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梭手表怎么看型号:忧:四十年不散的阴魂————兼为《大秦帝国》辩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6 02:30:37

 

忧:四十年不散的阴魂                                                     ————兼为《大秦帝国》辩                                                                                                                                                                                                         作 者   程步

                                                                                                                                                                                             

 

    研究秦始皇自然免不了关注这方面的文章,李建军先生批评小说《大秦帝国》的文章《怎可如此颂秦皇》,曾经在哪儿刮过一眼,当时没在意一笑而过。一是因为我没有读过《大秦帝国》没有发言权;二来李先生文章第一行就写到:“在所有糟糕的影视作品和历史小说里,最粗俗的,莫过于赞美暴君的那种。”不难推测,李先生是把秦始皇当作暴君的,《大秦帝国》如果歌颂秦始皇,也就等于在歌颂暴君,所以李先生要著文批评。我在《真秦始皇》一书中已经列举了大量的证据证明了秦始皇不是暴君。如果秦始皇不是暴君,李先生的文字也就毫无意义,这就如同到现在还有人撰文用孟姜女的故事来批评秦始皇修长城一样,根上就错了,所以一笑而过。

近日有朋友来访,聊起秦始皇又说到李先生的这篇文章,朋友建议我看看,说是有点意思。听人劝吃饱饭,这回我是把该文一气读下来了,第一感觉这是一位60岁以上老人写的文章,太像文革“大批判体”了。朋友告诉我李先生只有40来岁,这令我十分惊讶。40岁的人怎么会如此精通“大批判”,看来时光流逝四十年,大批判却阴魂不散。遂感觉有必要写点文字说道说道。

说话得有证据。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图书馆找一篇当年的大批判文章,是姚写的更好,对比一下。大批判文章有如下特点:

 

第一,罗列一通铿锵有力的辞藻,让人不敢怀疑它的大义凛然,于是不得不屈服于它的结论。可是仔细分析这些铿锵有力的辞藻,却不过是空洞无物甚至自相矛盾。

李先生的文章亦如此。比如该文写道:“对一个历史小说的写作者来讲,在展开小说叙事之前,首先要有对生命的爱意和对真理的敬畏感,要懂得‘尊重’二字的意义:要尊重生命,尊重真理,尊重历史,尊重人们几千年来形成的那些共识。”读起来真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言外之意《大秦帝国》不尊重生命,不尊重真理,不尊重历史,不尊重几千年来形成的那些共识。这你还不该死吗?可是如果你没有被它的铿锵有力镇住,再把这段文字扫一遍便会发现,这些铿锵有力的文字其实是自相矛盾,空洞无物。

矛盾:真理和共识。“人们几千年来形成的那些共识”经常是错误的。几千年来人们都认为太阳是围绕地球转动的,哥白尼告诉人们错了,地球是围绕太阳转动的。几千年来人们都认为燃烧是一种分解现象,拉瓦锡告诉人们错了,燃烧是化合。几千年来人们都认为“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天经地义,可商鞅告诉人们错了,王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几千年来人们都认为皇上死了嫡长继承理所当然,孙中山告诉人们错了,要三民主义大家共和。尊重真理,你就必须唾弃人们几千年来形成的那些共识”。

空洞:尊重历史。后人了解的历史,是由文字、文物组成的。司马迁在《史记》中一方面用结论性的文字批评秦始皇残暴,另一方面却用纪实性的文字记载了秦始皇的仁慈,出土文物也佐证了后者,你尊重哪一个?

秦始皇消灭六国后,没有杀六国的王公大臣,而汉高祖刘邦灭秦之后,与项羽一起杀秦王子婴,夷灭秦始皇宗室三族;秦始皇统一中国的功臣都高官厚禄,善始善终,而汉高祖刘邦几乎杀光了开国功臣,夷灭了他们的宗族;秦始皇对待战败的将军李信,不但没有处罚,反而在平定齐国的战役中让其带兵立功,重树威名,而司马迁的当朝皇帝汉武帝,因为将军王恢随机应变,没有冒险出击,就将其下狱处死;秦始皇一生从未妄杀过将军和大臣,而汉武帝当朝宰相就杀过数位,还有将军、王子、公主;秦始皇一生从未对直言的大臣加以处罚,汉武帝因司马迁替战败的将军李陵仗义执言,就将其处以宫刑。你是尊重司马迁的主观结论,还是尊重历史文物、历史事件的客观事实?

