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decms古风博客模板:孟良崮战役考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18 08:47:10
孟良崮战役考


小米加步枪打败了整编74师?
  
  
   wy三剑客
  
  发起于1947年5月13日的孟良崮战役,从一个侧面预告了国民党在大陆的全面崩溃。位居五大主力之首、被誉为“抗日铁军”的整编第74师,竟不敌“土八路”,短短三天即遭覆灭,不仅成为第一个被歼的国民党军主力,也成为国共双方在华东前线的重要转折点,给孟良崮一战披上最神奇的色彩。
  当年的硝烟虽早已散尽,但围绕这一战役的种种话题却经久不衰,一直都是军事界、史学界、文学界进行探讨和创作的热点题材。笔者在收集大量资料的基础上,逐一分析孟良崮战役的前前后后,存疑定论,剖析疑义,供大家参考。
  一、双方实力:果真是敌强我弱吗?
  长期以来,通常都认为,孟良崮战前,敌我双方力量对比悬殊较大。例如:面对强敌云集的严重形势,粟裕说:“敌人用于进攻我们的兵力是我们总兵力的两倍多”。曾在央视热播的纪录片《孟良崮》,这样解说道:“从兵力上讲,我方是27万;敌方是45万;兵力对比几乎是一比二。 从装备上看,我方还基本是小米加步枪;敌方已是青一色的美式装备,双方几乎没有可比性。”
  就连国民党一方也认为自己在军事上是占优的。当整74师被歼的噩耗传来,蒋介石哀叹:“以我绝对优势之革命武力,竟为劣势乌合之匪所陷害。真是空前大的损失,能不令人哀痛!”
  那么,双方在战前的真实对比,究竟是怎样的呢?
  首先,从人数看,敌并不占优。当时,国军用于山东战场的机动兵团共有3个,即汤恩伯第一兵团(辖整74、83、65、25、28、57师以及桂系第7军、整48师),王敬久第二兵团(辖第5军、整85、75、72师),欧震第三兵团(辖整11、9、20、64、84师),共17个整编师、43个旅、25万人;另以7个整编师、17个旅、20万人配置在徐州和济南担任守备和策应任务,总兵力共计24个整编师、45万余人。
  而这时候的山东野战军、华中野战军通过整编,组成华东军区和华东野战军,总兵力共计64万人,大幅超过山东国军。
  这里所说的双方人数,均出自于《粟裕战争回忆录》。《华东野战军征战录》也说:敌以7个整编师20万人守备重点线,以17个整编师25万人组成3个机动兵团。
  即使是在以孟良崮为核心的战场周边,从莱芜到河阳,百余公里内,敌虽有8个整编师,但只有13.5万人(数字来源于《为什么失去大陆》),而我不计地方部队,仅野战军主力就有步兵9个纵队和特种兵1个纵队,约27万余人。
  另外,按曾任华野参谋长陈士榘的说法,敌3个机动兵团共有20个整编师、45万人,但在他列举出来的番号中,确实只有17个整编师。退一步而言,就算敌3个机动兵团有45万人,然而,将这45万人加上守备任务的那20万人,总人数也只比华野多了1万人,远远谈不上是我们的“两倍多”。
  从武器上看,华野两个纵队的火炮相当于整74师。
  抗战结束前后,我人民解放军通过收缴和打击日伪顽武装,实力明显改善。如王必成的6纵取得天目山区战役胜利后,步兵连拥有7至12挺轻机枪,山东野战军第8师仅在官桥和藤县战斗中就缴获山炮8门。当时,国民党军队共有炮兵12 个团,而我军却拥有14个炮兵团、17个营又38个连,共计火炮2100门,约为1945年8月的近10倍。
  华东战场上,对方虽然配置了榴弹炮1个多团以及部分中型坦克,我军虽然没这些大家伙,但却拥有4个炮兵团,即华中野战军炮兵团以及胶东军区、鲁中军区和渤海军区直属的炮兵团,同时,我各主力部队也有一定数量的炮兵。
  1945年12月,粟裕坚持要打城高9米、墙厚7米、驻扎日军千余人、伪军5千多人的高邮,理由之一就是“我军火力强”。强到什么程度?日伪军1500人据守外围的邵伯,我军1个团的轻重机枪就比敌人多。总攻高邮时,迫击炮、山炮、步兵炮集团射击,“在我强大炮火支援下,68团首先在南门架云梯成功”。后来参加过孟良崮战役的炮手陈应洪,在回忆高邮之战时写道:“八纵四个团,武器精良,弹药充足”,“团有炮兵连,营有机炮连。因为没有那么多的炮,又哪能炮打高邮城”。敌“用两门步兵炮向我三营阵地进行轰击。我炮排(3门迫击炮)也来个齐放,和鬼子展开炮战。”
  1946年7月,内战爆发,粟裕首先攻击整编第83师,苏中战役由此打响。林梓战斗中,面对无一门火炮的敌交警大队,华野6师还调来两个炮兵连,把大炮推到前沿抵近射击,一炮就摧毁一个碉堡,并集中轻重机枪一起开火,完全压制了对方火力。战后,粟裕总结经验说:“我们五个打敌人一个,武器弹药也不比敌人差。”如此同时,山东野战军攻打泗县失利,主攻部队第8师伤亡2500人,其中团职干部以下百余人,原因之一就是因洪水阻碍,炮兵上不来。
  1946年11月,华野6师攻打桂系第7军驻守的某村庄,以100多门火炮倾泻千余发炮弹。不久,粟裕在12月2日向华中野战军营以上干部作报告中指出,“目前我们的装备,比顽军杂牌部队要强,如团附有迫击炮、重机枪,有的还有战防炮”,而整74师的团属重火器也不过如此。虽然粟裕也提到“炮兵顽我比较,是顽强我弱”,但他又说,如将炮兵“集中于旅,攻坚时,一般情况下,我炮火可占绝对优势。”
  随后不久,宿北战役打响,华东我军首创歼敌1个整编师。战前,陈毅担心“敌人如有坚固工事怎么办?”山野参谋长陈士榘说:“用炮掀它”。后来,不论谁一提到敌有坚固工事,陈毅便干脆地一挥手说:“用炮掀它!”《陈毅军事文选》在提到宿北战役时说:战俘称赞我炮兵射击准确,炮火猛烈。
  鲁南战役前,即1946年12月20日,野战军指挥部要求所属部队每连配备轻机枪6挺,掷弹筒(小炮)6门,每营重机枪6挺,迫击炮、六零炮2门、团迫击炮连4-6门炮(有九二步兵炮可配1-2门,减其迫击炮数),师成立炮兵营(山炮9门,战防炮连三七平射炮代)。弹药配备的数量是:步枪50-100发,轻机枪500发,重机枪1000发,迫击炮50-100发,山炮40发,平射炮100发。
  鲁南战役结束后,我军缴获大量坦克、汽车和榴弹炮,决定成立特种兵纵队,1947年2月1日,粟裕向中央军委报告道:“以榴弹炮团(第一步完成三十六门)为炮十团,野炮三十门、重战防炮四门编为五团……另以鲁中炮兵团(全山炮)为炮二团,胶东炮兵团为炮一团,渤海炮兵团为第三团。”
  华东野战军也在这个时候编成。以八纵为例:下辖3个师,炮兵团、新兵团各1个;69团的3个步兵营中,1个全日械,1个捷克式装备,1个全美式装备;每连9挺轻机枪,每营1个机炮连,3门迫击炮,6挺重机枪。连长有挑夫,营长有马骑,火力与国军主力不相上下。于是,陈毅的底气更足了,说:“现在我军的武器装备并不比国民党差,也不比抗战时期日寇差。”
  其他方面的装备情况,华东解放区也不差:电台从前指一直配备到团,长途线路由原来的4千公里增加到1.5万公里。某些时候,我军也不是“两条腿赛过敌人的汽车轮子”,1946年9月间,为增援淮阴,皮旅从高邮乘汽车一路北上。同年冬,为便于调动坦克、榴弹炮和辎重车辆,华野兵站部科长钱正英还专门在沂水县主持建造沂河大桥,负荷量每平方米300吨。
  至于国军方面的装备编制,按原66军军长宋瑞珂的说法是:整编师有野炮营,整编旅有山炮营、战防炮连,团有迫击炮6门,营有六零迫击炮2门,步兵连有轻机枪9挺,全团9个步兵连、1个特务排共84挺,3个机枪连共18挺(似为重机枪),总计1个团兵员3千余人、机枪102挺、迫击炮和六零迫击炮12门。运输方面,师有汽车连,旅有汽车排,但数量除美械装备的整编师以外并未按编制补足。
  宋瑞珂所说,可能只是一般的整编师,那我们再来看看敌主力部队的武器数量:
  李弥第8军兵力4万余人,有榴弹炮营(8门),师有山炮营(24门),团有迫击炮连(6门),连有六零炮(6门),以10个团计算,全军共有迫击炮60门,六零炮约600门,冲锋枪1000余枝,重机枪300挺,轻机枪1000余挺,另外还有火焰喷射器、战防炮、枪榴弹发射筒等。
  胡琏整11师有榴弹炮营,旅有山炮营,团有100余挺轻重机枪、300余枝冲锋枪、62门八二、六零迫击炮以及战防炮4门、火箭筒6个、火焰喷射器4部。
  邱清泉第5军共约3.5万人,1个师1.3万人,1个步兵团3200人,按3 师9团制计算,全军有榴弹炮1个营(12门),山炮3个营(1个师1个,每营12门,共36门);战防炮9个连(每个步兵团1个,每连6门,共54门),迫击炮9个连(每个步兵团1个,每连8门,共72门)。此外,每个步兵连还有4门六零炮,全军81个连共324门,总计各类火炮498门,火箭筒45具、火焰喷射器24具。
  而整74师作为头号主力,除官兵待遇高、师直编制大、拥有战车1个连、以及冲锋枪和小炮数量较多以外,榴弹炮、山炮、迫击炮、战防炮以及轻重机枪的数量并不突出。
  据时任整74师51旅151团副团长王克已的回忆:51旅配备1个山炮营,3个连,共18门炮;步兵团配备迫击炮连和战防炮连各1个,共12门炮;团以下有3个营,每营1个迫击炮排(2门)、1个重机枪连(6挺);每连有轻机枪9挺、发射筒(似为枪榴弹)9具、冲锋枪10余枝。而时任整74师57旅少校军医的王辉堂则说:步兵连有冲锋枪36枝,有小炮排1个,每排配备六零炮10门。
