这种推测。
  中朝军队的代表居住在开城,联合国则在汶山设立了前进基地。从汶山渡过临津江,经过板门店就到了开城。汶山距离板门店约14英里,板门店距离开城月6英里。联合国代表乘坐直升机往返于汶山与开城之间。在汶山火车站停有一列12节车厢的“和平列车”,用于记者团的宿舍,代表及军队关系者的宿舍是在车站东方约1英里的苹果园里设置的帐篷营地。谈判初期,这里只有宿舍、食堂、会议室帐篷和直升机场,到谈判快要结束的时候,这里已经拥有了棒球场、排球场、飞碟射击场、电影院、社交俱乐部等设施。
  预备会议按计划于7月8日举行,联合国方面的联络军官在上午九点乘直升机从汶山出发,联络军官是美空军上校A.奇尼、美海军陆战队上校J.马莱、韩国军中校李寿荣、韩语翻译R.安德伍德中尉(韩国名元得汉)、汉语翻译肯奈斯.禹准尉等五人。据李寿荣回忆,出发前,首席代表乔伊海军中将曾询问过“北朝鲜军官和你们说一样的话吧?”他对乔伊如此的不了解韩国的情况感到很吃惊。更让李寿荣感到意外的是给联络军官和代表准备的证件的有效期是三个星期。“三周的有效期,似乎他们认为实质性的停战谈判只需要两个星期就够了。”确实,不仅是前进基地,连华盛顿都对谈判的前途非常乐观。当天的《纽约时报》原因政府渠道消息称谈判将在“数周”内结束,首席代表乔伊也乐观的公开表示“最多一个月”结束谈判。
  联络团乘坐的直升机于九点二十二分抵达开城北部的指定停机场。接待员为三人,包括一名女性,一行人乘坐三辆吉普来到会场——来凤庄。来凤庄原是商人李贤在的住宅,是多栋房子组成的西式建筑。上午九点四十二分,到达来凤庄,中朝方面的联络代表正在迎候,人员有北朝鲜军上校张春山、中国军中校蔡清文、北朝鲜军中校金一波、英语翻译都宥浩(北朝鲜军少校)、汉语翻译薛贞极(北朝鲜军上尉)。双方只挥手致意而没有握手,奇尼上校说了句马上开始吧,大家便走向会议室大房间。
  进入房间后,奇尼上校快速地走向画着绿色十字的桌子,落座于朝着南面的椅子中,因为听说中国自古以来就有胜利者面南、失败者面北而坐的习惯。中朝方面拿出了沃特加、啤酒、水果、糖果等作为招待,不过被奇尼等人谢绝了。
  奇尼拿出了联合国方面的代表名单,要求对方也提供代表名单。先由元得汉翻译成韩语,再由肯奈斯.禹翻译成汉语。张春山提出休会三小时,似乎是要在提交名单前征询上级的指示。中朝方面又提供了午饭、饮料等,但奇尼一行从直升机上取下了准备好的火鸡、牛排等食物吃了起来。直升机驾驶员后来报告说,午饭时间,周围配置的34名中国士兵中有几名年轻士兵靠近过来,似乎很好奇,他们拿出啤酒、苏联巧克力、中国的《增产》香烟和驾驶员搭起话来,他们的关于国际情势的知识似乎很贫乏,只知道杜鲁门是美国的“皇帝”、毛泽东是中国的“皇帝”、斯大林是苏联的“皇帝”以及一些套话式的评论。
  下午的会谈上进行得井然有序,按照预定议题的提交了中朝方面代表名单、定下了正式谈判的日期、取得保障双方代表团安全的保证。第一次谈判定于7月10日上午11点开始,板门店至开城道路将开放,联合国军车辆插白旗、代表以外的随员戴白袖章,往返和会场的安全由中朝方面负责,中朝方面用于谈判时的车辆往返于平壤至开城间时将覆盖白色标记,并事前通告,联合国军将保障这些车辆的安全。
  下午四点四十分,联合国方面一行乘直升机回到汶山。奇尼上校报告中称“共产主义者的态度是合作的”。
  李奇微和乔伊都飞到了汶山,范弗里特也接到了通知前往碰面交换意见。之所以通知范弗里特,是为了通知他11日将晋升为上将,并传达参谋长联席会议10日发来的训令。训令将一直以来有关联合国军最高司令官的使命内容进行了整理并给予了明确。内容包括消耗中朝军队增加其损失、为结束战争作出努力、在三八线以南树立韩国的权威、培养韩国军队、守卫日本、在苏联参战时后退、禁止攻击中苏领土……都是既往很明确的事项,训令又增加了以下新内容:“你可以为了达成你的使命和确保指挥下的部队安全,在需要给予敌人打击时在朝鲜境内实施必要的地面、登陆、空降、海上作战。但是,任何针对中国领土、苏联领土、鸭绿江沿岸的水电设施或靠近苏联的罗津港的航空、海上作战都必须事先得到参谋长联席会议的许可。禁止对靠近苏联边境12英里内的地域实施轰炸。”训令撤销了之前传达的朝鲜半岛作战限制并明确了攻击禁止区域。
  这是针对范弗里特的攻击欲望的指令,李奇微向范弗里特传达了训令内容,不过仍然指示他就发动攻势作战进行检讨。李奇微关心度将集中在停战谈判上,特别是他认为谈判开始阶段是非常重要的,“第一回合谈判要达成的最重要任务就是探明共产方面代表究竟有没有诚意。”李奇微在9日晚这样叮嘱乔伊。
     298.四英寸的差距(第二十四章6)
  代表团首先被安排到“人参庄”旅馆小憩,然后前往会场所在地“来凤庄”。
  中朝方面的代表是如下五人:首席代表北朝鲜副首相兼北朝鲜军总司令部参谋长南日中将、北朝鲜军总司令部侦察局长李相朝少将(原商务部副部长)、北朝鲜军第1军参谋长张平山少将、中国第四野战军第15兵团司令员邓华中将、中国东北军区宣传部长解方少将。其中南日中将是北朝鲜的重要人物,他曾在苏联留学过,能熟练说中国话和俄语,烟瘾很大,属于“一根接着一根”那种。
  但是,根据联合国方面代表乔伊中将的观察,中朝方面的实质上的首席代表似乎是解方少将。“他表达完意见后,不像其他人那样会留意同伴的意见。”解方少将曾在日本留学,在1936年张学良软禁蒋介石的“西安事变”中扮演过重要的角色。
  和联络会议的联合国代表一样,乔伊等人进入会场后想占据了面南的位子,但中朝方面已经注意到了这点,郑重的请联合国代表坐在朝北的座位上。
  乔伊了解到中国有胜利者优先在谈判中发言的习惯,希望能抢到首先发言的权利。本来是双方代表起立,相互交换信任书,然后落座,第一回合谈判开始的。当乔伊将联合国代表的信任书交付后,却磨磨蹭蹭的从南日手中接过中朝代表的信任书,中朝代表都带着疑惑的目光看着他,乔伊最终接过信任书看了看落座了,一落座后就立即站起身来做起开会辞来,说完后微笑着坐下去注视着对方的反应。然而露出愕然表情的反而是乔伊自己,南日等人冷冷地注视着联合国代表,而且他们的脸的位置处在高位,形成了俯视乔伊等人的架势——椅子矮了。也许是中朝方面选择了凳脚高的椅子,总之,比乔伊他们的椅子高四英寸。南日挺直了腰板,看上去有些居高临下。乔伊理所当然的提出抗议,要求更换椅子,中朝方面答应了,等新椅子搬来,中朝方面的记者已经把“上下关系”的双方的姿态拍了个够。
  虽然乔伊中将感觉到中朝代表有些“生硬”,但他对谈判前途的乐观心理没有改变。在乔伊看来,停战并不算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停战协议必备的谈判事项就是确定停战线、交换俘虏,而后围绕这些事项的实现进行细谈。其中中心问题是停战线,因为是中朝方面提出停战的,联合国方面虽多少可以做些让步,但现战线的基调应该不会有大变化了,剩下的问题不过是事务性质的过程……“坦率的说,我们认为在一个月内,双方就能就停战必要条件达成一致并签订停战协议。”
  乔伊非常自信的提出如下九条谈判事项:(1)决定议题;(2)设立国际红十字会能够访问的战俘营以及访问权限;(3)谈判对象只限于朝鲜境内的纯军事事项;(4)为防止和保障不再交火,应停止在朝鲜境内的敌对军事行动;(5)商议一条横穿朝鲜的非武装地带;(6)确定军事停战委员会的组成、权限与职能;(7)商议军事停战委员会所属的军事监察团在朝鲜进行有关巡视的原则;(8)军事监察团的组成与职能;(9)有关战俘的各项协定。会议开始后的必备程序就是确定要协议什么,乔伊认为这九项是确定停战协定所必须的项目,并且判断中朝方面理所当然的不会提出异议,但是——
  这个“确定讨论什么的会议”却出乎意料的难开。乔伊发言刚结束,南日说道问题是结束朝鲜半岛的战争,为什么只限定在停止战斗?乔伊反驳说我们是停战谈判代表,只有权对停战进行协议。
  根据联合国方面的观察,中朝方面的样子相当紧张。
  联合国代表的发言翻译成韩语及汉语,中朝代表的发言翻译成英语和汉语。每进行一次问答都要耗费时间,南日在翻译说话的时候接连不断的抽着苏联香烟。联合国方面随员奇尼注意到南日使用的中国火柴很差,划十二根才点着一根,南日忍不住从口袋里掏出了美国的ZIPPO打火机来,一点就着,南日则带着安绪的神情猛吸着烟。突然,南日发觉用美国的打火机有些不妥,连忙将打火机丢到了身后的窗外。
  翻译经常出现错误。例如中朝方面的英语翻译都宥浩少校曾用英语高声说道:“我们所说的是不公平、不公正、没有条理的!”显然是误译,南日只得尴尬的做出订正:“刚才都少校的发言说的是贵方,请别理解错了。”
  奇尼回忆说,北朝鲜军少将李相朝看起来也非常的紧张。有四只苍蝇停在了李相朝的脸上,但他没有做动作去驱赶苍蝇,脸上的肌肉也没有一丝动作,“我看到了感到很疑惑,一只苍蝇爬到了他的眉毛上,另一只顺着鼻梁向下爬,但他的脸上毫无动作,整个人一动不动,表情也没有变化。”一直注视着苍蝇的奇尼似乎感觉到自己脸上也有异样,下意识的用手抹了一下脸。望着李相朝的泰然表情,奇尼疑惑起来,如此异乎寻常的表现,是为了在炫耀什么吗?“是为了说明会场内喷洒的美国DDT没有作用?是为了显示东洋的脸部肌肉控制秘法?还是想逗我们乐一下?”四只苍蝇在李相朝的脸上溜达完毕陆续飞走了,李相朝对苍蝇的去向看都没看一眼。
