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带负电荷?:被时光雕刻的少年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7 23:41:18

被时光雕刻的少年

雨水从檐前滴下来

刚才还是蓝缎子般莹莹的天空,不知被谁挪进一块黑绵绵的云团,就放在靠山尖的那一角天上,悄悄地孵起湿湿的雨意……
伞状的阳光慢慢收拢,天黑下来。
少年从书页上恍然感觉到天光的变化,他揉揉眼睛,起身推开木格窗——
禾场坪里,几只雏鸡仍然在墙角费力地觅食着烂漫的童真时光。卵石垒砌的院墙上,竖起一张张硕大的瓜叶,像在凝听着什么。墙外,是一池挤满了萸荷和绿薸的鱼塘。每年开春,父亲总要从少年手里拿走正月里积攒的压岁钱,再从鱼贩子溜圆的木盆里换出几大捧活蹦乱跳的鱼苗,连同少年酸溜溜的心儿一起,投放进春水盈盈的池塘。柳河的桃汛开涨的时节,一尾尾甩着水波的鱼儿竟然懂事地将白乎乎的嘴唇探上水面,将少年的心吮得一阵阵痒、一阵阵欢。紧挨着池塘,是一大片漾着春光的水田,一波一涌地铺向远处的山边。正值插秧季节,许多人影在田畴里晃动,里边就有少年的父亲和母亲。在少年的情感地带,父亲是宽厚的;而母亲,生产队的妇女都叫她“铁匠”,取笑她发起怒来打少年就像铁匠铺的铁匠打铁一样狠,少年每次挨打时,父亲总是宽厚地站出来,挡住发怒的母亲……
就在这时,少年听到了雨点砸在瓜叶上的声音——
啪——啪——啪啪啪——
先是稀稀的几滴,稍后就密集起来。节奏短促、明快的雨点在瓜叶上弹奏起纯正的乡村音乐。少年看见那些瓜叶在浓密的雨点下不停地颤动,忽然间有点同情起这些瓜叶来,他觉得这些瓜叶就像是一个人突然遇到一群人的围攻一样,躲都躲不开。那份无辜和无助让少年的心涌起一股莫名的忧伤。
由于少年的木屋靠近这片田垄,刚才还在劳作的人们纷纷拔出脚杆,从不同的方向跑过来躲雨。少年的父母搬出椅子和板凳,招呼大家坐。由于都是泥脚杆子,怕弄脏地面,人们不好意思进房,便一齐挤坐在屋檐下。浓烈的汗味和呛人的烟味开始在屋檐下弥漫。
雨点越来越猛烈,瓦檐口奔下来一条条溪涧般的水流,哗哗的,亮亮的。人们一边诅咒天气,一边伸出泥浆浆的脚杆让屋檐水冲洗。少年看见一条条腿上那冒着热气的泥浆幡然脱落,一截截黝黑油亮的脚杆儿被洗出来。人们却不想收回脚杆,仍旧让屋檐水刷刷地冲着,仿佛很惬意似的。好些人还将脚指头丫开,让雨水从一个个脚指丫丫间流过。那份滑腻腻的惬意感让少年也忍不住想去试一试,但想到自己白嫩的脚杆肯定会惹人嘲笑,只好呆在房里不出声。在农村,半截黝黑油亮的脚杆是勤劳的象征,村里与少年一般大的都拥有了,但少年的父亲望子成龙,一心指望少年读书成材,没怎么让少年下地干活,因此,少年白白的脚杆儿成了同伴们的笑料。平日里,少年很少绾起裤脚走路,伙伴们就送少年一个“相公”的绰号,远远地看见少年走来,伙伴们便挤兑着眼色,学着古装戏里那些相公小姐的模样,齐声喊:相公配小姐、相公配小姐——喊完就哄笑着四散了,让少年着实懊恼了很长时间。
坐了,闲了,就生言语了。屋檐下渐渐热闹起来。