  将他们两人的说法综合起来,舍少取多,总计全师营属以上各类火炮174门(含12门榴弹炮),18个步兵营共拥有重机枪108挺,54个步兵连共拥有六零炮540门、轻机枪486挺、冲锋枪1944把(师旅两级直属队因无资料,未计算在内),以及一部分火箭筒和火焰喷射器。
  综上所述,整74师虽在团级配备了战防炮连,而有的整编师只配备到旅,但因1个整编旅只有两个团,故其旅属炮兵仅比同级多出6门战防炮而已,而山炮数量反而比第8军的师属山炮还少6门。
  再对比华野1个纵队,整74师旅属火炮虽然超过1倍,但华野大都为3团制,团以下主要火器的总体实力并不差,仅小炮相差54门,而轻机枪的数量是一样的,迫击炮和重机枪的数量甚至超过整74师。因此,笔者估算,我军两个纵队的火炮相当于整74师。
  而且,孟良崮战前,因山路崎岖,整74师还将战车和榴弹炮撤回临沂,并未参战;即使是参战的兵力也不满编,如151团兵员2700余人,51旅因缺人和有损坏,山炮营各连只带了4门炮,战防炮连有的带4门、有的带5门。
  这样一来,敌我相比,又能强多少?当华野以5个纵队在野炮团、榴弹炮团的加强下围攻整74师时,胜利的天平可想而知。当然,我军是靠“小米加步枪”起家的,从这个意义上讲,说“小米加步枪”打败了国民党未尝不可,但具体到孟良崮战役中,却不能这么笼统地说。
  还值得一提的是,华野的后勤补给,除靠缴获和军工生产①以外,一部分来自于东北。陈士榘在回忆录中两次说道:“弹药是从东北运来的,比较充足”;“炮弹除战场上缴获的以外,还有从东北军区、东满军区经海上运到山东的,储存在滨诲山区,可以随时补充。”
  另一部分,则来自于联合国提供的本应是用于救济难民的美援物资。1946年,从上海发往烟台解放区的救济物资共计3批、1.6万吨。某地下党员在参与救济工作后,要求分配新任务,胶东行署便要他把其中的500万粒磺胺消炎片药品送到前线去,并嘱咐他不要向任何人讲。这种消炎片每粒市价3毛,还买不到,而前线伤员又必不可少。
  又如1947年上半年,渤海解放区在羊角沟港先后接受两大船的毛料、睡袋、蚊帐、罐头、奶粉、饼干、鱼肝油、盘尼西林、金鸡纳霜、拖拉机、吉普车以及37部美制10轮大卡车,胶东军区后勤部派了40多名驾驶员去接车,其中1部吉普车送给了刘少奇。原山野参谋处长陈锐霆也曾透露:泗县战斗失利后,他去临沂请求补充兵员和财物,参谋长宋时轮要他了解一下,“联合国救济物资中有没有通讯器材,若有,请求多给前方部队一些。”虽然陈锐霆未交待下文,但此事也说明我方并没有将救济物资局限于难民工作的想法。

二、“耍龙灯”,敌人跑了1千多公里路吗?
  截至目前,几乎所有纪实性作品都异口同声地写到:孟良崮战前,为寻求和创造战机,华野进行大范围的高度机动作战,像“耍龙灯”一样,逗引敌军象长龙一样左右回旋、前后奔走。《华东野战军征战录》甚至绘声绘色地描写道:1纵1师沙连长向粟裕报告说:我们跑了1千多公里,而敌人跑的路,比我们多得多,因为他们的大炮、汽车、坦克不能走山路,要绕着走。
  最具权威性的说法,当属《粟裕战争回忆录》。书中写道:“在一个多月连续四次的作战行动中,我们始终处于主动,时南时北,或东或西,有进有退,既打又撤,用高度机动回旋的方法来调动和迷获敌人。陈毅同志形容为同敌人‘耍龙灯’,即我挥舞彩球,逗引敌军,象长龙一样左右回旋,上下翻滚。在这一阶段中,我军调引敌军往返行军的里程在1千公里以上。敌军哀叹进入山东1个月未与解放军主力发生战斗,只是每日行军,有时围绕着一个地方团团转。”
  但实际上,国民党军队并未跟随我军左右回旋、前后奔走。如《中国新民主革命通史》 第11卷也在《战略防御 转守为攻》相关章节中写道:“华东野战军在鲁南、鲁中的广阔地区实行高度机动作战,力求调动敌人,捕捉战机,多次定下歼敌决心,除在泰安歼敌整编第七十二师主力外,其余各次均因采取了密集稳步推进的新战法和自己兵力不够集中,而未能实现。”
  又如陈士榘在回忆录中写道:“敌人这次重点进攻山东,采取了稳扎稳打,齐头并进的战法,部队前进非常谨慎,一天推进不足十公里。最慢的时候,一天只推进二、三公里。”可见,按这一速度,敌1个月还走不了50公里呢。既然敌行动谨慎、稳步推进,又怎么可能跟随我军左右回旋、前后奔走,跑的路比我们还要多呢?
  其实,《粟裕战争回忆录》在论述“耍龙灯”之时,并不严谨。书中记叙道:4月初,我军南下,出击郯城、马头、新安镇等地,但敌立即调集部队,加强防御,我即改变决心,北上围泰(安)打援,守敌呼救数日,各路敌军始终按兵不动,我军遂于26日攻克泰安,歼灭了整72师主力,接着乘胜南下,攻克宁阳城,歼敌二千余,主力则回师鲁中。28日,汤恩伯兵团进占河阳、青驼寺、垛庄、桃墟、蒙阴等地,我以4个纵队向桃墟、青驼寺地段之敌出击,拟歼灭其一部,敌一经接触即后缩。5月3日,进占新泰之敌整编第11师立足未稳,我军以4个纵队达成对新泰的包围。王敬久兵团主力急忙来援,根据当时情况,不易速决取胜,我即主动撤围。
  然而,从这段记叙中,哪看得出敌人“围绕着一个地方团团转”?更数不出往返行军在1千公里以上的路程。
  三、战机究竟是怎样出现的?
  以《粟裕战争回忆录》、《叶飞回忆录》、《华东军区、第三野战军简史》等为代表的战史认为,我军“耍龙灯”的一系列行动消耗、迷惑了敌人,蒋介石及其参谋总长陈诚误认为我军“攻势疲惫”,已向淄川、博山、南麻、坦埠、沂水、莒县之线退却,第一兵团司令汤恩伯猖狂起来,想抢头功,竟变更稳扎稳打的战法,不待其他两个兵团统一行动,即向我军发起进攻,这样,战机终于出现了。5月12日,敌整74师奉命攻占坦埠,在战场上形成孤军突出的态势。陈粟首长抓住战机,当即发起以歼灭整74师为目的的孟良崮战役。
  但在郭汝瑰的回忆录中,并没提到国民党方面误认为我军“攻势疲惫”而改变稳扎稳打的情况。当然,被“消耗、迷惑”的情况是存在的。
  根据他的记述,我们得知:进攻沂水、莒县的计划,早在4月初就已制订,只是因华野南下,出现在临沂以东、以北等地区,才使得徐州陆总一直到月中都没有展开攻势,蒋介石嫌行动缓慢,火冒三丈地在电话上质问前线总指挥顾祝同:“敌人到了,你不知道,敌人退了,你也不知道?打仗无计划,浪费时间,不知你打的什么仗!?限定25日以前攻下莒城、沂水!”随后,顾祝同急令各部迅速出击,又因泰安遭攻击而手忙脚乱。5月3日,郭汝瑰抵达徐州,说:“主席(指蒋)令围攻坦埠以南共军”。而此时,华野正在整11师,还没“主动撤围”、更没“向淄川、博山、南麻、坦埠、沂水、莒县之线退却”呢。
  郭汝瑰还回忆了5月12日的“官邸会报”。那天夜晚,他和参谋总长陈诚、国防部次长刘斐、主管情报的第二厅厅长侯腾来到蒋介石官邸,汇报和研究山东战局。最后,蒋介石指示:以汤恩伯兵团攻莒城、沂水,以欧震兵团攻南麻,王敬久兵团攻博山。次日(13日),徐州陆总接到命令后,认为须先攻占坦埠,再进攻沂水,蒋介石同意,于是作出攻占坦埠的作战部署。
  可见,沂水和坦埠,一直都是国民党军的攻击目标,并非是因我“攻势疲惫”而发起进攻。郭汝瑰时任主管作战计划的国防部第三厅厅长,直到出版回忆录之后才公开自己的红色特工身份。他的记载,应该具有一定的可信度。
  这是其一。其二,汤恩伯兵团也没有“不待其他两个兵团统一行动,即向我军发起进攻”的情况。
  首先,《第一兵团蒙阴东南地区战役战斗详报》中提到,5月10日,顾祝同发出电令:“(一)匪主力退据莒县、沂水、坦埠、南麻、淄博,其一部流窜大店镇以东及太平邑。(二)国军决跟踪迫剿,进出于莒县、沂水、悦庄、淄博之线。(三)第一兵团应以主力于明(真)日开始进剿,以一部控制于后方各要地,扫荡残匪。”汤恩伯正是根据这份命令,于当日下午作出各部于5月11日进攻坦埠的计划,即“兵团遵照上令,当以辰蒸申电令各部于十一日开始先行攻略坦埠”。其次,根据时任整74师副师长邱维达的战后调查,也说汤恩伯是在5月10日接到总部命令后下达进攻部署的。第三,邱维达还写道:陆军总部的命令,是3个兵团统一行动,即汤恩伯部于5月11日开始进攻莒县、沂水和坦埠,第二兵团同时进攻莱芜,第三兵团同时进攻南麻。
  这也就是说,汤兵团的行动,完全出自于上级命令,并不存在“变更稳扎稳打的战法,不待其他两个兵团统一行动,即向我军发起进攻”的问题。即使是别人没动,他动了,也不是他的错。
  之所以出现子虚乌有的这一问题,十有八九是根据汤恩伯电令中有这样一句话:“兵团真日(12日,笔者注)开始先行攻略坦埠,尔后与友军协同,求匪主力而歼灭之”,便误以为既然是“先行攻略,尔后与友军协同”,那肯定是“不待第二、第三兵团统一行动,即向我军发起进攻”。其实,汤兵团这一部署,只是针对“先攻占坦埠,再进攻沂水”而言,并不等于他们的行动抢在第二、第三兵团的前头。
  细心的读者,还会发现,《第三野战军简史》在谈到这一问题时出现明显的自相矛盾。前面说汤恩伯“得悉华东野战军主力后撤后,一变其稳扎稳打的战法,不待第二、第三兵团统一行动,就下令”5月11日开始北犯,后面又说,5月11日夜,华野指挥部在获取汤兵团作战计划的同时,“查明了敌王敬久兵团之第五军,欧震兵团的整编第十一师部亦开始东犯”,估计作者自己也没弄明白,汤兵团到底有没有“不待第二、第三兵团统一行动,即向我军发起进攻”的情况。
  那么,战机究竟是怎样出现的呢?