  乔伊在与南日经过一轮对话后,特别提出了联合国方面的议题,将文件递了过去,并说如果中朝方面对此有意见的话请提交书面文件。南日看了看手表,已是中午十二点三十一分了,便提出吃午饭及休息三小时三十五分钟。
  联合国代表在会场“来凤庄”处于被“软禁”状态。一行人吃完带来的午饭后,在院内散步消磨时间,如果想到休息室和厕所意外的地方,马上就遭到端着自动步枪的警卫的阻拦。乔伊本想派人到直升机那发回报告,结果出不了门。门外站岗的警卫胸前别着金色的徽章,奇尼让H.安德伍德去问一下,那名警卫挺着胸端着枪冷笑道:“这是击毙四十名美国兵的勋章!”奇尼听了警卫的回答,只得返回休息室,和代表团一起熬着这漫长的休息时间。      300.维护国家利益(第二十四章8)
  翌日,7月11日,金宗勉到了汶山基地后,一名美军上校通过翻译李寿荣向他通告了谈判内容,还提供了一份书面文件。“这是韩国政府首次从联合国军方面获得有关停战谈判的正式报告。”
  金宗勉回到汉城复命后,向陆军总参谋长李钟赞建议,鉴于白善烨承担着非常辛苦的任务,必须要慰劳他。翌日,李钟赞以及三位参谋长加上金宗勉一起来到了汶山,而这天,停战谈判被中断了。
  乔伊曾通告中朝方面,如果前一天提出的联合国记者团20人的采访不被采纳的话,代表团便将撤离。当天上午七点三十分,联络军官奇尼上校在板门店和对方的张春山上校会面,告知联合国记者团将在上午九点抵达板门店,如果不被允许前往开城的话,代表团将和记者一起返回。按计划抵达的记者团被阻挡在板门店,接到奇尼报告的李奇微通知乔伊等人不要前往开城。
  正因为如此,白善烨乐得享受一下休息日,在苹果园的营地里散步,这时韩国军队的首脑们来了。白善烨并没有向他们抱怨什么,对谈判的经过也没有多说什么,李钟赞等人是知道白善烨的处境的,“白将军作为联合国代表是有责任感的,他对谈判的主导权掌握在美军手中也感到很痛苦。”李钟赞向白善烨转达了李承晚要求他在停战谈判中维持强硬姿态的意思并希望他能坚定地参与谈判。“总统在两天前和李奇微司令、穆乔大使会了面,向他们提出了停战谈判必须有个期限限制的要求。”
  根据穆乔大使的回忆,李承晚当时提出的除了一味地反对停战谈判外,还有另一层意思。穆乔大使在当天(7月10日)给华盛顿的报告中关于与李承晚的会面是这样记述的:“李总统及韩国政府最担心的事情是联合国军从朝鲜撤离,那样韩国就成了不设防的状态了。即使我向他保证这种事态不会发生,仍然不能打消李总统的担忧……李总统及韩国政府希望在达成停战之际,韩国至少能拥有一定的自卫能力,如有可能尽量创造将来实现南北统一的环境……”韩国政府是可以接受停战谈判的——这就是穆乔大使的观察,一般韩国民众也是这种看法。
  李钟赞反复强调眼下停战没有任何意义,并赠送一本书给白善烨,这本书是李钟赞的父亲收藏的崔南善著《朝鲜历史》。
  以前,李朝仁祖皇帝被中国军队追杀,躲进了南汉山避难,大臣之中有人提出和亲的建议,其结果……这个故事白善烨应该是清楚的,李钟赞希望他能再读一遍《朝鲜历史》作为参考。李钟赞又训示了代表团翻译李寿荣,“要时刻维护国家利益”。之后,李钟赞一行离开了汶山。 301.巧克力论争(第二十四章9)
  关于联合国方面记者团采访问题,中朝方面仍在拒绝,但到了7月14日,南日给出通告,答应了联合国方面提出的20人记者和摄影的采访。
  不过,这个20人的采访团差点就把韩国记者排除在外了。韩国记者为了准备采访停战谈判聚集在汉城的“内资宿舍”,但是谈判开始后他们并没有被允许前往汶山。而日本派出的20名特派记者则早已进入了汶山,他们享受着与美国记者同等的待遇。“本国记者不能采访本国的大事,这算什么事啊?”14日,当已感不满的韩国记者们听到美军联络军官发表说谈判采访团中没有韩国记者时,一下炸开了锅。
  国防部政训局派出的金铉基中尉和宣传处副处长安莲生女士立即与美军进行了交涉,金铉基中尉希望美军军官能站在韩国人的立场上想一下:“美国南北战争谈判时,如果会场没有一个美国记者,全是英国记者,你们会是什么样的感受呢?”美军军官只是反复强调这是命令,他无权决定。金铉基一边说理解一边盯着对方:“我们的记者知道为什么他们不能去采访,作为政府宣传部门的军官,我们已经失去了立场和面子,看来我只能自杀了。”金铉基确实也是这么想,声音很低沉。美军军官感受到了金铉基话语的含义,便电话联系了上级,通话进行了五分钟,美军军官告诉金铉基,将给两个韩国记者的名额,韩国记者可以利用这两个名额轮流参加采访。
  第一个进入开城的是“合同社”记者崔起德。崔起德一进入会场所在地“来凤庄”的庭院边感到了不快,几名看似北朝鲜市民的人靠近过来问他是不是日本人,看来日本记者已经来了,他们把自己当日本人了。崔起德的脑海中还残留着韩国记者被排除在采访行列之外的事情,对方的问法显然是认为不会有韩国记者来采访。“你们是不是很喜欢日本人?”当听到崔起德的韩语问话时,那些北朝鲜人显出很吃惊的样子,然后拿出苏联巧克力、点心招待起崔起德来。崔起德收起了不满,也拿出了美国巧克力给他们,而他们却说不要“美帝国主义”的东西。崔起德反驳说“你拿的难道不是苏联共产独裁国家的东西?”对方却说是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的产品,虽然崔起德指出包装纸上有俄文,他们仍坚持说是北朝鲜出品。崔起德深深地感到了“共产主义的习惯是重教条轻事实”,便掉转脸去避开了争论。
  乔伊等联合国代表也领受到了崔起德记者的体验。
  记者问题解决后,再次回到“谈什么”的问题上,中朝方面以其提出的五项提案顺序为依据,主张将三八线确定为军事分界线并作为第二项议题内容。“三八线不是想出来的,而是事实存在的分界线,也是引发这场战争的线,这是停战不可动摇的原则,当然应该作为谈判事项。”乔伊则以联合国九项为基础,主张将红十字会代表视察战俘收容所作为第二项议题。但在7月15日,乔伊接到李奇微的指示,对联合国九项提案作出了让步,删除了第二项红十字会视察战俘收容所和第三项谈判事项仅限于军事问题,其它项目修正为如下四项:(1)决定议题;(2)停止在朝鲜境内的敌对军事行动,其基本条件之一是设立非武装地带;(3)为防止和保障不再出现威胁最终和平解决战争的敌对行为,协商具体的停火和停战事项,包括(a)军事停战委员会的设立及其组成、权限和职能,(b)军事监察团的设立及其组成、权限和职能;(4)有关战俘的各项协定。
  红十字会视察战俘收容所是参谋长联席会议交给李奇微的指令(6月30日),要他将这条作为停战谈判的“最低条件”,放弃这条是联合国方面的极大让步。联合国的姿态促进了中朝方面的反应,南日在两小时的休息后,撤回了将三八线确定为军事分界线的主张。接着参照乔伊的新提案,中朝方面的第四项和第五项议题得以通过。这两项都是有关实现停战以及战俘问题的提案,说的都很宽泛,所以双方都没有异议。
  但在接下来的外国军队撤离的议题上,南日的发言和表情都很激动,南日认为外国军队来到朝鲜,朝鲜人就无法自主解决朝鲜问题了,为了朝鲜的和平,外国军队撤离朝鲜是“充分必要条件”。乔伊则反驳说虽然外国军队妨碍了朝鲜自主和平解决争端,但是1950年6月25日前是没有外国军队的,朝鲜人最终自主解决争端的手段还是选择了战争。南日再反驳说即使不是6月25日,美军内不也会在6月27日来吗?总之,双方连日处于反驳与反论之中。
  “为什么要反对外国军队撤离朝鲜?战争不是旅游,士兵不是旅游者,外国军队驻扎在朝鲜难道是为了欣赏朝鲜的风光吗?”对于搞政治出身的南日来说,这类评论是他的拿手好戏,而对从“沉默海军”出来的乔伊来说,舌战太吃力了。厌恶与疲劳使得乔伊在7月19日向李奇微请求希望暂时中断谈判。 302.“潘趣酒大碗”(第二十四章10)
  李奇微不同意:“我知道对方的意图。因此现在提出休会是不合适的。”中朝方面的意图就是不管在什么样的场合下都把责任推给对方,即使他们后退了一步也必定会想办法前进两步。“这就是共产主义者的手段,所以你想想,如果我们后退一步会怎么样呢?”“……”“你这样只会让他们一下子前进三步,即使休会,我们也要他们接受提案!”乔伊表示他也是这么认为的,李奇微提高了声调又说道:“我知道谈判到目前为止,中朝方面表现的无礼与傲慢数不胜数,所以我方代表必须以强硬态度来应对!”“但是将军,面对一个只知道提自己主张的对手,该怎么样表现强硬态度呢?”李奇微沉吟起来,皱起了眉头。“我很困惑,让他打起精神,却问我怎么打起精神,其实我也不知道。在战场上我还可以展开攻击,在会场上如果不能甩手让谈判破裂的话,差不多也只能表现出严肃的表情而已。”李奇微和乔伊的谈话没有什么进展,只能相对叹气。
  但是,停战谈判却出现了出乎李奇微意料的发展——中朝方面提出了休会。
  由于谈判停滞不前,华盛顿也在寻求对策,7月19日,首先国务卿艾奇逊发表了声明:“联合国军将在建立真正的和平之前留在朝鲜。部分撤离外国军队将是联合国为最终解决朝鲜问题而采取的措施之一,共产侧不能无视我们的努力,难道不是他们侵略了韩国吗?”
