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量客户线上运营:大进化与小进化(转载)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1 16:56:02

第七章 小进化 


  7.1 概念:什么是小进化 
  7.2 小进化的基本单位 
  7.3 种群的遗传结构 
  7.4 小进化因素:引起种群基因库组成变化的原因 
  7.5 适应 
  7.6自然选择 
  7.7 自然选择作用下的适应进化及实证 
  7.8 自然选择在小进化中的作用(小结) 
  7.9 小进化的随机性与决定性 
  7.10 小进化中的内因 
  7.11 关于定向变异和获得性遗传

 

第七章 小进化

   不积跬步无以致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荀子:《劝学》

  上一章我们在时间的向度上考察了生物的进化,了解生物进化的历史过程。从本章开始,我们将在生物组织的不同层次上考察进化,即从分子、个体、种群、物种和种上分类群,以及生态系统等各个组织层次上考察和了解进化的规律、进化的原因和进化机制。

 

71 概念:什么是小进化

 

  遗传学家哥德斯密特(R B Goldschmidt在《进化的物质基础》(The Material Basisof EvolutionYale University Press1940)一书中用小进化(microevolution)和大进化(ma-croevolution)两个概念来区分进化的两种方式。他认为,自然选择在物种之内作用于基因,只能产生小的进化改变,他称之为小进化;由一个种变为另一个新种是一个大的进化步骤,不是靠微小突变的积累,而是靠所谓的“系统突变”(systematic mutation),即涉及整个染色体组的遗传突变而实现的,他称之为大进化。

  古生物学家辛普孙(GGSimpson)在其《进化的速度与方式》(Tempo and Mode inEvolution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44)一书中重新定义小进化与大进化概念:小进化是指种内的个体和种群层次上的进化改变,大进化是指种和种以上分类群的进化。在哥德斯密特看来,大、小进化是两种不同的(无关的)进化方式;而在辛普孙那里则是研究领域的区分或研究途径的不同。也就是说,生物学家以现生的生物种群和个体为对象,研究其短时间内的进化改变,是为小进化。生物学家和古生物学家以现代生物和古生物资料为依据,研究物种和物种以上的高级分类群在长时间(地质时间)内的进化现象,是为大进化。

  我们赞同辛普孙的关于大、小进化概念的新定义。我们此处引用的小进化与大进化概念中也多少包含了Goldschmidt的原意,即小进化乃是进化中的“跬步”,大进化中的进化革新毕竟不是一蹴即至的,在大多数情况下乃是小进化“跬步”的积累。

 

 

72 小进化的基本单位

 

  认识生物界的最直观、最具体的对象是生物个体(包括单细胞的和多细胞的个体),因为生命的基本特征体现在个体上,繁殖、遗传、变异都发生在个体上。

  因此,达尔文和达尔文以后的许多进化论学者视生物个体为进化的基本单位,认为进化表现为个体遗传组成和性状的改变上。然而,小进化的分析证明,个体不是进化的基本单位,理由如下述。

  对于原核生物和无性生殖的真核生物而言,来自同一亲本的无性繁殖系(克隆)是由遗传上相同的个体组成的;换句话说,同一克隆内的个体之间无遗传差异(假如不发生突变)。自然选择的对象是无性繁殖系或克隆。此外,原核生物的细胞分裂周期很短,个体寿命也是短暂的。

  对于有性生殖的真核生物而言,个体的基因型是终生不变的,因为有性生殖的生物个体的基因组来自父母双方,有性生殖使个体基因型不能够不变地传递到下一代。

  因此,无论是无性生殖或是有性生殖的生物,其个体都不是进化的基本单位。从小进化角度来看,无性生殖的生物的进化单位是无性繁殖系,有性生殖的生物的进化单位是种群(有性繁殖的基本单位)。

73 种群的遗传结构

 

  既然小进化的基本单位不是个体,那么小进化的具体表现应当是无性繁殖系或种群的遗传组成的变化。

  对于原核生物和无性生殖的真核生物来说,在通常情况下个体之间无基因交流,生殖上是隔离的。每个克隆或无性繁殖系相当于相同基因型的个体之集合。同一克隆或同一无性繁殖系的个体可能在空间分布上是分散的,但遗传上是同一的。

  对于有性生殖的真核生物而言,同种个体之间可以互交繁殖,不存在生殖隔离。但是,同种个体在空间分布上是不均匀的:因地理因素、环境因素限制,同种个体被不同程度地分隔,形成不同程度隔离的个体集合,称之为种群或居群(PoPulations)。种群内的个体之间互交繁殖的几率显著大于不同种群个体之间互交繁殖的几率。

  遗传学上定义的种群是随机互交繁殖的个体的集合,又称为孟德尔种群(Mendelian popu-lation)。

  有性生殖的生物个体,其基因型是不可能世代不变地延续的;但种群的全部基因的总和却是相对恒定的。一个种群在一定时间内,其组成成员的全部基因的总和被称为该种群的基因库(gene pool)。你可以这样想象:种群中的个体的基因来自共有的基因库;个体死亡后,通过其后代又把个体基因归还基因库。

  经典遗传学依据实验种群的遗传分析而得出的结论是:种群中各基因位点上的正常型(野生型)等位基因的纯合子占优势,突变等位基因因负选择而保持极低的频率。

  对自然种群的遗传分析却得出相反的结论:种群内大多数基因位点上存在着一系列等位基因,它们以不同的频率存在于种群中;种群内大多数个体在大多数位点上是不同等位基因的杂合子(Doubzhansky等,1977)。

  对许多物种的自然种群的遗传结构的分析证明,自然种群中有大量的变异贮存。进化生物学研究证明了自然种群中存在着大量的变异。种群内既有连续的变异(例如多基因控制的数量特征,体重、身高等),也有不连续的变异(例如某些遗传的多态);既有一般的形态学的变异,也有细胞学(如染色体数目、结构)和生理、生物化学的(例如酶)变异。凝胶电泳分析证明人类群体内血红蛋白分子存在着个体间的差异,同一种果蝇有两种或多种酒精脱氢酶变异型。只有某些濒临绝灭的物种(例如猎豹)的种群或长期近交的小种群,其遗传多样性很小。

  自然种群中保持大的变异贮存对种群是有利的:种群内多种基因型所对应的表型范围很宽,从而使种群在整体上适应可能遇到的大多数环境条件。

  • 74 小进化因素:引起种群基因库组成变化的原因

     

      突变、选择、迁移以及偶然因素能引起种群基因频率变化,它们是小进化的主要因素。

      如果不存在上述因素,则一个有性种群的遗传组成保持相对恒定。换句话说,在种群内不发生突变,种群成员没有迁出,也没有其他种群成员迁入,没有自然选择作用,没有任何其他进化因素作用的情况下,有性生殖过程不会改变种群基因库的基因频率。这就是遗传学中的哈代-温伯格平衡(Hardy-Wenberg equilibrium)原理。

      以一个位点上的等位基因为例:假设一个最简单的情况,即考查种群某一位点上的两个等位基因Aa,它们的频率分别为pq。种群内三种基因型个体的频率分布见表7-1


     

      假定种群内个体之间随机互交,则各交配组合的频率分布见表7-2


     

      第二代基因型AA的频率:

    P=P2+025Q2+05PQ+05PQ

    P=P2+PQ+025Q2

    P=P+05Q2

      由于P+05Q恰为等位基因A的频率p,所以第二代基因型AA的频率为(P+05Q2=p2。同样的程序可知,第二代基因型aa的频率为q2,基因型Aa的频率为2pq(参考Ridley1993)。

      于是可知,有性生殖种群在无突变、无迁移、无选择的情况下,一对等位基因Aa经过一代有性生殖后的频率变化见表7-3


     

      由上表可知,假定第一代亲本基因型为AAaa,等位基因Aa的频率分别为pqp+q=1),有性生殖产生的第二代个体有AA Aaaa三种基因型,其频率分别为p22pqq2,第二代的等位基因Aa的频率实际上没有变,仍然是pq。这表明,有性生殖虽然使个体不能将其基因型不变地延续到下一代,但整个种群基因库的基因组成并不因有性生殖而发生变化。了解这一点对了解小进化是重要的。

      引起种群遗传组成变化的第一个因素是基因突变。

      如果种群内发生突变是随机的(准确地说,相对于种群的适应进化方向而言,突变的方向和性质是不定的),那么,突变本身并不造成驱动种群基因频率定向的改变,即不产生突变压;如果发生定向突变,例如等位基因A以每世代为u的突变率变为等位基因a,回复突变不发生,或回复突变率Vu,则突变本身构成驱动种群内基因频率定向改变的因素,即形成突变压。假设种群内等位基因A的初始频率p0=1,即全部个体的基因型为AA,经过n世代以后,等位基因A的频率由于突变而下降,这时A的频率

    pn=p01-un

      每一世代等位基因A的频率的改变量

    Δp=p-p1-u=up

      即等位基因A的频率以每世代-up的速率下降,此处的负数代表频率下降。另一方面,种群内等位基因a的频率q以每世代uP的速率增长。因此,突变可以看作是驱动进化的因素或进化的一个驱动力。突变率的高低可用来衡量这种力的大小,即通常所说的突变压。但高等动、植物的突变率低(每个基因每世代的突变几率为10-5数量级),单由突变压引起的种群基因频率的改变是很缓慢的。例如,假定突变率u=10-5,经过10代以后,等位基因A的频率pn=1-00000110,只减少05%。