  原因很简单,就是一句话、四个字:情报失密。
  围歼整74师的决策,完全是根据情报而作出的决策。5月10日,汤兵团第7军和整48师从河阳出动,准备进占苗家区、界湖。鉴于这路敌军位于右翼,比较孤立,华野遂于第二天发出首歼该敌并视机打援的作战命令,但就在这天夜晚,高度机密的汤兵团作战部署被送到粟裕的案头上:以整74师为中心,第25师、第83师分别为其左右翼;又以第65师保障第25翼侧;第7军和第48师保障第83师翼侧,限于12日(后又改为14日)攻占坦埠。
  鉴于整74师担任中央突破,华野兵力无需作较大调整即可形成5:1的合围优势;敌虽为美械装备,但受地形限制难以发挥作用,因此,粟裕果断随机应变,更改部署,决定以第1、第4、第6、第8、第9共5个纵队将整74师围歼于坦埠以南、孟良崮以北地区,并以第2、第3、第7、第10共4个纵队担任阻援任务。
  其具体部署如下:
  1纵以1个师攻占曹庄,阻敌65师,主力从敌74师与25师结合部楔入,割断两师联系,从左侧后实施攻击;8纵从敌74师与83师结合部楔入,割断两师联系,攻占万泉山、芦山,从右侧后实施攻击;4纵首先控制北楼以北山地,阻敌进攻坦埠,尔后抢占孟良崮,协同友邻向芦山突击,从正面攻歼敌74师;9纵控制坦埠及以南山地,抗敌进攻,尔后攻占雕窝,协同友邻向芦山突击,从正面攻歼;隐伏在鲁南敌后的6纵,取捷径兼程北上,攻占垛庄,断敌退路,尔后协同友邻攻歼敌74师。
  以10纵箝制莱芜敌第5军,阻其南援;3纵进至新泰东南,阻敌11师南援;7纵配属特纵榴炮团,于河阳阻击敌第7军和48师北援;2纵进至界湖、张庄集地区,保障8纵左翼安全,并策应7纵作战。
  知彼知己,百战不殆。情报在前,决策在后,这是不争的事实。如果没有这份情报,华野怎么知道74师与友邻各部的确切位置和作战地境线?不知道这两点,又如何打穿插?
  而情报准确到什么程度?试举一例:整74与整25两师的作战地境线为界牌附近的丁旺庄向上延伸至官庄、西谢庄和山南头,这条线是5月10日划定的。11日,整74师由垛庄出发,经过孟良崮,至黄昏进占盘龙山庄、新兴、葛墟和圈里,距西谢庄尚有一定距离。12日,华野命令1纵于13日黄昏开始从旧寨以西楔入,1纵独立师的任务是在14日拂晓拿下天马山和界牌。奇迹就在这里:粟裕下命令的时候,敌军并未到达西谢庄,华野不可能知道这里是整74师与整25师的结合部,而独立师也未作战前侦察,但其穿插线路竟在缺乏向导、聋子没听到前进口令而掉队两个建制连的低级错误下,从南坪、东里庄一路径直挺进,插到西谢庄下面的荆汶村,竟神奇般地正好是空挡,若向左右两边偏差一点就会与敌正面相遇。
  归根结底,没有情报提供的战机,粟裕不可能作出改变原计划的决策。正如《粟裕策划孟良崮战役内幕》所说的那样:“这一密件,不仅改变了华野的一个已经实施的重大决定,而且为震惊中外的孟良崮大战的爆发也埋下了引信。”
四、情报是谁提供的?
  那么,为孟良崮战役立下首功的绝密情报,究竟是谁提供的呢?目前的说法基本上有三种:
  一是郭汝瑰。郭在回忆录中说,他在参加官邸会报后,即将作战部署交给地下党员任廉儒,并特别叮嘱说:“这一次的战斗序列中,有整编74师,全部美式装备,要解放军特别小心。”但官邸会报是在12日晚,而粟裕的决策却是在当天凌晨。这也就是说,在郭提供情报之前,粟裕便已得知汤兵团作战部署,而《郭汝瑰回忆录》是根据日记写的,不可能记错时间。从我方在陈诚办公室、陆军总部等要害部门都有内线来看,肯定还另有可靠的情报来源。
  二是俘虏。据《胶东雄狮:第27、31、41军征战纪实》等书刊披露:5 月11 日晚,当华野各纵按原计划向沂水进发之后,9纵25师侦察队在临蒙公路上俘敌整51旅通信兵,缴获到整74师的兵力部署与作战计划。不过,这一说法值得推敲,因为根据《第九纵队孟良崮战役总结》记载,这天当晚12点前,“全纵部队正沿坦埠公路开进”,准备参加围歼敌右翼的战役,没必要去侦察与本任务无关的敌情。而且,这一说法又与《粟裕策划孟良崮战役内幕》一文有出入,后者说的是华野情报处在临蒙公路东北方向的石崖子村抓获到敌俘虏,搜出汤兵团最新行动计划。 “俘虏说”最大的疑问是:当通信兵失踪后,敌军理应有所防范而不可能按原计划行动。
  三是破译。时任华东野战军司令部作战参谋、原中国军事科学院战史部研究室主任姚杰,在电视片《孟良崮》中说:11号白天,空中侦察就“收到敌人的情报,破译了敌人的情报。说敌人要发动全线进攻,全线推进,发现这样一种情况。同时,我们布置在正面靠近敌人的九纵队也得到这样一个消息说,我们已经跟七十四师接触了。粟裕同志分析了具体情况,感觉机会来了……”然而,假如真是这样,《粟裕战争回忆录》怎么会语焉不详地只说一句是从“密息材料”中获得汤兵团部署的呢?完全可以明说是破译了敌军密电码,破译为技术工作,一般不会暴露卧底,只有在不方便透露情报来源的前提下,才会以“密息材料”一句带过。
  笔者以为,截至目前,关于这份绝密情报的来源,仍是一个未解之谜。至于为何仍不解密,可能涉及到某些深层次问题,如靠情报打仗,会不会有损战无不胜的形象。
  五、先打强敌,在华野战史上并非罕见
  电视片《孟良崮》称:“从军事上讲,粟裕这一决策是犯了兵家大忌,因为按一般原则,是先打弱敌后打强敌,而这次却恰恰相反,这在我军战史上是罕见的。”《粟裕战争回忆录》中也说:“先打较为薄弱之敌或翼侧、孤立之敌,是我军的传统战法,华野作战历程中,亦多采用此种战法。”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内战爆发后,华中野战军第一仗打的就是敌主力之一、前身为100军的整83师。此后,粟裕又多次寻歼整74师,早在守淮阴之时,他便决心“首先歼敌人之一个旅,尔后再歼其全部”,但仅过一天,淮阴即告失守。守涟水之时,粟裕又“火速调遣华野主力1、6师、皮旅、9纵连夜南下,决心集中优势兵力,消灭74师于涟水城下。”第一次涟水保卫战历时14天,尽管以挫败敌攻势为胜利,但“未能达到将整编第七十四师全歼的预期目的”。1946年年底,华野领导层对出击淮北、还是回师鲁南产生激烈争论,粟裕是主张打整74师的,中央来电也指出:“七十四师向沭阳前进,先打该师,甚为必要。”最后,回师鲁南的意见得到执行,但作战对象依然是强敌:参加过滇缅战役、配备坦克营、榴弹炮团的第一快速纵队及整26师。
  其实,强与弱只是相对而言。当我军集中兵力、以多打少后,强敌也就变为弱敌,这就很容易理解为何华野屡屡要打整74师了。
六、张灵甫骄狂吗?
  张灵甫作为孟良崮战役的主角,自然会有更多的人以讹传讹地说他狂妄自大,要主动当诱饵来吸引我军主力的。纪实文学《第三野战军》就演绎了这么一段骄兵必败的细节:
  “5 月11 日,汤恩伯对张灵甫曾有过劝阻,但张灵甫狂妄自大,求功心切,结果被解放军团团围住。5 月11 日那天,汤恩伯随第一兵团北进,见七十四师突出大部队较远,有20 里左右,赶忙驱车追上七十四师尾部,问跑在后面的士兵:“谁让你们跑这么快的?”士兵邱万才说:“我们师长张灵甫说了,谁跑在最前面,谁活捉了陈毅、粟裕,第一个把我们的军旗插上孟良崮的,士兵升排长,排长升营长,连长升团长。”汤恩伯大声训斥:“胡来,当心你们的命丢了。传我的命令,部队立即减速前进。”邱万才睁着很看不起人的眼睛,说:“你是谁?你是我们师长的副官吗?”汤恩伯气得直发抖:“我,我是你们的司令。”邱万才也回敬道:“好大的官呢!是我们的司令,你怎么不说我们是你的祖宗呢?没有师长的命令,你说的等于零。”汤恩伯气得简直要晕了过去。他跳上车,对司机说:“好的,回去,让张灵甫给共产党当炮灰吧!”