  接着参谋长联席会议在7月20日向李奇微下达了指示:“可以将原先的方针略做变化试试。”指示提示说在不做出联合国承诺的范围内尽量迎合对方的提案。“如果尝试失败,在将来的某个时间再同意讨论削减双方兵力的问题。”即同意对议题做一些让步。
  7月21日,和往常一样谈判继续进行,南日突然提出休会四日。“是时候我们双方再做考虑了!”南日提议道,其它再也没有说什么。
  李奇微将南日的提议理解为谈判已经破裂了。“这个提议是想让发热的头脑冷却下来想清楚问题,但是头脑发热的是他们,而不是我们!”李奇微下定决心发动进攻,“给身体降温的话冲个热水澡比泡在冷水里更有效!”李奇微考虑要用战场上的强硬姿态打击谈判桌上中朝方面的锐气,为联合国赢得再次谈判的有利形势。在这个时期发动攻击除了会改变谈判的进程外还有别的意义。范弗里特曾指出在谈判开始前后,中朝方面正在不断加强而自己这边的士气正在下降。从提出停战谈判开始,中朝军队第一线加强了兵力与物资的移动,应该是在集结,第8集团军情报部判断中朝军队正在准备“七月攻势”或“谈判破裂后大攻势”。美军官兵的士气低下是很显著的。就像“不拿武器的士兵已经不是士兵了”那样,战场上消失的枪炮声使得士兵失去了战场上应有的紧张感。李奇微指示:空军在停战谈判开始后不要停止对敌人地面的攻击,第8集团军将弹药的保有量提高到45天量,令范弗里特加强士兵训练以维持高昂的士气。
  为防备中朝军队的攻势、收集第一线的情报、确保据点,频繁实施着小规模的侦察攻击。但是,一旦停战的风声吹来,官兵之间立即充斥起朝鲜战争不是自己的战争的想法,战意急速衰退的迹象越来越浓厚。反正要停战了,没有必要去涉险了……,第一线的侦察和要点防御越来越松懈,范弗里特评论部队已经处于“假死状态”了。
  攻击——可以改变眼下的环境,还能起到搅乱中朝军队的攻势准备、提高士气、强化防御、以及获得停战谈判进展等四项效果。李奇微在接到谈判因南日提出休会而暂停的报告后,立即命令第8集团军发动有限攻击,范弗里特马上下令东部战线展开攻击。
  东部战线的美第10军右翼正面是大愚山及一系列高地包围的亥安盆地,美军称之为“潘趣酒大碗”,潘趣酒是美国喜爱的白兰地与果汁、砂糖的混合饮料,高地包围的盆地令人想起了装潘趣酒的大钵形容器,“潘趣酒大碗”侵入了两个军的分界线,妨碍了两个军的连结。范弗里特命令韩国第1军和美第10军夺回这只“装潘趣酒的大碗”。
  当天,李奇微更是向华盛顿寻求大规模空袭平壤的指令,称目的是为了牵制中朝军队以及促进谈判。平壤聚集着大量的补给品和装备,即是北朝鲜首都也是中朝军队的运输中心,轰炸平壤在战略上具有重大价值。“首先向指定的北朝鲜数个城市分撒传单,然后对其中之一实施空袭作为警告,再在7月24日以后的适当时间对平壤实施联合空袭。”参谋长联席会议回复:“这个策略在此时期内是不明智的。”7月13日,李奇微再次发出电报要求华盛顿再作考虑,空袭平壤也许会给停战谈判造成很恶劣的影响,但是,如果给与中朝军队补强的机会和时间,他们就会发动新的攻势,那样“美军的生命损失”将会变得巨大,这种显而易见的危险是不容忽视的,“空袭如果成功,自然就降低了敌人的攻击能力,同时也能增加迫使他们回到谈判桌的压力。”参谋长联席会议没有作答。
  休会时间是四天,7月25日重新开始,当天李奇微又一次致电华盛顿:“撤回先前警告北朝鲜市民的方法,空袭对象选定为郊外的军事设施,因为事前警告会使敌人强化防御,从而降低战术效果。”李奇微认为华盛顿是因为空袭计划不完善而不同意的。他的推测部分正确,参谋长联席会议的回电正好同时到达:“不希望散布传单作为空袭警告,这是空袭所不需要的宣传。”参谋长联席会议反对仅仅针对平壤的大规模全方位的空袭,在谈判重启阶段集中轰炸北朝鲜首都,很容易让人理解为“意图是使谈判破裂”。但是,参谋长联席会议最终是认可了李奇微的空袭计划的:“如果你只动用通常的空军力量的一部分,并以平壤最重要的目标为实施对象,我们同意你的计划。” 303.议题一致(第二十四章11)
  正当联合国军一边准备从天上地下发动攻击一边等待谈判重启时,中朝军队似乎察觉了联合国军的企图,做出了让步姿态。
  上午,南日依然在反复主张将外国军队撤退问题纳入议题,但到了下午,突然说愿意撤下这个问题。南日表示外国军队撤退问题正如乔伊所说的,可以作为其它问题交给更高级别的谈判去解决,此次谈判就谈该谈的议题。乔伊回忆说,当天的谈判中南日看上去有些焦躁,每次都是中国军队代表解方少将接过来继续发言。
  翌日,7月26日,联合国方面同意了中朝方面的提案,“谈什么的谈判”终于结束了。双方一致的议题为如下五项:
  (1)决定议题;
  (2)以在朝鲜停止敌对行动为基本要素设置非武装地带,确定双方的军事分界线;
  (3)设立监察机构监督停火或停战的实施,明确机构的组成、权限和职能,明确实现朝鲜停火停战的有关具体协定。
  (4)有关战俘的协定;
  (5)双方与各自有关的各国政府进行协调。
  因为议题已确定,第一条就算完成了,今后就要开始讨论第2-4项了。
  乔伊看了一下被记录下来的五项议题,还是有些不快。“停火应该是在双方第一线指挥官协议下达成的,不包括政治和领土问题,严格限定在军事问题上的。”这是苏联外交部副部长葛罗米柯对美国征询停火意见时的回答,美国方面也表示赞同。现在定下来的五项议题可以说都是苏联所主张的——既然都是最初就已定下来的,为什么在这16天中要扯别的东西呢?乔伊对“共产主义者的不可理解的心理”百思不得其解,不管怎么说,议题总算一致了。
  乔伊深吸了一口气,定下心来,掏出了香烟递给对面的南日,南日是个烟鬼,但是他似乎觉得接过美国烟来抽有些立场不对,“他的手放在胸口,诚恳的低下了头,一边微笑一边似乎在说些什么,嘴唇在动但听不到声音。”不过可以明白他的动作是在表示感谢,乔伊只好把香烟装回口袋。
  当天,李奇微巡视了第8集团军中正在做攻击准备的部队。李奇微要求范弗里特以及其他主要指挥官一定保持高度的警戒心和紧张感。“我们必须要准备好敌人的大规模攻势,根据我的推测,敌人的攻势将选在谈判破裂之际,也有可能是在九月份对日和谈的时候。”
  7月27日,对“潘趣酒大碗”的攻击开始了,美第2师38团夺取了“大碗”西壁的高地之一——大愚山。但是战场上却下起了三十年不遇的梅雨季节后的大雨,38团停止了攻击,第8集团军攻占“潘趣酒大碗”的作战计划只能延期。
304.围绕停战线(第二十四章12)
  开城的谈判桌上,艰难的舌战又开始了。
  前一天决定议题的时候,南日对乔伊递烟时回报的微笑仅仅是那一瞬间而已,略做休息之后,南日马上提出讨论第2项议题——军事分界线问题,他提议将三八线作为分界线,在其南北各10公里的地区设置非武装地带。南日认为三八线是朝鲜战争前国际上承认的南北分界线,除此以外没有其他明确的线,这样做操作起来简单。
  乔伊在7月27日的谈判中,拿出了标记有联合国方面所主张的分界线的地图,做出了反驳。联合国军的立场是三八线在军事上有不利之处,开城以西有江海分隔的地域,防御有困难,所以必须以现有战线,即涟川、铁原、金化、杆城所连成的“堪萨斯线”以北作为军事分界线。乔伊的地图上分界线标为黑色,非武装地带的南缘标为蓝色、北缘标为红色,红蓝线之间是20英里,黑线在现接触线以北30至40英里的地方。是一条用来在谈判过程中“讨价还价”的线。乔伊宣称必须以现实为基础讨论问题。战场的现实是以战争的现实为背景的,战争的现实就是联合国军完全掌握朝鲜半岛的制空权和制海权。停火的话谁将获得利益呢?能够封锁北朝鲜沿岸、对北朝鲜境内任意目标进行空袭的是联合国军,因此在停火期间获得安全并回复战斗力的是中朝军队。乔伊强调中朝方面应该也必须在地面上进行一些让步。
  “我很吃惊听到阁下所讲的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还给我看那张任何人拿红蓝黑三支铅笔就能画出线的地图。”7月28日,谈判开始后,南日滔滔不绝的辩论起来:
  ——说现实吗?在过去七个月时间里我军有五个月待在三八线南侧,而贵军待在三八线北侧的时间只有两个月而已;
  ——贵军拥有能避免被全歼的强大力量,那按照你的理论,我们可以要求以洛东江为分界线罗?
  ——你的狂妄自大的声明是完全没有条理的,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到这里来的?是为了和平谈判?还是为了寻求扩大战争的借口?
  “你的理论只能欺骗精神病患者和低能儿!”翻译把南日的发言传达完,联合国代表们的表情都僵住了,双眼冒火,呼吸加速。中朝代表也对南日如此大胆的发言露出了紧张的样子。
  “军人必须保持礼仪,另外作为军人,在遭到粗暴言论的威胁时,特别是碰到狂妄的毒舌时,要具有不影响军事判断力的能力。”对温厚的乔伊来说,这个发言是相当强硬的,但乔伊冷然的回应南日道:“请你方保持军人的礼节。我们希望你能够体现出更热心更公正的态度……你的那些威胁言语在我看来也只能威胁精神病人而已!战争的战斗力评价不仅仅只有地面部队,还必须考虑海空军,前不久的对日作战,美国没有一名士兵登陆日本本土就依靠海空军让日本投降了!”