      引起种群遗传组成改变的第二个因素是种群成员的迁出和迁入。个体在种群间的迁移意味着种群间的基因交流,这会直接造成种群遗传组成的改变。改变的程度取决于迁移的规模和种群的大小。

      单向的迁出,即种群成员的流失,也同时造成基因的流失。单向的迁入,即种群接受外来的个体,也同时引进新的基因。小种群发生较大规模的迁移时(无论是迁入还是迁出),种群遗传组成都会发生大的变动。

      种群之间的双向迁移,即种群之间互有迁出和迁入,会引起种群间遗传差异的减少,种群内的变异量增大。

      哈代-温伯格平衡原理只适用于大种群,而小种群中的有性过程往往造成遗传组成的飘移;环境波动、灾害以及其他偶然因素也可造成小种群遗传组成的大的变化。

      造成种群进化改变的最重要的因素是选择(这里指的是自然选择)。选择是一个非随机因素,是种群遗传组成的适应性改变的主要原因。我们在后面要详细阐述。

      引起种群遗传组成变化的其他因素还有繁殖方式,例如近交和远缘杂交。

      在隔离状态下的小种群,自体受精的生物,运动能力有限和配子散布的限制以及婚配习性等都可能造成长期的近亲繁殖。长期近交的后果是种群遗传均一化,种群内变异量减少。这种状况有利于种群保持已获得的适应特征,却不利于适应变化的环境。

  •  

  • 75 适应

     

      1.适应是生物特有的

  •   适应(adaptation)是生物界普遍存在的现象,也是生命特有的现象。进化论者与非进化论者都承认生物适应的客观存在,只是对适应的起因有完全不同的解释。一般地说,适应包含两方面含义:

      1)生物的各层次的结构(从大分子、细胞、组织、器官,乃至由个体组成的群体组织等)都适合于一定功能的实现。适合于一定功能的结构通常称之为“设计”。生物结构与人设计制造的机械之间的相似之点就在于它们的结构与其功能的相对应,即结构本身体现出某种“目的”。例如,鸟翅亦如飞机机翼一样,其结构适合于飞翔;动物眼睛亦如摄像机一样,其结构适合于感受物像。但任何非生物的自然物体(如一块石头)是体现不出这种结构与功能之间的对应关系的。

      2)生物结构与相关的功能(包括行为、习性等)适合于该生物在一定环境条件下的生存和延续。例如,鱼鳃的结构及其呼吸功能适合于鱼在水环境中生存,而陆地脊椎动物的肺的结构及其呼吸功能适合于该动物在陆地环境中生存。

      虽然,一般地理解适应并不困难,1819世纪的反进化论的学者们都曾经竭力描绘过生物的“完美”、“巧妙”的适应,但对于适应的来源却有完全不同的观点:一种是目的论的解释,另一种是进化论的解释。

      将生物与人造物比拟,认为生物也是体现一定目的的“设计”,将生物的适应与某种外在的超自然的“意志”、“智慧”和“创造行为”相联系(例如“特创论”);或是将生物适应与生物内在的“意志”或某种特殊的“力”相关联(例如“活力论”)。这是目的论的解释,即认为生物的适应只是体现“造物主”的“目的”,或是体现生物自身的内在的“目的”。

      达尔文第一个提出对适应的进化论的解释,他用自然选择原理来解释适应的起源,使生物学摆脱了目的论。事实上,对适应起源的解释成了进化论的核心内容,不同的进化学说对适应起源有完全不同的解释,例如下面两个极端的观点。

      随机论者认为生物的适应是随机事件和随机过程(例如随机突变的随机固定,灾变事件中的“幸者生存”)产生的偶然结果,是纯机会的或纯偶然的。

      环境决定论者认为适应是生物对环境作用的应答,是生物定向变异的结果,是生物的可塑性与环境直接作用的结果(例如新拉马克主义主张的“获得性状遗传”,米邱林-李森科主义的“定向变异”说)。

      2.关于“最适者生存”

      达尔文没有使用过适应这个词,也没有定义适应概念。达尔文在阐述生存斗争和自然选择原理时使用了“最适者”(the fittest)这个词。它是一个最高级形容词,表明“最适者”之外还有“次适者”、“较不适者”等。从达尔文的原意来看,适应或适合(fit)是一个相对概念,是可比较的概念。但是达尔文却错误地采纳了斯宾塞的口号式的表述:“生存斗争,最适者生存”。生存与死亡是“全或无”的概念,不能定量地衡量适应或适合的程度。这是一个逻辑的错误。

      某些学者(如 Gould1977)批评达尔文的“最适者生存”是同语反复:“什么是最适者”?答曰“生存者”;“生存的是什么”?答曰“是最适者”。其实,批评达尔文的人忽略了一点,即达尔文的确是把自然选择看作是一个“统计学”的,而不是“全或无”的过程的;而且达尔文也十分明白,对于自然选择来说,繁殖(留下后代)比生存更重要。他在《物种起源》中写道:

      “在能够生存的那些生物中的最适应的个体,假定它们向着任何一个有利的方向有所变异,就有比稍不适应的个体繁殖更多后代的倾向”。

      达尔文的错误在于他不该用“生存斗争,最适者生存”来表述自然选择。因为“最适者生存”与达尔文的自然选择原理是矛盾的:①达尔文认为进化是通过自然选择而使微小的有利变异得以积累的过程,但微小变异的效应不大可能导致要么生存或要么死亡的后果;②生存如果不与繁殖相关联则对进化毫无意义,如果生存者不能留下后代或留下相对较少的后代,则不能算是“最适者”。

      3.达尔文适应度

      虽然生存是繁殖的前提,但不能繁殖的生存对进化来说是无意义的,因而繁殖(基因延续)是更本质的。现代综合论在修正达尔文学说和重新解释自然选择原理时,以“繁殖”代替“生存”,用来衡量适应,“最适者生存”变为“最适者繁殖”(Mayr1977),并且用适应度(fitness)这个新概念来定量地表示适应的程度。

      某一基因型个体的适应度是指该基因型个体所携带的基因传递到下一代的相对值,或该基因型个体对下一代基因库的相对贡献,称之为达尔文适应度。例如,一对等位基因的三种基因型AAAaaa所对应的表型有差异,这种表型差异(比如说生殖力与成活率差异)造成三种基因型个体之间繁殖几率或基因延续的差异。如果AA个体比aa个体留下的后代多一倍,AAAa表型无差异,则它们的达尔文适应度(D)为:

    DAADAa1

    Daa05

      这意味着属于基因型aa的个体的适应度与基因型AA的个体的适应度有05的差值,这个差值称之为选择值(selected value):

    saa=DAA-Daa1-05

    saa05

      选择值saa是基因型aa的淘汰值。只要不同基因型的个体有表型差异,只要表型差异影响了适应度,那么就会有选择发生;选择的强度反映为适应度的差值,即选择值的大小。

      4.适应的定义

      一般地理解适应并不难,然而给适应一个确切的定义却相当难,而且涉及一些争论问题。关于适应定义的争论涉及两个原则问题:第一,衡量适应的标准是什么;第二,是否有区分不同来源的适应的必要。

      迄今为止,学者们提出了三种不同的衡量适应的标准。

      第一个衡量标准是“生存”,第二个衡量标准是繁殖或基因延续。现代综合论以繁殖成功的程度来衡量适应,并引出适应度的概念,已如前述。但是,生态学家有异议,并提出了衡量适应的第三个标准。

      生态学家认为,如果以繁殖来衡量适应,那么,繁殖率和存活率势必成为决定适应度的重要因素。然而,在一个生态系统内,种群大小(种群所包含的个体数目)是受环境中可利用的资源及空间限制的,也受系统内其他相关物种的种群状态的限制或控制。因此,在生态系统内,任何物种的种群个体数(丰度)是处于一个动态平衡中。繁殖率和存活率(或淘汰率)是生态学特征,不能作为物种适应的衡量指标。

      生态学家 Lewontin1978)用一个生态数学模式来阐述他的观点。假定有两个种群,它们的个体数目(丰度)受其分布区的物质资源和能源的限制。假定两个种群初始各有100个个体,每一个体消耗1个单位的物质资源和能源(例如食物)。假定第一个种群内发生了1个突变,突变的个体比正常个体的繁殖力提高1倍,而物质、能源利用率保持不变,由此计算出的结果是:该种群内的突变型将完全取代非突变型(即正常型),但种群的个体数目仍保持不变(100个),生长速率也不变。繁殖力的提高并没有改变该种群在生态系统中的地位和状态,繁殖力的提高被其他的相关因素(例如因繁殖力提高带来的幼体的高死亡率或天敌捕食数量的增加)所抵消。所以很难说第一个种群因繁殖力提高而比以前更适应了。假如第二个种群内也发生了突变,突变型个体的物质和能源利用率提高了1倍,但繁殖力不变。由此计算出的结果是该种群内突变型个体最终将完全取代非突变型,同时种群个体数目增长1倍,生长率先是增高,然后下降到原来水平。在第二个种群繁殖力不变的情况下,其物质资源及能源利用效率的提高导致种群个体数目的增长。若以繁殖来衡量适应,第二个种群的突变型个体并非是更适应的;但从生态学角度看,第二个种群的突变型完全替代了非突变型之后导致种群数目的成倍增长,因而第二个种群的突变型个体才是真正更适应的。第一个种群虽然发生了进化改变(突变型代替了非突变型),但种群个体数目并未因此而增多,因此并没有提高适应性,也没有改变它在生态系统中的地位和状态。

