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现在的价格:斗争史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14 21:56:33
精灵评论:作为一位文学爱好者,深为中国文坛现状感到悲哀。什么《狼图腾》、美女作家,说起来倒胃口,就不提及了。从改革开放到至今,除了《白鹿原》、《活着》、〈白银时代〉等少数几本外,几乎没就没有能让精灵能看完的小说。精灵相信人的欣赏水平和阅读范围有关。如果你还认为连很多当代文学史都没选入的〈平凡的世界〉是部佳作,那我就无话可说。〈尘埃落定〉只是本不错的通俗小说,艺术性和思想性方面都算不上上乘。至于号称汉语写作第一的李傲先生(后来有人证实,他获诺提名,不过是牛皮),只会折腾出几个笑话。获诺呼声最高的莫言,〈红高粱〉之后的作品,实在不敢恭维。残雪重复太多,不能突破。如同一位文学教授所言,张承志并不是一个成熟的思想家。同时,他也不是位虔诚的信徒,〈心灵史〉也有这样的明显缺陷。如上所说,中国目前的作家,跟外国相比,的确还有很大的差距,至今还没获得诺奖,并不是文化差异——这是个自欺欺人的借口,拉美、印度、甚至小日本,都能获过诺奖,就单单你的文化跟别人有差异?不应该是差异,而是差距!鲁迅就很坦诚,说……当然,泱泱中华也不是没人有资格获奖,我们还能像阿Q一样嚷嚷:咱祖上阔得很。可惜老舍眼见就要获奖了,掉进湖里,没有再爬出来。唠叨起不了作用,总体分析一下,中国作家的技巧性探索挺出色,没获奖的主要原因就是,多年的阶级斗争,把中国作家的脑袋全搞懵了,N多年过去了,他们才睁开模糊的眼睛,“哦?现在开放了?自由了?”写出的东西缺乏思想性。没有思想高度,技巧再高超,也没办法突破。这是瓶颈。思想上达不到一定的高度,再精致的小说都称不上杰作。马尔克斯似乎是站在拉丁美洲的最高的山峰上讲述了脚底下一个看似热闹却注定孤独的家族的故事。写〈局外人〉的加谬,也是飞到人群上空,看到了“在我们的社会里,任何在母亲下葬时不哭的人都有被判死刑的危险。”从思想性来说,《斗争史》显然已经达到了一定的高度,小说分为三个部分:人和自然,人和人,人和社会以及自己的斗争。这无疑是篇思想深刻的小说,探索了人类的命运,揭示的主题是,在失去了对手的时代,不担心瘟疫、战争、天灾人祸,不再为自由、信仰而斗争,我们应该何去何从。从人物塑造来看,性格鲜明的主要人物有三十来个吧(真不简单!)。这篇充满悲情的小说,却是由无数个充满喜剧色彩的闹剧构成。石家寨原本是个还没出现人杀死人的事儿,一切纷端都用掰手腕的方式来解决的一方净土,这里有的只是人和自然(瘟疫等)的斗争;后来却被卷入了历史的大潮,进入了为了信念、利益等而进行的人与人的斗争(写得很冷血、残忍,赶上余华了);进而,发展为与自己的斗争——这也是人类最难以摆脱的宿命。精灵觉得《斗争史》的开头很经典:“重阳节,石高山家没磨豆腐,老虎咬掉他娘的半边屁股。”这样简明,充满神奇色彩的一句话,后面并没有立即点明中间的逻辑关系。(后来才得知,这话原是作者老家的方言,原为:“月半不磨豆腐,老虎咬他妈的屁股”)。接着作者开始了激情叙述,讲述了大山里一个家族五代人的故事。该小说的语言诙谐幽默苍凉忧郁随景而生。记得中间有段关于性的描写,背景是从大城市来大山深处落户的大学生,无奈之下跟庄稼汉石杰结了婚,“她的呻吟得那么小声,那么清脆,像一块莹玉被轻轻敲碎。”精灵最认同的,作者并不是一位愤青,而是很理性的思考者,从这篇小说中完全没有透露出半点对社会的仇恨、不满,而是冷静地将历史概括在斗争这个线索中。正如我在留言中问他这个问题时,他的回答很绝妙:斗争的反面是什么?当然,尽管没有明确的答案,这也不言而喻:斗争的反面就是胡哥倡导的“和谐社会”。再一次佩服他的理智!当然,这篇小说也有不足的地方,比如,可以明显地可以看出〈百年孤独〉的影子。从交谈中,精灵知道,马尔克斯是作者最喜爱的作家,激情叙述也是作者最为推崇的写作方式。但作者还年轻,同为80后,在精灵的眼中,韩寒还算个有骨气的文学青年,其他的,属于娱乐圈的偶像,跟文学无关。精灵从《斗争史》中,看到了不仅是欣喜,还有希望。如他所言:“陈忠实说他创作《白鹿原》的初衷:想写一部死了可以放在棺材当枕头的沉甸甸的‘砖头’。我也打算写块‘砖头’,不过我才二十出头,谈死似乎早了点,以《斗争史》作为开头,这样更好些。”当然,以上仅为一家之言。此小说作者拥有著作权,若有涉及此等事宜,网络转载请注明出处,请与精灵或作者本人联系。就此打住,下面正式开始连载。
========----- 以下内容于 2007-04-14 21:30:18 追加 -----========恩?发不出去?
========----- 以下内容于 2007-04-14 21:30:43 追加 -----========祖辈人物表:第一代 石高山 翠婵之子
第一代 杨明娥 石高山之妻
第二代 石大河 石高山之长子,后去台湾,有后代石望乡石望月
第二代 石碧玉 石高山之女
第二代 石大海 石高山之次子
第二代 王丽君 石大海之妻
第二代 石大洋 石高山之小子
第三代 石杰 石大海之子
第三代 小李老师 石杰之未婚对象
第三代 何采梅 石杰之妻
第四代 石红兵 石杰之子
第四代 石红霞 石杰之长女
第四代 石永强 石红霞之夫
第四代 石惠芹 石杰之次女
第四代 石红婷 石杰之小女
第五代 石贵奇
========----- 以下内容于 2007-04-14 21:32:30 追加 -----========第一部第 一 章
重阳节,石高山家没磨豆腐,老虎咬掉了他娘的半边屁股。“它咬就让它咬嘛!”十二岁的高山很大方,对前来报信的人满不在乎地说,“谁叫她不磨豆腐?”他掉过头继续帮干爹冬爷找烟斗,却肚皮都笑痛了:屋里屋外找个遍都没找到的烟斗——这时他才发现,明明就插在干爹的头上。爬上苍茫的云贵高原,翻过无数座高山,淌过无数条河流,很快就到了石家寨。这是从古老森林和原始大山中强行抢占的一块地盘。右边不远就是方圆十五里的大树林,终日不见一丝阳光。背后是高耸入云的狮子崖,千万年的风吹日晒,褐黄石壁依然光滑如盘古大斧适才劈下。伞一样的瓦房散落在山坡上若隐若现,一群顽童聚在铺满阳光的山头比谁撒的尿高。懒散的犬吠声中,几只红冠公鸡悠然散步。这个没有上帝真主佛陀的寨子,靠的是祖宗流传下来的规矩维持秩序,这些不成文的规矩其实也暗地里被破坏得面目全非:常有男人一觉醒来,才发现不是睡在自家床上,怀里抱的也不是自家女人——哪怕这个女人的丈夫只是在隔壁打通宵的点子牌。尽管如此,至今为止,这片土地还没出现过人杀死人的事儿,墙上挂着的被烟熏得乌黑的弓箭和土铳,是用来打野兽的。女人麻利的嘴皮子让偶尔的争执变得不可收拾时,男人们就用掰手腕的方式来彻底解决,所有不快化成两杯自酿的烧酒爽快下肚。至于高山和他娘闹的这点小别扭,只要等他在干爹家吃了豆腐,回家撅起屁股挨两巴掌,一切就犹如完全没发生过了。众所周知,整个寨子最正经的女人就是翠婵。多少个寂寞的夏夜,她举起吹火筒,朝窗上那些圆溜溜的眼睛使劲捅过去,把在外面火烧火燎的单身汉们骂得抱头鼠窜,然后背对着儿子偷偷掉眼泪。有事没事就流泪的习惯是她从外地带来的。自从她在石家寨迷了路,被领到单身汉石有富用干苞谷杆围起来的破房子里,就害得寨子里的好多男人落下了咧着嘴淌口水的毛病。两个月之后,一个春光灿烂的日子,看到媳妇的肚子隆了起来,石有富高兴得在寨子里逛了几大圈,找老是说他裤裆不行的那些家伙掰手腕,半夜,才哼着不成调的十八摸回家,在自家阳沟后头,一头栽下丈多高的土坎,尿泡都摔破了,在一股隐含着苞谷烧的恶臭中撒腿登天。这个噩耗对寨子里的许多人来说则是个极大的喜讯。有富还没有过七七,就有十几个人上门说媒,连有富最好的朋友,寨子里最厚道的冬爷也劝她再找个男人。可翠婵摸着肚子死活不肯,担心孩子出世了受到后爹的虐待。可高山九岁那年,带着一身泥跑进屋,问正宰猪草的娘,他究竟是不是有富的孩子,因为寨里人都说不是。气得翠婵伸出粘满菜叶的手给了他两磕攥,要他牢牢记住,“你就是我的儿子!”为了不让寨里的闲人取笑儿子,翠婵从床下摸出几块铜板,请人给他编了个小背篼,让他到对面的山坡去砍柴。