  其实,孟良崮就在垛庄附近,更不是预定的进攻目标,整74师从垛庄出发时,便已经将其占领,以掩护主力进攻坦埠;而且,整74师因当天修路,主力于傍晚时分才抵达冯家庄至戴庄附近,1天的路程也不过20里地,何来“跑这么快”、“第一个把我们的军旗插上孟良崮”的说法?再说,第1兵团那天的行动,又不是在同一地点同时北进,有的是东进,如整25师;有的是原地集结,只以一部兵力向北搜剿 ,如整83师和第7军、整48师,还有3个师分别守临沂和蒙阴等要点,只有整74师是真正北进的,既然如此,“随第一兵团北进”的汤恩伯,莫非是在向北搜剿的行列中?堂堂的汤司令,原来这样奋勇当先呀?
  《蒋家“御林军”整编七十四师命丧孟良崮》一文则说
  “5月11日,急于抢头功的张灵甫,把第一兵团司令汤恩伯的‘稳扎稳打’,变成了‘猛打猛冲’。张灵甫率整编七十四师甩开两翼掩护部队,孤军深入,由垛庄经孟良崮西麓向坦埠以南的杨家寨、孤山一带的华东野战军第九纵队许世友部展开了猛烈进攻。汤恩伯得知整编七十四师孤军冒进,大惊失色,立即下令调整部署:‘以第七十四师为中心,第二十五师、第六十五师为左翼,第八十三师、第七军和第四十八师为右翼向坦埠推进,限于5月12日攻占坦埠。’同时给张灵甫发了电报。谁知张灵甫对汤恩伯的保护措施不领情。收到电报后,张灵甫轻蔑地说:‘哼!我七十四师不需要保护,有我七十四师就有国民党,就有国民政府在。汤恩伯还不是怕我抢了头功。’”
  这一段史实,虚构得离谱:整七十四师的位置本来就居中,掩护部队本来就是“第二十五师、第六十五师为左翼,第八十三师、第七军和第四十八师为右翼”,汤恩伯的命令本来就是“文日(12日,笔者注)攻略坦埠”,文中所谓“调整部署”,等于什么都没调整。这也就是说,汤恩伯实际上根本就没有“立即下令调整部署”。
  根据《第一兵团孟良崮战役战斗详报》记载,正如汤恩伯是为贯彻总部意图而下令进攻一样,整七十四师也是在汤恩伯的命令下攻击“杨家寨、孤山一带”的,即“整七十四师、整二十五师为攻击部队,归第四纵队黄司令统一指挥,除以一部控制孟良崮、北桃圩要点外,主力真日(11日,笔者注)攻略三角山、水塘固、杨家寨、黄鹿寨、黄斗顶山、卢家山坡、凤凰山各高地”。5月11日当天,整25师进占黄斗顶山、卢家山坡、凤凰山,整74师前锋抵达盘龙山庄、新兴、葛墟和圈里,而主力止于戴庄至冯家庄一线,两个整编师的占位大体平行,并不存在“孤军深入”的问题。而真正的突出之势,是发生在12日以后,而这一问题的形成,却源于左右两翼的按兵不动,才使得整74师的进攻突出友军约5公里远。
  此外,根据当事者的回忆,张灵甫对进攻坦埠的任务也是不情愿的。如战俘供述:国民党军统帅部在取决进攻坦埠的方案时,张灵甫便多次以情况、目标、地形等问题向上陈述困难,并建议将主力控制在平原地区,先以小部队搜查情况后再行推进,但被陈诚否决。又据时任汤兵团第二处处长毛森的回忆,张灵甫在战前曾很气愤地对他说:“我是重装备部队,如在平原作战,炮火能发挥威力,陈毅二、三十万人都来打我,我也力能应付;现在迫我进入山区作战,等于牵大水牛上石头山。有人跟我过不去,一定要我死,我就死给他们看吧!”
  当然,认为张灵甫刚愎自用的,国民党方面也大有人在。如原整74师151团副团长王克已回忆:战前,汤恩伯召集各师师长研究作战部署,认为坦埠地区一定有解放军重兵把守,我们必须慎重准备,但张灵甫却说:“据现在了解,估计这个地区的解放军,顶多不过三两个纵队,即使坦埠附近有五六个纵队,我一个师去打,也是没有问题的,只要在我左右侧背后,如能派些部队掩护,保险三天可以打下坦埠,他们(指整六十五师八十三师)就可以不用打而直向沂水开进好了。”汤恩伯最后采纳了张灵甫的意见。
  但张灵甫这段话,王克已是听团长说的,团长王奎昌又未能与会,肯定也是听别人说的,而兵团的作战部署,连时任整74师57旅旅长的陈嘘云都说自己“了解不够全面”,那么这种传闻的可信度,便可想而知了。

七、简要回顾和点评整74师的作战经过
  孟良崮战后第二天,原整74师副师长邱维达曾亲赴当地了解作战经过,研究失败原因,并凭记忆,于1962年写成颇具史料价值的文章:《孟良崮战后调查记》,该师57旅旅长陈嘘云也写过《孟良崮就歼亲历记》。综合他们的记述,并以《第一兵团孟良崮战役战斗详报》、《战俘供述:对孟良崮战役的检讨》、《孟良崮之战》等材料为补充,我们在这里简要回顾和点评整74师的作战经过:
  5月11日,张灵甫接到进攻命令后,先修垛庄至唐家峪子的急造军路,以便车辆和炮兵通行,其左右认为这样会暴露自己的企图,他说:“只怕敌人不出来,如肯来犯,正是我歼敌制胜的好机会。”当天上午,先遣部队进至孤山、水塘崮一线与9纵发生遭遇战,又退至葛圩、圈里。
  关于修路问题,有人说,正是这条路指明了整74师的进攻路线,严重泄密,但路是当天修、当天走,当天就与华野接战,谈不上泄密。即使没修路,整74师不也要从这个方向主攻坦埠吗?不是同样要暴露自己的意图吗?
  至于王克已的回忆,说修路修了1个星期,明显不合逻辑。没有接到进攻命令,不知道主攻方向,怎么可能提前修路?整74师的位置又并非固定,如4月下旬在蒙阴,月底在界牌,旋即因华野以5个纵队突袭桃墟至青陀寺一线而移到垛庄,军情万变,不可能事前就确定自己要从垛庄出发。
  所谓“急造军路”,只是为保障技术兵种应急通行,用简易、迅速的方法标示和构筑的临时性道路,通常是在原有道路不足或不能使用时开辟,其路线尽可能选在土质良好、只需进行标示和简单作业即可通行的地带,筑路速度要求与合成军队的机动速度相适应,其路面宽度为驭驾山炮1.5米、辎重车辆2.5米。可见,这条长10公里、也就是1万米的急造军路,工程量并不大,仅出动3千人的1个团、每人每天仅负责4米长的路面,1天时间不就够了?
  另外,这条路之所以只到唐家峪子,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因榴弹炮撤回临沂,整74师的重火器以骡马牵引的美制山炮为主,但最大射程不足9公里,而垛庄距坦埠却有30公里,即使是离最近的华野阵地也有10至15公里。因此,只有将山炮推前10公里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5月12日,整74师以51旅和58旅为左右两路越过汶河,向坦埠推进,经1天战斗,分别占领三角山、杨家寨、佛山、黄鹿寨、三角山和马牧池、董家庄、窑窝沟、王山庄等地,但整25师主力仍停留在界牌、桃圩停滞不前,整83师也只以1个团在孤山附近游动。
  张灵甫将情况上报后,汤恩伯于当晚23时补发命令:第7军应在13日进占苗家区、界湖,并向苏村、朝阳庄、鲁家庄、凤凰山之线进攻;整83师应以一个旅确实控制盘龙山、大老峪、牧虎山以及孟良崮各高地,并以有力一部向大庵子庄、青阳圩、团园(山曼)之线进攻;整74师继续击破当面之敌,占领坦埠;第4纵队继续执行原任务。
  接到汤令,整74师在冯家庄召集团以上指挥官,研究尔后行动方针,各级指挥官一致责难友军这种协同不力、阳奉阴违、投机取巧的行动。51旅旅长陈传钧、58旅旅长卢醒说:由于友军迟滞不进,我们的进攻显然形成突出之势。还有人主张:只派1个加强团出击坦埠,以应付上峰,主力等待友军齐头时再行前进。最后,张灵甫表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上峰指令必须执行。至于两翼方面,可提请汤司令饬令友军前进。他认为,当面共军只有两个纵队,即使再增加1个,也能应付。
  5月13日,整74师全军投入战斗,猛烈冲击之下,相继攻克大箭、马山和佛山,距坦埠不到6公里。其中,马山争夺战尤为剧烈,华野死伤两千余人,被俘500人。在张灵甫忠实执行军令的同时,两翼友军依然没有积极行动,第7军只以一小部推至苗家区、界湖,整83师只派出1个团,整25师仍未前进一步,其主力甚至还在原地构筑工事。
  张灵甫迭电有关方面,请求督促前进,协同进攻,但都无济于事。为避免自己的位置过于突出,整74师入夜后遂放弃好不容易打下的前沿阵地,主动后撤,以收缩战线、消除自己与友军之间形成的凸出部。与此同时,一张大网也悄然张开,华野的1纵、6纵和8纵开始向预定目标分别进击。
  对于6纵占领垛庄、断敌退路的行动,《粟裕战争回忆录》评价道:“动用隐伏于鲁南的六纵队,是关健的一着……这说明在战役指挥中设想可能出现的情况,走第一步就预想到第二步,有时要巧妙地预留伏笔,是灵活用兵的重要一着,此次我军诱敌深入,而又预伏第六纵队于鲁南待机,这着棋,一旦动起来、全盘就活了。”这种评价,难免有拔高之嫌,6纵即使不隐蔽在敌后的鲁南,也照样可以出敌不意地穿插到垛庄,1纵不就是这样从正面插进来、与6纵一起打垛庄的吗?