  南日反驳道:“你说美国打败了日本,但你忘记了重要一点,让日本投降的首先是朝鲜人民的解放斗争、中国人民的八年抗战和苏联的参战。美国和日本打了三年,在苏联参战给与日本以致命打击之前不是一直没有让日本人投降吗?你能否定这些历史事实吗?”乔伊哑然的看着南日,沉默不语。“我决定不再争论了,很明显他们的历史教科书和我们的不一样。”
  谈判停滞了下来。会议每天照开,南日的主张和态度不变,乔伊的态度也不变。进入八月,阳光日盛,越来越热,和气温的上升相对照,谈判的气氛却越来越冷。战场上大雨仍在下着,第8集团军的“潘趣酒大碗”攻击作战仍不能开始。乔伊判断事态比讨论议题阶段前更加恶化,8月4日,向李奇微报告说谈判在第二项议题上出现了破裂。
  就在这个8月4日,在开城发生了违反停战谈判协议事项的事件。午饭时间,约一个连的中国军队全副武装从联合国代表的休息驻地前通过。关于谈判会场的警卫问题是这样协定的:会场半径800米范围内不得有武装人员,半径8公里范围内只能配备手枪之类的随身武器。中国军队的行军违反了这两项协定。
  乔伊在下午的谈判上向南日提出了抗议,南日表示将进行调查。李奇微接到报告后,针对朝鲜人民军总司令金日成和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发表了抗议声明,声明表示在得到关于此次事件的满意答复和保障不再发生类似事件的承诺之前,谈判将被中止。乔伊询问东京这个反应是不是有些过于强硬时,李奇微答复:“谈判中强硬姿态是必要的,这次我们就表现一下!”李奇微另外指示乔伊,从明日开始可以不用去开城了。
 第二十五章 国民防卫队事件
  
  305.以牙还牙(第二十五章1)
  8月6日晨,中朝方面通过电台广播要求继续进行停战谈判。广播使用了韩语、英语和日语,呼吁联合国代表回到开城。
  李奇微决定拒绝中朝方面的呼吁,向华盛顿请求通过广播拒绝的许可。李奇微指出联合国方面询问中国的武装部队为什么会出现在会场附近的理由后,中朝方面并没有给出回答。事情已经发生,如果不能说明原因和理由的话,那么就无法防止这种事情不再发生。李奇微考虑不想在含糊不清的状况下继续谈判。
  但是,华盛顿判断可以略微妥协。
  陆军参谋长科林斯上将回忆说:“冷静的回顾停战谈判,可以注意到双方很多时间里像孩子一样对立,例如比旗子高度等等,造成这个原因的根本是在共产方面,而这边在言行上做出的回应就像被针扎时一样。这次事件,联合国方面的反应似乎有些过度了,同以后发生的事故以及开枪事件相比,这次仅仅是士兵从眼前走过而已,不知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的火。”对方已经表示了遗憾,如果再不依不饶就不是成年人所为了。参谋长联席会议指示李奇微,以将开城地区完全非武装化为条件,答应继续谈判。
  李奇微很不满。之前说过,李奇微认为必须要改变眼下这种任由中朝方面“控制”谈判进程的局面,必须在战场上和谈判桌上表现出强硬姿态。特别是这次向金日成和彭德怀提出了抗议,在没有得到回复的情况下却要变现出服软的态度,那不是更把优势地位给了中朝方面吗?
  因为是上级的命令,李奇微在8月7日通过电台广播播发了有关继续谈判的声明,但中朝方面并没有立即做出反应。
  “这就是共产方面的做事方式,我向金、彭提了抗议,但他们不承认自己错了,只是一味呼吁继续谈判。听到我们的声明后,又拖时间再才回答,这段时间里大家都忘记了最初的事件,只记得是我们提出继续谈判请求的,就是要给世界造成是我们在耍赖一样。”不管李奇微的这个推测对不对,中朝方面在8月9日以金日成和彭德怀的名义发表了希望继续谈判的声明。“……如果贵方确无制造纠纷影响谈判进程的意思,我方将遵守协议不使障碍发生……”
  李奇微咬牙切齿起来,这不是分明在说谈判中出现的问题都是联合国方面造成的嘛!在第二天谈判开始之前,李奇微提醒乔伊注意:“我们不能在礼仪上让步,让步就是示弱,你必须要根据他们的表现,使用一些让狡猾的共产主义者能够理解的用语和修辞!”采用以牙还牙式的对抗,放弃使用经过斟酌的优雅的腔调。李奇微感到乔伊在南日的那种痛骂式的发言下还能维持绅士般的忍耐,实在是不能令人满意的。 306.四项原则(第二十五章2)
  ——八月十日
  经过五天停顿,停战谈判重新开始,这是第20次会谈。
  乔伊背负着李奇微的训令,以首席代表的名义发了言:“联合国代表认为以三八线为军事分界线的讨论可以终止了,我们将不会考虑这个问题!”乔伊判断如果讨论这个问题肯定又会被乱骂一通,自己可不想挨骂,干脆点直接宣布不讨论这个问题是最好的选择。看到南日没有立即进行反驳,乔伊接着说道:“我只是转述联合国军的决定,如果你仍要围绕三八线说事的话,我也不会阻止你。”
  南日闭上了嘴唇,其他中朝代表也都不说话,一动也不动。乔伊拒绝讨论的话,中朝方面也不发言——这就是中朝方面飞态度。
  双方的沉默持续了两小时十一分钟。这期间只有一个人动了,就是中朝代表李相朝,他用韩文写了纸条递给了南日。纸片上字很大,被桌子另一侧的李寿荣清楚的看到了,“上面写着‘帝国主义的使者是丧家犬。”李相朝为什么要说联合国军代表是丧家犬呢?这点让人不解。中朝代表们表演着李相朝那种苍蝇爬于脸而不动的演技,向石像般端坐着不动。每个人脸冲着对面的联合国代表,视线紧盯着对方的眼睛,形成了真正的“对峙”,认输的乔伊。
  “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么喜欢辩论的对手居然会使用这种态度,我们可不习惯被人盯着看上几个小时,这个活太累人了,能忍那么长时间已经可以了。”乔伊深吸了一口气,左手揉了揉眼睛,提议道:“总之,第二项议题看来是很难讨论下去了,我们先讨论第三项议题,如何?”
  “昂丹达(不行)!”南日用韩语拒绝了乔伊的提议。
  乔伊决定谈判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必须想法子突破,便坚持主张变更议题。“打破僵局的办法很简单,就是抛开将三八线做为军事分界线这个议题。”而南日则坚持认为中朝方面提出的三八线方案是“公平的妥当的正确的提案”。
  乔伊已经倍感厌恶了,他不能理解中朝代表的态度。这不是浪费时间吗?为什么要这样拖时间呢?他们在等待着什么吗?“我们坐直升机往来于汶山与开城,直升机周围总是围着中朝士兵和市民,我甚至认为因为他们还没有直升机,要等到他们有直升机了再继续会谈呢!”汶山基地的生活是苦闷的,最初,周围安详的田园风光似乎还能象征着“即将到来的和平”,但现在已经没有这样的感慨了。到处是群集的苍蝇,即使喷洒了DDT,又会有新的苍蝇群飞来,根本消灭不了。“到了冬天就没有苍蝇了,我觉得不到冬天谈判是不会有结果的,心里期盼冬天赶快到来吧。”
  李奇微得知了8月10日的谈判情况后,更加坚定了要用强硬政策来对付中朝方面的态度。“再给72小时,看他们顽固的态度是否软化,如果他们还不让步,就等于他们用自身的行动宣告谈判的终结……”必须要对此采取措施,李奇微向参谋长联席会议致电称谈判几近于破裂。根据李奇微从谈判开始以来的观察,他并没有期待谈判在一开始就能取得成功,虽然他指示乔伊要忍耐,但对华盛顿方面的建议中一直主张采取强硬政策,8月10日的会谈已经仍李奇微忍无可忍了。
  不过华盛顿仍然在要求李奇微保持克制。参谋长联席会议考虑现阶段向中朝方面发最后通牒是不适当的,“即使谈判破裂,不管什么情况都必须要让中朝方面承担这个责任……我们认为三八线问题不会导致谈判破裂,莫斯科和北京需要时间来修正他们的立场……”参谋长联席会议指出“和共产主义者打交道就是这么回事”,“冷静、克制、忍耐、坚持,这是四项原则,联合国代表必须保持这样的原则,这是让对手疲惫、强化联合国立场的原动力。”
  读了参谋长联席会议的电报,李奇微耸了耸肩,乔伊读完也无言的摇了摇头。言下之意要靠这四项原则来挨过谈判,如果对手不吃这一套,该怎么办呢?“我不认为他们会关心这些所谓的人格休养上的原则。”李奇微已认定对手“不会礼让”,四项原则对他们来说根本无用。
  8月12日谈判开始,南日再次主张以三八线作为军事分解线,“真实是不怕反复的,反复是必要的。”
  “不幸的是,关于真实,到底是谁的‘真实’更真实呢?双方根本不可能一致。”美陆军《朝鲜战争史》记述道。
  话题又转到了“谁说的是真实”的问题上,一场不会有结果的争论开始了。乔伊谨守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指示,以“冷静”的面对南日的骂语、“克制”的面对胡言乱语、“坚持”着自己的主张,“忍耐”地压制住涌上来的反抗冲动。然而到最后,当天的谈判成果变成了:南日说自己的主张是“没有道理的”,乔伊也说自己的主张是“道理不充分”的。
307.国民防卫队事件(第二十五章3)
  但是,就在开城的舌战进行正酣之际,韩国民众的视线却更关注着大邱。
  对于停战谈判,以汉城为首的各地都在举行反对谈判的游行,给人的印象是谈判只是美军和中朝军队之间的事情。更令一般市民切实关心的是那几个事件的进展,这些情况正从大邱扩散开来。
  事件都是在韩国军队内部发生的,一个是庆尚南道居昌郡神院面苽亭理的枪杀居民事件,还有一个是国民防卫队干部的贪污事件。分别称为“居昌事件”和“国民防卫队事件”。这两件事基本都在当年入春时发生,最初进入公众视线的是“国民防卫队事件”。
  1月15日——即中国军队展开正月攻势夺取汉城、麦克阿瑟向华盛顿主张展开强势反攻并北进的时候。在釜山,借用“釜山剧场”的韩国国会会议上,议员李载灐、金从会两人对政府提出了紧急质询。“为了应对国难我们成立了第二国民兵(国民防卫队),但是他们现在徘徊在千里的道路上,忍饥挨饿,破衣烂衫,处于悲惨的状况中,政府为什么不赶紧拿出对策来呢?”议员中间许多人拍手表示支持。关于这个事件,议员们多有耳闻和情报。