      从生态学角度来看,衡量适应的标准应当是生物对环境资源的利用效率:能利用其他个体不能利用的物质资源及能源者才是最适者;对物质、能源利用率的提高意味着适应程度的提高;任何能增进生物个体对环境资源的利用率的特征就是适应!按此观点,适应就是特化,最特化的就是最适应的。例如蜂鸟、啄木鸟,能利用其他生物不能利用的环境资源。从生态学角度看,特化的类型绝灭的几率也高。可见,衡量适应的生态学标准也只有相对的意义。从大进化角度看,上述三个衡量适应的标准都不适用了。

      适应可以理解为生物的某种状态(即结构与功能特征符合生物生存或延续的利益),这是所有进化论者和非进化论者一致承认的;但适应也包含另一层意思,即生物获得这种状态(适应特征)的过程。持有不同观点的进化论学者对适应的起源也有不同的解释,随机论者强调偶然性(适应的获得也是偶然的),决定论者强调某种进化控制因素直接导致适应。事实上,生物的不同的适应特征(状态)可能有不同的进化历史。有的学者在定义适应时只强调适应的状态而不问其来源;有的学者则企图区分不同来源的适应;有的学者两者兼顾。

      例如迈尔(1977)是这样定义适应的:生物对某种环境表现出的适合状态,可以指生物的结构、功能或整个生物体,同时也指获得这种适合性的过程。这个定义中既包含状态,也包含过程。

      杜布占斯基(Dobzhansky1977)的定义是:生物体的结构与功能如果对生物生存与繁殖有所贡献,则可以说这种结构与功能表现出适应。这个定义只是指适应的状态。

      诺尔与尼可拉斯(Knoll and Niklas1987)定义适应为:一系列可遗传特征或某一组特征的状态,其存在于生物个体中可导致个体在一定环境条件下出生率的提高和(或)死亡率的下降。这个定义也单指适应状态。

      戈尔德与弗巴(Gould and Vrba1982)则力图区分不同来源的适应。他们将适应定义为:可增进生物当前的适应度,并且由针对当前功能的自然选择作用所产生的任何特征。例如,啄木鸟的长喙和相应的头骨构造有利于取食,而且推测是通过自然选择针对鸟喙当前的功能(获得树干内的食物起作用而产生的特征。这就符合他们定义的适应。他们同时又发明了另外两个新概念,即所谓的先适应(aptation)和联适应(exaptation)。

      所谓先适应(Gould and Vrba1982)是指一种结构和功能特征对当前的适应度有所贡献,但它不是通过针对当前功能的自然选择作用而产生的。这其实和早先的学者常用的前适应(preadaptation)概念相近,所谓前适应是指适合于某一种功能的结构被用于另一无关的功能,而且后来通过自然选择而改变为更好地适合第二种功能。例如海洋双壳类扇贝(Pecten),借助强大的闭壳肌的伸缩使其扇状的双壳一张一合地快速游泳。贝壳和闭壳肌最初是适应于保护躯体和取食,游泳是后来进化出来的第二功能。又如某些鱼类的鳔(调节躯干比重是其第一功能)具有某种程度的呼吸功能,后来演变为肺(适合于第二种功能)。

      所谓的联适应是指一种结构特征,通过或不通过自然选择作用而发展出同时适合于原有的和新的功能。例如羽毛,最初是为保持体温而进化产生的,但在鸟类进化中发展为翅羽,用于飞翔,后一用途是次生的效果。又如非洲的黑鹭,它的翅既用于飞翔,又用于捕猎(它用翅围一个圈,投一个阴影到水中,以利于搜寻水中猎物)。其翅同时适合于第二种新功能,可以称为联适应。

      对适应的上述定义是为了把自然选择的直接后果和次生效应区分开来。这必然涉及进化历史,在缺少证据的情况下这种区分多半是主观的推断。其实在适应的定义中不必一定包含获得适应的过程。适应就是指生物的一种状态。通过自然选择而获得适应进化的过程,我们称之为适应进化(adaptive evolution)。

      关于获得适应的过程,还需要澄清容易引起混乱的两个概念,即所谓的前适应和后适应(postadaptation)。前适应可以指两种情况:①有利变异(指有利于适应当前环境条件的变异)在适应获得之前就已存在。例如某些有潜在适应意义的体色突变基因早在保护色(适应性状)形成之前就在种群中存在了(如英国白桦蛾的黑色突变基因早在英国工业化之前就存在于蛾子种群中了);②新器官的结构基础在新器官产生之前就已存在,例如,鱼鳔可视为肺的前适应器官,古猿的前肢是人手和臂的前适应器官等等。后适应则被解释为新发生的有利变异或新结构(新器官)由针对其当前的利益的自然选择作用加强,并产生新的适应。换句话说,前适应是早已有性状(结构)被改变为当前的适应性状,或者是早已有的(潜伏的)变异(突变)因自然选择作用而在种群中固定。如果是指前者,那么可以说任何新结构或新器官都有其前适应的结构或前适应器官。因为生物体的结构基础是亿万年进化的积累,任何新器官、新结构都是在原有的结构基础上改变而来,任何新结构都不能离开原有的细胞组织、骨骼以及躯体构型。如果前适应是指后一层含意,即潜伏的有利变异的固定,则没有什么必要发明前适应这个易引起误解的概念。而所谓的后适应概念则容易误解为新适应或新器官是从无到有地产生出来的。这些所谓的新概念或新名词,并未能增加我们的知识。

      然而,前适应和后适应的概念却包含了这样一个进化原理:每一种形式的进化改变同时又创造了新的潜在的适应。每个物种适应于当前生存环境的特征包含了对未来的不同环境的潜在适应。一种片面的观点认为,前进进化产生的进化革新(特化)限制了进化潜力,一旦进化潜力耗尽,物种就绝灭了,所以高度特化的物种容易绝灭。但前适应的例子说明进化既限制了未来进化的可能性,同时又创造了新的可能性。

    76自然选择

     

      1.在什么情况下发生选择?

      达尔文认为,可遗传的变异和繁殖过剩是自然选择的前提或必要条件。但是,根据现代综合论或根据种群遗传学原理对自然选择的新解释,在下面的情况下发生选择:①种群内存在突变和不同基因型的个体;②突变影响表型,影响个体的适应度;③不同基因型个体之间适应度有差异。按照综合论的解释,繁殖过剩并非选择发生的必要条件;只要不同基因型个体之间适应度有差异,就会发生选择。但繁殖过剩是选择的保障条件,因为选择性淘汰使种群付出的代价(个体的损失)靠超量繁殖而得以补偿。虽然自然种群内存在着大量的可遗传的变异,但如果变异不影响适应度,则不会发生选择。选择的含意是不同基因型有差别地延续,或者可以说,选择就是“区分性繁殖”(differential reproduction)。

      自然选择也可以理解为随机变异(突变)的非随机淘汰与保存。变异(突变)提供选择的材料,变异的随机性是选择的前提,如果变异是“定向”的或决定的,那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选择作用于表型,如果突变不影响表型,不影响适应度,则选择不会发生。下面的关于自然选择过程的具体阐述是建立在种群遗传学原理基础上的,而且主要是针对有性生殖的种群的。

      2.选择作用下的种群基因频率的改变

      自然选择是种群基因频率改变的一个重要因素,由选择引起的种群遗传构成的改变乃是适应性的改变,即能提高种群平均适应度的进化改变。因此,选择乃是小进化的主要因素。

      下边用种群遗传学的方式来说明选择的原理。

    假定等位基因A相对于a是显性,则杂合子Aa的表型与显性纯合子AA相同,并具有相同的适应度DAA=DAa=1;隐性纯合子aa有一个相对较小的适应度,其选择值s>0,其适应变Daa=1-s。基因型适应度的差异造成选择,选择前、后的基因频率变化如表7-4所示。


     

      第二代的三种基因型个体的平均适应度为

    p22pqq21-s=1-sq2

    各基因型的实际频率如表75所示。


     

    由于选择值s0,所以对于等位基因a来说是负选择,对等位基因A则是正选择。经过一代选择后,第二代基因库中的等位基因a的频率有所下降,A的频率有所上升。第二代等位基因A的频率为


     

    第二代等位基因A的频率的增量


      设基因型aa的适应度Daa=09,基因型AAAa的适应度DAA=DAa1,则对于基因型aa的个体的选择值s=1-09=01。设第一代Aa的频率相等:p=q=05;则第二代基因频率的改变量

    Δp=00128

      这时A的频率由05增长到05128a的频率下降到04872

    选择值s愈大(选择压愈大),则后代基因库遗传构成的改变也愈快。如果选择方向不变,通过连续世代的选择,A的频率逐代上升,a的频率逐代下降,直至A完全替代a。因为隐性纯合子aa在种群中的频率随着选择而逐代减小,因而种群基因库基因频率的改变愈来愈慢。例如要使等位基因a的频率从05降到01,在选择值s=1这样强的选择压下,也需50代;降到001100代,降到00011000代。一个显性的有害突变(例如突变致死或完全不育),其适应度DAA=DAa=0,选择值s=1时,后代的等位基因A的频率为


     

    这里u为突变率,pA的初始频率,数很小。因而上式可写成


     