先是有人取笑坡上的婶娘,笑她白天将男人拴在裤带上,只有夜里才翻身做主人,婶娘随即反驳——大喜哥也,那晚你来我屋里听壁脚,还被我泼了洗脚水哩,怎么地,就忘了?驳得大喜口丫丫地说不出话来。人们便齐声起哄。不留神婶娘将大喜翘起的双脚猛地一抬,大喜便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于是人群里又蹦出几个妇女,下死力去扯大喜的裤头,吓得大喜连连求饶,方才罢休。人们的话题遂转向别处,都是乡里常闻的段子,荤素交杂的笑骂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在屋檐下交织,少年的心渐渐感到温润起来。
良久,少年才发现,坐在檐廊东头一个叫九香的女人始终不发一言,只抿着嘴笑。少年觉得九香抿着嘴笑的模样其实挺好看。九香是下放知青,到村里插队时与民兵大李谈恋爱,理所当然地遭到全家反对,九香寻死觅活,怕出人命,家里只好依了她。谁知大李不争气,结婚三年了都没能让九香的肚子隆起来,婆婆的脸一天比一天难看。有天夜里,两口子一嘀咕,竟然决定去“借种”,对象是三队的一个退伍兵,地点在生产队仓库楼上。怎料屋漏偏遭连夜雨,也许是那晚的月色太撩人了,身强体壮的退伍兵把九香弄得娇哼哼、软绵绵的,居然惊动了从大队部开会回家的民兵营长。那年月不兴讲人权,民兵营长毫不犹豫地叫人将两人赤条条地捆在晒谷场边的电线杆上,天亮后在大李的百般恳求下才放人。九香一个城里妹子,哪里经得起这样丢人,家都不回直接跳河去了,却又被救起来,死也死不成,只得活下来,从此人前从不抬头高声。因了这一段惊心动魄的传闻,少年对九香充满好奇,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一勾头一低首、抿着嘴淡淡一笑的模样。九香似乎也感觉到什么,目光朝少年这边瞥过来,少年顿时满脸通红,九香却又抿着嘴笑了。
不知不觉雨已经停了。阳光从乌云里探出头,伸出千万缕金光将雨的大幕霎然收拢。田垄上,一丘丘水田溢满了亮花花的阳光,一道道渠沟奔走着草香香的阳光,一个个牛蹄窝积攒起蜜汪汪的阳光——清新、跳荡的阳光,真好啊!人们站起身,伸伸懒腰,陆续走出少年的屋檐,走进雨后明晃晃的阳光里。
这一切就像一个梦,不期然来了又不经意地溜走了。
少年望了望屋檐,先前那一条条奔淌的雨水已飘成一线线,又衍成一滴滴……却恍若一群舍不得离去的孩子,仍在痴痴地滴、滴、滴……


牛儿在田埂上吃草


夜里一场雨水,田埂上的青草更加肥嫩。
像许多个露水微凉的早晨一样,少年被父亲从睡梦里喊醒,哼哼唧唧爬出被窝,穿上衣服,惺忪间却扣错钮扣,袒着一高一低两片衣襟走出门来。牛圈里那头畜生早就哞哞叫唤了。少年先是摸着牛鼻子,穿上牛绹索,然后拆开牛栏门,一手牵着牛儿,一手攥着竹枝,踩着遍地沁凉的露水走向晨光初现的田野。
适值暮春时节,田畦里禾苗尚未吐蕊,片片禾叶绿得发黑。田埂上的青草仿佛接了地里的肥气,一个劲往上长,大有与禾苗一试高低的架式。粗粗看去,竟分不清哪是禾苗、哪是青草。
少年用目光稍稍拣选了一会,牵着牛儿走向一条草色茸茸的田埂。牛儿一闻见青草的气息,就挣着索儿急急地勾下头去。
嚓、嚓、嚓、嚓……
不一会,草叶婆娑的田埂就袒露出光溜溜的一节土路来。