  去年12月21日,为了应付以人海战术南下的中朝军队,韩国举全国之力予征召了除现役军人、警察、学生之外的17至40岁之间的50万男子组建了国民防卫队。国民防卫队在各地设置了51个教育队,基本是以陆军的模式来组建的。征召的人中许多是大韩青年团的成员,所以干部基本上由青年团成员担任,现役军人很少。由于采用陆军组织,干部们享受将校级别的待遇,青年团主席金润根以司令官的职务被授予陆军准将的军衔。事件就是因为这些突然座上高官的干部侵吞了国民防卫队的预算使得队员食不果腹而暴露的。
  国民防卫队干部从建队开始就有计划的私分公款、贪污腐败,而队员们的惨状出乎他们的意料很快就泄露了出去。例如,一月上旬,宪兵司令崔庆禄准将在从东莱的收容所前往大邱的途中,就看到一群异样的士兵,这些士兵抱着席子站在国民学校门口,当崔准将靠近时,谁也没有敬礼,仅仅是用白眼带着反抗的眼神看着他。“军纪这么这样散漫?必须教训教训他们!”崔准将大声喝问他们是哪个部队的指挥官是谁。士兵们对崔准将的喝问毫无反应,不过有一个士兵说要让他看些东西,并带他进了学校——每个教室都有五六个士兵躺在席子上,仔细一看都是饥馑不堪甚至是因病死掉的尸体。“将军,我们是国民防卫队的,入队以来没有发过一粒米、一颗药,我们是向村民乞讨才活下来的。正如您看到的我们的战友正在饿死、冻死和病死。”
  “国民防卫队?怎么会弄成这样?”崔准将刚刚就任宪兵司令,虽然还不知道国民防卫队组建的事情,但是穿着军装的壮丁在挨饿还是看得出来的。崔准将告诉士兵们他会组织严肃调查然后就离开了,他所看到的国民防卫队的惨状是普遍存在的情况。
  曾被召入国民防卫队金海教育队的林快童回忆说:“入队以后发放的东西即不是军装也不是武器,而是两人一条草袋,在冬天最冷的时候就睡在这上面。队长教给我们的不是战斗训练,而是到附近村落寻找食物的要领,上面没有给队里发粮食,给的命令是‘自给’。”洗澡的条件也没有,队员们的身上散发出强烈的恶臭,村民们都称防卫队为“乞讨队”,一闻到臭味就知道队员们来了,赶紧把吃的东西藏了起来。饥饿的队员不断收集村里的情报,一等到有红白喜事就立即出动,“有一家在搞‘还历’,我们去了约50人,家族和参加者闻到我们的味道,吐着逃进了山里,我们把他们准备的食物全部吃掉了,当夜,有四个人因为突然大量进食导致肠道破裂而死掉了。”
  釜山的韩国议会上,议员们成立了“二国兵(第二国民兵)非常对策委员会”,要求政府妥善处理。国防部副部长张暻根回答说会尽快拿出对策,议员们一时也就满足了,一般认为会进行国民防卫队的改组、年龄大的遣返回乡、保证民国军的原有兵力等等,但是,1月21日,国民防卫队司令金润根突然召开了记者会,发表了反对议会行动的声明:“百万国民兵正在整编训练中,这是爱国的壮举,而一部分动机不纯分子制造种种流言,实在是太遗憾了。”接着,1月26日,国防部长申性模在国会为金润根进行了辩护:“国民兵的待遇问题虽遭受了议论,在为最后胜利而战斗之时,多少会发生一些突发事态,问题是这些偶然事件被‘第五列’所利用,特别是国会在‘第五列’的策动下而发生动摇,这是不允许的。”这个发言把议员们的动议说成了‘第五列(间谍)’的工作成果。
  当时韩国议会的势力帮派是:相对执政的共和俱乐部有40人而言,其他无党派5人、新政同志会70人、民友会20人、民主国民党40人,在野党占有压倒优势。议员们反驳了金润根和申性模的发言,连日要求说明真相,并以议员们自己的所见所闻为“证据”。国民防卫队的普遍惨状、像饿狼般的流窜、走路都会像病人般倒下等等状况在韩国各地都得到了证实。 308.居昌事件(第二十五章4)
  到了二月份,议员们对“国民防卫队事件”的关心程度更高了,其他事情的审议基本停了下来。
  宪兵司令崔庆禄向申性模建议进行调查,而申性模却说没有这个必要。有种说法称宪兵司令部管不到国民防卫队,因为国民防卫队是准军队,并不是正规军,严格说来,监管正规军军法的宪兵确实管不到。
  二月中旬,正巧碰上李承晚来到大邱住在了知事官邸。宪兵司令部第二处处长尹宇景中校与担任总统警卫的原景武台警察署长金长兴是熟人,就告诉了金长兴相关情况,而大邱市内已经发现了衣衫褴褛的“乞讨兵”。
  当李承晚听了金长兴的汇报后,召见了尹宇景详细了解了情况,随后命令申性模和崔庆禄进行特别调查。国民防卫队司令部就在大邱市内的东仁国民学校,崔庆禄回答说马上去拘留司令金润根、副司令尹益宪以及其他干部,到了室外,申性模提醒崔庆禄说:“最好能不要限制金司令的自由,这样调查比较好。”虽说可以理解为是针对将官的礼仪,但多少有些“官官相护”的味道。崔庆禄拘留了尹益宪上校等五人,把金润根软禁在司令部里,展开了调查。
  然而调查开始没多久,宪兵司令部的关心和努力就不得不大部分转向了另一个事件——居昌事件。事件是因为一封递交给崔庆禄的匿名信:“请您一定要去一趟居昌郡神院面大岘里!”这封就摆在他的办公桌上。
  居昌郡是共产游击队活动很活跃的区域。北朝鲜军南下洛东江被阻击败退后,晋州及马山地区的北朝鲜第6师(方虎山少将)、昌宁方面的北朝鲜第4师(李权武少将)和第2师(崔贤少将)的残兵一直潜伏在智异山、伽倻山一带。这片山岳地带中长城、南原、居昌、光阳、山清、咸阳等地域基本上被北朝鲜游击队控制,韩国方面多少失去了管辖能力。
  崔庆禄和幕僚进行了商议,幕僚们一致认为这是游击队想把崔准将引诱出来的圈套,崔庆禄也这么觉得,所以就撇下了这封信。然而,他的桌子上很快又出现了匿名信:“您害怕什么呢?快点去吧,那里发生了重大的事情!”这个人肯定是知道崔准将和幕僚们商议过这件事的人,基本上是宪兵司令部内部的某人投送的,因为商议决定不去居昌郡这件事并没有对外泄露过。
  李康大少校收集了现场照片和关系人的供述,报告说现地发生了韩国军队大量屠杀当地住民的事件,卷入这个事件的是韩国第11师9团3营。
  韩国第11师(崔德新准将)是和国民防卫队同一时间即去年12月新编的,主要用于扫荡游击队。第11师师部设在南原,第9团团部设在山清,第3营营部设在居昌。二月初,第9团团长吴益庆上校召集各级军官在团部开会,传达了师长崔德新下达的扫荡游击队的“坚壁清野”方针。1营负责咸阳至山清、2营负责顺天至山清、3营负责居昌郡神院面至山清一线地域。指示要求扫荡要按照“坚壁清野”那样彻底。3营的目标神院面属于“未收复”地区,经常有百人规模的游击队出没于村中,有报告说当地住民给予游击队的协助要比给予韩国军队和警察的协助多。因为要扫到这样的地区,3营营长韩东锡少校把团长传达的作战命令具体化成以下残酷的指令:(1)杀光作战区域内的全部通匪住民;(2)烧光共匪据点以及能成为据点的全部房屋;(3)把粮食全部运往安全地点。
  3营接到的命令果真是这样的吗?这在以后关于事件的争论中成为了焦点。
  2月9日3营受命进驻神院面,因为据报有数百名游击队,韩东锡少校又召集了警察和一个连的青年队(约200人)同行。到了神院面,村里不见一名青壮年男子,只有老人和妇女孩子。韩东锡命警察和青年队屯驻到村里,把全部住民向居昌疏散。由于未见敌人,这样的处置已经算是取得神院面扫荡的成效了。韩东锡根据命令指挥3营向山清方面前进,当夜在离神院面约六公里的地点宿营。晚上八点左右,神院面方向传来激烈的枪声,很快枪声消失,也没有连络传来,韩东锡判断是游击队进攻了村里的青年队并被击退了。
  翌日,3营抵达山清,团长吴益庆对着韩东锡一阵怒骂:“你在干什么?昨天晚上一个连被全歼!立即给我回去!”吴益庆严命“必须按照作战命令实现扫荡”!韩东锡率部回到神院面,村里人影全无,空空荡荡,他还没意识到发生了异变,以为只是村民被疏散了。但当他看到青年队和警察阵地上约160具散乱的尸体时,立即下令进入高度戒备,当夜,周围的高地烽火连连,游击队的袭击不断。
  2月11日晨,3营以阵亡约40人、负伤约100人的代价击退了敌人,敌人遗弃的尸体中发现了当地住民的身影。韩东锡下令搜山,抓到了一些游击队员和约450名住民。经过对住民的审讯得知,九日夜里,住民们作为游击队的内应宴请了屯驻的连队,等聚齐的时候发动了袭击杀死了他们,3营官兵们的眼中燃起了愤怒的火焰。
  450名村民分别来自神院面所属的中榆里、大岘里、卧龙里等地,3营把他们一起关押在神院国民学校里。情报军官李钟大少尉和居昌警署派来的三名警察加上神院面面长朴英辅等五人对这批住民进行甄别。除去军人、警察、公务员的家属和老人、幼儿,共甄别出“拿武器抵抗的人”、“给敌人送情报和食品的人”、“原先的不稳定分子”等三类共187名嫌疑人。住民中有穿丧服的,一搜发现衣服下面藏有卡宾枪,经过审讯结果,在山里找到了隐藏的武器弹药,又在村里许多房屋的床下发现了地穴,可以说整个村子都是游击队的隐蔽所。
  李钟大少校被任命为行刑负责人,2月22日,将通匪村民押到了学校后面的“帕克森岭”,用机枪杀死。“射死后,浇上汽油并点燃了。”这是李钟大的供述,另外村子被烧光,粮食被烧光,“清野”完成。
  但是,幸存的村民所描述的情况与上述关系人交代的完不同。被杀死的不是187人,而是五六百人。住民们说,刑场除了“帕克森岭”,还有国民学校东侧的德山里清渊村、大岘里南的吞梁村的山谷里。其中清渊村没有发现被枪杀的住民,而吞梁村发现了遗体。吞梁村的幸存者朴分妊(女)说她和村民并没有在国民学校集中,而是被3营的官兵驱赶到一起,朴分妊和丈夫、母亲一起被赶了出来,她还牵着牛一起走。村民们被带到离村子约400米远的溪谷,谷中已经到了男女村民约百人,男人和女人分开站立。一个像队长模样的军官喊着“军人、警察、青年队家属站出来”并把这些人带离溪谷,然后射击开始了。朴分妊趴在地上,又忍受住了焚烧尸体的火热,在夜里沿着溪谷逃到了山清郡的亲戚家中,这才幸免于难,朴分妊的丈夫、母亲都被杀害了。