      即由于强的选择作用种群中A的频率将下降到与突变率相等。如果选择值较小,则种群基因频率的改变速率更慢。表型效应接近中性的或表型有害效应轻微的突变,在种群中更不易消失。这正好说明何以种群内贮存有大量的潜伏的变异,这些潜伏变异在一定条件下可能成为进化的材料。前面曾经说过,在一般情况下,野生种群大多数个体的大多数基因位点为一系列等位基因的杂合状态。换句话说,种群内多数个体携带着突变基因。在多数情况下,这些突变基因多少会降低个体的适应度;种群为保持其一定的内部变异量而在总体适应度上有所牺牲,种群遗传学用遗传负荷(genetic load)这个概念来代表由于种群内现存的遗传变异而引起的种群总体(平均)适应度的降低。在自然选择导致一个等位基因逐代替代另一个等位基因的过程中,也会造成种群内部分个体适应度下降,同时也影响种群总体适应度。由选择引起的适应度的下降,在种群遗传学上称替代负荷(substitutional load);或从另一方面看,是选择付出的代价,称选择代价(cost of selection)。

      3.正常化选择

      适应于相对稳定的环境条件的种群,其群内发生的任何突变都多少会降低携带该突变基因的个体的适应度,该突变基因频率的增长受到自然选择的阻遏。自然选择剔除种群中的突变而使种群遗传构成保持相对稳定,这种选择被称为正常化选择(nomalizing selection)。

    例如,种群内发生一个显性致死突变,即在某一位点上等位基因a突变为A,其突变率为u,选择值s=1(显性纯合子与杂合子的适应度为0)(表76)。当突变与选择两个相反的作用达到平衡时,如前所述,种群内A的频率pA取决于us


     

      突变基因A的频率

    pA=u/s

      s=1时,pA=u。换句话说,当选择值为1时,该突变基因在种群中的频率等于突变率,即该突变基因单靠突变维持其在种群中的存在。

      常见的实例,如人类的道恩(Down)氏综合症(第21对染色体多出一条,造成显性不育性),选择值s=1。人群中的发病率(表型频率)T=15×10-4(每1万人中有15个患者)。由于显性突变的表型频率为其突变率的2倍(T=2u),所以该基因突变率为7×10-4

      对于隐性突变来说,情况稍有不同。例如人的白化病是由一个隐性突变(Aa)造成。在人群中每1万人中有1个患者,表型频率为10-4。白化病的表型频率为Tq2=10-4;白化病基因频率为q2=10-4q10-2,即每100人中有1个人携带该隐性突变基因。

      正常化选择是一种负选择,即剔除种群中的突变,或阻遏任何降低适应度的突变基因的频率的增长,其结果使种群在遗传上保持相对的均一性,使种群内变异量减小。

      4.平衡选择

      在自然种群中同时存在着两种以上的不连续表型,其频率超过了突变所能保持的水平,这种现象称之为多态(polymorphism)。例如常见的性二型现象,蜜蜂中的工蜂、蜂王、雄蜂的三种表型并存,人类的血型多态等。蜜蜂中的工蜂与蜂王的分异是营养与发育决定的,属非遗传多态;性二型和所谓的“平衡多态”则是遗传的多态。

      对种群的遗传多态现象的分析表明,某些平衡多态是自然选择维持的。当突变基因在杂合状态下的适应度高于纯合状态时,即当杂合子为“超显性”时,由于选择作用将会造成突变基因在种群中保持一个大于突变率所能维持的水平。换句话说,自然选择可能维持突变基因的较高的频率,并保持一种平衡状态。这种选择作用被称为平衡选择(balancing selection)。

    例如一对等位基因A1A2,其纯合子的适应度小于杂合子的适应度,假设杂合子适应度为1,则两种纯合子与杂合子的适应度的差值分别为s1s2(如表77所示)。


     

      当选择值大于零,即s1s20时,等位基因A1A2的频率pq将以Δp和Δq的量逐代改变

    Δp=-s1p2

    Δq=-s2q2

      选择后的频率为

    1-s1p2-s2q2p+q

      达到平衡时的A1A2的频率分别为

      平衡时两个等位基因频率取决于选择值,各自的频率与对方的选择值呈正比。在任何情况下,杂合子A1A2总是保持一定频率,因而等位基因A1A2不能互相完全排斥或替代。

    常举的平衡选择的实例是镰形红细胞贫血症的基因频率的调查。患者血红蛋白不正常(在β链的第6位点上谷氨酸被缬氨酸替代),红血球呈镰形。这是由于镰形红细胞突变基因在纯合状态下造成的。纯合的个体()因血红蛋白异常而适应度很低,通常很少能活到性成熟。但镰形红细胞突变基因频率在非洲东部和西部的人群中高达20%。AC Allison 调查发现,杂合体()对疟疾有较强的抵抗力,因此杂合体的适应度(在疟疾流行地区)要大于正常个体。这就出现了超显性引起的平衡选择。正常个体、杂合体和纯合体三种基因型个体的平均适应度取决于疟疾流行的严重程度。在一个中等程度的疟疾流行区,杂合体的适应度为1,则正常个体为08,纯合体适应度只有01。按照上面平衡选择达到平衡时的基因频率的计算公式,突变基因的频率


     

      按这个基因频率计算,发病率应为q2=0182=00324,即每一代会有324%的个体为镰形红细胞贫血症患者。这和所调查的真实情况大体相符合。

      5.稳定化选择与歧异化选择——两种相反的选择模式

      选择造成种群遗传组成的变化,一般说来,这种变化使种群整体平均适应度有所提高。但在不同的条件下,选择可以造成种群遗传组成的均一化或歧异化。

      1)稳定化选择(stabilizing selection)。如果种群所处的环境在空间上相对均一,在时间向度上相对稳定,如果种群与其所处的环境建立了相对稳定的适应关系,那么种群中最普通的、最常见的表型(或者说最接近平均值的表型)的适应度显著地大于那些稀少的、罕见的、极端的表型。在这种情况下,选择的作用是剔除变异(或者说是过筛作用),保持种群遗传组成的相对均一,相对稳定。前面所述的正常化选择就是一种稳定化选择。例如,在大多数动物种群中,保护色是受到自然选择的“稳定化”作用的,在一定的环境背景下,那些体色“异常”的个体的死亡率总是远大于正常个体。人和许多动物的身材大小似乎也受到选择的“过筛”作用:侏儒与巨人的适应度低于普通人的适应度,因而一定地域的人群的平均身材保持相对的稳定。

      2)歧异化选择(diversifying selection)或分裂选择。在一定条件下,自然选择可导致并保持种群遗传的歧异性和表型的分异。前面说的平衡选择维持种群的多态就是一例。在某些特殊环境下,种群中的两种或多种极端表型的适应度大于一般的、中间型的表型的适应度,那么,自然选择作用将造成种群内表型的分异,同时种群遗传组成向不同方向变化,最终有可能造成种群分裂,形成不同的亚种群。因此,歧异化选择又被称为“分裂选择” disruptive selection)。例如,在经常有大风的岛屿上,无翅的或翅特别强健的个体比那些普通的、中间型个体生存机会更大些。因为前者不会飞,后者有足够的飞翔力能抵御大风,而中间型个体多被风刮入 海中。

      两种选择并不相互排斥,两种选择可能同时存在于同一种群中。例如,某些种群在体色上均一(表明稳定化选择存在)。而在体型上歧异(表明歧异化选择存在)。

      6.定向选择及小进化的适应趋势

      在自然选择作用下,种群遗传组成改变,以应答变化的环境。有两种不同的环境变化:趋向性的和非趋向性的。

      非趋向性环境变化:有规律的、重复的环境变化(如季节的、昼夜的变化),或无规律的、异常的环境变化(如灾害性气候变化)。

      趋向性环境变化:在一定时间内,局部环境可能有变化的趋势(相对稳定的变化方向),或指物理环境变化趋势(气候趋暖、趋旱),或指相对稳定的生态因素(例如捕食-被捕食竞争关系,长期使用某种农药或工业化污染)。在这种情况下,会形成相对稳定的选择压,造成种群遗传组成的趋向性改变,即小进化的适应趋势。造成种群一定方向变化的自然选择,被某些学者称为“定向选择”(directional selection),或称单向选择(unidirectional selection)。例如英国的白桦蛾Biston betulariaL.)的黑化,100年来的观察研究证明,由于英国工业化造成的环境污染,使蛾子栖息的环境背景色由灰白色逐渐变为黑色,在黑色背景下白色的蛾子被天敌发现和捕食的几率大于黑色蛾子,因此,这种多态种的基因频率发生了定向的改变,即黑色类型的频率逐渐增高,白色类型逐渐减少。定向选择的其他例子,如细菌和昆虫的抗药性的进化,由于人的捕捞使鱼类种群平均体重下降(因为体重大的鱼更多地被捕捞,小个体的鱼存活几率相对较高),人工选择造成的家养动物或栽培植物的定向改变。自然界中捕食与被捕食的竞争关系形成稳定的选择压,往往造成捕食者种群与被捕食者种群双方相应的定向改变:捕食者运动速度和灵敏度提高,被捕食者隐蔽和逃避能力提高。

      7.集团选择

      在大多数情况下,自然选择是由于种群内不同基因型个体间适应度的差异所引起。但在某些特殊情况下,种内不同集团之间平均适应度的差异也造成选择,被称为集团选择(group selection)。例如,前面曾经说过,对于无性生殖的生物而言,选择的对象是无性繁殖系或克隆,有人称之为克隆选择(clon selection)。又如,某些社会性昆虫(如蜜蜂、蚁类),其族群中通常只有一个可生育的雌性个体,工蜂和工蚁是不育的中性个体。在解释不育的中性个体的适应特征的起源时,达尔文说:“选择作用既可应用于个体,也可应用于全族”,即自然选择可能是通过族群间总体适应度的差异而实现。这种选择被称为亲族选择(kin selection)。亲族选择可以解释不能生育的中性昆虫(例如工蜂)的利它行为及其他本能的起源和进化(达尔文,《物种起源》第八章)。