这是一个充满诱惑的季节。稍不留神,憨憨的牛儿也会熬不住性子,迅速从草丛里仰起嘴,亲向水灵灵的禾苗。那些情窦初开的禾苗似乎并不喜欢牛鼻子里扑赫扑赫又湿又臭的粗气,它们好象看见了牛肚子里那副悬崖般深不可测的胃脏,小声尖叫着纷纷惊闪,仍有几棵躲闪不及,失足掉进了牛儿丫开的大嘴里。这时,少年就会勒紧牛绹将牛儿扯过来,扬起竹枝狠狠地打。直打得竹枝断作好几节,直打得牛儿腿杆弯弯地往后蹬,少年仍不解恨、仍旧要打。那挨了鞭受了疼的牛儿却头昂昂、目光可怜巴巴地呆望着怒不可遏的少年,几片禾叶不知所措地横在嘴边,少年的心肠才慢慢软下来。少年真是恼怒了。他怨恨牛儿总是这么不懂事,总是给他惹祸。稻田里的禾苗可不是野生的青草,它们都是有主人的,若是被撞见,心善的可能怨几句也就算了,心狠的不但要破口大骂一早晨,还可能将战火蔓延到少年家里去。到那时,少年白生生的屁股又要印上父亲好几只暗红的手掌印了。那骂仗的却在一边偷着乐呢。
牛儿终于安安静静地吃草了。
它勾着头、甩着粗壮的尾巴,湿热的舌头将青草一把一把卷进嘴里,尔后昂起头,津津有味地嚼着,绿绿的汁液顺着嘴角淌下来。它那双鼓胀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映衬着内心里怎样的幸福与满足呢?
与少年相比,牛儿的确是幸福的。你看,一条条田埂奉献着一茬茬肥美的青草,一面面山坡摇曳着梦中的口粮,还有牛圈里,一堆堆秋收后爽干的稻草,也为牛儿构筑起一个个柔绵的暖冬。牛儿呀,你真是丰衣足食啊!少年看看自己缀了两块大圆补丁的裤管,想想家里已然好几个月没闻见肉味了,不觉狠狠地咽了把口水。当然,只要牛儿不谗嘴,不偷食田里的庄稼,少年对它仍然是充满怜爱的。这倒不全是因为少年家里的七亩水田要靠它那并不健壮的身子拖犁拽耙,自打它角缠红绸进了少年的家门,就与少年朝夕相伴,风雨不误。牛儿也是有感情的,恰如少年对它的感情。有时候,少年为牛儿捉跳虱、打牛蚊、挠痒痒,牛儿就显得特别乖顺。不过,它也有淘气的时候。比如,少年为它挠痒痒,挠到舒服处,竟刷地冲下一泡又腥又骚的尿尿,熏得少年立马掉转身去,却又咧开缺了门牙的嘴嘻嘻地笑开了;再比如,少年刚骑到它背上,想象着是骑在一匹矫健的马上时,它却颠颠地跑起来,并且三五几下就把少年颠了下来,少年一屁股跌在地上,痛得唏牙咧嘴,牛儿又不跑了,站在不远处迷离地看着少年。少年和牛儿,恰如一对无邪的伙伴,穿行在一个个露珠明亮的早晨和一个个暮色凝重的黄昏。
在牛儿的一步步进逼下,草们抖颤着夜露,在田埂上密密地挨着、挤着、退让着,很紧张的样子。没有谁知道,青草是否也有知觉,当牛儿坚硬的牙齿咬扯时,是否也会感到疼痛。当然,它们没有嘴巴,即便有知觉,消化痛苦的方式也只能是沉默。若是它们都长了嘴,满地的叫唤起来,又该是怎样一番情景呢?也许牛儿就不敢向前了。可牛儿不吃草,又吃什么呢?少年记得语文课本上有一位伟人都替牛儿讲话了:我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这就足以证明牛儿吃草的合理性。所以青草只能一代一代地痛苦下去,又一代一代快乐地生长起来。痛并快乐着,这就是青草的生存哲学。当然,也许草们才不会这样想呢,也许牛儿就是它们心目中矫健的“白马王子”,也许它们在霞光里舒枝展叶、搔首弄姿,全是为了取悦牛儿这位“心上人”呢!