到了吃晚饭的时分,高山却背着满满的一篼茅草回来,摊得满院坝都是,等晒干了拿来编草鞋。他是翠婵的儿子,这高山是晓得的,娘就是他唯一的亲人。在他刚能记事时的一个冬夜,一只土豹子坐在他家当门呜呜地叫到天亮,透过苞谷秆墙上的裂缝,可以清楚地看到,院子外面那对碗大的绿宝石一样发光的大眼。翠婵的救命声被猛烈的上山风刮到半空,熟睡的寨里人没一个听到。翠婵只好将他藏到粮柜里,拿起搓衣扳又拍又叫,想把野兽吓走。他躺在软和的谷粒上,听着外面娘“呕嚯呕嚯”地和豹子的低沉咆哮声对峙,还兴奋不已地撒了泡尿。直到天大亮,豹子才跑,娘的喉咙沙哑得三天都说不出话,让寨里人笑话了三个月。别人说他不是有富的孩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只是他在昨晚做了个离奇的梦。一个面色焦黄的白胡子男人自称是他爹,告诉他耸立在寨中央三百多年的老祠堂要被烧掉,还说今年要发大水。紧接着,男子消失了,只见寨子下头的那股河水突然汹涌澎湃起来,冲走了躺在岸边不知道多少个世纪的鹅卵石,水流蔓延到了寨门口,淹没了滴子水的几百十丘梯田,金灿灿的水稻在浪头的冲击下一片片倒了下去。那个男子又从一个旋涡中冒了出来,亲切地教他编草鞋。高山心有余悸地把这个梦告诉娘时,翠婵诧异了半天,问那个男子头大耳门宽,年龄跟冬爷差不多。高山也想不起来具体相貌,就记得那人的脸比南瓜泥还黄,还有白胡子。但是娘还是不相信那就是他爹,哪有长白胡子的中年男子呢?翠婵坚信这是儿子在为头天晚上的尿床找借口,不过她认同儿子要学手艺的决心,还用白潺潺的米汤煮了个鸡蛋以示鼓励。翠婵最担心的不是发什么大水,而是他的裤裆里面那个好象没开关的小玩意。从高山三岁开始,翠婵找了无数个猪尿泡甑糯米饭给他吃,可他照样每隔几晚就在土布床单上画各种形状的地图。到石家寨才几个月,她就独自一人照料起死了的有富租来的两丘田,春天里扶着倔犟的铧口犁地,冬天挑着晃个不停的两桶大粪去浇麦苗,瘦弱的身躯被山风吹得摇摆不定,让寨子里那些还没死心的单身汉心疼得要死。她累死累活,就是为了儿子胯下的小鸡鸡顺利长大,为她造出几个孙子传宗接代——年幼的高山不理解娘的苦心,在娘死后的悲痛中,差点把这承担了历史重任的不起眼的玩意给割掉了。这时的儿子都快长到她肩膀了,尿床的病似乎没一点好转,她却没注意一场看不见的灾难正在慢慢逼近。高山九岁那年的春天,他将几串草鞋挂在腰间,大人一样活演活现地走在赶场的路上。每五天赶一次的场都是这片土地的节日,人们从各个山沟沟涌到田家坝子,买盐巴镰刀布匹,什么也不买的趁还没到栽秧的农忙季节,出来逛悠两圈,找熟人打个招呼。高山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将草鞋整整齐齐地摆开,大声吆喝起来,“三个铜板两双,三个铜板两双!”一伙人很快就他的小小摊子围了起来。之前这里只有刘麻子一个鞋匠,此时他正在场的另一头卖两个铜板一双,却无人问津。等他听到消息赶过来时,石高山的草鞋已被抢购一空了。人高马大的刘麻子提起石高山就准备给了他两个耳光,蹲在旁边的翠婵一下子跳起来,抓住刘麻子又撕又咬:“刘麻子,你这样搞就不对头!哪有大人去打小孩子的道理!”赶场的人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指责起王麻子起来。刘麻子见众怒难犯,就灰溜溜地走开了。等他下一次赶场时将价钱降到一个铜板一双时,石高山提到了三个铜板一双,他的草鞋不是简单的一个底板加几条鞋带,而是能将整个小腿都包起来的筒子,他叫喊着:“割草割谷子穿的草鞋,不割脚的草鞋……” 事隔多年之后,石高山躺在软榻上,眯着眼对孙子得意地讲这些往事时,孙子已穿上了用牛皮做的靴子。水稻刚过吃水的日子,整个夏季,太阳就天天瞪着血红的眼睛在上空巡逻。寨子生活取水的那眼泉已干断了,寨里人只好到村下日益枯萎的小溪里去担水。石家寨的头目本来可以不担心缺水的问题——从三百年前的祖先们在这块原始大地上砍树立寨,他家就拥有滴子水四成的土地,理所当然是这里的首领,谁也没有任何异议,这大概是祖宗流传下来的被日益破坏的规矩中,最牢固的一条。全寨人几乎都或多或少租了他家的土地,每家人每天到小河沟里给他担一担水,他不仅可以用不完,还完全可以痛痛快快洗几个凉水澡。在一次洗了凉水澡之后,天黑了下来,寨里人都上山回来了,他还是决定召开一个全寨大会。头目庸懒地坐在祠堂外面的大坝中间,旁边的石桌上点着两盏明晃晃的大桐油灯,庄稼汉围成几圈,挥舞着手里的大蒲扇拍蚊虫。头目说经过这几天的观察,麻雀在慢慢地消失,它们开始迁徙,以往这是它们繁闹的时节;寨子下面的溪流也在一天天缩小,再继续旱两个月,就要彻底干断了;更要命的是祠堂的石碑中间出现了裂纹,此迹象曾在历史上出现过几次,最近出现的一次是在六十年前的大旱季来临前,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最有可能的就是又要遇到大旱季,六十年一庚子,看来历史又要重演了。寨里人都被吓得乱了套,大旱季,这是他们从老人嘴里听到的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最KB的事情,整整旱了五年,思州府原有的整整二百四十八个村寨,被饿绝种的就有七十六个,饿死的人太多了,活着的人也没力气埋,就任由它们像枯树桠一样慢慢腐烂。这里的人都没有亲眼看到过这场大灾难,单是传说,就足以让大家惊慌不安地议论纷纷。但是谁也说不出个一二三,究竟该怎么办,最后都将目光投向身体雍容的头目,这种大事情总得他拿主意。头目家的人,总是最有智慧的,带领大伙度过一个又一个难关。这也是三百年来从来无人胆敢藐视他家的原因。头目等大家安静下来了,就说出了他想出的解决办法:赶在小河干枯之前修个水库,蓄足够的水。大伙子都在为这个高明的主意欢呼雀跃时,石高山又想起几个月前的那个梦,再次告诉娘这不是旱季,是要发大水!翠婵瞪了他一眼,不让他乱张口说话,免得旁人听到,忙着跟周围的人商量出工出力的事。突然间,一阵大风呼啸而来,人们手里的蒲扇呼哧呼哧被吹掉在地,在惊叫声中,两盏桐油灯被刮倒在地,几只蒲扇着了火翻滚开来,还没人来得及反应,就被刮到了祠堂旁边,不知哪家在那里堆放了几大捆晒干的麦杆。片刻之间,祠堂就陷入了一片大火中,等大家把火扑灭,已有三百年历史的祠堂就只剩下几堆黑糊糊的残渣了。头目带着哭腔诵了两遍经,这更坚定了他的决心,他立刻果断地宣布修水库的具体方案,第二天就要开工。翠婵直愣愣地站在被毁的祠堂旁边,一言不发,等她回过神来,人们都快要散了。她惊慌失措地大喊起来。正准备回家的人停下了脚步,诧异地盯着她。头目踱过来,用威严的目光注视着她。翠婵满面通红地嗫了嗫嘴,终于又咕嘟了一遍:“不是大旱,是大水。”等她说完前因后果之后,刚才祠堂被烧的悲痛一扫而光,甚至有人都笑出声来了。没人相信一个九岁孩子的话,而且还是做的梦。头目更是怒不可喻:“扯谈,简直是扯卵谈!石家寨历来都是缺水,从没听说过要涨大水。”他表示要对这种妖言祸众的行为要严厉处罚,但考虑到石高还在翠婵的肚子里时她丈夫就去世了,也就不用掌嘴了,但是今后的水库的水不允许她家用。寡妇带着她的儿子满腹悲切地回到家里,石高山从床铺底下摸出一双他发明的长筒草鞋,往地上一倒,滑啦啦地流了一地的铜钱。他一字一顿地劝娘别难过:“万一是大旱来了,这水库咱们也用不上了。咱就整天编草鞋来养娘!我编了两个月的草鞋,一共赚了700多块铜钱,你赶紧多买点苞谷回来,不要买谷子,苞谷能买多一点。”半夜里,石高山在床上翻来滚去,把翠婵吵醒了。她以为孩子发噩梦了,使劲推两把。高山翻滚得更厉害了,一摸他的额头,像火一样的烫,他已经话都说不出来了。翠婵赶紧把床单一勒,背上他去敲冬爷家的门。冬爷是石家寨的石匠,从小就跟着父亲蹲在地上敲石头,个子永远都长不大。但他是整个寨子除了头目之外最受尊敬的人,因为他和其他地方的匠人一样法术高强,只要随便在哪家房子周边动点手脚,任这家人怎么往灶里添柴,锅里的米饭都永远煮不熟——但他从没这么干过。用嘴将烧得通红的铧口钉子从火堆里叼出来,这类玩意对他不过是小菜一碟,几乎寨里所有人都亲眼看到过的。最神奇的是哪家办道场,他光着脚板踩着锋利的刀口,一直走到刀梯顶上,凭空消失,然后从旁边屋子吧嗒着旱烟走出来。