  整个事件的受害者有多少无法统计,宪兵司令崔庆禄回忆说,派去调查的李康大少校报告说收集有“570多名被烧尸体”的照片。
  国会议员慎重穆在二月下旬得知此事,与居昌警署监察主任俞凤淳会面,拿到了“680人的受害者名单”。正确是数字还不清楚,但这个数字明显要比3营情报军官李少尉的“187人”的数字要大得多。慎重穆以居昌郡是选举区为由前往现地,同时联络了以智异山、伽倻山为选区的议员边镇甲、李炳洪、卢企容、朴井圭等人在当地调查有无类似事件的发生。
  崔庆禄建议国防部长申性模展开现地调查。国会刚讨论完“国民防卫队事件”,现在“居昌事件”又来了,而且都是严重影响韩国军队威信和声誉的事件,尤其是“居昌事件”更是军队屠杀自己的百姓。必须尽快查明真相,严肃处理,在战争的最紧要关头,军队与国民的向背也许会引发更大的事件……申性模也认为这种直接与军纪相关的事件必须调查清楚,他带着崔庆禄等宪兵部干部以及国防部、陆军本部军官与三月下旬奔赴了现场。
309.造假工作(第二十五章5)
  一行人中包括两名女性,国防部女军部部长金贤淑上校和大韩妇女会会长金喆安。他们抵达国民学校后,村民们则聚集在了一起。
  在听取了第11师师长崔德新的状况说明后,两名女性留在了学校里,其余人去现场勘查。宪兵司令部第二处处长尹宇景中校负责指挥现场的挖掘,因为尸体掩埋的很浅,挖掘工作很简单,尸体陆续被挖出,其中发现了妇女和儿童的遗体。申性模挥了挥手说了声“够了”,离开了现场。
  留在神院国民学校的金贤淑和金喆安一起教村民们唱爱国歌并和他们说话,两人对村子的情况感到非常吃惊。衣衫褴褛,脚上穿的鞋子要么是草鞋要么是木鞋,没有人知道两人教唱的爱国歌谣,也没有人知道“大韩民国”“李承晚总统”这些词语,但是他们却知道金日成这个名字,而且这里没有广播、没有报纸。
  勘查结束后,在回去的车中,金贤淑从一行人那里获知处死通匪分子事件是事实,并被告知遗体中包括妇女和儿童。一名军官遗憾的说着“连妇女儿童都和游击队串通”,金贤淑则思考起这个问题来,“我很震惊,这个世上还有如此无知的地方,还有大韩民国统治力不能覆盖的地方。住民之所以协助游击队有着各种各样的理由,但其根源是国家的统治没有延及到这里,政府难道没有责任吗?”神院面的村落算得上是“治外之民”,他们没有国家意识,只知道埋头于家与土地上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可思议。在对待韩国军队和游击队的态度上,他们和游击队更具有共存关系,而韩国军队则是匆匆而来并让他们弃家疏散,如此一来就决定了民心选择哪一方。虽然能够理解受命扫荡游击队的军队的立场,但其在现地的所作所为确实太缺乏考虑了。金贤淑想起了那些面无表情站在自己面前的村民,悲凉的心情久久不能散去。
  国防部长申性模的心里可能也产生了类似金贤淑的感慨,但作为国防部长处于战争的紧要关头,必须撇开这些感想,寻找面对现实的对策。申性模认为事件最好不要公开出去,“国民防卫队事件”和这次的“居昌事件”可以算是“战时的事故”,眼下必须以军队为中心,激励他们取得胜利,如果现在过多的强调“事故”会引起国民的不信任感,严重影响国家的战争行动能力。另外,这种事情如果让援助韩国的美国等国家知道的话就很被动了,会造成各国对韩国军队以及韩国政府丧失信任感。
  但是事件还是被公众知道了。国会于3月29日通过决议,派出调查团,内务部、法务部也开始了各自的调查。申性模给国会的报告称这个事件不过是个“扫荡200名共匪事件”,内务部和法务部在受害者的数字上给出的结论分别是300人和500人,在事件的定性上是一致的,定为“杀害良民事件”。
  为了进一步展开现场调查,由国会五人、内务部六人、法务部二人、国防部三人组成了联合调查团。各部代表为国会议员金宗顺、内务部庆尚南道分局局长李相龙、法务部汉城高检检事明顺谦、国防部庆尚南道戒严司令部民事部长金宗元上校。金宗元在平壤占领时期任平壤宪兵队队长,曾严厉搜捕共产主义者,市民称之为“白头山之虎”,他接受了申性模的“大事化小”的意图并开展工作。
  联合调查团于4月6日前往居昌,没多久,金宗元逼迫第9团团长吴益庆派出部队干扰调查组工作,并称“这是国防部的特别命令”,吴益庆抽出了约40人的侦察中队,由1营营长全日奉少校指挥。金宗元命全少校率队拿着北朝鲜军的自动武器潜伏在神院面的山里,当夜,游击队出现的情报就流传开了,翌日,调查团在山道上调查时,随着吉普车警报器的作响,全少校中队向调查团开了火,警卫立即“应战”,两台吉普车翻入了谷底,过一会几名缠着渗出血水的绷带的伤兵撤了下来。这场实战表演很有效果,调查团成员大部分放弃了神院面的现场调查。金宗元向调查团报告,和游击队的交火中共有“三人阵亡、二十余人负伤”。汉城高检检事明顺谦刚表露出一丝疑问,金宗元气势汹汹的说道:“到釜山去了再说吧,这里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但是,金宗元的造假工作却起了反作用。
  调查团成员早已从住民以及警察那里得知游击队不存在、山里躲的是韩国军队这些情报,其后的调查也是围绕收集造假工作的证据开展的。
  美国记者也捕捉到了这些传言,《华盛顿邮报》报道了这件事,巴基斯坦的报纸也进行了报道。而这些外国报道最终导致了国防部长申性模的解任。 310.“大食罪”(第二十五章6)
  韩国国会通过决议派遣调查团调查“居昌事件”是在3月29日,而针对“国民防卫队事件”也成立了特别调查委员会。“居昌事件”调查团是由国防部、内务部、法务部、国会组成的联合调查团,而“国民防卫队事件”调查团的成员全部是议员,成员有严详燮、太完善、柳鸿、白南轼、方万洙、徐珉濠、赵光燮、张洪琰、金命洙、梁炳日、黄炳珪、朴晚元、苏宜奎、李钟荣等15人。这15人分成五组,第一组负责全面调查,第二组负责调查物资采购渠道,第三、四、五组前往各教育队进行现场调查。
  此时,宪兵司令部关于“国民防卫队事件”的调查已经结束。崔庆禄在李承晚的特命下,直接拘留了相关人员并进行调查。调查工作由宋孝淳中校指挥的第101宪兵队担任,但宋孝淳只进行了很短时间的调查,就向上交了报告,报告内容如下:
  ——国民防卫队司令官金润根等干部共截取了约27亿韩元的伙食费等防卫队预算;
  ——27亿款项中,三分之一交给国防部长申性模作为政治资金,申性模似乎想用这笔资金设立一个属于他自己的政治团体“新政同志会”并以此来拉拢部分议员;
  ——另有三分之一作为与官场要人的交际费,还有三分之一则被国民防卫队干部挥霍掉了;
  ——国民防卫队干部用侵吞掉的公款在大邱郊外成立了糖果厂,并把本来应该发给队员的米用于生产糖果并出售;
  ——一部分干部涉足金融业并把贪污的钱投在里面,还有在大邱、釜山、马山各地购置了房产;
  ——所有的文件都由副司令官尹益宪上校经手,他是贪污事件的中心人物;
  ——司令官金润根截取的款项没有储蓄,全部在大邱市内的饭店“琴湖亭”里大吃大喝掉了;金润根原是青年团的相扑选手,自称“相扑将军”,身躯很肥胖,食量非常大。金润根流着泪交代说:“国民们在忍饥挨饿的时候,我却不能控制自己的食欲,实在是对不起。”
  宪兵司令部在提交报告的同时,建议对国防部长申性模采取“非常措施法”,这部法的最高惩处是死刑。这件事不仅仅是一部分心术不正者的腐化问题,它造成了众多青壮年的牺牲,如果不明确判罚将无法向舆论交待。但是申性模仅仅说了声知道了,并没有采取进一步的积极姿态。
  后来崔庆禄得知国防部有传言说他是在野党份子,妄图推翻李承晚政权。甚至有这样的评论:“不知虎威的小犬”。即使这样崔庆禄仍强硬的要求召开军事法庭,而好不容易召开的军事法庭却使用了只有有期徒刑的《国防警备法》,撤销了对金润根的起诉,对其他被告则轻判了一年半至三年半的徒刑。
  国会不服!首先议员们根据新获得的情报,认为贪污金额不止27亿韩元。汉城大学历史系一年级学生洪思量参加了防卫队,以中尉军衔在晋州教育队担任经理课长,他说教育队的下拨预算只有最初的三分之一,而且中间不断被榨取,最终造成士兵的伙食费几乎没有了。陆军本部防卫局人事处是根据防卫队人数为基础做预算的,处长申东雨认为报来的人数明显有水分,不予承认,但一个月后,申东雨便被调到忠清北道戒严司令部去了。得到这样的情报,很容易得出贪污金额大于预算的情况。
  另一个令国会议员们愤怒的是军事法庭的量刑过轻。因为朝鲜战争,韩国经济和国民的生活处于极度残酷之中。韩国经济在战前是日本经济的组成部分,太平洋战争后从中分离出来,状况有点像“被母公司抛弃的子公司”。为了独立和自由,这些是必须要忍受的过程,而且还失去了三八线以北的工业力量,朝鲜战争爆发后,基础产业遭受破坏,长期经济计划无法实施。战争经费的扩大引发通货的增发,1950年末,韩国银行给韩国军队的贷款额约为2000亿韩元,给联合国军的贷款额约为1000亿韩元。在调查“国民防卫队事件”和“居昌事件”期间,通货的发行量为“每天15亿韩元”,这些通货都是在日本印刷的。梨子一个1000韩元、修鞋费1000韩元、一双布鞋20000韩元、一双皮鞋18万韩元、洗一件衣服30000韩元、租间房子50万韩元、西装一套80至100万韩元……这是釜山当时的物价。当时美国家庭的平均收入从战前的每年1400美元上升到3000美元水平,而韩国却处于通货膨胀和失业困扰中,家庭基本收入几乎为零。
  国民防卫队干部贪污事件就是在这样的状况下发生的,他们贪污了被征召入伍的市民的伙食费,用来中饱私囊,司令官金润根说贪污的钱都吃掉了,但这个事绝不是金润根个人的“大食罪”就能抵过去的。国会议员们推测国民防卫队贪污的一部分款项流向了国防部官员,一部分军人的纲纪被严重败坏。根据国会调查委员白南轼的报告,国防部派往尚州的巡视员在12天中都在旅馆里作乐,但却向尚州郡厅要求报销120万韩元的经费。