 

第二,大量引用斯基的语录,既显示自己有学问,又让读者自惭形秽,从而不敢反驳,不敢不接受给出的结论。

李先生的文章亦如此。数一数李先生不长的文字,不断出现众多的语录。梁启超说,贾谊说,董仲舒说,清代伟大的启蒙思想家黄宗羲说,徐复观说,杜牧在《阿房宫赋》里说,唐甄说,柏杨说,这是土的。还有洋的,列奥·斯特劳斯说,保罗·伍德拉夫说,汉娜·阿伦特说等等。

不怕您笑话,土的这几个人我还略知一二,几位洋人的文章还真没读过,你看看人家的学问。

想当年,读到类似的大批判文章,我也是着实对作者仰慕了许久。马斯、恩斯、别基、车基,我的天啦,这要不把他们的著作读得滚瓜烂熟倒背如流,如何能在要用的时候这般信手拈来。可是他们的书又如何能滚瓜烂熟?后来有人爆出内幕,原来是文章写到某个坑结上或者理屈词穷时,便有写作班子打下手的数人数十人不等去翻书。茫茫字海千言万语总有对得上的,大差不差用进去,让人一看尽是学问。就算真有人较真:不对呀,马斯恩斯不是这么说的?答曰:翻译不同。别基车基上下文不是这个意思?答曰:各人理解不同。

如今百度如此方便,不用写作班子辛苦翻书;如今人也不那么个人崇拜了,就算梁启超、董仲舒、斯特劳斯、伍德拉夫真的说过这些话,他们又不是上帝,哪就句句是真理。

所以,有事说事有理讲理,今天再用名人名言来唬人,有点老土了。

 

第三,给人物贴标签,坏人自然头顶生疮脚下流脓你痛恨不?我们批判的对象就是这样的人;好人当然浓眉大眼光芒四射可爱吧?可我们的批判对象却在伤害他,如此一来,让人不知不觉从道德和感情上认同文章的结论。

李先生的文章亦如此。首先给秦始皇贴上了坏蛋的标签:“秦始皇多次发动血腥的战争,屠杀了数以百万计的中国人民;也看不到秦政权暴虐无度的严重后果——失去人性底线的大规模杀戮,把无边的绝望和怀疑,把无爱的冷漠和仇恨,深深地植入了中国人的内心,从而严重地荼毒了中国人的精神世界,极大地降低了中国人的道德水准,形成了中国人的奴性人格和势利心态。”你看秦始皇是这样的坏蛋,《大秦帝国》却歌颂他,所以这不是本好书,你不能不认同吧?

李先生也给司马迁贴上了好人的标签:“司马迁能够站在真正人道主义的立场,谴责对于生命的冷酷的‘挥霍’,实在是很伟大、很了不起的。对于人的生命的惜护,对于人的不幸境遇的同情,就意味着对人的‘不可剥夺’的基本权利的尊重与捍卫。”你看司马迁如此高尚如此善良,孙皓晖却批评他,可见这不是个好人,不是好人自然写不出好书来,你不能不认同吧?

可是,哪篇史籍记载了秦始皇的统一战争杀死了“数以百万记的中国人”在秦始皇长达26年的统一战争中,有确凿文字记载秦军杀敌人数的只有两次。第一次是秦始皇15岁时彪公斩首三万,另一次是秦始皇25岁时桓齮攻赵斩首十万。第一次秦始皇尚未亲政,第二次立下大功的桓齮却并没有得到提拔反而从此消失。相反的事实是,秦始皇消灭的六国,许多都是和平解决。韩国兵不血刃,魏国水淹迫降,齐国和谈解决。即使是曾经虐待过秦始皇的赵国,差点要了秦始皇命的燕国,让秦始皇丢丑的楚国,史料也没有记载下秦军泄愤屠城。六国的王公大臣在秦始皇统一中国后,都过着自由自在的富足生活。秦始皇26年的统一战争,其造成的伤亡远少于诸侯间的战争,更无法与陈胜吴广引发的秦末战乱相比。秦始皇的标签贴得不合适。

司马迁真的那么珍惜生命,从而谴责对于生命的冷酷的挥霍”吗?看看司马迁是怎样地赞美君王滥杀无辜的。在《史记•田敬仲完世家》中司马迁写道:齐威王即位后九年不上朝,诸侯都来讨伐。一天齐威王召见即墨大夫对他说:“自从您治理即墨,毁谤您的言论每天都有。可是我派人到即墨视察,田野得到开发,百姓生活富足,官府没有积压公事,齐国的东方因而得到安。这是由于您不会逢迎我的左右以求得赞扬啊!”于是,封给他一万户食邑。又召见阿城大夫对他说:“自从你治理阿城,赞扬你的话每天都能听到。可是我派人到阿城视察,田野荒废,百姓贫苦。赵军进攻甄城你未能援救,卫国夺取薛陵你也不知道,你一定是贿赂了我的左右让他们替你文过饰非。”于是烹杀了阿城大夫,并把曾经说他好话的人也一起烹杀了。