令众人信服的还有他的好心肠,平时有小灾小难时,哪个都会第一个想到找冬爷。当年翠婵找不到家,在石家寨放声大哭,就是他领给有富的。寡妇生活艰辛,他也救济不少。寨里闲话四起,甚至连高山都怀疑他是自己的亲爹,挨了翠婵不少巴掌。冬爷一看到翠婵就想起刚才她在祠堂外的举动,忍不住要笑。但他看了一眼高山,眉头就皱了起来。翠婵吓得眼泪珠子一般落了下来:“他叔,孩子究竟怎么了?”冬爷摇了摇冬瓜一样的脑袋,深深地吸了口气。“没见过这么稀奇的病!”翠婵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他叔,他叔,你一定要救救这个孩子!”冬爷冷静地将她扶起来,躬身进黑糊糊的里屋摸索了半天,拿出几张裁剪得十分怪异的纸钱,盛了半碗水,边念着经边将纸钱烧在碗里。这几下子竟把他折腾得大汗淋淋,他吩咐翠婵赶紧把他化的水给石高灌下,就一屁股坐在床沿喘起气来。半晌,他板起面孔问在一旁抽泣的翠婵:“最近干过啥子伤天害理的事了?”一听这话,翠婵哭都不敢再哭了,她想了一阵子,叹道:“你看我们孤儿寡母的,咋个会去干哪样伤天害理的事嘛。”冬爷嗯了一声,接着问:“动过你家的屋基?”翠婵的头摇得更厉害了。冬爷呐呐自语:“那就日怪了”他看石高山的脸色没一点好转,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真的做过要发大水的梦?”一提这事,翠婵羞愧得脸都红了。冬爷一下跳了起来,在屋里急急地走过来走过去。最后,他对翠婵说:“我再化碗水给他喝了就没事了。明天让孩子来拜我!”石高山喝第二碗水,烧果然一下子就退了。冬爷送他们到门外,看了看四周,小声地对翠婵说:“他梦见的那事哪个都不能讲!”高山一辈子就生过这么一场大病,之后一直到死,连小感冒都没犯过。一场高烧就得了一位有神奇本领的干爹,他也觉得相当划算。但干爹再有本领,也不能将他那玩意的开关修好,翠婵翻过两匹山去找杨家岭的老郎中。那时,和石家寨同样古老的杨家岭还没闹土匪,寨民都非常友善地招待亲戚——这两个寨子自古以来相互通婚,无论哪两家,上不出五代,肯定有亲戚关系。可几个好斗的后生见了姿色犹存的寡妇,就动了歪心,在路口强行拦下翠婵,要她嫁给本寨好赌成性的杨二宝,还派人给石家托了口信。冬爷领着十几号壮年男子赶到杨家的风水树下,怒骂谁敢留石家的人。杨家后生却丝毫不给神奇的冬爷面子,过山风吹得满山油桐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气氛极度紧张,一场激烈的拼斗不可避免地展开了。有人抱来了一张方桌,两派人各站一边。冬爷摆好了架势,杨二宝也鼓足了劲,在一阵喝彩声中,从小就跟沉重的石头打交道的冬爷毫无悬念地将杨二宝的手一下就扳了下来,他见对手还不服气,就宽宏大量地让杨二宝双手齐用,羞得杨家人抬不起头。冬爷为石家寨赢足了面子,这事被寨里人流传了很久,大家都脸上有光,修起水库也劲头十足。夏天都过去了,太阳还一天比一天更烈,似乎没有丝毫弱下来的趋势。“也嗬嘿嗬”的号子在寨下面此起彼伏。石高山坐在高处,遥遥望见干爹领着寨里人在河沟里顶着烈日挥摔赤臂。他扭转头朝滴子水的方向看去,狮子崖挡住了他的视线,但他看得到,在高崖的背面,谷子正在一颗颗饱满起来。是时候了,他跑回家去告诉娘要赶紧把谷子割了。水库很快就修好了,巨大的堤岸延伸到了寨脚,清澈的溪水蓄积起来就变成了一面湛蓝的镜子,映出整个寨子的倒影颤颤巍巍。完工的那天,整个寨子比过年都还热闹,人们在堤岸上兴高采烈地放土铳。石高山将田里收来的最后一捆谷子往院子里放好,就嚷着要去找干爹看热闹,翠婵将他拉到里屋,嘣地将门闩上,“哪儿也不准去!”就在当天半夜,一声炸雷将整个寨子惊醒,瓢泼似的雨滴劈头盖脸砸了下来,把头目家屋顶的几块玻璃瓦敲得粉碎,雨水冲进被窝,头目的婆娘杀猪般惨叫起来。这场千年难遇的大雨下得寨里人哭爹喊娘,他们戴着斗笠,披着蓑衣赶到田里去抢割谷子,结果斗笠被风吹走,蓑衣被泡个透湿,只看见田里还剩下几根秸杆漂在水面。大股大股的水从屋檐上流下来,它们在地上汇在一起,最终向小溪汹涌而去。水库的水面急剧上升,很快堤岸中间就出现了裂缝。头目站在他家的吊角楼台上,看得心惊胆战,他叫来冬爷,让他赶快去开紧急阀。冬爷组织了十几名汉子,拉着绳索刚走堤岸中央,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在天地间回荡起来,堤终于垮了!冬爷和那十几名汉子像蚂蚁一样被巨浪吞没,没了踪影。半天,他们才拉着绳子爬到陆地上,浑身打着哆嗦,看着水龙朝滴子水疯狂扑去。半个月过去了,雨终于停了,整个石家寨都陷入了一片悲寂。除了冬婶偷偷地跟着石高山家提前将谷子抢割回来了,其他人户的谷子都颗粒无收,要等来年的麦子收成,还有整整半年,而且连明年的谷种都没了。再说修建水库的大小石头被大水冲到滴子水,散落在各块田地里,单是清理这些,都需要一两个月的工夫。当然损失最大的还是头目家,所有的土地都是他家的,为了弥补他的过失,头目瘫在老爷椅上挥了挥手,免了佃户今年所有的地租。
头目免掉了地租,却免不了老天惩罚的一场饥荒。才到腊月,石家寨不少人家的粮食就快吃光了,有的已经没米下锅了。以往的这个时候,全寨子人都在为过大年作准备,熏腊肉,煮米酒,熬麻糖,忙个不停。会跳花灯的拿出闲置了一年的锣鼓铂,擦掉上面的灰尘,打算在三十晚上大展身手。这年,人们没了这个心情,女人们上山采野菜,挽起裤脚到冰冷刺骨的小溪里捞鱼;男人们从墙上取下祖辈留下的武器,邀群结伙冒着胆子进暗无天日的大树林打野兽。石家寨又从农耕社会退化回狩猎时代。后来高山给孙子讲这些往事时,孙子毫不客气地说爷爷吹牛皮——他不相信会有人靠打野兽为活。在以往老天爷不长眼的年岁,他们的祖先就依靠被他们抛弃的大树林一次又一次地死里逃生,万代长传。可六十年来的风调雨顺,让这脉大山,除了最古老的石家寨、杨家岭,又涌现了十几个寨子,围着大树林烧山开荒,以往绵延了几百里的远古森林,一点一点地萎缩到不及原来的一成,里面的野兽也变得异常凶悍狡诈,难以捕获。到了第二年的麦子收成时,寨子里没饿死一个人,却有七个男人在打野兽时被咬死。这是石高山的早年记忆中,这是石家寨最悲惨的场景,上空飘荡着难闻的山羊子的血腥味和隐约的有气无力的哭声。这也是他第一次发现人的眼睛也能像豹子一样放绿光,挨饿的人就是这样。多年以后,他儿子要家搬到府城,高山说什么也不肯,他说,“靠着大树林,怎么饿都饿不死!”三年后的高山常想起自己曾做过的那场神奇的梦,让他和娘在饥荒中活了下来,身上肉都没少点;可是这些天来,他连梦都没做,就把他娘屁股上的一大块肉送到了野兽的嘴里。重阳节那天,直到冬爷把他夹在腋下,一路小跑到他家,高山才晓得这不是玩笑。翠婵伏在床上,脸色苍白,乱糟糟的头发简直就像对门山上的灌木丛。他摸着被血浸透了的被褥,喊了一声娘。翠婵双目紧闭,不理他。高山慌了,以为娘还在生他的气,他细声细气地对翠婵说,“娘,我再也不吵着吃豆腐了,因为吃豆腐了要尿床。”但娘亲仍不理他。高山把小手小心地探进被窝,找娘那总是暖烘烘的大手,却摸到了一块滑溜溜的骨头。翠婵早已死了。几个好心的女人给他娘擦洗身子时,高山亲眼看到了屁股上的大窟窿,他冲到屋外,抓起报信人的手狠命咬了一口,“狗日的骗我!”鼻涕眼泪在他脸上混成一团,“我娘明明是被野猪啃的!”翠婵死后第二天,高山一直躺到太阳下山,等着娘喊他起床。他揪着自己裤裆里的小玩意,恨不得把它活生生地扯掉。他想到从小到大,他都习惯懒在床上不起来,非得要等娘掀被窝。这天,娘是不再喊他起床了。就在昨天,“年小重阳大”,家家都在煮白嫩嫩的豆腐,可娘却又要甑一锅黑粗粗的麦粑,高山一怒之下,大清早就跑到干爹家蹭饭。他娘抹了两把泪水,动身到黑黝黝的大树林里去给儿子挖治尿床的草药,草药没挖到,还丢了半边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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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内容于 2007-04-17 12:11:09 追加 -----========按朋友们建议的方式,在楼里更新了.多谢你们.
