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药剂:趣话打油诗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3 19:19:53
  (一)据说,唐代有一个叫张打油的人,平素喜欢做俗话诗。有一天,大雪纷飞,天地浑然一色,张打油诗兴大发,吟了一首诗:
  江上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大雪满天,江上一片白雪覆盖,只有一口井在一片白茫茫中形成一个黑窟窿。黄狗因身上沾了白雪变成了白狗,白狗身上的一层雪使它看起来像是肿了一样。这首富于风趣、逗人发笑的诗,形象而又夸张地描绘出了雪中景物的特色。
  还有一次,也是天下大雪,张打油在一处官衙的墙壁上题了一首诗:
  六出飘飘降九霄,前街后街尽琼瑶。有朝一日天晴了,使扫帚的使扫帚,使锹的使锹。
  这首诗前两句纯是文人笔法,语言典雅,一本正经。最后两句则由大雅一变而为大俗,却又生动地写出了雪停后人们顾不得欣赏雪景,纷纷拿扫帚和铁锹扫除积雪的情景。这首诗妙就妙在前两句的一本正经,引起读者对后两句的阅读期待,不料等到的却是极俗俚但又极有趣的诗句,变化之突兀,令人猝不及防,就像相声的抖包袱,造成出人意料的幽默效果。
  因张打油的诗题在南阳官衙的墙壁上,县官升堂,一见大怒,便派人把张打油抓来。张打油委屈地回答说:“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乱七八糟的诗来呢?如若不信,你出个题目当场试试我的诗才到底如何吧!”当时南阳正被叛军包围,正向各处求援,县官就以此事为题,令他做诗。张打油随即吟道:天兵百万下南阳……
  第一句出来,县官点头道:“有气势!墙壁上的诗一定不是你做的。”催促赶快念下去。张打油接着吟道:也无求援也无粮。有朝一日城破了,哭爹的哭爹,哭娘的哭娘。
  诗的风格同墙壁上的那首一模一样,县官被逗得大笑起来,就把张打油放走了。后来,人们就把这类俚俗浅露、风趣幽默的诗作,叫作“打油诗”。张打油也因此而天下闻名。
  (二)同典雅的文人诗歌作品不同,作为俗文学样式的打油诗虽然很久以来在文学史上没有地位,但在民间却有着旺盛的生命力。因为它来源于生活,植根于群众土壤中,不作无病呻吟,风格幽默风趣,语言直白,通俗易懂,千百年来深受人民群众的欢迎,许多识字老百姓也会偶尔吟上两首。
  宋代广东有一为夫送饭的老妇,是个地道的下里巴人。但她面对苏东坡挑逗性的诗句戏弄,应对自如,反唇相讥,出口成诗,尤为得体。诗云:“蓬发星星两乳乌,朝朝送饭去寻夫。”“是非只为多开口,记否朝廷贬汝无?”这首打油诗前两句出自苏东坡之口,后两句为老妇人所言。当时大名鼎鼎的苏东坡贬谪广东后,几乎家喻户晓,无人不知。显然,老妇人这两句打油诗是针对苏东坡的人生坎坷的,它揭了苏东坡的老底、疮疤,戳到了
  他的痛
  处。
  清代有个新嫁娘,众宾客酒足饭饱之后,开始大闹新房,欢声笑语,热浪阵阵,直至深夜,还逼新娘吟诗一首,表达新婚之夜的感受。这真是强人所难。新娘无奈,终于口占一首:“谢天谢地谢诸君,我本无才哪会吟?曾记唐人诗一句,‘春宵一刻值千金’。”可是这一吟,非同小可,立刻产生轰动效应。众宾客哗然大笑,乐不可支,都说“好,好”,有的说:“新娘急了,时间宝贵!”说着乘欢而散。
  打油诗不是民间诗人的专利,文人学士偶尔也会吟上几首,不少脍炙人口的打油诗名作就出于文人之手。如宋代三苏之一的“老苏”苏洵26岁时,其妻生第二个女儿,邀请朋友赴宴。一个叫刘骥的朋友乘着酒兴吟了一首“弄瓦”诗:“去岁相邀因弄瓦,今年弄瓦又相邀。弄去弄来还弄瓦,令正(对人妻子之敬称)莫非一瓦窑?”刘骥因友人之妻连生两个女儿,就借机对其戏谑和调侃,充满浓厚的生活情趣和善意的幽默,足以博人一笑。
  清代有位宰相叫张英,其老家宅前有块空地,与吴姓为邻。吴家盖房越界,侵占了张家的空地,家人驰书到京城,想让张英出面干预。可是这位宰相肚里能撑船,写了四句打油诗寄回。诗云:“一纸书来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长城万里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家人见诗,于是打算让吴家三尺。吴家感其义,也退让三尺。留下的这六尺地,后人称之为“六尺巷”,至今犹存,传为美谈。