田野上看牛的少年渐渐多起来。因为要上学,大家都起得早,且都在就近的田埂上看牛。少年们相互喊着乳名,交流着夜里的梦境。牛儿们见到自己的同伴,田高田低处,牛哞也高一声低一声地交织着……叫唤了一阵,又埋头吃草,嚓嚓嚓嚓的嚼草声响成一片,在晨光中传扬……
踢踏着牛儿吃草的节奏,太阳终于从岭背爬上来,牛儿瘪瘪的肚皮也隆起来了。少年将牛儿牵往田渠边喝水,咕噜咕噜喝了一阵后,少年觉得自己的肚子也在咕噜咕噜响了,便扯扯牛绹索,说牛儿呀,咱回吧。牛儿却昂起头,赖在那儿不肯动了。
阳光越来越眩目。


剥掉这件外衣

少年贪睡,尤其是夏天,睡眠恍若如期而至的暑期,松懈、悠长。如果早晨是一汪清澈的潭水,少年就是沉在水底的一枚晶莹的石子,有梦,且多彩。母亲挑着畚箕扯猪草去了,少年在睡;父亲别着毛镰割田坎去了,少年在睡;太阳把窗纸舔得汪汪白了,少年还在睡。父亲往牛栏里甩下草捆,便在禾场坪里嘟囔开了: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床,像死猪一样!少年讶异于念过县一中的父亲骂起人来竟没有一点书卷气,可见农村这广阔的天地多么磨砺人。因为肚里已囫囵吞枣地咽下了好几本文学名著,言谈举止在沙田村已有些口碑的少年显然不愿接受这等低俗的训斥,便懒懒地爬了起来。
没有书声的早晨是不完整的,也不符合父亲的意愿。少年遂拿了本《语文》,坐在厢房栏杆边有模有样地诵读起来:“……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这是朱自清先生的散文名篇《荷塘月色》,少年很爱读。厢房临着池塘,少年一遍遍读下去,竟觉得满池的碧荷越来越像舞女的裙了。若是雨天,少年定会伏着栏杆,看雨点噼噼啪啪打在荷叶上,一闪又滑到水里去了。村里人见少年用功,便夸他。父亲却与人谦虚起来,仿佛被夸的不是少年而是他。少年一边读书,一边偷窥柴屋那边。看到屋顶上的炊烟一绺绺散了,便丢下书本奔过去,因为肚子早就咕噜咕噜唱空城计了。
随着阳光的逐渐强烈,远处山尖上缭绕的云雾终于散去,白昼真正开始了,喧响也从禾场坪里袅袅升起。
最早出声的是鸡。一只母鸡领着一群小鸡,啄完了母亲撒下的剩饭,又在墙角、壕坎边的石缝里啄、啄、啄……其中一只啄到一条小虫,其余的就啾啾啾拢来争,便跑,绕着桔树跑,满院子跑。只有母鸡不跑,蹲在一旁,注视着它的儿女们,很满足很惬意的样子。牛儿嚼着父亲割来的露水草,探着脖子在栏柱上蹭痒痒。食物在猪的眼里永远是最有滋味的,两只脑袋专注地在一条长长的木槽里左右摆动,挨着了便互相撞,撞得喏喏喏喏叫,完了仍然埋下头咵咵咵吃,挨着了又撞……看猪吃食就会领悟到:吃永远是生活中的头等大事。太阳老高的时候,邻家的黄狗跑过来,趴在篱笆下佯着眼睡觉。少年忽地抛过去一粒石子,那狗一惊,竖起耳朵左顾右盼,未见异常便又耷下头睡。如此反复,少年乐不可支。人毕竟是高级动物,比畜牲还是要灵性些。