更新内容:151楼--153楼========----- 以下内容于 2007-04-19 14:09:18 追加 -----========更新内容:235楼--238楼========----- 以下内容于 2007-04-21 14:51:46 追加 -----========更新内容:311楼--313楼
========----- 以下内容于 2007-04-23 18:11:18 追加 -----========更新内容:395楼--397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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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内容于 2007-04-26 14:49:34 追加 -----========为了方便查阅,将自己所发,不是正文的回复已删.
========----- 以下内容于 2007-04-30 09:23:34 追加 -----========更新内容:563楼--568楼
========----- 以下内容于 2007-05-05 14:54:20 追加 -----========更新内容:653楼--659楼
========----- 以下内容于 2007-05-09 08:29:03 追加 -----========更新内容:726楼--729楼
========----- 以下内容于 2007-05-12 13:29:19 追加 -----========更新内容:775楼--779楼
========----- 以下内容于 2007-05-16 00:58:48 追加 -----========更新内容:851楼--854楼
========----- 以下内容于 2007-05-19 13:15:26 追加 -----========更新内容:907楼--912楼
========----- 以下内容于 2007-05-22 16:14:16 追加 -----========更新内容:971楼--976楼
========----- 以下内容于 2007-05-26 14:04:12 追加 -----========更新内容:1031楼--1035楼
========----- 以下内容于 2007-05-30 09:25:55 追加 -----========更新内容:1031楼--1035楼
========----- 以下内容于 2007-06-03 12:14:25 追加 -----========更新内容:1112楼--1116楼
========----- 以下内容于 2007-06-07 12:58:27 追加 -----========更新内容:1112楼--1116楼
========----- 以下内容于 2007-06-07 12:59:22 追加 -----========更新内容:1172楼--1176楼
========----- 以下内容于 2007-06-19 00:57:53 追加 -----========1232楼——1235楼(补)1253楼——1262楼(第一部完)
做人要厚道,转载请注明来自猫扑(mop.com)
(发帖时间:2007-04-14 21:2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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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司徒无计  传呼 道具 博客 | 【编辑】 【回复】--------------------------------------------------------------------------------【楼主】 不会TJ..已写完了。边改边发。. --- 司徒无计  传呼 道具 博客 | 【回复】
--------------------------------------------------------------------------------【楼主】 多谢细心的yisuihan
严格的说,你那个“旋涡”, 应该改成“漩涡 ”才对,LZ自己斟酌下。 <===说的很对!
应该是刘麻子吧<===犯BUG了.对!
麻雀不是候鸟,不迁徙的<==对!PFyi的知识面!
应该为石高山<==对!记得作者前取名为石高,后改成石高山,这里没改过来.
家搬到府城<==对!应为"搬家到府城"
应该是“扯淡”吧, 没听过有“扯谈”的说法阿<==这个"扯谈",是西南的一种方言,还有其他的说法,"扯卵谈","扯谈子"... --- 司徒无计  传呼 道具 博客 | 【回复】
--------------------------------------------------------------------------------【楼主】 不知道评论里的错误算不算呢
里面倒是感觉有两处别扭的
1石家寨原本是个还没出现人杀死人的事儿,一切纷端都用掰手腕的方式来解决的一方净土
2她的呻吟得那么小声,那么清脆,像一块莹玉被轻轻敲碎。”
<==MS没错哈..至于第一话,删掉"个"更好些.第二句嘛,精灵认为这个描写是很棒的.既然急需,马上就转.哈哈
BY猫隐村堕落精灵. --- 司徒无计  传呼 道具 博客 | 【回复】
--------------------------------------------------------------------------------【楼主】 yisuihan:你的“妖言祸众”,应该改成“妖言惑众”<==这也对,开始忘了说明,多谢。也谢谢同样热心细心的mopDirector:应该是 “趟过无数条河流”《==对!
一伙人很快就 把 他的小小摊子围了起来。〈==对!漏掉了“把”字
应该是 头目慵懒地坐在祠堂外面的大坝中间 非 庸懒〈==对!
应该是 六十年一甲子 非庚子〈==对!下面几处:
应该是:“被破坏的面目全非”〈==这个,尽管现在“的”和“得”差不多可以通用,但MS“得”更合理些。
应该是 他家就拥有滴子水四成的土地 改为石家寨〈==这没问题,应该滴子水只是石家土地的最主要的部分,但非全部。后文会提及
还是同样的问题: 滴子水 应该是 石家寨〈==同上。 --- 司徒无计  传呼 道具 博客 | 【回复】
--------------------------------------------------------------------------------【楼主】 感谢各位。。扑(98):“滴子水 应该是 石家寨”
--- 格利雅试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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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已有说明,谢谢!猫(101):楼主要注意,不要一次发太多。。】
再发就在楼里发,不用追加在第一楼。。
--- 这不是最后一楼↓信不【电台耳朵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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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提醒!猫(111):头目更是怒不可喻:“扯谈,简直是扯卵谈!石家寨历来都是缺水,从没听说过要涨大水。”
扯淡,应该是淡.
哈哈这里有两个字,应该是4000MP
不过写的真不错!