司马迁赞美道:于是齐国震惊,人人都不敢文过饰非,努力表现忠诚,齐国大治。诸侯二十年不敢对齐国用兵。

齐威王仅凭身边人的一句话,就把众多大臣杀死,而且是残酷的烹杀,这是珍惜生命吗?封疆大吏犯了什么错误才是死罪,也全凭齐威王一时高兴。而且完全不看即墨和阿城的实际情况。即墨城在今天的胶东半岛上,处于齐国腹地,三面环海,西面是都城,远离诸侯的侵扰,所以它不可能有城池被占的事情发生。而阿城地处齐国西北边境,与赵国、魏国、卫国、燕国接壤。诸侯发兵,一抬脚就进了阿城的地界。在这样的地方,由于连连的战乱,百姓当然会逃离,当然无心耕作,土地自然会荒芜。

而阿城大夫在这样的凶险之地,以一城之力,能够保证阿城不失,所辖大部分地区仍为齐国控制,已经实属不易了。看一看下图便一目了然。

不给阿城大夫解释的机会,也不管有无大臣受贿的证据,一律烹杀,齐威王的做法是极端的君王独裁,可是司马迁对其赞赏有加。司马迁这是“站在真正人道主义的立场,谴责对于生命的冷酷的挥霍”吗? 恰恰相反,这才是在赞美独裁和暴政。司马迁的标签也名不副实。

可是由于大部分读者并不会去研究具体的史实,这种贴标签从道德上欺骗读者从情感上征服读者的做法,就很容易奏效了。

 

第四,铿锵有力大义凛然的辞藻,加上名人的语录,佐以道德的欺骗和情感的征服,读者已经被打趴下完全臣服了。这个时候,就可以武断地下结论了。大批判的作者一旦学会了这三板斧,便什么都敢抡了。

比如李先生道:“我先得抱怨一句:这部小说写得实在太长了,水分实在太大了!《史记》叙写的是上下三千年的事情,不过用了52万字,《大秦帝国》写的是仅仅156年间(自公元前362年至公元前206年)的事情,怎么就用了比司马迁多出十倍的篇幅?”

李先生说的对吗?如果照李先生的说法,当今所有的小说岂不都太长了,因为很多小说就写了几年甚至几天的时间,却用了30万字。因此也都意味着作者的低能,而且意味着对读者的时间和精力的浪费”。这样的批评同样也骂到了司马迁,因为圣人孔子的《春秋》比《史记》更短。

李先生又道:孙皓晖“他对情节的剪裁和结构,也未经营妥当,这使得各卷之间的块状并置结构显得松散而拖沓。粗线条的叙事和勾勒太多,而大含细入的描写太少,因此,与秦国的兴衰有关的大事件虽然都写到了,但是,描写不够传神有味,人物不够饱满鲜明,情节不够引人入胜。”

这基本上就是一无是处了,但是李先生没有提供相应的证据。我查了查《大秦帝国》的销量,这部2005年出版的小说6年之后仅北京地区新华书店系统,每月仍能卖出去几十套。如果它真的如此不堪,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甘愿花几百元钱来买它?

李先生还如此批评道:“孙皓晖说‘《大秦帝国》的终极目标,就是想要为国家与民族争取文明话语权。’抱负不可谓不雄伟,目标不可谓不远大,但是,这显然误解了小说的功能,也高估了小说家的力量,——利用小说‘为国家与民族争取文明话语权’,就像‘利用小说反党’一样,都是不可思议的‘野心’。”

可是李先生反过来又批评道:《大秦帝国》“更大的问题是,它所宣达的错谬的历史观和可疑的文化理念,会瓦解人们用来判断是非和善恶的标准,会给人们认识历史真相和建设现代性文明,设置不必要的障碍,而这,才是应该引起我们注意的。”“就会发生严重的价值认同危机,就会导致文化价值体系的混乱,我们就有可能成为是非不分、黑白颠倒的虚无主义者和相对主义者。”

李先生前面刚说完小说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后面又说小说具有瓦解人们用来判断是非和善恶的标准”,“会引发生严重的价值认同危机”,“会导致文化价值体系的混乱”,让人“是非不分、黑白颠倒”。我的天啦!似乎一读《大秦帝国》便会人伦颠倒道德沦丧。你不能两面说面面有理。