      既然选择可能作用于种内的集团,那么选择是否在种或种以上的生物“集团”中发生?例如物种之间的竞争是否造成“物种选择”?这是一个有争议的问题,我们将在第十章(大进化)中讨论。

      8.性选择

      性选择(sexual selection)是“建筑在同性个体之间的斗争上面的,通常是雄性为占有雌性而引起斗争。其结果并不是失败的竞争者死,而是它少留后代或不留后代”(达尔文,《物种起源》第四章)。达尔文的性选择定义恰恰符合现代综合论的“适者繁殖”的概念。性选择不是“生存竞争”,而是“繁殖竞争”。

      达尔文用性选择原理来解释第二性征(即与性别关联的特征)的起源。达尔文是这样描述性选择的:

      “性选择由于常常容许胜利者的繁殖,确能提供不挠的勇气、矩的长度、翅的力量……”

      “没有角的雄鹿或没有矩的公鸡留有多数后代的机会是很少的”。

      “某些膜翅类的雄虫为了某一雌虫而战,她停在旁边,好像漠不关心地看着,然后与战胜者一同走开”。

      “雄鸟之间最剧烈的竞争是用唱歌去引诱雌鸟”。

      虽然多数学者承认性选择的存在,但争论亦多。我们对性选择的认识可以归纳如下。

      1)性选择是繁殖过剩的一种形式,即雄性过剩或雄性生殖细胞过剩。对于物种的延续来说,最经济、最有利的繁衍方式是能保证每一个雌性个体的每一个卵子都有受精机会。为此,雄性个体或雄性生殖细胞的相对过剩是必要的条件。在许多脊椎动物中,通常一个雄性个体产生的生殖细胞的数目远远大于一个雌性个体产生的生殖细胞数目,因而一个雄性能够为一个以上的雌性授精。在“一夫多妻”的情况下,雄性过剩是必然的。

      2)性选择是自然选择的特殊形式。假如“适者繁殖”是自然选择的一般原理,那么性选择就是涉及繁殖过程的自然选择。但性选择可能符合种群延续的利益,而与个体生存利益相冲突。某些有利于个体性竞争的特征却不利于个体生存。例如雄鸟的鲜艳的羽毛,某些有利于性竞争的特征也有利于生存,例如雄性个体体躯强壮,争斗器官(角、矩等)发达。在前一种情况下,自然选择可能为性选择设置某种限制。雄鸟的鲜艳色彩在性成熟后的交配期是重要的,但完成交配后就不重要了,因此种群受到的负选择的强度相对较小。而雌性的保护色对它们整个一生都十分重要,因而受到的负选择作用很强。雄性个体的利它行为,例如雄螳螂在交配后被充作雌螳螂食物,有利于种群延续却不利于个体生存,可以用性选择利益来解释。

      3)并非所有的第二性征都是性选择的结果。有些第二性征可能是相关变异或性激素的效果。有些关于性选择的拟人主义的解释缺乏依据。例如关于性选择中涉及的动物心理因素,达尔文是这样描述的:“如果人类在短时期内,依照他们的审美标准,使他们的矮鸡获得美丽和优雅的姿态,我实在没有好的理由来怀疑雌鸟依照它们的审美标准,在数千世代中选择声调最好的或最美丽的雄鸟,由此而产生了显著效果”(达尔文,《物种起源》第四章)。但是,审美的心理因素是不稳定的,审美标准也是可变的,我们对动物的心理尚未深入了解。对人的审美心理研究表明,审美观与社会存在、生存利益相关。贫穷的社会中,肥胖是富足的象征,所以人们以胖为美。如今医学证明肥胖与心脏病关联,人们以瘦为美。西方的有钱人能在有阳光的海滩度假,他们以深色皮肤为美;穷人晒太阳的时间少了,皮肤反而白了。人类一夫一妻制可能大大削弱了性选择的作用。如果说今天人类的第二性征可能与我们祖先的原始审美标准相关,那么我们亚洲男人少须毛,是因为我们远古母系社会时代的母亲们不喜欢多须毛的男人吗?

      人类的第二性征,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非常明显。某些第二性征的起源与人的审美观无关。因为不同民族、不同文化、不同时代、不同社会、不同阶层的审美标准的差别都很大。而人类的第二性征的民族间的差异很小。例如,男人与女人的体型各民族基本相同。女性体型上的第二性征,如发达的乳房与宽大的臀部,更多地与她们生育利益相关。如果今天女性体型上的解剖特征被作为美的标准,那也是衍生的社会心理。

      4)性别分化可能给物种带来巨大的利益,因此,性别分化可能受自然选择的作用。有性生殖造成繁殖过程复杂化,围绕繁殖过程的自然选择促使有利于种群繁殖和延续的结构、生理功能、行为的进化。例如,性激素、性诱素、性信息素以及与繁殖相关的行为特征可能都是自然选择作用于有性繁殖的结果。雌雄两性的某些第二性征可能是性别分化的副产物,也可以说是自然选择的副产物

     

    77 自然选择作用下的适应进化及实证

     

      对自然选择说的异议主要有下面三种:第一种异议认为自然选择理论不能像物理学或化学定理那样能够通过实验来证明,是“不能被证明的理论”。第二种异议认为自然界不存在自然选择,一切进化过程都是随机的、偶然的、碰巧的。第三种异议认为自然选择在进化中只起微小作用,不能造成显著的进化改变,认为大的和主要的进化改变有另外的、特殊的进化机制。本节中,我们将以某些实例分析来回答第一和第二种异议。至于最后一个异议,由于涉及小进化与大进化的关联问题,将在以后的章节中进行讨论。

      1.自然选择是适应进化的主要原因

      应当说,并非所有的生物进化改变都是自然选择的结果。非适应的进化可能是随机的过程。例如果蝇身上的刚毛数目的改变,血红蛋白分子可变区的氨基酸替换都不影响适应度(因为刚毛的多寡并不影响果蝇的生存能力和繁育能力,可变区氨基酸的替换不影响血红蛋白的功能),因而自然选择不起作用,其进化过程可能是随机的。而适应的进化,即导致生物适应度提高和复杂的适应特征产生的进化主要是自然选择的结果。但是,一个具有重要适应功能的器官,在其进化过程中可能既有自然选择作用,又有随机因素。一个重要器官在其进化的早期阶段,由于器官本身处于原始状态以及环境条件的原因而不具有重要功能或完全没有任何功能,因而不受或只受到极轻微的自然选择作用,其产生和早期的进化改变可能是非适应的进化,可能是随机的进化。而一旦由于环境条件改变或器官发育程度而使该器官具有一定的功能和适应的意义,则自然选择必定起作用而进入适应进化过程。例如哺乳动物的毛和鸟类的羽可能起源于它们早期祖先的不具重要功能的体毛,就像最近在辽宁西部北栗地区发现的晚侏罗世的一种爬行动物化石(可能是新颌龙的一个新种Compsognathus sp.)的颈、背和尾部的体毛(可能是不具有重要的适应功能而只有“装饰”意义的皮肤附属物,标本收藏于中国科学院南京地质古生物研究所和北京国家地质博物馆),而后来在形成保持体温的毛和用于飞翔的羽的进化过程中受到自然选择作用。

      达尔文的确没有能直接观察到自然界的选择过程,他也没能设计和进行严密的实验来证明他的自然选择理论。但他列举了大量的事实,特别是人工选择的事实,来证明选择作用如何改变一个物种和创造新品种。今天的进化生物学家和种群遗传学家在实验室对实验的种群进行进化模拟实验,证明了选择作用导致种群的遗传特征的显著分异。例如,早在60年代ThodayGibson1962)对黑腹果蝇Drosophila melanogaster的实验种群所作的分裂选择实验,他们选择刚毛数目极多和极少的两个极端类型进行繁殖,而淘汰中间类型,选择12代以后,种群发生了明显的分异,获得了表型上和遗传上差异显著的两个品系(刚毛多的和刚毛少的)。这间接地证明了选择在新类型产生过程中的作用。昆虫和微生物抗药性的进化是在定向的强选择压下快速适应进化的最好的例子。例如柑桔的害虫红蚧(Aonidiellaaurantii)的种群内有两个遗传上显著区别的类型,一类对氰耐受性高,另一类耐受力低,前者是从后者突变产生的。由于长期使用氰气薰蒸法杀虫,因而使氰耐受力高的个体比率上升,最后导致整个种群基因频率的改变,使整个种群对氰的耐受力提高。家蝇对DTT抗性的进化也是这种情况。据考察,自DDT发明和广泛应用以后,不到40年的光景,大多数害虫已经进化出高的耐受性,以致DDT被淘汰。大多数新的农药,在其有效应用10年左右就导致目标昆虫的强耐受性的产生而不得不淘汰。目前转而用遗传工程方法培育“抗虫”的植物,以代替杀虫剂的使用。例如,我国棉铃虫对现在应用的所有农药都有强的耐受性,因而农业生物学家将某种毒蛋白基因转到棉花中,培育出抗棉铃虫的新品种。新的问题是,棉铃虫是否会进化出抗毒蛋白的能力,从而使转基因的“抗虫棉”最终不能“抗虫”呢?