--- 因茵吟音阴淫【烟盟·在猫扑中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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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已讲过。。这是地方方言哈。。准确说。。是按音写出来的。。猫(133):麻雀是不迁徙的
--- 65kv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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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已有仁兄指出,不过仍然谢谢扑(138):唉!“秸杆”,楼主,我怎么说你啊,你还有多少MP?再敢继续下去的话,估计都不够给我一个人的了。应该为“秸秆”。
--- 猫扑一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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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指出的三次个有误的地方。。。MP虽然不多。。但决不耍赖。。
猫(139):‘翠婵死后第二天,高山一直躺到太阳下山,等着娘喊他起床。他揪着自己裤裆里的小玩意,恨不得把它活生生地扯掉。他想到从小到大,他都习惯懒在床上不起来,非得要等娘掀被窝。这天,娘是不再喊他起床了。’
最后一句如改为:这天,娘是不会/不能再喊他起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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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诗意角度来说。。原文好些。。 --- 司徒无计  传呼 道具 博客 | 【回复】
--------------------------------------------------------------------------------【楼主】 第 二 章石高山躺在床上扯了两天,也没把自己的小不点扯掉。干爹送饭来时,发现他举着菜刀,骂咧咧地往裤裆里割。“狗日的野猪!”冬爷把菜刀扔到屋外乱糟糟的茅草堆里,很生气地纠正了他明显的错误:“野猪是野猪日的,关狗屁事!那东西留着吧,今后作用大着呢。”冬爷要他老老实实吃饭,明天跟自己去滴子水烧稻灰。可等冬爷夹着烟斗走了,高山爬起来胡乱刨了两口饭,坐在光溜溜的门槛上望对面的山坡发愣——翠婵就埋在那里,周围围着密不透风的灌木丛,雪白的野兔从一团团黑黑的阴影间一闪而过——多年以后,这里变开成一坡绿油油的麦地,高山的曾孙都还隐约记得,“当门那刺笆囊囊比两层楼房子还高,在里面躲暴雨,身上点巴儿都湿不了!”第二天大清早,冬爷就来喊高山上山,却看到他蹲在地上气虎虎地磨着砍柴刀。冬爷扯着嗓子喊了起来:“你个背时的要搞哪样?”他一把抓起高山,拖到自家的里屋关了起来,转身就去找头目。听了冬爷的唠叨,头目坐在老爷椅上眼也懒得抬。“打野猪?你活腻了?大树林方圆十五里,你晓得是哪只野猪咬翠婵的?” --- 司徒无计  传呼 道具 博客 | 【回复】
--------------------------------------------------------------------------------【楼主】 冬爷悻悻而回。这结果高山是早就预料到了。饥荒之后,全寨人对他刮目相看,甚至有两个月,人们有事再也不去找冬爷,而是来请他算一下女人的肚子里究竟是男的还是女的,失踪的牛跑到哪里去了,是哪个冤魂在缠着男人打摆子。开始高山还老老实实地说不晓得,但是大家都认为是他不想说。后来上门求助的人越来越多,翠婵不得不请两个汉子把扬谷糠的风播抬到院坝里,腾开堂屋的空间多摆几条板凳。高山一心一意要编草鞋,他计划花三年时间挣足够的钱,拆掉四周的干苞谷杆墙,换成光滑的木板。当然翠婵的期望更高,她还想在一下雨就满是泥泞的土院坝铺上石板,把屋檐下长着一溜排蒿草的阶沿扣上石条,就照着冬爷家那模样做。这样给儿子说媳妇就顺利得多——石阶沿石院坝就是大树林地带提亲最有说服力的标准。一群人在堂屋里唧唧歪歪吵得高山无法专心工作,他失去了耐心,胡言乱语地告诉他们答案:生的不是男也不是女,而是猪崽;牛跑到床上正跟他媳妇困觉;打摆子的是因为他屁眼痒。这样折腾了几天,就再也没有人上门了。整个寨子自始自终最冷静的就是睿智的头目,就是他第一个发现高山不像他爹有富的,他家那比高山大三岁的独生少爷更是肆无忌惮地骂高山是野种。尽管高山从没背地里说他家坏话,更没有偷他家黄瓜,甚至撒尿时都小心翼翼地,生怕对着了他家的大门,但头目对高山始终抱有莫名其妙的戒心,从来不让高山跨进他家的堂屋,翠婵进去交地租时就让他外头冷风中等。高山准确地预测了洪水,头目他以前暗自对高山的一些猜测似乎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证实,常在寨门口用带着明显的敌意的眼光打量着浑身挂着草鞋的高山,甚至不准他参加新建祠堂的热闹非凡的奠基仪式——其中原因他也没向任何人提及,连他的婆娘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 司徒无计  传呼 道具 博客 | 【回复】
--------------------------------------------------------------------------------【楼主】 高山在黑乎乎的屋里恳求干爹放他出去。这间屋子曾经是他所看到的世界里最神秘的地方,比幽暗的大树林都还吸引人。有人来找冬爷,他就会摸进这间屋子,拿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一张能驱鬼的符,一块刺一下耳朵就可追回来丢掉的魂魄的破碗片,有时是两块用来预测还未发生的事情的竹卦。高山曾不止十次想趁干爹转身之际溜进这个装满神奇宝贝的屋子,可每次冬爷总未卜先知,把手从背后伸出来准确地揪住他的耳朵。这次被关到这个梦想已久的房间里,他旋即忘掉了娘死的悲痛,探头探脑地寻找神秘的源泉,但结果令他十分失望,借着屋顶瓦缝漏下的几丝光线,他看到的只是一张陈旧的柏木床,滚成一团的被褥还有刺鼻的旱烟味道。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高山不甘心地掀开土布床单,下面也像他睡的床一样,铺一层干稻草,几只蟑螂顺着手爬到他的背后,再下面,就是木支架。高山沮丧地拍掉身上的虫子,这个打击让他心灰意冷,甚至打消了要给娘报仇的念头。他向干爹保证再也不胡来了,要好好地编草鞋修房子。 --- 司徒无计  传呼 道具 博客 | 【回复】
--------------------------------------------------------------------------------【楼主】 扑(148):石高山从床铺底下摸出一双他发明的长筒草鞋,往地上一倒,滑啦啦地流了一地的铜钱。应该是哗啦啦吧--- yosk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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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扑(154):这话不通顺阿,应该加个“在”,或者用其他的说法比较合适
——yisui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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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随便回答,作者实际对这部分不是很满意,还是调整中。。所以发少点猫(155):上面图中的那个“头目他以前...”中头目后面的“他”去掉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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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这样更简洁扑(158):“高山爬起来胡乱刨了两口饭,坐在光溜溜的门槛上望对面的山坡发愣——翠婵就埋在那里”“望”的后面加个“着”会好些,LZ仔细读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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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头。猫(159):“第二天大清早,冬爷就来喊高山上山,却看到他蹲在地上气虎虎地磨着砍柴刀。”
那个“气虎虎”是故意写的?还是想写“气呼呼”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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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气虎虎”更能体现一个小孩子的感受。猫(161):“牛跑到床上正跟他媳妇困觉”
应该是“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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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觉是更通俗些,但“困觉”更能体现“实质内容”。。。哈哈。。扑(156):应该是“热闹非凡的新建祠堂的奠基仪式”,修饰语用的顺序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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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确实有点问题,严格说,“热闹非凡”可修饰范围广,因而这点还需斟酌。。扑(170):精灵评论:
作为一位文学爱好者,深为中国文坛现状感到悲哀。什么《狼图腾》、美女作家,说起来倒胃口,就不提及了。从改革开放到至今,除了《白鹿原》、《活着》、〈白银时代〉等少数几本外,几乎没就没有能让精灵能看完的小说。精灵相信人的欣赏水平和阅读范围有关。
标点符号错也太多了吧,断句也不对。
--- 長期潛水冒泡必為好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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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这个是精灵自己随性写的评论,因此没注意太多格式方面东西,不是朋友所写小说的内容。不过仍然谢谢提醒扑(172)::樓主,此處有誤了,該是劉麻子寫成了王麻子,呵呵。
整個故事不錯,繼續發揚。
--- 淫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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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早已有人更正过。。谢谢。。扑(176):一个意见..文章的标点符号似乎需要修改一下.尤其是逗号的使用,经常会插在本应该连接在一起的句子中间,让人感觉到有些不大顺畅. 当然,这也许是作者的刻意而为,仅仅个人意见而已.