  当晚21时,汤司令下发补充指令:第3纵队寒日(14日,笔者注)以有力一部向埠前庄、鲁家庄及以西山地搜剿,策应整74师之作战;整83以有力一部占领黄石山、牧虎山、孟良崮各要点,并向马牧池东北方向搜剿,掩护整74师右翼;整74师务于寒午前占领坦埠。
  至半夜时分,综合各方战况,前景不容乐观:首先,当面之敌远不止两到三个纵队。据俘虏交代,华野在马牧池东北有20万人,在岸堤以北有10万人;其次,入夜后华野有向整74师两侧迂回包围的迹象,而整83和25师甚至分别放弃盘龙山和黄斗顶山、尧山,导致左右两侧出现空档。
  张灵甫再次向上反映情况,但都答复没有此事。黄百韬一口咬定,他的部队丝毫没有动,汤恩伯和国防部也都不相信整74师有遭攻击的危险,要74师继续推进,汤司令还在电话中安慰张灵甫说:副司令官李延年明天就来前线,有关友军协同问题,定可顺利解决,望安心勿躁。
  5月14日,天刚破晓,当面共军发起强大攻势,而整74师左右两侧又被大纵深插入,张灵甫遂于9时许下令全线后撤,并将自己的处置电告汤恩伯:㈠、57旅就地掩护师主力撤回垛庄,待58旅到达孟良崮,再受其掩护,撤至万泉山、小埠地区,与李天霞部取得联系;㈡、51旅自我掩护,逐次转移到垛庄、大山场、北庄、刘山庄,与黄伯韬部取得联系;㈢、58旅以1个团占领孟良崮,主力控制于垛庄、北瞳地区。
  汤恩伯不察前方事态的严重性,当即指示张灵甫:要在转移的同时与整25师协力向西夹击入侵之敌,并与该师会合。而原计划来前线督战的李延年到达垛庄,接到张灵甫的报警电话,得知情况有变,一再叮嘱“站稳脚跟,沉着应战”后返回临沂。
  1个小时后,整74师各部开始向汶河以南且战且退,并于行军途中报告汤恩伯:“职师正越汶河南移,其先头部队已驱逐石旺崖、冯家庄之匪,比令其以一部控制孟良崮高地,主力到达后,占领垛庄及其附近要点,继续向西夹击,与整二十五师取得联系。”
  中午时分,当师部行至孟良崮西北的面梨沟时,通往垛庄的285高地被截断,孟良崮北面山头也发现被解放军占领,张灵甫从便于收拢兵力、不易于被分割包围、占据制高点有利防守等几个方面综合考虑,决心以58旅抢占芦山、雕窝、孟良崮等核心高地,以51旅和57旅分别抢占孟良崮周边的旺崖、大腿山、连埠峪和石旺圈、风门、当阳等村落要地。
  战斗进入到黄昏,汤恩伯来电:“匪来犯我,实难得之歼匪良机。我钟军即由界湖附近向西,王、胡两师由常路经蒙阴向东,求匪夹击。贵师为全局之枢纽,务希激励全体将士,坚强沈毅,固守孟良崮,并以一部占领垛庄,协同友军,予匪痛击,以收预期之伟大战绩。”
  入夜后,徐州陆总也电令张灵甫固守两天,以待外线兵团实现反包围;接着,蒋介石发给顾祝同的电报,也转发给了整74师。电文如下:“今已得知灵甫之七十四师被围孟良崮,甚惊又甚喜。其惊之因,是灵甫被困随时都有危险发生;其喜之因,是灵甫给国军寻找了一个歼共军陈粟部于孟良崮的大好机会。现令七十四师灵甫部坚守阵地,吸引共军主力,再调十个师之兵力,增援七十四师,以图里应外合、中心开花,夹击共军,决战一场。”
  鉴于整74师各部均已就位,惟垛庄被隔离,粮弹无法补给,但张灵甫还是松了一口气,说:“依此有利地形,只要友军来得快,有可能打好。”
  那么,他的这句话,到底有没有可行性呢?
  首先,从地形上看,孟良崮主峰海拔近600米,北陡南缓,向北一面,正面对华野来袭方向,近似断壁,的确险峻,加之四周都是平地,一览无余。占住这个制高点,华野不管从哪个方向来,都将遭到整74师的火力阻击。
  当然,孟良崮上水源不足,且石质坚硬,无法做掩体,因而事后来看,多数人都认为不应该守山。如原整74师57旅旅长陈嘘云在《整编第七十四师孟良崮就歼亲历记》中所说:“像孟良崮这样缺水无柴的险恶荒山,最为兵家所忌,张灵甫既没有考虑及此,副参谋长李运良却极力主张屯兵坚守,以致遭到全军覆灭之命运。”
  但在当时情况下,附近无一理想地形,只有这么一个怪石嶙峋的孤山。当时,除张灵甫以外,还有不少人都觉得上孟良崮是安全的。例如:张灵甫将师部和58旅全部撤上主峰,而将孟良崮以西阵地交给51旅,旅长陈传钧对别人发牢骚道:“只管他们上高山去保险了。”即使是在我方将领中,也认为孟良崮是有利于防守的。如《粟裕战争回忆录》写道:“孟良崮及其周围山地,山峰陡峭,主峰海拔在五百米以上,岩石累累,土质坚硬,易守难攻。”正因为如此,陈毅才在5月16日上午8时命令叶飞让敌下山,以主力歼74师于山沟内。
  而且,孟良崮如被对方占领,整74师的处境将更为不利,一是全师将被压缩于孟良崮与天马山之间约的狭长地带,一举一动都将暴露在枪口下而陷入灭顶之灾,连构筑工事的时间都没有;二是因华野居高临下,友军如来援,则又会被迫仰攻,进一步加大增援的难度。
  尤其需要强调的是:张灵甫最初的部署并非全在光秃秃的孟良崮上,而是1个旅守主峰,两个旅守周边的山脚和村庄,师直位于业家沟、杨家庄、大山场一线,山下当然是有水有柴草的,也是可以构筑工事的。那种整74师全军一开始就上了孟良崮,而将车辆、辎重扔在山下的说法,显然是以讹传讹。
  其次,友军方面,左边的黄百韬整25师位于界牌以西,右边的李天霞整83师位于青驼以北,距孟良崮都在10公里以内;地形也不是很复杂,从界牌到孟良崮,仅隔1座海拔328米、面积1平方公里的天马山;从青驼到孟良崮,中间虽有几座山,但可绕道,走一马平川的临蒙公路到垛庄。再远一点,还有驻蒙阴的整65师和驻河阳的敌7军等部,顶多1天路程,“来得快”是完全可行的。
  当然,有人认为,张灵甫事先没想到友军都不来增援,这是他的失算。不过,通过他在战前写给蒋介石的信,痛诉彼此之间“多存观望,难得合作,各自为谋,同床异梦”的这段话,足以证明他对国军内部的一盘散沙是非常清醒的。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上级的部署不得违抗,何况这种部署又是合理的,更应坚决执行。张灵甫做到了这一点,尽到了军人的职责,为顾全大局而作牺牲,还是值得肯定的。如果大家都担心友军问题而擅自脱离战场的话,那仗就没法打了。
  是日夜,杀声四起,未稍停止,孟良崮周边的垛庄、万泉山、老猫窝、叶家沟、后封门等要地相继失守。而由整51和58两旅各抽调的一部兵力,反击285高地虽然成功,但终因对方兵力过大而未能进一步打通垛庄。
  整74师至此被彻底包围。
  据整83师19旅57团团长罗文浪后来的回忆:李天霞先是令他派兵1个连、携带报话机,冒充旅部番号,在孟良崮东侧敷衍了事,后来才令他率全团进至桃花山老猫窝,掩护整七十四师右后方。14日上午,与旅部的联络还一切正常,旅部称:已奉命令进击解围,望安心固守,听好消息云云,但到傍晚,报话机要加上天线才能和旅部通话,主力的位置显然更远了。
  57团是在苏中战役被歼后重建的,内有伪军1个营,编制和装备都不齐全,战斗力薄弱。这也就是说,李天霞压根都没服从汤司令关于“应以主力占领黄石山、牧虎山、孟良崮各要点”的部署。
  5月15日,战斗空前激烈,我军攻势极其旺盛,炮火犹如大雨倾盆,敌防线四面被突破。上午8时,51旅方面大腿山制高点和孟良崮东北相继失守,张灵甫在师指挥所感到威胁太大,与旅长陈传钧研究,使用预备队实施反冲击,并以全师山炮火力支援,冲杀数次,始将阵地夺回,但损失相当大。此后,整74师因兵力和弹药都有限,只拼关键部位,其它阵地一旦无法坚持便退上山。
  这天上午,准备来垛庄亲自指挥战斗的汤司令,半路上遇见侥幸从前线逃回的李延年。两人一见面,李延年首先为整74师鸣不平,说他们孤军奋战4昼夜,现在很艰苦,接着又说,前方不能去了,垛庄失守了。汤恩伯调头回到临沂,命令第三纵队司令张淦统一指挥第7军、整48师和整83师,以主力迅速进出孤山、磊石山之线,与黄百韬纵队协力解围。
  但这一命令,各部均未执行。张淦的理由是当面情况紧张,部队受到敌军牵制,不能调动。而黄百韬除派108旅一部与华野保持接触外,主力徘徊不前,当张灵甫催得紧急时,他让炮兵向孟良崮方向射击一通,然后敷衍道:“不用急,我的部队已接近你的边缘了。”
  与张灵甫素来不和的李天霞,也玩弄了一套老手法:当整74师攻击坦埠时,勉强派1 个团守备孟良崮部分要点;整74师退守孟良崮后,师主力即向沂水以东收缩,仅以小部队冒充1个旅的番号游动在沂水西岸而应付上级。
  正午时分,大碾庄、冯家庄、横山以及520、527高地相继失守,大腿山也再次失守。战至黄昏,情势愈发严重,整74师先后向东、西、南3个方向的突围都未成功,张灵甫乃决心死守待援。随后,58旅全部收缩到主峰,51旅接替58旅520至540之间的高地,一部防守山脚要点,57旅也于当天深夜撤上孟良崮。
  由于防守地域缩小,再加上山势陡峭,空投下来的补给品大都飘向华野阵地或落进峡谷里,全师官兵自此断水断炊,弹药也所剩无几。
  夜10点多钟,陈毅在电话中向1纵司令员叶飞通报了敌整9师、11师已靠近蒙阴、第5军已到新泰、整64师已到青驼寺、如明天拂晓前拿不下孟良崮就遭到反包围的严重敌情后,授权叶飞统一指挥前线各部,总攻孟良崮,无论如何要在明天拂晓前拿下孟良崮,消灭整74师,哪怕拼掉两个纵队,也要完成任务。
  16日零时,总攻开始,无数发炮弹划破夜空,激烈的枪声、爆炸声和嘶哑的喊叫声、呻吟声响成一起,惊天动地,火光和硝烟经久不熄。由于整74师人马、车辆大都暴露在外,一发炮弹落地,弹片和炸起的碎石便火光四射,血肉横飞,伤亡迅速增加。被带上山的4000匹骡马也炸了群,四处冲撞,相互践踏,给全师的防御阵型造成极大混乱,58旅旅长卢醒这时候也被弹片击中头部。