不出声的是院子里那些植物。虽然不出声,生命的意味却同样精彩纷呈。院墙上,几根青壮的藤蔓驮着一皮皮丰硕的瓜叶弯来绕去,终于稳不住身子翻落墙外,那些瓜叶竟坠成张张笑脸,顾盼生情。葡萄架上,铺摊着一匹春光里织就的绿绸,缀出一吊吊一串串,颗颗粒粒,鼓胀着少女般的青涩。再过些时日,葡萄将由青转白,汁液饱满的甜蜜呼之欲出。父亲说,今年的葡萄当季,若能卖个好价钱,少年下期的学费就不用愁了。院子两角,各种着一蔸千年矮,枝叶浓密,层层叠叠,大约有近二十年树龄了,比少年还高出一头。最有意味的是壕坎边生长的那一排指甲花,又叫含羞花,阳光照临时,它就勾下头,低捻的模样惹人怜爱;它会结果,空空鼓鼓的小果儿,用手一捏,“啪”地一声响了,漏下几粒黑黑的籽,不用多久,石缝里就会探出嫩嫩的枝叶。无聊时,少年常去捏那些果儿,啪、啪、啪……一个个沉闷的日子就这样一次次地被捏响。
与鸡呀牛呀猪呀相比,少年更迷恋院子里的植物们。它们静静的生长,丝毫不掩饰内心的缤纷,一枝一叶伸展着蹦跳与奔跑。在它们身上,布满了时光小心翼翼的痕迹,缓慢而坚实。它们用静态的喧响与畜牲们共同营造着家园的浓度。少年终日沉缅其间,却被幻想和由此派生的慵懒裹缠。他忽略了院子外面更为热烈的阳光和铺黄陈绿的原野。他看到了生命的精度却忽略了生活的宽度,皮肤下面奔突的小兽被禁锢起来,渐渐地偏离了生活主流,像密林里一条迷途的小溪,终日流淌着莫名的孤独和迷惘。有时候,他仿佛看到生活在不远处招手,迈步时却又感到两脚无力。
午后的时光最难捱。闷热的气流一浪一浪往屋里逼,空气仿佛凝固了,一丝风儿也没有。狗垂着舌头,甩着尾巴赫赫地嗅来嗅去。唯有蝉鸣高亢而嘹亮,一声声叫得少年心烦。少年坐立不安。他望望屋外,阳光白花花晃眼,四周寂无一人。热辣辣的夏日将人类的许多活动删减了。少年觉得没意思,就去了睡房。睡房在里间,光线暗,但凉爽。少年躺在床上读《红岩》,也读《彷徨》、《故事新编》等等。读着读着倦意来袭,就歪着头睡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多久?少年不记得。只知道檐前的滴水一线线凉了,白昼的长度一寸寸短了。
一天黄昏,少年走出院子,徜徉在田埂上。落霞余晖里,倦鸟宿林,燕雀归巢,牛哞长一声短一声地结伴而回,半边夕阳仍然努力地探出西边的山梁,照耀归途,好像始终不放心最后回家的那个人。这浑然天成的和谐景致让少年心生感动。他为自己深陷在少年的慵懒和惰性里而惭愧。为什么不去劳动?为什么不下地帮父母干点力所能及的农活?或是去山里砍几把柴禾?少年陷入对自己的深深自责中。与村里其他少年相比,少年对自己的劳动能力是缺乏自信的。同岁的三伢子,挑着大箩筐都能健步如飞;还有友友,扛着百把斤重的柴捆上界下岭如履平地。少年却不能。母亲说力量是造就的,人家劳动得多,力量自然就大。少年振作起来。他去畲里找母亲,要帮母亲淋菜,母亲笑着说不用了,快淋完了;他去山道上接父亲,父亲说你肩膀嫩,还是我自己扛吧。少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局外人。不投入生活,就要被生活遗弃。少年伤感地蹀躞在夕光里。他不明白慵懒这件讨厌的外衣如何披裹在自己身上,他发誓要剥掉它,用早起,用劳动,用对生活的拥抱与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