--- 小猫蓝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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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向作者确证:这的确是可意而为——长句更适合这种激情叙述风格。。。扑(182):151楼
这里变开成一坡绿油油的麦地
“变”应该是“便”吧
--- 礼拜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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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有错,,应该是“被”扑(192):"这里变开成一坡绿油油的麦地"应改为“这里被开成一坡绿油油的麦地”或“这里开成一坡绿油油的麦地”。
“拆掉四周的干苞谷杆墙”那个“杆”字是一错再错了,这次指出希望不要再犯。
--- 猫扑一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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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主要负责管理此帖,忘了跟作者沟通,,, --- 司徒无计  传呼 道具 博客 | 【回复】
--------------------------------------------------------------------------------【楼主】 猫(199):整个寨子自始自终最冷静的就是睿智的头目
应为自始至终
--- yoskey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谢谢扑(200):小说很有吸引力,期待快速更新。
他向干爹保证再也不胡来了,要好好地编草鞋修房子。“要好好地编草鞋修房子。”可否改为“要好好地编草鞋卖钱修房子。”
--- 莖溢球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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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猫(201):1。第二天大清早,冬爷就来喊高山上山,却看到他蹲在地上气虎虎地磨着砍柴刀。
气虎虎-->气呼呼 或 气乎乎
2.翠婵进去交地租时就让他外头冷风中等
他-->她
3.这里变开成一坡绿油油的麦地
变-->便好,写的好,顶!!!!
--- zxp7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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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面已探讨过,“气虎虎”更适合些
2、是“他”,高山
3、前面已人提出,应该改成“被”猫(219):
石家寨原本是个还没出现人杀死人的事儿
这算什么话?石家寨是个事儿?
--- 瀚海惊鸿【小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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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在小说正文中没找到这句话。。猫(221):溪水能说枯萎吗?枯竭 更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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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萎更形象。。扑(222):妖言惑众
--- 瀚海惊鸿【小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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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已有人提出来了。。。猫(223):冬爷呐呐自语:“那就日怪了”
这个日怪是不是把怪那个。。。。。
--- 可爱的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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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言,奇怪的意思。。。。 --- 司徒无计  传呼 道具 博客 | 【回复】
--------------------------------------------------------------------------------【楼主】 高山再次有了要杀野猪的想法,是一个月之后,石家寨的少爷死了之后的事。少爷整日无所事事,到处逛悠,也就是翠婵所说的“闲人”。年纪轻轻就经常跑到杨家岭去赌盖子宝,有一次把裤子都输掉了,还是冬爷去接回来的。这回他在杨家岭破天荒赢得满堂皆红,输得眼红的杨家人讥笑他胆子小,说那边大树林旁有个老虎窝,问他敢不敢去摸老虎崽。血气方刚的少爷上了当,跟他们赌了一次大的:如果他不敢去,那赢的钱就得还给他们;如果他抱了一只老虎崽回来,那他们就都跪在地上磕三个头叫他干爹。
令杨家人都没想到的是,少爷还真去了。他在一个冒着热腾腾的白气的无底坑边上,发现了藏在一大丛黄青藤下的老虎窝,几只刚出生不久的老虎崽挤在一堆干草上嗷嗷待喂,骚味刺鼻。少爷抓起一只放到怀里就往回跑,跑了两步,想到刚才手摸到的干草还有温气,大老虎刚出去,一时半会回不来。为了让杨家人更为信服他的胆量,他又回来用小刀将剩下的小老虎一一砍掉了脑袋,随手折几条枝桠将它们的头和身躯串起来,然后爬上旁边的一棵树上看好戏。约莫一个时辰过去了,一只大老虎叼只滚肥的山羊子回来了。它把羊放在一边,温和地看着窝里的虎宝宝,竟然没有发现少了一只。大老虎也似乎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虎宝宝没有像往常一样翻腾滚闹。大老虎走出灌木从到处张望一下,没发现异常,又回回来撕下一块肉,去喂虎宝宝。它们还是不理不睬。大老虎用爪轻轻拍拍一只虎宝宝的脑袋,结果脑袋一骨碌滚下了无底坑。看到老虎呆头呆脑地将它们的脑袋一个个全拍掉,藏在树上的少爷忍不住笑了起来。老虎看到树上的人,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咆哮,使劲往树上窜,少爷将随身携带的刀使劲扔下去,小刀准确无误地插进了老虎的左眼,老虎的咆哮声音更大了,围着树干啃了起来。少爷没想到老虎会这招,吓呆了,等他清醒过来,一尺粗的树干被老虎啃掉了大半,树摇摇晃晃,就快要倒了,他急中生智,掏出怀里揣的那只老虎崽,大吼一声,扔向无底坑。老虎见到自己的崽在眼前一晃,跟着一下跃进了黑黝黝的无底坑,半天听不见声响。 --- 司徒无计  传呼 道具 博客 | 【回复】
--------------------------------------------------------------------------------【楼主】 杨家人将失魂落魄的少爷抬回石家寨。他目光呆滞,乱七八糟地跟头目说了一遍事情经过,就卧床不起。冬爷看见少爷在床上手脚松弛,他翻了翻少爷的眼睛,赶紧化水给他灌下。
“少爷的魂给丢了,丢得太远了,找不回来了!”
“混蛋!”几滴浑浊的眼泪从头目的眼角流了下来,他气急败坏地说了句没有逻辑的话。“找不回来也要找回来!”
“那只得做大道场!”冬爷想了想,小心地说。
“那还不赶紧去安排!”头目撕吼着叫道。
在那个没有月亮的晚上,方圆十四个寨子的道士先生都被请到石家寨。冬爷领着他们在头目府第的每个门上都贴上黄色的符,带着黄纸糊的高帽,敲打着锣鼓钵,在宽敞的院坝,用几张晒粮食的大晒天和几张大桌子搭成高高的祭坛,围着祭坛唱啊跳了五天五夜。
第六天晚上,古老的歌曲继续在夜空里回荡,寨里人都纷纷关门闭户,早早熄灯睡觉。
半夜时分,最老的道士先生爬上祭坛,手持宝剑,指东指西挥舞不停,到了半夜时分,歌声突地高昂凄厉起来。远远的山岭上亮起了一只飘摇的火把,紧接着出现了第二只、第三只……最后漫山遍野全是火把,伴随着越来越响的“呱呱”声,越来越近了。火把到了跟前就消失了,然而成千上万的“呱呱”声却愈加响亮。 --- 司徒无计  传呼 道具 博客 | 【回复】
--------------------------------------------------------------------------------【楼主】 孤魂野鬼都来了,却又没了替身童子——寨里人谁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孩子送去给鬼上身,先前答应的石大胡子透过格子窗看到远处那么多火把,赶紧跑来把替身石小胡子拎回家去了。无奈之下,冬爷快步如飞,去将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的高山一把抓起来,夹在腋下,带到祭坛前,往垫着的那床被子上一扔。“跪好!”冬爷将一件黑袍往干儿子身上一盖,厉声道。高山已被吓得不知反抗了,两腿直打哆嗦,战战栗栗地照干爹的话做了。老先生宝剑向上空一指,一声令下:“有何冤情,速速道来!”石高山眼前一黑,人事不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从他嘴里传出来:“小的是杨家岭头目的老长工杨大贵,在无底坑边砍柴时掉下去了。可怜我那媳妇和三个孩子至今都还不知道我的下落,只求大人转告他们,好让他们安心。”老先生宝剑一抖。“下一个!”下一个刚说完他是熊家坨的人,老先生就把宝剑一抖,“主人有令,熊家鬼不予办理,下一个!”其他众鬼纷纷上来诉说冤情,有吊死鬼、被儿子打死的老人、被谋杀的挑货郎……等到一声鸡鸣,众鬼一哄而散。大道场又做了十天才结束,孤魂野鬼都说了个遍,但还是唤不来少爷的魂魄。 --- 司徒无计  传呼 道具 博客 | 【回复】
--------------------------------------------------------------------------------【楼主】 这是大树林地带做的最后一次大道场,自从冬爷被他玩弄于手下了几十年的石头砸死之后,石家寨再也没有谁懂这行道,事实就慢慢演化成百年之后的传说。当时的整个寨子都在为这件事担惊受怕,祭台拆掉了,满山坡都是随风飘荡的黄符,鬼魂被超度了,但还是有人在夜里听到有鬼在呜呜地叫,有时候在菜园子里,有时候在屋外墙角,有时候在风水树下。有人怀疑这是熊家坨被活埋的鬼因没被办理,不愿升天,留在石家寨了。熊家坨又开始进入了人们的回忆中。实际上在大树林地带,最大的寨子不是石家寨,而是和石家杨家同样古老的熊家坨,只是在十多年前,这个寨子一夜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名字。慢慢地大家都快忘记了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寨子,说到熊家坨,只会想起一大片乱石堆,只晓得那儿随便哪块石头比整幢房子都还要大。直到这次熊家的鬼来提醒他们,他们才想起来,这些石头下面曾经是一片黑压压的瓦房,以往他们赶场都不是去荒无人烟的田家坝子,而是赶熊家坨。直到十多年前的大年三十晚上,大树林地带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轰隆隆的巨响,但是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耳朵都差点被震聋了的石家人都不敢跑过去看个究竟。第二天,人们才发现,熊家后面整匹山崖突然崩塌了,上百块巨石将整个熊家坨几百户人家砸到了大地深处。大树林地带最大的寨子就这样消失了,有夕阳的黄昏,路过这里的人们还能听得到巨石下面传来的鸡叫声。这个寨子被遗忘当然也有人为方面的原因,大树林地带的所有头目都明令禁止自己的寨人谈论此事,据说垮崖就是由于这里的人从外地带来了一种无法医治的病,遭到了老天爷的惩罚,头目们担心人们议论太多,会给自家寨子招来横祸。高山长到这么大,第一次听说这种已经演变成传说的事实,这让他实在难以相信。就连比他大四五岁的孩子都说他们都亲眼看到过这个寨子时,他还是半信半疑。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他发现了留在寨子里的,并不是什么熊家的鬼魂。 --- 司徒无计  传呼 道具 博客 | 【回复】
--------------------------------------------------------------------------------【楼主】 诚请各位别到这帖来发色情网址和广告..谢.. --- 司徒无计  传呼 道具 博客 | 【回复】
--------------------------------------------------------------------------------【楼主】 猫(241):
建议lz和作者多交流,多斟酌再贴,不要在无谓的咬文嚼字上下功夫,更多的是需要大家的看后感以及建议
--- 今生无缘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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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台高见!谢过!扑(254):"又回回来撕下一块肉"
去掉一个回字更简洁通顺
--- 猫扑一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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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多了个字。猫(255):“就连比他大四五岁的孩子都说他们都亲眼看到过这个寨子时”
"都"字用得太多了
--- 猫扑一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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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句更适合激情叙述,这句话貌似没问题猫(261):石高还在翠婵的肚子里时她丈夫就去世了?