  在伤无医、饥无食、渴无水的绝境中,整74师以伤亡7000人的代价终于在天亮之前守住孟良崮,而陈毅所担心的反包围局面却并未出现。
  16日上午8时,蒋介石下达手令:“山东**主力今向我倾巢出犯,此为我军歼灭**完成革命唯一之良机。凡我全体将士应竭尽全力,把握此一战机,万众一心,共同一致,密切联系,协力迈进,齐向当面共军猛攻,务期歼灭**,以告慰总理及阵亡将士在天之灵。如有萎靡犹豫,梭巡不前或赴援不力,中途停顿,以致友军危亡,致**漏网逃脱,定必以畏匪避战,纵匪害国延误战局,严究论罪不贷!希望奋勉勿误。”
  10时左右,整11师攻破大小方山,但华野3纵预备队随即赶到,又堵住缺口。此时此刻,心急如焚的胡琏,距整74师仍有50多公里。
  与此同时,张灵甫接到作战科长的报告,说携行弹药早用光了,空投下来的都落在包围圈外面,我们收不到。
  延至11时,整74师被进一步压缩到孟良崮、大崮顶及610、东西540高地等少数几个山头上。大崮顶西侧的惊魂谷中,尸体重叠达7层之多,57旅长陈嘘云也在悬崖边上被击中左肩胛,张灵甫遂指定明灿为代理旅长指挥战斗。
  中午时分,痛哭流涕的整74师参谋长魏振钺通过电台苦苦求援,要整25师看在党国的份上,伸出手来,拉兄弟一把,而对方参谋长李世镜则要整74师向他们靠拢。对此,《华东野战军孟良崮战役阵中日记》的相关记载是:“七十四师甚急,弹尽不敢突围”。此时,东西540两个高地又告失守,51旅旅长陈传钧被俘,情形已是万分危殆。张灵甫接过话筒说:“本人张某,我有一份电报给汤司令,请即转接。”
  这是整74师向汤恩伯发去的最后一电。电文大意如下:“战况恶化,钧座与黄百韬、李天霞应负全责。弹药不必再投,速令空军轰炸孟良崮600高地以西周围阵地。”
  随后不久,芦山和孟良崮主峰又告失守。
  孟良崮山地群峰相连,烟雾迷茫,尽管P51战斗机、B25轰炸机频频出动,倾尽全力进行空中掩护,但终因战区狭小、能见度差和遭受地面高炮、高射机枪的猛烈射击而很难奏效。
  下午3点,再三严令之下,整25师以1个旅加1个团的兵力再度攻击天马山、覆浮山、蛤蟆山一线,并终于拿下界牌,孟良崮就在5公里开外。
  此时此刻,距整74师覆灭仅两个小时。
  如果,黄百韬倾全师之力继续猛攻;如果,李天霞也在孟良崮另一边积极配合,扭转战局也还来得及。然而,就是这短短5公里的一马平川,却比登天还难。黄百韬拿起望远镜,看了看被笼罩在一片战火与雾霭之中的孟良崮最后一眼,没有动用他手上的全部兵力:而李天霞则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在既不敢、又不愿解围的心态驱使下,无视命令、不顾大局,带着整83继续在孟良崮以东的大官庄、垭子庄、张庄集之间迟滞不前……
  从蒋介石到顾祝同、再到汤恩伯,三级统帅、三级中枢,令箭都被当成鸡毛,叫人叹为观止。
  最后时刻来临之际,所有非战斗人员都参与600高地指挥所的保卫战,张灵甫则砸碎了自己的手表、钢笔、望远镜,对大家说:“事已至此,我们只有一死以报党国”。副师长蔡仁杰首先响应:“师座以死报国,我等义无反顾。”58旅旅长卢醒、57旅代旅长明灿、171团团长周少宾、师参谋处长刘立梓等将校也决心集体成仁。
八、张灵甫到底是怎么死的?
  过去几十年里,国共双方曾各执一词,我方坚称张灵甫是被击毙的,而对方则声称是自杀的,但近年来国内发行的部分战史也不再是统一的口径,如国防大学出版社出版的《第三野战军》就说张灵甫是“拒俘自杀”的。
  其实,孟良崮战后1个月,由华野政治部编印的《蒋军七十四师的调查研究》一书便已佐证自杀说。书中记载道:“五月十二日自垛庄北犯我坦埠,企图攻略沂水,甫遭接触,即南窜孟良崮山区,我野战大军加以重重包围,于五月十六日,全歼该顽于孟良崮,除张灵甫、蔡仁杰、卢醒等自杀及战斗中击毙七千余名外,其官兵万五千人悉数被俘。”
  值得注意的是,早在该书编印之前,即孟良崮战役刚结束两周后的1947年5月29日,华野司令员陈毅在团以上干部大会上讲道:“张灵甫是我们杀的,报告说是自杀的,我们便骗了党中央”。既然上升到如此高度,那华野政治部为何还要欺骗党中央,依然说张灵甫为“自杀”呢?这是其一。其二,《陈毅军事文选》对“张灵甫是我们杀的”这句话,注释为:“由于当时野战军指挥部提出的口号是“冲上孟良崮,活捉张灵甫”,故假报了张灵甫是自杀”。但“活捉”只是口号,并非不完成不行的硬指标,没有活捉便假报自杀的因果关系并不充分。
  从其刚烈和执着的个性而言,张灵甫也没有举手投降的思想基础,当俘虏的可能性比陨石砸中你家房子的机率还要小。
  长期以来,我们之所以认定“击毙说”,其原因在于自杀有利于其不成功便成仁的形象,而击毙则可大灭敌方威风。不过,击毙说的版本多种多样,不仅不能互相印证,反而自相矛盾。比如,1947年5月30日,华野向中央报告说,6纵特务团副团长何凤山将张当场击毙,但多年后何凤山却说张灵甫死于其他指战员之手,且怎么打死的并不清楚。
  又比如,按王必成将军的《飞兵激战孟良崮》一文记载:“那个双手沾满人民鲜血、死心塌地效忠蒋介石的师长张灵甫,在被我特务团活捉之后,被一名对他怀有刻骨仇恨的干部打死了。” 但6纵18师师长饶守坤却在纪录片《孟良崮》中说:“究竟是谁打死的,今天说不出。实际上是这个部队,这个纵队,大家都往(山洞)里打枪打手榴弹,所以大家搞不懂(怎么死的)。我的看法是,乱枪打死的。”
  至于各种版本的验尸结果,更令人一头雾水,有的说胸部中弹,有的说后脑中弹,还有的说腰部中了炮弹,莫衷一是。而且,持击毙说的当事人,只是见到尸体,并不足以证明如何被击毙。
  那么,张灵甫究竟是怎么死的?原整74师官兵的回忆文章基本一致,即张灵甫不愿意当俘虏,命令参谋处长刘立梓向他开枪。对此,钟子麟先生作过考证,即互联网上广为流传的《张灵甫自杀真相实录及其他》一文,笔者不再赘言。
  同时,近年来,网上还流传与《真相实录》相反的文章——《也谈张灵甫之死》及其补充。作者认为,张灵甫被俘后遭枪杀的说法最为可信,而原整74师官兵的证言可信度很低,因为“最致命的漏洞是:他们声称张灵甫是被刘立梓用卡宾枪打死的,然而解放军方面的验尸结果却表明张死于美制汤姆森冲锋枪的枪弹”。尽管作者强调“这是华东野战军司令部派专人检验张灵甫尸体后向陈毅、粟裕汇报的,其权威性不容置疑”,但却没有进一步给出验尸的原始材料,也未能说明如何判断卡宾枪和冲锋枪的弹痕区别,使权威性大打折扣。
  说到“最致命的漏洞”,该文本身倒有一处。作者写道:“最有说服力的证据还是……美制汤姆森冲锋枪子弹从左后脑打进,从右下颚穿出……自杀说就很难成立,因为张灵甫自己不可能用汤姆枪对后脑开枪,而卫兵也绝不敢用枪决犯人那样的方式帮助师长‘成仁’……那么就只能有一种解释,就是成为俘虏后被枪杀。”这个所谓“最有说服力的证据”,完全不符合科学规律:当弹头洞穿人体后,进去时仅是一个弹孔,而出来时,高速旋转的弹头便将击碎的骨渣和血肉一起带出来,同时还会因弹道变形而撕裂伤痕,从而形成出口被炸烂的现象。如果真是子弹从左后脑打进、右下颚穿出的话,那么,张灵甫的半边脸必定被炸烂,但是,在他最后的遗照中,面部却依然完整。可见,子弹正好是相反:从右下颚打进,从左后脑穿出。只有这样,才与1947年5月25日《人民日报》所载“张氏后脑被汤姆机枪炸烂”的现象相吻合。
  该文在谈到沂南县史志办主任郑国华认为张灵甫是用手枪对准右下鄂开枪自尽时, 反驳到:张灵甫是中汤姆森枪弹毙命的,并非手枪弹。其实,汤姆森冲锋枪使用的弹药,正是美军的制式手枪弹,这也是当时世界上广泛使用的柯尔特手枪弹。
九、关于整74师突围人数及其他问题
  1、战史上常说,敌整74师上至师长、下至马夫,无一人逃脱,悉数被歼,但原任华野政治部主任的钟期光,在回忆录中的说法只是“基本被歼,极少漏网”。可见,漏网之鱼还是有的。同时,国民党一些参战将领也提到整74师有失散官兵的情况。
  时任整83师副参谋长的王仲模,在《孟良崮战役国民党军被歼纪要》一文中写道:孟良崮方面炮声隆隆,只见被击溃的整74师官兵溃散下来,有的负了伤还没包扎,有的只顾向临沂逃奔,并说师长自杀了,李天霞听到之后,脸色苍白,沉默不语。
  时任整9师师长的王凌云,在《张灵甫部被歼时整编第九师的增援行动》一文中说:16日“下午,孟良崮方向枪声紧时我却没有前进,以后枪声慢慢地稀少了。入夜,张灵甫部逃出的官兵说:‘张灵甫部已被全部消灭了’”。
  又如《整编第十一师进攻沂蒙山解放区概况》一文提到:整74师的中校林参谋和少校黄参谋突围出来,师长胡琏亲自询问战况,他们失声痛哭,说张将军战死了,胡琏跟着也掉下眼泪。
  佐证漏网的证据之一,还有王克已的回忆。王原任整51旅151团副团长,被俘后逃回,在南京见到负伤的团长王奎昌,王奎昌鼓励他不要灰心,要他赶快去收容散兵,把部队成立起来,“这个团长就是你的”。于是,他就到徐州黄口一带做收容工作,还到各医院慰问伤病员,先后收容千余失散官兵。
  当然,归队的这些残兵中,既有当过俘虏、也有负伤的,而这两种情况都算华野的战果。那么,整74师真正突围出来的、不在战果统计范围内的到底有多少呢?