  (三)自古写诗作文是文人的事,武人多是大老粗,有的连大字都不识几个。其实,武人写打油诗者也不少见。清代陕甘总督杨遇春,一日游张掖大佛寺,见了寺内卧佛,就吟了一首打油诗:“你倒睡得好,一睡万事了。我若陪你睡,江山谁人保。”此诗语言虽粗,但表现了自己保家卫国的抱负,格调很高,读来耐人寻味。
  明朝开国之君朱元璋,出身贫寒,识字不多,是个大老粗。但他在登基称帝时,一天却诗兴大发,吟出一首令群臣大惊的《金鸡报晓》诗:“鸡叫一声撅一撅,鸡叫两声撅两撅。三声唤出扶桑来,扫退残星与晓月。”这首诗前两句十分可笑,后两句却气魄不凡,我猜想也许是拍马屁的大臣续上的。否则以朱元璋那点墨水,怎能写出文绉绉的句子来。
  与流氓皇帝朱元璋相比,清朝的康熙是一个颇有文化素养的皇帝。据说他在一次出游中,因一翰林学士把路旁一尊名曰“翁仲”的石人像说成“仲翁”,回宫之后,就因此写了一首反语打油诗:“翁仲如何读仲翁,想必当年少夫功。从今不得为林翰,贬尔江南做判通。”此诗妙在将错就错,以讹反讹。翰林学士把“翁仲”读作“仲翁”,他就在诗中故意把“功夫”、“翰林”、“通判”三词统统来个颠倒,用这一连串的反语冷嘲热讽,奚落戏弄,十分辛辣,而且机智俏皮,幽默风趣,读来可笑而又有言外之意,算得上打油诗中的上品。
  (四)打油诗到了现代,更成为许多人的拿手好戏和取乐讽刺的工具,而且在内容和题材上发生了重大变化,具有鲜明的时代特点,但打油诗的艺术风格没有改变。
  1927年蒋介石建立了蒋家王朝,收罗了各路诸侯,他们表面上道貌岸然,但实际上争权夺利,勾心斗角。于是鲁迅先生写了四句《南京民谣》打油诗:“大家去谒陵,强盗装正经;静默十分钟,各自想拳经。”对他们伪装正经却各怀鬼胎的行为进行辛辣的讽刺。
  鲁迅还写过一首白话版的打油诗,模仿汉朝张衡的名作《四愁诗》,讽刺当时白话诗歌泛滥一时的失恋诗。
  我的失恋——拟古的新打油诗我的所爱在山腰,想去寻她山太高,低头无法泪沾袍。
  爱人赠我百蝶巾,回她什么:猫头鹰。
  从此翻脸不理我,不知何故兮使我心惊。
  我的所爱在闹市,想去寻她人拥挤,仰头无法泪沾耳。
  爱人赠我双燕图,回她什么:冰糖壶卢。
  从此翻脸不理我,不知何故兮使我胡涂。
  我的所爱在河滨,想去寻她河水深,歪头无法泪沾襟。
  爱人赠我金表索,回她什么:发汗药。
  从此翻脸不理我,不知何故兮使我神经衰弱。
  我的所爱在豪家,想去寻她兮没有汽车,摇头无法泪如麻。
  爱人赠我玫瑰花,回她什么:赤练蛇。
  从此翻脸不理我,不知何故兮——由她去罢。
  鲁迅在《我和〈语丝〉的始终》中说得很清楚:“《我的失恋》,是看见当时‘阿呀阿唷,我要死了’之类的失恋诗盛行,故意做一首用‘由她去罢’收场的东西,开开玩笑的。”这首诗套用《四愁诗》的格式,却加入了当时盛行的“阿呀阿唷,我要死了”之类失恋诗的作料,造成反讽的效果,显得极为搞笑。
  解放战争后期,著名诗人袁水拍有一首《咏国民党纸币》的打油诗,也很有意思。诗云:“跑上茅屋去拉屎,忽然忘记带草纸,袋里掏出百万钞,擦擦屁股满合适。”
  (五)新中国成立后,反映各个年代现实的打油诗,如上世纪50年代,有一首《干部下乡》的民谣打油诗:“下乡背干粮,干活光脊梁。早上挑满缸,晚睡硬板床。”反映的是解放初期干部清正廉洁、以身作则、吃苦耐劳的精神。
  “文革”动乱中,许世友将军写了《莫猖狂》打油诗:“娘们秀才莫猖狂,三落三起理应当。谁敢杀我诸葛亮,老子还他三百枪。”矛头直指江青反党集团,表示坚决要保护邓小平同志的决心。1974年,文化名人夏衍在狱中,模仿清代《剃头》诗写了《整人》诗:“闻道人须整,而今尽整人。有人皆可整,不整不成人。整自由他整,人还是我人。试看整人者,人亦整其人。” 【摘自《中国名人打油诗三百首趣谈》中国文联出版社刘信今刘晓娟/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