-- lurura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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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已有人先找出了。。扑(262):
1."非得要等娘掀被窝。这天,娘是不再喊他起床了。"
没听说掀被窝吧
毕竟被窝只是被面下面的一个凹形窝
直接
掀被子就行了吧
2.这场千年难遇的大雨下得寨里人哭爹喊娘
虽然也说得通不过还是用 " 吓"比较好
3拉着绳索刚走堤岸中央
应该加个到
拉着绳索刚走到堤岸中央
4.遥遥望见干爹领着寨里人在河沟里顶着烈日挥摔赤臂
摔应该是甩吧
5翠婵翻过两匹山去找杨家岭的老郎中
两匹山--->两座山
6在屋里急急地走过来走过去。
MS急急不能两个一起用
7翠婵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虽然都这么用,但是没道理啊,膝盖那不可能软滴.....不知道谁第一个这么说然后大家都这么说,不过MS一般都是吓的两腿一软,跪下
8.冬爷摇了摇冬瓜一样的脑袋
没见过这样的比喻,不能因为人家叫冬爷就冬瓜吧
9哪个都会第一个想到找冬爷
到底是哪个 还不如不要
10.他一字一顿地劝娘别难过
没道理啊 后面那么长一句话 还一字一断估计要半小时
--- 流氓猪小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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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对,这里少了个字。
4、确实应该是“甩”
7、恩。。认真想想。。有意思。。
以下值得商酌:
1、方言实际为“揭被窝”,为了便于了解,改成“掀被窝”
2、“吓”没“下”好,后更形象。。望体会。。
5、在山区,通常都是讲“几匹山”
6、这。。MS可以的。。
8、这个。。也不能因为人家叫冬爷就不像冬瓜。。
9、“哪个”的意思是。。人人都。。也不知这是不是方言。。我平常也这么说
10、一字一顿。。主要是表达他的心情。。当然。。就是说了半小时。。也没关系的。猫(269):“女人到河里捞鱼”鱼很多吗,可以用捞的。
--- 风狂1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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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实际只是常用说法。。比如我们说打车。。怎么打。?猫(271):“那还不赶紧去安排!”头目撕吼着叫道。
应该是嘶吼吧?
--- yisui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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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PF兄台的仔细。扑(272):围着祭坛唱啊跳了五天五夜。
“唱啊跳了”这话读着很别扭
--- yisuihan
——————————————————
以前是“又唱又跳”,,后改成“唱啊跳了”。。更口语化。。
MS作者说过。。他想像小时候大人给他讲故事那样来叙述。。猫(279):
"几乎没就没有能让精灵能看完的小说"
多了一个能
--- za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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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这不是小说正文,只是精灵随便写的,但老兄看得细心,感谢。扑(282):这里变开成一坡绿油油的麦地
变--便
--- 飞袖*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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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已有人指出来了。。猫(287):<自从冬爷被他玩弄于手下(了)几十年的石头砸死之后,石家寨再也没有谁懂这行道,事实就慢慢演化成百年之后的传说。>这个"了"字应该为"的"字吧.楼主.呵呵
--- 风月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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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前面有仁兄提出来了。。删掉那个“了”就流畅了。猫(289):以往他们赶场都不是去荒(无)人烟的田家坝子,而是赶熊家坨。直到十多年前的大年三十晚上,"无"应为"芜"吧.呵呵,楼主不会是学鲁迅用通假字吧!有MP吗?呵呵
--- 风月同天
——————————————————
不是通假。。两个都可用。。“无”应该更好。。应该主要是想说。。这里没人家。。并非强调荒芜。扑(290):会跳花灯的拿出闲置了一年的锣鼓铂 锣鼓铂 应该错了吧 应该是 锣鼓钹
--- 晕死了又醒了
————————————————--
确实。。谢谢。 --- 司徒无计  传呼 道具 博客 | 【回复】
--------------------------------------------------------------------------------【楼主】 谢谢303楼第一个提出这样的评论..所谓史诗..只是小说中的一种..并非经典..当然..经典是方向..。.希望能指出具体垃圾在什么地方..不胜感激.. --- 司徒无计  传呼 道具 博客 | 【回复】
--------------------------------------------------------------------------------【楼主】 送走了所有的道士先生,头目一家围住少爷的床边,都一筹莫展,女人们开始嗡嗡呜呜地哭了。在大道场里,高山已被吓破了胆,这几天他都寸步不离干爹,活像冬爷的一条尾巴。头目为了表示对他愿当替身的感谢,准许他跟着冬爷守在少爷的床前。高山受不了午夜里这种凄切的声响,这让他想起了娘亲,心里一阵辛酸。他走到窗前,外面月光满地,看星星在上面窃窃私语,他隐约听到娘的哭声,远处的山上雾气腾腾。突然间他发现一对闪着绿光的大眼睛在窗下圆瞪瞪地看着他。
“老虎!老虎!”