      此外,由于长期使用某些抗生素和磺胺类药物已经出现了耐受这类药物的细菌新品系。现在植物保护工作者和医药科学工作者已经意识到,生物在人类自己提供的定向选择压下的适应进化已经使得任何人工合成的杀虫剂和抗菌药从有效逐渐变得无效,“一劳永逸”的杀虫和抗菌的方法是不可能得到的。人类必须与害虫、病菌长期斗争下去。因为人类在与害虫和病菌斗争的同时,又为它们提供了快速适应进化的条件——选择!

      2.蛾的工业黑化是自然界中自然选择导致适应进化的第一个实证

      英国学者描述的蛾子工业黑化(industrial melanism)现象已经被许多进化教科书用作自然选择的典型例证。Ford1964)对此有详细的阐述。野外观察证明,许多鳞翅目昆虫的天敌(主要是鸟类)是靠视觉识别和捕捉猎物的。统计结果证明,虫子体色与环境背景不一致的个体被捕杀的比例显著地大于那些与环境背景色靠近的个体。这就构成了一种自然选择作用,即由鸟类差异性捕食所造成的选择。对许多蛾子的遗传分析证明,它们体色的深浅是多基因控制的数量性状,在种群内存在着体色多态现象,即浅色与深色的个体以不同的比率存在。早在19世纪中期,英国学者就发现分布在东部工业区的蛾子比在西部非工业区的同种蛾子颜色黑得多,称之为工业黑化现象。发生工业黑化的蛾子不止一种,Ford1964)描述了好几种属于鳞翅目不同科蛾子的黑化现象,它们都有停息于树干上或岩石上的习性,并不隐蔽自己。其中一种叫白桦蛾Biston betularia的,可以作为典型例子。在有灰白色地衣覆盖的树干和岩石上,灰白色的蛾子与背景色很接近,不易被天敌发现。但是,地衣对工业污染极为敏感,工业区的空气污染使树干和岩石上的地衣消失,背景色变深。观察证明,在工业区的深色的树干和岩石上的灰白色蛾子被天敌捕杀的比率远大于黑色蛾子。在工业区放出白色和黑色两个类型的蛾子,结果白色的比黑色的伤亡多好几倍(Ford 1964)。因此,这个原先灰白色蛾子占优势的种群发生了黑化现象,即黑色个体的数量逐渐占优势。这个黑化过程时快时慢,与英国的工业发展情况相关联。据文献记载,最早受英国工业化影响的白桦蛾的第一个黑色蛾子的标本是1848年在曼彻斯特捉到的。到了1895年,曼彻斯特区种群的98%的个体已经是黑色的了,被称作黑化型(carbonaria)(图71)。对白桦蛾黑化现象的原因,学者们的探索经历了很长时间。 20世纪 20年代,有人用拉马克理论解释黑化现象。一个叫 Hasebrke的生物学家认为污染的空气改变了蛾子的生理,体内产生过多的黑色素,因此造成黑化现象。他把好几种鳞翅目昆虫的幼虫放在硫化氢、氨等有毒气体中处理,结果并未发现虫子黑色素增多现象。另一些学者推测,工业污染带来的有毒物质如铅、锰等可能引起黑色突变率增高,但后来多次重复实验不能证明这个推测。直到50年代,研究才获得重要进展。通过实验室遗传学分析研究和野外生态学观察统计,才终于揭示了工业黑化现象的真正原因——自然选择作用于多基因控制的多态特征的适应进化过程。


     

    A. 白色标准型;B.显性黑化型之一:Bbetularia v.insularia

      BC.显性黑化型之二:Bb.v.carbonaria

      C. 黑化型在英国东部和南部的工业区比率高,而在非工业化的西部和北部比率低

      类似的例子还有对蜗牛Cepaea nemoralis的生态遗传学研究,结果也证明了在自然选择作用下该种蜗牛不同的壳色类型在种群中的比率取决于环境背景色。

      3.加拉巴戈斯群岛的达尔文地雀的喙形进化是自然选择作用的新例证

      对于达尔文描述的加拉巴戈斯群岛达尔文地雀的适应进化,仍有人持怀疑态度。例如主张随机进化的人认为该岛上地雀的喙的形状与大小的进化改变纯粹是机会的、偶然的:“由于机遇,在达夫涅主岛 Daphne major)上发生了一起强烈旱灾。由于机遇,一些雀科鸣禽碰巧长有很大的喙”(许靖华,1989)。

      旱灾的确是机遇(是提供一个自然选择的机遇),但达夫涅主岛上地雀的大喙是不是“碰巧”长出来的呢?让我们来看看新近对该岛上地雀的研究结果。

      加拉巴戈斯群岛上有14种达尔文地雀,它们主要的区别特征是喙形和喙的大小。喙形大小又与它们的食性适应相关。格兰特(PGrant)自1973年就开始研究加拉巴戈斯群岛的地雀(Grant19861991)。他比较了该群岛达夫涅主岛上的两种地雀,强壮地雀 Geospiza fortis和大钩鼻喙地雀Gmagnirostris,证明了喙形及喙的大小与食性适应直接有关。强壮地雀的喙较小,只适合于食较小的坚果;大钩鼻喙地雀有大的喙,容易咬开大坚果,只需2秒钟就能咬裂一个大坚果,然后再用大约7秒钟就能把果内的46粒种子全部取出吃掉。而强壮地雀打开同样的一个坚果需7秒种,而且要再用15秒钟才能取出12粒种子。大喙地雀和小喙地雀都食小坚果。

      由此推断,在岛上的食物来源主要是大坚果时,具有大喙是有利的,自然选择将不利于小喙的地雀。在达夫涅主岛上的强壮地雀种群内有喙形大小差别显著的变异个体。因此,岛上的食物组成会影响喙的进化。格兰特还测量和统计了强壮地雀的几个家族的亲、子代的喙的尺寸,证明大喙的双亲确实产生大喙的后代,喙的大小是可遗传的特征。格兰特对加拉巴戈斯群岛中达夫涅主岛上的强壮地雀进行了连续多年的观察、测量、分析和研究。自研究开始以来,达夫涅主岛上发生了两次大的气候变化事件,为他的观察研究提供了机会。这个群岛的通常气候是1月至5月为湿热季节,6月至12月为干旱季节。但1977年气候反常,从1976年的6月至1978年初一直未下雨,持续的干旱造成食物短缺。达夫涅主岛上的强壮地雀种群个体数目剧烈下降(由 1200个下降到 180个左右),雌性损失更大,1977年雌雄比率为 15。据格兰特的研究分析,喙小的类型死亡率高于喙大的类型。小喙的个体和雌性个体死亡率高的原因在于食物组成的变化。由于持续干旱,食物中的小坚果日益减少,大坚果的比率增大,这对具有大喙的个体有利。小喙的个体和雌性个体(喙相对于雄性的要小些)死亡率增高,这种选择作用造成下一代喙的尺寸平均值增大(图72)。格兰特统计的结果是:1978年出生的强壮地雀喙的尺寸比干旱前增长了4%。4年以后,198211月,气候逆转,1983年雨量超常的多,这是厄尔尼诺事件引起的。这一年食物供应充分,食物中小坚果的比率大增。

      格兰特测量了19841985年的强壮地雀,他发现1985年出生的地雀的喙比厄尔尼诺事件前减小25%。这种逆转进化恰恰验证了格兰特对19771978年干旱事件引起的喙形进化的解释。也就是说,气候变化改变了食物组成,食物组成成为自然选择因素而作用于地雀的喙形的进化。气候的一旱一湿的变化恰好造成一个进化“徘徊”,似乎地雀的喙没有增长。但若今后的气候变化有某种趋势,例如干旱比厄尔尼诺更经常发生,则地雀的喙可能会有增大的趋势。

      因此,达夫涅主岛上的地雀并不是“碰巧”长出了大喙,而是干旱提供的自然选择“机会”使地雀的喙增大了。


     

      在19761977年间的异常干旱气候下种群个体数目剧减(曲线a),主要原因是食物(种子)的供应减少(曲线b),食物中大而硬的坚果的比例增大(曲线c)。在这种情况下喙的大小影响了地雀的命运,小喙的个体死亡率高于大喙个体。干旱造成的自然选择导致地雀种群喙的尺寸平均值增大(据Grant1986,改画)

     

    78 自然选择在小进化中的作用(小结)

     

      1)虽然不同学者对于小进化诸多因素的认识和评价不一,但自然选择一般被看作是适应进化的主要因素。

      2)对于有性生殖的种群来说,个体间的适应度的差异乃是造成选择的基本条件。种群遗传学为我们提供了计算(或估算)适应度与选择值的简易方法,使我们能对自然选择作定量的分析。但是,对适应度的精确估算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其中涉及极为复杂的诸多因素。由于种群内多数个体在多数位点上存在着杂合的等位基因,某一位点上属于同一基因型的个体,在别的位点上可能为不同的基因型;因此,种群内每个个体在遗传组成上或多或少是不同的;每个个体的适应度乃是该个体不同位点的基因型所对应的表型范围在一定环境中的适应度的综合值,此其一。同一个体在不同发育阶段和不同生存条件下的适应度也是变化的,因此,个体的适应度乃是个体生活史中不同阶段、不同生存条件下的适应度的平均值,此其二。通常我们在比较不同基因型个体的适应度差异时是针对某一特殊的表型性状所涉及的效应显著的基因,而忽略其他遗传的和表型的差异,不同基因型的个体适应度的比较是统计学的,此其三。