  据当年华东人民解放军总部颁发的第20号公报称:孟良崮战役共俘敌1.9万名,毙伤1.3万名,共计3.2万人②。因这个总数还包括外围打援的统计,分别是整11、25、48、65、83师和第7军、第5军各一部8千余人,可见,属于整74师的被歼人数只有2.4万。
  我们知道,整74师编制3.2万人,那还有8千人是不是都突围了呢?恐怕也不能这样说。有编制不一定满员,再加上战损,如151团实有人数2700名,缺额10%。若以此推算,全军减员3千,再扣除后方留守人员以及撤回临沂的榴弹炮营、战车连和部分辎重兵约3千余人,这样,整74师就比编制少了6千人,即参战兵力为2.6万人。这个数字与2.4万被歼人数之间的差,大约两千人,即为整74师侥幸逃脱的漏网之鱼。
  2、整74师到底有多顽强?
  同样是在攻击途中遭围歼,同样是“五大主力”,对比整74师扛了3天3夜的表现,新1军和新6军则逊色得多。1948年10月,廖耀湘兵团一遇到东北野战军的10个纵队便土崩瓦解,新1、新6这两个王牌竟在平原上撑不住两天。
  孟良崮战役中,华野以伤亡1.2万人的代价取得歼敌3.2万人的战果,占比38%;即每消灭敌军100人,我军就要伤亡38人;而辽沈战役中,东北野战军歼敌47万,仅伤亡6.9万,占比15%。这也就是说,孟良崮战役的代价高出辽沈战役的1倍以上,可见整74师负隅顽抗的激烈程度。
  整74师打到最后,弹夹里已没有成夹子弹,幸存官兵中挂彩的为数不少。在沂南县委负责支前工作的李子超,于战斗结束当天上山,“遇到了从山上走下来的长长的俘虏群,有许多是伤兵,也有不受伤的”。
  即使是被俘后,大多数官兵还很不服气,认为解放军以多打少,没什么本事。据钟期光的回忆录说,妄图组织整74师部分战俘暴动的指挥者,竟然是一名普通班长。可见,其接受的反共思想教育有多深。
  从消耗上看,孟良崮战役仅历时3天,华野就发射炮弹3.3万发、子弹200万发,平均1天1万和60多万发;若按歼敌总数3.2万的战果计算,则每消灭1人,必须消耗炮弹1发、子弹62发。而历时65天的淮海战役,歼敌55万,内含“五大主力”的第5军和18军,也不过消耗炮弹20余万发、子弹200万发,日均仅分别为3千发和3万发,每消灭1人才消耗炮弹0.36发、子弹3发。
  再从缴获上看,华野缴获山野炮28门、战防炮14门、轻重迫击炮235门,合计不过277门,仅占其总量的40%而已。剩下一大半哪里去了?都被整74师藏起来了(整9师后来赶到孟良崮,就从沙土里找到1门山炮)。即使是对来不及掩埋的武器装备,也进行了一定程度的破坏,如151团团长王奎昌就曾下令砸坏带不走的枪支,也说明敌军是顽抗到底的。
  如果整74师不是顽抗到底,而是一打就垮,也不会发生我军战士屡屡枪杀战俘以泄愤的事件。对此,陈毅在战后批评道:“此次对俘虏政策的破坏达到相当严重的程度,放下武器的自由杀害,不多责备,不追究责任。”
  通过华野1纵独立师的战后总结,整74师的战斗力便略知一二:
  进攻动作:
  (一)进攻前省去火力准备阶段。炮兵向我山顶及两侧与倾斜面射击时,步兵即开始运动,俟其接近我前沿后,炮兵即向我纵深转移,步兵立即发起冲锋,步炮协同,较准确一致。
  (二)轻重机枪均能形成交叉火力,特别是自动火器均能跟步兵前进,直接支援步兵到发起冲锋,纵深战斗一直到最后,对我全力追击,善于寻找我防御前沿与纵深之轻重机枪火力点,实行压制射击,往往打坏我机枪与射手。
  (三)在进攻中,善于小群之迂回动作。正面以少数兵力佯动呐喊,而另使用小集团兵力,从我两侧钻隙前进,且其佯攻与主攻动作都能密切配合,如其迂回部队得手,正面佯攻部队立即向我前沿攻击(对二八五高地之争夺表现得最为明显)。
  (四)其班排干部指挥熟练,善于掌握部队,撒得开也收得拢,收得快,并能机动掌握情况。如发现我之弱点,立即乘隙突击(如占我二八五高地即为发现我一团五连接换二连防务空隙)。部队进出,极其迅速,不恋战,不穷追,占我一地即行火力追击,很少运动追击,极其稳健慎重。其进攻队形疏散,善于采取分段、分梯交互前进,进攻总路之选择,亦极隐蔽。
  (五)步兵每攻占一地,立即迅速改造工事,并满插小红白旗,标示其到达位置,另指示炮空轰击目标。其攻击部队,狡猾多端,常以钢盔放于棱坎,伪装停止,部队则于两翼隐蔽运动。敌在三三O高地山麓遭我三团三营反击时,以少数短兵火器隐蔽于山脚下设伏,主力故意暴露返却,俟我反击,即突然短火力杀伤我反冲锋部队。
  (六)该敌攻击最大弱点,仍在缺乏近战与白刃战勇气,不敢与我短兵相接。敌十四日下午在二八五高地与其西北无名高地,与我一团九两连,反复冲锋十三次,均被我以手榴弹及刺刀打垮。至敌十四次冲锋时,我一团五连放弃阵地后,约有三十余分钟时间,敌才爬上二八五高地顶端,并不敢大胆实施阵地追击。
  防御动作:
  (一)主阵地火力组织严密,大致区分三类火力,第一层为冲锋枪与手榴弹;第二层为轻机枪与六O小炮;第三层为迫击炮、山炮及重机枪。每层火力能独立交叉射击,其后一层对前层又能行超越与间隙射击。
  (二)前沿通常配置少量兵力,但均能分散独立支撑防守,如遭我强大兵力攻击,能逐次紧缩,形成层层抗击。我每突破其一层前沿阵地,不论在任何情况下,敌总要集结部队,实行阵地内反冲锋,成为固定规律。
  (三)主阵地两侧,构筑伪装工事,并撑以军衣军帽以吸引我射击,消耗我弹药,如我三团攻击之五四O高地,敌防御正面之一端,即为如此。
  (四)阵地内保持高度静肃,夜间很少声响、火光发现,并沿纵深及各火力阵地间,均用电话保持联络。
  (五)该敌山地防御弱点,在于只能集中火力,封锁一个至两个显著目标——如道路、山顶鞍部等,对其侧翼很少能照顾到。如我一团九连攻击孟良崮敌最后阵地,发现敌三挺重机枪附六O小炮一门,仅封锁一条道路及横宽十余米达之山脊,两侧火力均不能发挥到。另其反冲锋部队没有弹韧性及顽强性,不能组织强有力之连续冲锋,我如攻破前沿,首次击破其反冲锋部队,敌即很难组织二次冲锋,这在靖江与涟水战斗中还很少见。
  笔者以为,总结中提到整74师的两条弱点,有些地方不尽完善。例如:既然“缺乏近战与白刃战勇气,不敢与我短兵相接”,那么,“反复冲锋十三次”,又怎么会被“手榴弹及刺刀打垮”呢?只有在发生近战、白刃战的情况下,才会遭到手榴弹和刺刀的杀伤。至于“我一团五连放弃阵地后,约有三十余分钟时间,敌才爬上二八五高地顶端,并不敢大胆实施阵地追击”的说法,又与其所述的敌军长处相矛盾:“发现我之弱点,立即乘隙突击(如占我二八五高地即为发现我一团五连接换二连防务空隙)……占我一地即行火力追击,很少运动追击,极其稳健慎重”。
  3、《粟裕战争回忆录》中有这样一段记载:在清点战果时, “我发现所报歼敌数与七十四师编制数相差甚大,即今各部继续进行战场搜索。当时山雨欲来,阴云密布,能见度很低。部队在严密搜索中又发现约有七千余敌隐藏在孟良崮、雕窝之间的山谷中……复又投入战斗,十六日下午五时全部肃清残敌。”虽然该书未进一步说明歼敌数与编制数到底差多少,但《人民解放军战史》下册的相关条目给出一个明确的数字:“相差万余人”。
  有趣的问题就来了:如按3万余人的编制计算,则整74师被歼人数就会超过2.4万这一统计,显然不可能。唯一的解释,只有一条,即:粟裕是以不满编的2.5万人作基数,这说明我军十分清楚对方的底牌和动态,在统计战果时,连临时撤回临沂的榴弹炮营等部都扣除在外了。
  十、黄百韬尽力了吗?