  从15人调查委员会成立起,关于国民防卫队队员惨状的报告源源不断。庆尙北道警察局长报告说仅金泉一地就有106名防卫队员死亡,第二国民兵的死亡以“旅行死亡者”的名义记录在案。
  调查粮食、预算流程关系的议员柳鸿、苏宜奎、徐珉濠为确认农林部、财务部拨给防卫队的粮食和预算,于4月20日检查了大邱市东仁国民学校的国民防卫队司令部。根据司令部提供的文件与农林部、财务部的数字相比对,完全不能吻合。“需要再多点时间,调查一些其他地方。”议员们听取了防卫队干部的汇报,却没有得到更多的文件。当议员问及糖果工厂的事情时,干部们回答说那其实是生产官兵们携带口粮中的果冻的工厂。来到工厂,却没有一个像样的建筑物,只有一些圆桶堆在那里,干部们又说作业主要在市内的分厂内进行,来到分厂后,只看到四个大锅,大概一天能煮十袋米,“记录中一天要消耗250袋,而且为了生产果冻,以每袋25000韩元的价格卖出了4500袋米,再以每袋12万韩元的价格买入糯米,但是没有见到糯米,完全是假账簿。”记录中的250辆卡车的采购实际上只买了20几辆,还有十几辆是借来的。当徐珉濠议员问及司令部的现金情况时,金润根把他们带到了一间房间,桌上成捆的500、1000韩元的纸币杂然的堆在那里,“全部有10亿韩元,确实用1亿已经花掉了,应该还剩9亿。”听着金润根的说明,徐珉濠议员更相信了金润根和尹益宪大把大把胡乱挥霍的传闻。金润根要请议员们到饭店吃饭,被拒绝了,随后金润根又搬来了一箱香烟,“里面全是千元钞票,估计有一千万。”徐珉濠当即回绝。这样的调查持续了四天。 311.罢免三长官(第二十五章7)
  议员们的调查顺利进行,4月25日,徐珉濠向议会做了中间报告。
  在此前一天,4月24日,总统李承晚突然解除了国防部长申性模、内务部长赵炳玉、法务部长金俊渊的职务。据首席秘书崔性狱说,李承晚总统在当天早上出席国务会议时很兴奋,作为他感情激动是的癖好,不时的吹着两手的食指和大拇指,国防部长申性模缺席了会议。李承晚的声音很高亢:“我必须说,我们不能掀起了裙子让外国人看到私处!”他指的是居昌事件被美国等外国报纸报道这件事,之后,李承晚又说“罢免申性模,让赵炳玉辞职”,而金俊渊则自己提出了辞职。金俊渊回忆说,总统表示“政府内部存在派系,内务、法务、国防三部的长官必须辞职”。赵炳玉对仅仅罢免申性模一人表示有异议,金俊渊则用中国秦朝的奸臣赵高来形容申性模。不过结局是赵、金、申三人都被解职了。
  罢免三长官的起因是“居昌事件”被外国媒体报道。随着开战以来一直没有被评判的申性模的倒台,加上在野党“民主国民党”出身的赵、金退出,李承晚总统的政治力得到了强化,据说李承晚也利用了居昌事件来到达自己的政治目的,他决定改组内阁,更加倾向于外国特别是美国。
  驻韩美国大使穆乔说:“这个时期麦克阿瑟在4月11日被解任,范弗里特就任第8集团军司令,中国军队的四月攻势展开,激战正在进行之中,李承晚肯定不想让韩国军队的丑闻公之于众。特别是范弗里特曾露骨的批判过韩国军队,麦克阿瑟的退出说明美国在对待朝鲜战争问题上出现了转变,李承晚希望尽量给美国人留下好印象并为此而努力。”
  李承晚把“对外工作”从“对内工作”抓起,他要想尽办法“不让裙子内的风光”泄露到外面,4月25日早上,出席会议的徐珉濠接到了李承晚的亲笔信,信上要求停止“国民防卫队事件”的中间报告,希望他不要再扩大这个事情。徐珉濠匆匆读完前往釜山剧场,在入口处看到数十名国民防卫队的军官聚集在那里,他们口口声声要求徐珉濠中止报告,其中一个中校威胁说“你的肚子是铁板做的吗?”徐珉濠沉默以对,按预定计划做完了中间报告,随后,他拜访了李承晚。李承晚听到徐珉濠做完了中间报告,大为震怒,脸上现出痉挛,连说“你做的好事,你做的好事!”
  4月30日,国会对议员金意俊提出的《国民防卫队废除法》议案进行了表决,出席的152名议员中80人赞成、3人反对、61人弃权。这个法案规定还乡的队员中,大田以北的居住者发放路费6450韩元和九升米,大田以南的居住者发放2500韩元和五升米。
  徐珉濠议员感叹道:“太可悲了,一切都白费了!” 312.赃款的去向(第二十五章8)
  申性模于4月25日提出的辞职,直到5月5日才受理。5月7日,李起鹏被任命为新的国防部长。李起鹏上任后立即指示宪兵司令部重新调查“国民防卫队事件”并查明“居昌事件”真相。
  就在李起鹏上任的5月7日,国会会议上负责“国民防卫队事件”的特别调查委员会作出了最终报告,议员太完善所做的报告内容如下:
  ——1950年12月17日国会通过的国民防卫队预算为209亿830万韩元。截至1951年3月31日财政部向国防部划拨了176亿4218万韩元,其中164亿9629万韩元是防卫队的预算。
  ——事件中的贪污对象就是这164亿9629亿韩元。
  ——贪污的手段是以欺诈为基本方式榨取预算和农林部划拨的粮食。
  ——自1950年12月17日至1951年3月31日这105天中,向国防部报告的队员人日数加起来有2732万3494人,平均一天26万223人。
  ——另一方面,同期防卫队记录在案的人日数累计1974万554人,平均一天18万8005人。
  ——这每天7万2218人的空饷人口首先成为贪污的基础。
  ——划拨给防卫队的伙食费、燃料费、办公费等总计76亿1317万5432韩元,以报给国防部的人均费用来算,这7万2218人的空饷就达23亿5126万韩元。
  ——农林部接到的要求是平均一天为31万6715人提供大米13万9315石总计约合54亿1313万韩元。
  ——但是防卫队一天平均人数只有18万8005人,相差了约12万人合52684石,总计金额20亿4710万被贪污。
  ——以上仅虚增人员一项贪污金额就达44亿韩元。
  ——其它,防卫队司令部会给下属教育队分配预算,其中一部分被扣留,扣留总数为28亿8328万7000韩元,扣留款项的用途大多不清楚。
  ——副司令尹益宪上校提取过3亿的机密费。
  太完善议员的这份报告结果是在检查了防卫队司令部的账簿后得出的。
  太完善认为在对各地的教育队调查后还会取得了许多资料,在大邱调查完毕返回釜山的途中,他在密阳遇见一个国民防卫队员,是一名像乞丐一样行走的青年,太议员问他去哪里,那名队员回答“我要到金日成那里去!”,太议员回忆说他忘不了那名队员蹒跚的脚步、锐利的眼神和平静的声音。
  国防部长的更迭给韩国议员添加了活力。申性模时代,国会对于“国民防卫队事件”以及“居昌事件”的处理都被认为是对国防部的干扰,而新部长李起鹏则亲自声明要彻查并追究这两个事件。
  5月8日,国会通过“国民防卫队事件结果和移交军事法庭再审”的议案,为此成立了《国民防卫队审查事件调查处理委员会》,成员有曹奉岩(副议长)、太完善、徐范锡、洪昌燮、白南轼。对于“居昌事件”,国会通过了起草一个要求处罚责任者的议案,起草者为卢企容、金宗顺、池运海、徐二焕。
  当天的会议上,在调查防卫队司令部过程中发现的赃款可能流向地“新政同志会”也成了讨论对象,后来在曹奉岩副议长的主张下,排除了这个讨论。虽然通过调查可以弄清楚真相,但三天前副总统李始荣的辞职使曹奉岩深有感触,李始荣认为“国民防卫队事件”的“贪官污吏”问题是他在任三年间所养成的,因为自己的“尸位素餐”而引咎辞职。曹奉岩由李始荣辞职姿态上得出觉悟:查明事件真相应交由搜查部门,国会议员应当闭口等待最终裁决。
313.五人的死刑判决(第二十五章9)
  副总统李始荣的继任者在执政党的李甲成与在野党的金性洙之中产生,5月15日,金性洙以75票对73票而当选。
  一个月后,6月15日,宪兵司令部将“国民防卫队事件”11名相关嫌疑人逮捕并移送最高军事法庭。这11个人是:司令官金润根准将、副司令官尹益宪上校、财务室主任姜锡汉中校、调拨课课长朴昌源少校、补给课课长朴基焕中校、军需处处长金希上校、会计课课长张义斗少校、会计课副课长鲁龙植上尉、第十五教育队队长朴哲中校、第二十七教育队队长林炳彦上校、第十教育队队长宋祕洙上校。接着,6月23日,陆军总参谋长丁一权少将和作战局长姜文奉准将受命去美国“留学”,他们的职务分别由李钟赞少将和李龙文准将接任。由此,原国防部内申性模派系的首脑们都被清洗了,这为查清“国民防卫队事件”扫除了障碍。
  新总参谋长李钟赞在11人被移交军事法庭后,向法务总监李澔准将询问说这11个人中有的已经接受过军事法庭的处置,最高军事法庭能否再审他们。李澔回答说军事法庭的原则虽是同一事不再理,但起诉内容和适用法律变更后可以再审。李钟赞因为上次军事法庭用的是《国防警备法》,这次就用《非常措施法》来再审这批人。《非常措施法》可以理解为“非常事态下,惩处有关罪犯的临时措施令”,其中对非法挪用军需物资者的最高处罚是死刑。据太完善议员的说法,5月8日成立《国民防卫队审查事件调查处理委员会》后,他向李承晚做了汇报,李承晚明确的说:“我已经知道了防卫队干部的胡作非为,一定要杀几个才行!”使用《非常措施法》也许是李承晚意见的反映。
  李钟赞精心安排了法庭的组成,审判长是兵器总监沈彦俸准将,审判员是作战局长李龙文准将、监察总监安椿生准将、军需局长金炯一准将、法务士桂哲淳中校,都是军部内有声望的人。另陆军本部检察课长金泰清中校、金东燮少校出任检察官和副检察官。李钟赞下了指示,他将在审判结束前和参与审判的人员一起合宿,且禁止饮酒。他鼓励金泰清说:“不要在意政治的压力,只要根据证据判决即可。”
  被告的拘留时间为二十天,因此开庭日定在7月5日。检察官金泰清和金东燮一起审查了各项文书,加紧准备对被告们的预审等工作。因为戒严令时的军事法庭可以请地方检查官协助,所以,他们请了大邱地方检查官徐丙均帮忙。