按理说你批评一部历史小说,至少应该对那段历史研究一下。尤其是这部小说的作者对传统的认识提出了质疑,你至少应该把作者质疑的这段历史再读一遍,然后再来批评。可是大批判的作者们不用,反正有大义凛然的辞藻、名人名言、好人坏人的标签。管你是什么历史学家吴晗、地质学家李四光、人口学家马寅初,三板斧砍过去照批不误。

比如李先生道:“秦始皇的‘焚书坑儒’,钳制言论,开了以言治罪的恶例”。

不知道李先生有没有留意过战国时期的有关典籍,早在秦始皇出生前150年,“议国事者诛”就被明确写进了魏国的《法经》,说话不当全家人都要被杀;早在秦始皇出生前300年,孔子就以“心达而险”,“言伪而辩”等莫须有的罪名杀了鲁国著名学者少正卯。无论法律条文还是实际案例,早就是古已有之,怎么能说秦始皇“开了以言治罪的恶例”?

不知道李先生有没有认真读过《史记•秦始皇本纪》,“焚书坑儒”是“钳制言论”吗?

 《秦始皇本纪》中记载得很清楚,“坑儒”不是因为读书人给秦始皇提意见,或是传播自己的学说而引发,而是因为术士侯生、卢生以研究长生不老药为名骗取了国家巨额资金,然后挥霍及携款潜逃引发。秦始皇的做法也不是如齐威王那样一言独断将涉案人员全部烹杀,而是下吏治,让主管官员去审理。主管官员经过审理(悉案问诸生),结果是涉案的人员互相揭发(诸生传相告引),主管官员掌握了充分的证据,秦始皇这才下令将有罪的460余人依法处决,无罪者释放(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馀人,皆阬之咸阳)。整个事件秦始皇完全是依法办事。

贪污国家巨额科研经费的术士该不该杀?该杀,无论哪个朝代都该杀,即使是现代文明的今天,一些西方国家废除了死刑,对于这样的犯罪,大约也要判处终身监禁。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道术士和儒生可以例外吗?

焚书事件也一样,可参见《真秦始皇•仁定四海》。所以说,所谓的“焚书坑儒”,跟“钳制言论”根本不沾边。

汉朝刘邦是造反推翻秦朝建立起来的。秦始皇消灭六国后,并没有把六国的百姓置于奴隶的地位来统治,而是一视同仁惟才是举。

五代为韩国相国的张良家,在秦始皇统一中国8年之后,仍然有奴仆300人。他散尽家财寻访刺客去刺杀秦始皇竟然险些得手,说明他仍然生活富裕行动自由(韩破,良家僮三百人,弟死不葬,悉以家财求客刺秦王,为韩报仇,以大父、父五世相韩故)。

世代为楚将的项梁在咸阳杀人后逃到会稽郡府,他没有隐姓埋名躲藏起来,反而出头露面帮助会稽郡守操办大型的徭役,说明会稽郡守没有歧视项梁(项梁杀人,与籍避仇于吴中。吴中贤士大夫皆出项梁下。每吴中有大繇役及丧,项梁常为主办)。

楚国人刘邦当了泗水亭长,楚国人萧何、曹参也都在县衙里为官。秦朝中央的御史到沛县检查工作,见萧何工作出色,便把他提拔到郡府工作。在郡府的业绩考核中萧何又名列前茅,御史又上报中央,要把萧何提拔到中央工作,说明秦始皇乃至秦国的高级官吏在官员的任免上对六国人一视同仁(秦御史监郡者与从事,常辨之。何乃给泗水卒史事,第一。秦御史欲入言征何)。

可是,面对秦始皇的仁慈,刘邦、萧何等人的报答却是造反夺了秦始皇的江山,并将秦始皇的三族家人系数屠杀。为了掩饰自己的忘恩负义,自然就要极力辩白造反的合理性。汉要合法秦就要无道。于是汉代的帮闲文人就写下了大量耸人听闻的文字,来批评秦始皇和秦朝。后世一些学者或人云亦云,或借他人酒杯浇自己心中块垒,以讹传讹将错就错,一直到今天。我们今天的人应该独立思考,不能再人云亦云拾汉代帮闲文人的牙慧。

孙皓晖先生著《大秦帝国》要为秦始皇说句公道话,应该。李建军先生愿意恪守人们几千年来形成的那些共识”对《大秦帝国》予以批评,也行。但是拜托请有事说事有理讲理用证据说话,别再用大批判的三板斧雷人。拜托拜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