      3)在大多数情况下,种群内个体承受着不同方向和不同强度的选择压,种群的进化改变取决于不同方向、不同强度的选择压的合向量。例如,软体动物钙质硬壳厚度的增长至少受到两个相反方向的选择压。一方面,壳的厚度增加有利于防护,减少被捕食的危险,因而受到正向的选择。另一方面,壳的增厚降低了运动能力,以及其他的不利影响,因而受到反向的选择。壳的最有利的厚度取决于两个相反方向选择的平衡。同样的,植物体高度的增长有利于获得更多的日光,但却增加了水分和营养物运输的困难,因而某种植物的高度取决于不同方向选择的平衡。对家养动物和栽培植物的人工选择常常受到自然选择的阻遏,也是同样道理。用人工选择的方法提高家禽的产卵率或家畜的产乳(肉)率,最终会达到一个限度,这个限度乃是反向的自然选择作用与人工选择的平衡点。

      4)自然选择对于种群的遗传变异起两种相反的作用,即“过筛过用”和“分异作用”。前者是从种群中剔除变异,例如正常化选择;后者是保持或维持种群中的变异,例如平衡选择。两种作用可能在同一种群中存在。有人说,自然选择只是起剔除或保持种群内的变异,而不能创造新类型。但是,在大量的遗传变异的基础上才可能有大量的遗传重组;在大量的遗传重组的筛选中才可能获得最佳的基因组合。自然选择也可以看作是优化过程,因此也是一个创造过程。

      5)自然选择造成的种群进化改变的方向和后果因种群内个体适应度的分布状况不同而不同。如果种群内被选择性状的某一极端类型的适应度大于其他类型时,则选择造成该极端类型频率的增长,引起种群定向的(单向的)进化改变。如果种群内占多数的中间类型的适应度大于任何极端类型时,则选择将剔除各种极端表型的个体,导致种群在所涉及性状上的稳定和遗传上的均一化。如果种群内两种或多种极端类型的适应度大于中间类型时,选择将造成种群内表型的分异和种群多向的进化改变,如果有其他因素起作用,最终有可能导致新亚种的形成。上述三种情况分别被叫做定向(单向)选择、稳定选择和分异(分裂)选择(图73)。


     

    A.剔除极端表型的正常化选择,造成表型变异范围小,种群内变异减少,遗传上均一化;

    B.定向(单向)选择造成种群平均表型值的单向偏移;

    C.有利于极端表型的分异选择造成种群内的分异

      6)选择是一个间接过程:通过对个体表型的选择而间接地作用于基因,通过对个体的选择而改变种群的基因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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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9 小进化的随机性与决定性

     

      自然选择是建立在随机性基础上的非随机过程。

      自然选择的前提是生物本身可提供无穷的变异。自然选择说与决定论的进化学说(如拉马克学说)之分歧点,就在于对生物变异性质的认识。

      决定论的进化学说认为生物变异是非随机性的。变异的性质和方向是内因决定的(例如动物的内在的意愿),或者是对外部环境作用的应答;即由环境性质决定的。如此说来,变异本身就是定向的,适应的。变异本身就是适应进化的原因。如果变异的性质与方向是内因或外因决定的,选择就没有起作用的余地。

      自然选择说的大前提是生物可遗传的变异(突变)的“不定性”、“盲目性”或随机性。自然选择过程乃是这些随机的(不定的)变异的非随机性的存留与淘汰。

      但是,自然选择说与“随机论”(stochasticism)不同。随机论认为,生物的变异和变异的存留与淘汰都是随机的,因而生物进化乃是纯机会的。

      机会论者莫诺(JMonod1972)在其著作《机会与必然性》(Chance and Necessity)一书中说:“在每一个革新的源泉中,机会是生物圈中全部的创造,纯机会是绝对自由和盲目的,是进化的巨大建筑之根基”。另一位随机论支持者,地质学家许靖华在其《祸从天降》(1989年,西北大学出版社)中写道:“作为一名中国的宿命论者,我喜欢把一切都归因于机遇。”他主张用“幸者生存”代替“适者生存”。

      决定论与随机论可能都走向了极端。自然选择说在承认变异的随机性的同时,又承认生物与环境相互作用过程中的某种非随机的后果。

      进化的随机性与非随机性的争论几乎又重复了哲学中的偶然与必然之争。辩证地说,“偶然中有必然,必然中有偶然”,我以为这是最好的理解。其实,“适者”与“幸者”都难于定义。作为选择因素的环境,本身就有不定的性质。针对生物当前利益的自然选择只产生对当前环境的适应,其结果必定和环境的选择方向及选择压的不定的变化相矛盾。当前的适者,后来未必是。如果特化的进化趋势不可避免,那么特化的后果是难以预测的。因此,选择的非随机性是相对的、有限的,变异的非随机的存留中也包含着偶然性。另一方面,当前的“幸运”未必就是幸运,“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依”。进化中的幸运或机遇好像“中彩”。但是,一度“中彩”或数度幸运降临,并不能创造出(或产生出)一个复杂的适应。一个复杂的适应结构或适应的机能需要无数相关的遗传变异的积累,而无数次连续“中彩”的机会几乎等于零。

      进化中必定既有随机的也有非随机的因素。目前,关于小进化的随机性与非随机性还有下面几个问题有待解答:

      1)生物可遗传的变异究竟是绝对随机的,还是有某种非随机性质的?

      2)选择的后果是否会被各种偶然因素抵消或掩盖?

      3)针对生物当前利益的选择会造成怎样的长远的进化后果?

      对于问题(1)我们将在下一节略加讨论,问题(3)将在大进化一章中谈到。对于问题(2),我们只能指出如下事实:生物过程以及外界环境确实有很大程度的偶然性,DNA复制中的“错误”,遗传重组,配偶组合,受精过程,种子散布,小种群的遗传飘移,病害,天灾……,这些偶然因素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抵消或掩盖了选择作用,但并不能绝对排除选择作用。在一次灾难后的幸存者之中,仍然会有繁殖和延续机会的差异。

     

    710 小进化中的内因

     

      拉马克和其他活力论者强调生物内在因素在进化中的导向和驱动作用。但他们没有揭示出具体的内因,因而很容易被否定。

      达尔文和现代综合论者或多或少地忽略了生物内在因素在适应进化中的作用,自然选择作用被夸大了。按照综合论的观点,物种不是自身主动地进化,而是在自然选择作用下被动地进化。

      现代遗传学的研究进展,促使人们重新考虑一个老问题:生物内部是否存在进化的“导向”和“驱动”因素?

      1.现代遗传学揭示出基因结构的几个重要特征

      1)基因有复杂的内部结构。在基因组中有大量的非蛋白质编码的基因,它们大多是由简单的或复杂的重复的核苷酸序列组成,其功能还不甚了解。例如,人的基因组中,蛋白质编码基因只占整个DNA1%多一点,其他的是卫星DNA(大约占5%)、中介DNA(占14左右)和特异DNA。由许多同源的、结构与功能重叠的基因拷贝串联组成基因族,基因族中的重复序列可以由通过“自我控制”的复制增殖而产生,也可以由随机的增殖产生。基因组中的重复序列具有较大的可变性,而编码的结构基因却相对稳定。有人将基因组的结构形容为“相对稳定的结构基因岛屿群浸没在不断变动的重复序列的潮汐中”。基因组中存在大量的重复序列,它们极大地增加了信息贮存、表达和内部调控能力。

      2)基因组处于一种流动的、动态的状态。基因不再被看作是静态的“终极的原因”。基因本身受酶的作用、处理和调控。在酶的作用下,基因可以被切断、拼接、转移、嵌入或插入、重组、丢弃、修改和修复;哑基因可以被转移到一个合适位置而表达。这是非常精确的、有控制的过程。据遗传学家说,指导这些过程的基因系统是所谓的基因总督(governors)。(刚抛弃一个终极原因,又找来另一个终极原因;基因总督又由谁控制呢?)其实,基因组既然是流动的、动态的,那么在基因系统中只有相互作用、相互控制,而不存在终极的控制者。

      经典遗传学把突变视为盲目的、随机的;而现代遗传学发现,供自然选择作用的变异是经过生物遗传系统本身加工和组装过的,是经过挑选、摒弃、拼接、编辑过的贮存的变异。

      3)在基因组中有多种多样的、复杂的自我控制和自我组织机制。例如,在卫星DNA和中介DNA中有某种控制机制可以扩增重复序列,也可以取消重复序列;还存在某种机制,能保持基因族内的重复序列的同质性,能使基因族中的重复序列在染色体之间转移。某些遗传学家认为,基因组中的可变的重复序列可能控制编码基因的表达,推动基因从某个位置转移到另一个位置,使其处于一个新的功能状态。

      4)复杂的基因有所谓的“感应”装置,即可以从环境中提取信息,并反映到DNA结构中,对环境作出相应的应答。例如,一种操纵子能使一种酶的编码基因只在环境中存在这种酶的作用基质时才表达,在遗传学上称之为“基质诱导基因表达”。

      2.具有进化功能的基因

      流动的、动态的基因组和它内部的自我控制、自我组织的复杂机制,本身就具有促进进化的功能。基因的内部“加工”,基因表达的内部控制,基因的内部转移(流动),这些都是生物内部的非随机过程。