  在金泰清的印象中,金润根看上去是个“非常温和的人”,对他的提问大多数情况下是很含糊地回答“不知道”而不是否定;尹益宪则与金润根大不相同,“近六尺的巨大身躯,三白眼,声音像汽车,据说曾在中国待过,倒是有点像三国志中的武将。”回答提问时的态度非常泰然自信。根据金泰清的调查,国民防卫队没有银行,为在地方上采购粮食和制服,预算是直接以现金划拨的,因此给干部们的贪污造成了极大的方便,金泰清指出,那帮干部把钱当成水一样使用。
  被告的辩护律师是金达镐、张厚永、李炳夏、田凤德等九人。
  7月5日,在大邱市东仁国民学校礼堂,最高军事法庭开庭了。和以往不同,这次军事法庭对外公开,旁听的人一早就聚集到了学校,进不了会堂的市民群集在操场和附近的道路上。法庭在校园内安装了大喇叭,播放审判过程。由于公开审判,前来的市民数量超乎预料,也显示出国民对“防卫队事件”的关心程度很高。因干部腐败而受害的队员及其家属的“怨声”撩起了一般市民对政府的不信任。据金泰清说,之前接到很多意见说“审判会像政治那样暧昧吗?你们会起诉他们吗?就算起诉了你们会判他们刑吗?”等等。一般市民自开战以来就处在残酷生活中的不满情绪加上停战谈判所带来的南北无法统一的挫折感混合在一起,这些不满、仇恨、苦困统统发泄在了“国民防卫队事件”上了。政府方面则希望通过公开审判,扫去国民心头的疑虑,由此这场审判也可称为“舆论审判”。
  当然,同时也有批判的声音。东仁国民学校是国民防卫队的司令部,特意把法庭选在这里,还把从不公开的军事法庭公开审理,是不是太过于迎合舆论了?如果按照李承晚总统的意思“杀几个人”的话,难道不是操纵审判应对舆论吗?——但这些批判的声音已经淹没在聚集到国民学校的市民们的怒吼声中了。礼堂的北面的关押被告的帐篷,市民们虽然没有扔石块,但怒骂声不断。
  法庭的正面是审判官座位,它的左边是检察官席,右边是律师席。审判官座后面站立着四名武装宪兵,另外其左右通道上各站了两人,出入口内外也安排了宪兵站岗。
  上午十点,被告先入庭,随着审判官入席,最高军事法庭开庭了。辩护团以审判官回避和适用法为由申诉审理应无效,随后指出审判官们本身就是朝鲜战争初期丢下市民逃离汉城的“重罪犯”,无权审问被告,又指出《非常措施法》是开战时制定的,在特殊状况下使用到被告身上是不正当的……辩护团的主张被一一驳回,军事法庭在暑热中连日进行。
  总参谋长李钟赞不时出现在旁听席上,他看着戴着手铐上庭下庭的金润根,隐隐有些心痛。虽然金润根等人的所作所为必须得到处罚,但国民防卫队本身就是在无计划的情况下仓促成立的,没有军历的金润根以青年团团长一下子就成了肩扛将星的准将,成了司令官,之后什么训令计划、组织、纪律、监督都没有。事情的根子难道不是出在国防部和陆军本部身上吗?李钟赞上任后,已经处分了一批使用防卫队赠送的金质肩章的干部。望着毕恭毕敬向审判官鞠躬的金润根,李钟赞觉得还有更多的被告应该站在上面。
  战时特命巡视官金锡源准将也有同样的感慨,开庭前,金锡源拜访了检察官金泰清,鼓励他无论如何都不要屈服于压力。当他听到作为证人出庭的前总参谋长丁一权的证词时,显得非常愤怒,检查官询问了丁一权“为什么会让没有从军经历的金润根出任司令官”等五项问题,丁一权都回答说是总统的命令,金锡源认为丁一权的回答属于“逃避责任”,当丁一权退庭经过身边时,金锡源对他大喝道:“喂!你刚才回答的什么东西啊?赶快把你的肩章下掉!”丁一权无言的离去了。
  从检察官角度看审判进行得很顺利,而对辩护团来说,他们的辩护根本没有人听。7月18日,金泰清做个最后的总结,请求法庭量刑:“各位审判官,大家可以听到各种怨言,悲惨倒下的爱国壮丁的哭声萦绕在上空,遗属们的哭声回荡在四周……”总结分序论、事实、证据、法律、影响等部分。
  “金樽美酒民兵血,玉盘佳肴壮丁膏;
  项目流时兵泪流,笑声高处哭声高。”
  金泰清吟诵完《春香传》的诗,要求法庭量刑:“死刑:司令官金润根、副司令官尹益宪、财务室主任姜锡汉、调拨课课长朴昌源、补给课课长朴基焕。15年徒刑:第十教育队队长宋祕洙。量刑内容事前已得到了国防部长李起鹏、总参谋长李钟赞、法务总监李澔等人的同意。
  当晚,审判官会议上在金润根的死刑问题上产生异议,最后通过匿名投票维持死刑。接到通知的李钟赞承认这是个“宿命”的判决。
  翌日,7月19日下午一点,“国民防卫队事件”进行公判。公审开始以来一直晴好的天气却在这天早上下起雨来。上庭的被告只有检察官总结中请求量刑的六个人,余下的五人免于处罚。特别旁听席上坐着李起鹏、崔庆禄、金锡源等人。一点十四分,审判长沈彦俸做出了判决:检察官提请的五人死刑照准,而提请的15年徒刑的宋祕洙则被判无罪。宣判下达后,五名被告脸无人色,茫然伫立。随后,被告被押回帐篷。
  尹益宪请求与陆军本部法务室审查课课长太伦基中校会面,太中校来到后,尹益宪似乎想说什么,沉思了半天后只说了句“多承照顾,很感谢”的话。
  金润根则对担任警戒的第101宪兵队队长宋孝淳中校痛切的表达道:“我是一个不懂政治不懂军事的相扑手,意想不到的让我担起了重责,结果搞得一塌糊涂。让一个没有资格的人担任重要职务是不应该的,会做出很多对不起大家的事情。”所表达的意思和副总统李始荣辞职时提到的“尸位素餐”类似。宋孝淳从审查金润根时起,就觉得他是个“能吃的好人”,并不令人厌恶,听了这些话,不觉很是同情他。辩护人金达镐也认为死刑过重了,但已毫无办法了,当金润根夫人哭着要他再做努力时,金达镐只能安抚她说“无力回天”,然后离开了。 314.“居昌事件”的判决(第二十五章10)
  八月十三日,星期一。五名被告的死刑在大邱郊外的花园山山麓执行。
  开城的停战谈判会场正在召开第23次会议,南日仍然是长舌连连,乔伊则仍然是兴味索然的望着中朝代表。
  死刑是公开执行的。虽然宣判了死刑,但仍不足以打消一般市民对政府的不信任感,已经有声音传出,说死刑不会执行,被告们都已流放到国外去了。
  死刑的执行由第101宪兵队负责。当天,大邱的天气非常闷热。上午八点,金润根等五人被允许与家属见面,自从7月19日的判决以来这是最初也是最后的见面。本来军事法庭的规定是不允许会面的,十分同情金润根的第101宪兵队队长宋孝淳向法务总监李澔求情,拿到了特别许可。金润根在帐篷边上的院子角落静静地与夫人见面,偶尔交谈两句。
  下午一点,五人被押上军用救护车驶离了东仁国民学校。救护车由宪兵队的吉普护卫,开得很慢,和步行的速度差不多,缓缓的驶向西南方约十公里的刑场,一点三十五分,抵达花园山山麓。五人下车,由宪兵押着走向刑场,在猛烈的阳光下,走在山道上的五个人汗流浃背,衣服都湿透了,仍不断地问身边的宪兵要烟抽。刑场上立了五根白色的柱子,四五百名军民代表和15名记者就聚集在离柱子约两三百米的地方。代表中的法务总监室审查课课长太伦基中校曾在判决后见过副司令官尹益宪,太伦基回忆说,当他接近草丛中的柱子,望者被绑在柱子上的五个人,很有些同情。五个人以职位顺序依次绑在柱子上,绑完后,宪兵用毛巾帮他们擦了擦脸。
  死刑执行官宋孝淳命令二十名射击手就位。射击手每四人一组,再两人面对面一组,一人跪射,一人站在犯人背后立射。随军牧师简短地祈祷完毕,宪兵用黑色的头巾蒙住了五人的脸,并在心脏部位做了标记。五个人谁都没有留下遗言。
  死刑执行时间是下午两点,宪兵准备完毕后,还有一点点时间,宋孝淳看着手表等着预定时间的到来。虽然只有两分钟不到,在场的人都感到这段时间是那么的漫长,那么的难耐。审查课课长太伦基说他静静地听着刑场上虫子翅膀的震声,周围的四五百人汗流浃背地一动不动地站立着。五名犯人则蒙着黑头巾,绑在柱子上,暴晒在午后最强烈的阳光中……宋孝淳的号令发出了,随着“预备!”“瞄准!”“射击!”,子弹射了出去。接着军医上前确认死亡。五人的尸体横躺在草丛中,接着被装入事先准备好的棺材里,用卡车运走了。
  至此,朝鲜战争中发生的国内大事中的一件——国民防卫队事件结束了。据说军事法庭的公开审判、重判、公开执行死刑等特别措施发挥了效果,挽回了国民对政府的不信任度。
  另一个事件“居昌事件”也随着军队首脑的更迭而加速处理,早在7月27日,在大邱高等法院召开了高级军事法庭审判。审判长是姜英勋准将,审判官是李龙文准将和李云基中士(法务士),检察官是负责防卫队事件的金泰清,另一名检察官是金釜楠,助理检察官是金东洙。被告是第11师9团团长吴益庆上校、3营营长韩东锡少校、3营情报官李钟大少尉。这次审判也倾向于“舆论审判”,公开进行的。不过这个事件与贪污腐败为内容的国民防卫队事件不一样,居昌事件是正规军在作战行动中发生的事件,主要问题是肆意屠杀住民,审理进行得比较困难。
  到了九月,妨碍调查团工作的金宗元上校被起诉,另外已经担任驻日大使前往东京赴任的前国防部长申性模也被召回问话过。总算在12月16日做出了如下判决:吴益庆无期徒刑、韩东锡十年徒刑、金宗元三年徒刑、李钟大无罪。量刑出人意料的很轻,判决理由的结语是:“为了国家的权威和军队发展而挥泪斩马谡,按照主要部分做出了这样的判决。”可以理解为考虑到作战第一线官兵的士气而做出的判决,而且被判入狱的三名被告都在差不多一年后就都获得了特赦。
  国民防卫队事件是因贪污渎职而造成队员饿死,属“间接杀人”,而居昌事件则是军队“直接屠杀”住民事件。两个事件的结局差异使许多市民不能释然,后来发生在居昌郡神院面的意外事件可能就是这段时间埋下的怨念的祸根造成的。居昌事件发生十年后的1960年5月11日,在神院面举行了受难者纪念碑落成仪式,结果在仪式上约百名遗族把事件当时进行“共匪份子甄别”的神院面面长朴英辅给活活打死了,据说暴行是酒后发生的,朴英辅遗体的惨状很是令人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