  李天霞的消极避战,是得到公认的,但对黄百韬的行动,则争议较大,有人认为他作战积极,黄百韬本人也曾百般辩解,说自己拼尽了全力,而邱维达却在《孟良崮战后调查记》中说他“并不见得比李老实”。
  真相究竟如何呢?
  先看黄百韬是怎么说的。据时任整25师148旅副旅长武之棻的回忆:张灵甫部被歼后,蒋介石要举行孟良崮战役检讨会,我在师部见到黄百韬正在核阅赴南京开会用的孟良崮战役经过图,神情忧虑。他见到我,便说:“你看师部参谋处绘制作战经过要图多么粗心,简直不能表达实际情况,我曾亲率4个步兵团,绕出本师作战地境线增援解围,可以说尽量抽出部队,全力以赴,可是在图上竟不能显示出来。我们决不造假邀功,也决不能自己埋没自己呀!”说完,拿起红蓝铅笔在图上作了修正。
  7月初,黄百韬开会归来,精神焕发,谈笑风生,原来他一到南京就找到总长顾祝同,详陈作战实情,请他帮忙,再没求别人。开会时,他简单地报告战况后,先说张灵甫不听李天霞指挥,战况直接报告汤恩伯和徐州总部而不报告李天霞,然后说到整74师划归自己指挥的事情:“我遵命与张联络,无线电很难联络上。有一次联络上了,我问他现有战力、当前情况,他说得很简单,我用无线电密语与他商量,要他把后方靠近我师。我说这样纵然通临沂的联络点被切断,我们还可以利用费县的后方联络点,七十四、二十五两个师靠在一起,就可以顶得住打。他说,他占领孟良崮山头,阵型已成定局,不能转动了,势必继续打下去。我有一次通知他,你师不能靠近我,我改变计划,决心靠近七十四师。于是我亲率4个团的兵力,越过作战地境线,增援孟良崮……我打到界牌以东时,伤亡千余,时机已晚,他已经牺牲了,这时我只得停顿,急谋自救。”
  黄百韬的原话,已不得而知,姑且以武之棻的转述为准,逐一分析。首先,黄百韬要张灵甫把后方靠近他的这番话,显然不切实际。当时,界牌北面的天马山、东南面的黄崖山都被华野占领,整74师如要从孟良崮上下来向界牌突围,向黄百韬靠拢,则必然会遭到前后两头居高临下的夹击,还不如固守待援。其次,黄百韬说他“改变计划,决心靠近七十四师”云云,也掺了水分。增援孟良崮,本来就是兵团的统一部署:5月15日上午,汤恩伯电令“第四纵队黄司令即率二五师、六五师主力速向垛庄、孟良崮攻击前进”;当日夜10点钟,又命令黄百韬纵队主力要在明天“尽力向界牌东南地区求匪夹击,以解孟良崮之围”,何来“改变计划”?第三,黄百韬是怎么执行命令的呢?只不过是“亲率4个团”而已。这也就是说,他所谓的“全力以赴”,仅仅出动三分之一的实力。
  关于黄百韬的救援行动,国共双方有些史料是基本吻合的。
  整9师奉命南下解围,于5月15日下午到达巨山,师长王凌云去了附近的桃墟,亲眼见到本应全力增援孟良崮的整25师,仅出动三分之一的兵力,而将另两个整编旅摆在极有利的防御阵地上,自己便也消极避战起来。
  邱维达在《孟良崮战后调查记》中写道:“黄伯韬接到汤恩伯指示后,除派第一O八旅一部与解放军保持接触外,主力退至界碑、南北桃墟地区,停滞不前。其左右向他建议说:“七十四师受你指挥,如有问题,你有责任。”黄说:“你们要照顾全局,作战要先求稳当,次求变化。”当张灵甫催得紧急时,黄就叫前方部队,用野战炮兵向着孟良崮方向打了一阵,并告诉张说:‘不用急,我的部队已接近你的边缘了。’”
  时任整25师40旅旅长的陈士章,在《黄伯韬的起家和败亡》一文中写道:“当时黄伯韬如果指挥二十五、六十五两师,全力猛扑天马岭、蛤蟆岭,七十四师或不致全军覆没。无如黄一则因侧背感受威胁,不能不先求自保,二则因七十四师号称王牌部队,张灵甫更目中无人,心怀不满,故救援不甚热心。后经多方力请,才派出少数部队支援……根本未影响到孟良崮。”
  而我方战史,也印证了这一点。5月15日下午,天马山守军击退整25师进攻后,华野1纵大胆抽兵,只留下刚从地方部队升级的两个团,而集中全纵主力分3路向520和540高地发起最猛烈攻击。就这样,1纵仅以4个团阻击黄百韬纵队4个团,守住了宽达60多公里的战线。
  至于黄百韬亲自拿笔修改的地图,恐怕更是一笔糊涂账。按上文提到的整74师与整25师作战地境线,此线以西都属于他的地盘,而事实上,整25师在增援中始终没有越过这条线,天知道那4个团是怎么绕出来的!
  武之棻等人还没提到黄百韬在整74师被围之前的行动,那我们再来看看其他人是怎么评价的。
  郭汝瑰在纪录片《孟良崮》中说:“我们把这个七十四师,整编七十四师,张灵甫围到了,黄伯韬实际上是他的指挥官,当然晓得这个道理。黄伯韬跟他是两个师走到一起肩并肩前进,到达了一个什么地方,一个地名,我记不得了。他们两个师并肩前进,结果这个黄伯韬很坏。他在南边桃墟留的主力,他来了一个团,跟着他(张灵甫)这么上去。(打响后)他就退回去了,就把这个张灵甫丢在(那里)包围起来了”。
  郭汝瑰除了将1个旅口误为1个团以外,完全属实。5月10日,汤恩伯发出“整七十四师、整二十五师为攻击部队……除以一部控制孟良崮、北桃圩要点外,主力真日攻略三角山、水塘固、杨家寨、黄鹿寨、黄斗顶山、卢家山坡、凤凰山各高地”的命令,到了黄伯韬那里就变成1个旅,与整74师一起为“攻击部队”,自己却缩在桃墟看热闹。
  郭汝瑰与整74师非亲非故,又不是被俘将领在改革开放之前写文章,既不可能贬低黄百韬,也没必要说一些违心的话。
  黄百韬最后在检讨会上化险为夷。据陈士章回忆:张灵甫部牺牲后,黄自知不免,先见汤恩伯,说一切责任由自己一人承担,与汤无关。汤为之感动,在会上,力为洗刷,说张不接受黄的指挥,骄傲自大之所致。同时,顾祝同为顾及面子,也不能不加以包庇,指示黄大胆报告张灵甫违抗命令的情形。黄娓娓发言,达两小时,并谎报伤亡人数一万六千余名,听者动容,才得以撤职留任。
  陈士章和武之棻的回忆,在黄百韬先去见谁、伤亡数字这两个细节上有所不同,其余部分可互作借鉴。有趣的是,整25师的前身第25军,曾作为主力,在皖南狂剿新四军,那时候任25军40师副师长的陈士章、108旅团长的李世镜以及32集团军少将参谋处长的武之棻等人,早就与我军结怨极深,但在孟良崮战役中却远没有那股决一死战的精神。
  黄百韬是在皖南事变之后任25军军长的,长期战绩寥寥,无论是抗战还是内战。他的成名,始于1947年7月的南麻战役,为戴罪立功,他拼死救出整11师,而胡琏仍在陈诚面前告他作战不力,贻误戎机。所以,陈士章说他自此以后,“更加战战兢兢,从事屠杀人民,不敢稍懈。”
  以上对孟良崮战役进行考证的十大问题,难免挂一漏万,欢迎各位网友批评指正,以便笔者改正缪误。
  ①《全面内战初期国民党军事失利原因之辨析》(原载《民国档案 》2005年01期)说:内战之前,中共65 家兵工厂月产迫击炮仅2 门,与史实明显不符。早在1939年的抗战期间,仅胶东第一兵工厂的迫击炮月产量就是4门。
  ② 据《蒙阴东南地区战役战斗详报》记载,国民党方面自己承认的伤亡数字为“亡官一七一七员,亡兵一一二五三名,伤官一三九二员,伤兵七四七九名,失踪官一六七员,失踪士兵三三一五名”,合计25323人。

原文出自于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