      有人将某些具有复杂的自我控制机制的基因称为“具有进化功能的基因”(Campbell1985),例如转座子(transposons)。细菌的某些重要的基因被组织在叫做转座子的复杂的特殊结构之中。这种转座子不仅能自我控制其表达,而且能通过自身的控制结构而准确地转移自己的位置。例如,大肠杆菌Tn3抗青霉素基因转座子是由一个β-内酰胺酶基因的DNA序列(β-内酰胺酶可水解青霉素)、一个转座酶基因序列、一个转座酶基因抑制蛋白基因序列(该蛋白可抑制转座酶基因表达)和两个逆重复序列(靶点)组成。转座酶可以把两个靶点所标记的结构单位(抗青霉素基因转座子)转移到另一位置(图74)。转座子是细菌进化的重要因子,它们可搭载在较大的细胞结构(如质粒)上,从一个细胞转移到另一个细胞,甚至从一个物种转移到另一个物种。细菌可以通过捕获转座子而快速地获得一种新的适应功能。转座子在真核生物中也普遍存在,据说它们与遗传重组及种形成有关。


     

      它由两个靶点,一个转座酶基因序列,一个转座酶基因抑制蛋白基因序列以及青霉素水解酶(β-内酰胺酶)基因序列构成。青霉素水解酶基因是具有当前适应功能的基因,而其他的结构单元并没有当前的适应功能,但由于转座酶可以把两个靶点所标记的部分转移到另一位置,因此,转座基因序列及控制转座酶基因表达的抑制蛋白酶基因序列和靶点是具有进化功能的(根据Campbell1985,改绘)

      某些学者认为基因族中的重复序列的协变机制可能促进进化。所谓协变机制,就是指基因族中的重复序列因某种协调机制而趋向于结构上的极端相似(同质性)。如果在基因族中发生突变,产生一个变异的序列,那么该变异序列可能会按一定的统计学概率重复翻版,即通过所谓的致同进化或协变进化(concerted evolution),最后变异序列替代原来的序列。当一个突变体产生时,或者被消灭,或者通过协变机制,重复翻版、扩增而变为优势。如果基因族存在转座子,那么变异体在染色体之间移动,扩散到其他染色体。如果一个个体的一对染色体之一带有一个变异,如果这个个体存活下来,那么由于该变异序列拷贝的扩增和在染色体之间转移,该个体将会产生超数的带变异的配子,这种变异在群体中的频率将由于生物内部的机制而增长。这个过程的某些细节还是推测的,有待证明。

      转座子的转座机制和基因族的重复序列的协变机制都不是直接有助于提高生物当前的适应度,但它们使生物具有较高的进化的潜能,增强生物的进化能力。如此说来,基因具有两种功能,即适应功能(例如抗青霉素的能力)和进化的功能。

      3.有进化功能的基因是如何进化出来的——红皇后假说与物种选择假说

      物种怎样进化出具有进化功能的遗传结构呢?这个问题正引起思考,尚没有很好的解答。

      自然选择只导致生物当前的适应,进化功能则是潜在的适应或未来的适应能力。目前有两种假说可以或多或少地解释具有进化功能的遗传结构的进化,即红皇后假说(The RedQueen hypothesis)和物种选择(Species selection)说。


     

    物种在生态系统中的进化可以形象地比喻为鱼儿在急流中逆水而游,在逆水中要保持在原来的位置,也要不停地尽力地游,才能不被水冲走;若要前进,要越过浅滩或暗礁,则要跳跃。一个物种要在生态系统中获得有利地位就要比别的物种游得更快,一个物种若具有较大的进化潜力,就好比在进化竞赛中有超常的速度与耐力

      生态上密切相关的物种的相互关联地进化叫做协进化或协同进化(coevolution)。协进化的结果是互适应(coadaptation)。物种之间形成非常复杂的相互作用、相互依存的关系。这种关系是除了物理的环境条件之外的另一种重要的外环境。在物理环境条件相对稳定的情况下,物种之间的关系构成驱动进化的选择压。一个物种的任何进化改进可能构成对其他相关物种的竞争压力,所以,即使物理环境不变,种间关系也可能推动进化。在通常的环境下,物种之间保持着一种动态的平衡。物种间的生态关系的牵制作用使得物种在其生存期间绝灭的风险相对恒定:后代与祖先,新种与老种绝灭的机会几乎是相同的。这就是万瓦伦(VanValen)提出的红皇后假说所要解释的现象。万瓦伦发现,一个分类群的对数形式的生存曲线是线性的,绝灭概率是相对恒定的。于是指出,自然界中的物种生存状况就像莱维卡罗(LewisCarroll)描写的阿丽斯历险故事中的红皇后所言的情景:“你必须尽力地不停地跑,才能使你保持在原地”。用中国话说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在逆水中要保持在原来的地方,也要不停地尽力地划。或者更形象地比喻为鱼儿在急流中逆水而游,它们尽力地游才能不被水冲走,但要越过浅滩或暗礁,则要跳跃(图75)。种间关系的牵制作用使得物种要获得显著的进化改变相当困难,这是因为在生态系统中物种的进化是相互制约的,物种都在进化。从短期来看,只要跟得上就能生存下去。但从长远看,一个物种要在生态系统中获得有利地位就要比别的物种跑得更快。一个物种若具有较大的进化潜力,就等于在进化赛跑中有超常的速度与耐力。从长远来看,竞争的胜利者不是看当前的适应,而是看能否获得超出其他物种的进化能力。竞争的胜利者是那些获得超出其他物种的进化能力的。比方说,物种甲进化出比其祖先快50%的奔跑速度,其猎物——物种乙进化出比其祖先快一倍的速度。这时,物种甲并不比其祖先优越,而物种乙(物种甲的猎获对象)却比其祖先处在较优越的地位,并获得超常的适应。物种甲的失败不是因为它没有进化,而是它的进化能力不如物种乙。如果物种甲因失败而绝灭,物种乙因成功而保存,那么物种的绝灭(淘汰)是一个非随机过程,即物种因进化潜能的差别而区分性地绝灭,这就是物种选择。当前的适应并不能保证未来的成功,具有大的进化潜力的物种才能获得长远的成功。红皇后假说与物种选择说结合起来,可以解释具有进化功能的遗传结构起源。红皇后假说强调了物种生存环境中的生物学因素,但忽略了物理环境因素。这个假设尚需进一步验证。

     

    711 关于定向变异和获得性遗传

     

      基因组内部自组织和自控制机制的存在,只是说明生物的变异(突变、遗传重组等)可能具有一定程度的非随机性,这并不等于说变异的性质和方向是生物内部决定的,也不等于说变异是定向的。当前的遗传学研究还不能提供足够的证据,令我们放弃自然选择说而重新回到经典的拉马克主义,即回到内因决定论。

      值得一提的是新拉马克主义,特别是前苏联的米邱林-李森科学说。米邱林和李森科都是农业生物学家,在植物育种方面做了许多工作。他们学说的主要观点是:①环境决定变异性质和方向(定向变异);②后天获得的性状可遗传(简称获得性遗传)。

      李森科认为变异的性质和方向是由环境决定的,所有的变异都是适应于外界环境的。李森科说:“任何特性的遗传变异,均与外界环境条件相符合或相适合”,“器官和性状发育过程中的变异性,始终适应于外界环境条件”(李森科,《农业生物学》, 1945年俄文版),为了说明生物的“定向变异”和“可塑性”,他们举出了两个著名的实例。一个是米邱林的“糖梨”,一个是李森科的“小麦春化”实验。为了获得高含糖量的梨品种,米邱林用14%的蔗糖溶液注射到梨树苗皮下,最后真的获得了含糖量很高的梨品种(见杜伯罗维娜,《达尔文主义》,中央农业部米邱林农业植物选种及良种繁育讲习班讲义,1953年中国科学院出版)。李森科为了将春小麦变为冬小麦,在播种前用低温处理种子,并将其在秋季播种;或为了把冬小麦变为春小麦,播种前处理后在春天播种。实际上,米邱林和李森科的实验都不是严格的遗传学实验,因而都不能证明其结果纯粹是环境引起的定向变异。米邱林“糖梨”实验所用的实生苗是杂种的,李森科春小麦与冬小麦相互转变的实验所用的麦种也是不纯的,两者都不能排除自然选择的作用。米邱林与李森科对于生物与环境的相互关系的认识是机械论的。

      关于“获得性遗传法则”已被新达尔文主义摒弃了许多年了。“获得性遗传法则”之所以被多数进化生物学家所拒绝,并不是因为魏斯曼的切割老鼠尾巴的实验(这个实验并不能证明什么),而是因为还没有足够的遗传学证据证明后天获得性状可以传递到后代。拉马克的这个著名法则至今仍有待精确的实验证明。达尔文提出的“泛生子”假说没有得到证实,但魏斯曼的“种质”与“体质”概念却受到现代遗传学的置疑。某些微生物学家的实验证明某些微生物由环境诱导的抗逆性是可以遗传的。80年代初,加拿大安大略省癌症研究所的实验证明,小鼠后天获得的对所接触抗原的耐受性有传递到下一代的倾向。但问题是,设计一个严格排除其他因素以证明后天获得性状遗传的实验是困难的。我们既不能用“运动员发达的肌肉和科学家丰富的知识都不能遗传给后代”这样简单的事实来否定获得性状遗传,也还不能根据少量的有争议的实验结果就重新肯定它。

      与获得性状遗传问题有关的是这样一些问题:中心法则是否错了?体细胞信息是否能够、并以怎样的方式反馈到生殖细胞中?环境的信息是否能够、并以怎样的方式反馈到遗传系统中?这些问题随着生物学研究的进展迟早会有解答。如果有答案,一定不会像过去想象的那样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