石高山惊恐的话音未落,一只斑皮大老虎就从窗口一跃而入,把他撞到一边,朝床直奔而去,簇围在那里的人被突然出现的老虎吓得半死,惊慌失措地四下躲散。大老虎却没有理会他们,巨嘴一张,叼起少爷转身跳出屋外。石高山从窗口看着它像一阵轻烟,消失在寨门外面。
据说这是只公老虎,专门为母老虎和虎宝宝们报仇来的。它闻着仇人的气味,一路找到石家寨,在这里不吃不喝地潜伏了十多天,还让人当成是鬼魂。它见人多不敢贸然行动,直到法事完毕,大伙散去,才跳出来叼走了仇人。头目气急败坏地带着一帮人一直追到了无底坑,只找到一只手,像被耙钉钉过的一样,白骨森森,只剩几丝肉挂在上面,血淋淋地挂在坑口。看样子,老虎并没有一下子就要少爷的命,而是一口一口地折磨他,最后将他摔下了无底坑的。附近的大树林里,传来阵阵凄厉的虎鸣,众人晚上不敢进大树林,就在坑附近埋了土雷。几天之后,有人回来报土雷炸了。石高山揣着磨得锋利的砍柴刀,跟在大人后面,翻过滴子水左边的大石崖,来到大树林旁边的无底坑,那里被炸得土石翻滚,却没有发现死老虎。他们沿着血迹吆喝着进了大树林,在一片阴暗中,踏着厚厚的一层潮湿树叶小心翼翼地向前穿梭,远处不时传来阵阵各种野兽的低吼。不知在林丛里穿梭了多久,石高山开始呼吸急促起来,终于隐约看到前面有块没有树木的草地,草地那边还是树林。冬爷嘘了一声,低声吩咐大伙轻轻摸索过去,石高山差点叫了出来,冬爷赶忙捂住他的嘴。
那只花斑老虎昂然坐在草地中间,圆圆瞪着双眼,朝这边注视着,下面流了一大滩血。冬爷拉开长弓一箭射在它的双眼中间,它却一动不动。“好象是死的。”有人将带来的两根竹竿绑在一起,遥遥戳过去,老虎应声而倒,果然它早就死了。自从少爷死了,肥胖的头目一下就垮掉了,他整天恍恍惚惚,众人抬着老虎回来,他也打不起一点精神,直到多年以后涌入山里的神仙烟才让他恢复了元气。 --- 司徒无计  传呼 道具 博客 | 【回复】
--------------------------------------------------------------------------------【楼主】 为少爷报了仇,寨子又恢复了平静,人们有条不紊地做着一天的活计。冬爷打算明天帮干儿子种红苕,却发现高山失踪了。他走进高山那乱得像狗窝的房子里,却没看到人影,摸摸灶里冷冰冰的,好几天没烧柴了,挂在墙上的砍柴刀也不见了。急得冬爷带人四处寻找,只在大树林里翠婵死的地方找到了一件被撕得破破烂烂的衣服,大家都认定他是给野猪啃了,结果三天之后他却披着张血迹斑斑的野猪皮回来了。
高山对干爹说他要赶紧编草鞋修房子,整天背着背篼上山割茅草,却暗自在勘察地形,在翠婵断气的地方旁边,找到了大树林里的野猪洞,他在那燃了一堆火,然后骂一声“猪日的”就挖一锄土,每天挖一早上,中午才出去割草。坑差不多挖得老爷家厢房那么大了,然后搭上树枝,在上面细细地铺上一层泥土和树叶,这才熄了那堆火,慢条斯理地离开了。他举着火把跑再来时,野猪果然掉进了坑里,他也不急,看着它在下面咧着白森森的牙齿嗷嗷直叫。再等好几天,野猪终于饿得叫不出来了,他才将它放出来,怒气冲冲地拿着砍柴刀要扒它的皮。石高山想起冬爷曾告诉他的“受伤的野猪连豹子老虎都怕”的话时已经晚了,无力动弹的野猪刚被划了一个口子,就跳了起来一嘴将他拱到半空,但最终还是他将野猪赶了两天,赶到大树林外面的一块烂田里杀了才回来的,他的大腿也被野猪的獠牙刮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这是高山一生中最得意的事。多年以后,他经常举起枯木一样的手,比着野猪的嘴巴的形状,霍地伸向石杰的裤裆,把孙子吓得半死。“就是这样,差点把卵蛋都刮掉半边了!”
多年以前的冬爷也被高山吓得半死,他怒气冲冲地吼了起来。
“这不对头,要赶忙娶个媳妇管管你。” --- 司徒无计  传呼 道具 博客 | 【回复】
--------------------------------------------------------------------------------【楼主】 冬爷带着石高编草鞋赚来的一大袋铜钱去了杨家岭,领回来了杨明娥。杨长贵死了,他婆娘拉扯三个孩子真不容易,只好将二十岁的大女儿交给了冬爷。明娥一进石高山的家门开口就说:“我比你大,论打你也打不赢我,所以,这个家就是我说了算,等有了孩子,再由你做主。”高山连怎么才能有孩子都还不晓得,就只好点了点头。
第二天,明娥一大早就起来,高山高山叫了半天,他还当作是娘回来了,蒙着被子继续睡懒觉。明娥掀开被子,照着他屁股上就是重重几巴掌,“怎么还像个孩子?”高山哇的一声就哭开了,娘从来就没舍得这么狠心地打他。从那以后,白天,明娥在前头赶着牛犁田,高山跟在后面插秧;回到家,明娥炒菜,高山赶紧向灶头里添柴;晚上,明娥唠叨着帮他裤子屁股上的破洞,高山蹲在床边埋着头地编草鞋。
十五岁那年,高山终于忍不住了,他哭丧着脸去找冬爷算帐,他编了这么多年的草鞋,没有上万个铜钱也有五千个了,可全给明娥给了娘家。媳妇看着干爹怒气冲冲地赶来,冷静地将吃剩下的冷菜端上来,还耍魔术一样拿出一碗烧酒端给他,这倒让他发不出火来,磨蹭半天,他抿了一口酒,还是话中有话地说:“明娥,我带你来是要持好这个家,看来你把这个家整理得挺像个样的。就凭高山的手艺和头脑,没几年,你们就要成大户了!”
明娥的脸红了好一阵子,赶忙殷勤地给他夹菜:“我说干爹啊,你看这还连个孩子都没有个,哪像个家啊?”冬爷活到这么多年,当然听出了这话的意思,他把半碗酒一口喝掉,回头去找高山。
冬爷把干儿子唤到自家里屋,让他脱掉裤子。高山害臊了,干爹你这是搞哪样子嘛。“让你脱你就脱嘛,废话搞哪样!”他看了石高山黑渣渣的胯部,微笑着摸索出一匹土布塞到他手里——高山这次眼睛睁得大大的,但是仍然不知道干爹是从哪里拿出来的,他四周打量,却发现这间屋里还是原来那样,连床的方位都没变化。高山把在心里埋藏多年的疑惑提出来,问干爹从哪儿摸出来的这么多神奇的东西。干爹得意地笑了,说这不干你事,你的事情就是赶快回去照着这布学习。高山按干爹的吩咐,回家打开一看,足足有一丈来长,上面有好多格子,每个格子里面都有两个人,摆着各种姿势缠在一起。第二天清早,高山就红光满面带壶烧酒去孝敬他干爹。
才三个月,明娥的肚子就开始窿了起来。她又变魔术一样抽出墙上的一块砖,铜钱像水一样流出来,看得高山目瞪口呆。“从今以后,这个家就由你来主持。到刚刚为止,你卖草鞋赚了两万八百七十二块铜钱,三年我一共给了娘家七千八十六个铜钱,现在我的弟弟和妹妹都能做事了,再也不用接济他们了。除了买了几件棉衣和盐巴用的,剩下的铜钱全在这里。不过我说你还是每回赶场就买点鸡蛋存起来,还有几个月孩子就要出世了,你最好准备准备着。”以后邻里一跟她商量什么事,她就说:“凡事我都不能做主,你去问当家的吧!”
孩子一出世,高山就抱着大河大河地叫了几天,这是他和干爹琢磨了好久取的名字,干爹说,按生辰来算,这孩子属于龙,但缺水,就让大河养着他吧。他把孩子抱到太阳底下,大河见风就笑得合不上嘴。高山蹦蹦跳跳去找李家沟的木匠,给他从没见过面的祖宗装香龛。附近就是这个木匠手艺最棒,头目家的家具全是他做的,他也通常只给各个寨子的头目做活路,因此,他头都没抬,说忙不过来。石高山赖着不走,用他带的两布袋铜钱在地上慢吞吞地叠了起来,叠了一人多高,木匠终于不耐烦了,只好答应。“还要顺手给我做把椅子,坐在上面可以摇的那种!”
从李家沟回家的路上,高山暗自庆幸,干爹讲得对头,这东西果然作用大着呢! --- 司徒无计  传呼 道具 博客 | 【回复】
--------------------------------------------------------------------------------【楼主】 扑(314):只看了前面就可以看出LZ是个不满社会现状觉得自己怀才不遇的大FQ,紧紧是FQ,写出来的东西我想也带太多怨气,真正的文学是不会有什么怨气夹在里面的.望LZ先自我反省.
--- 独静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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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提醒,不过.首先得再次说明,这是在帮朋友发.其次,最看不起的就是FQ,前面只是随手写的文学评论,何来FQ这顶帽子.请细看一下评论部分内容:"精灵最认同的,作者并不是一位愤青,而是很理性的思考者,从这篇小说中完全没有透露出半点对社会的仇恨、不满,而是冷静地将历史概括在斗争这个线索中。正如我在留言中问他这个问题时,他的回答很绝妙:斗争的反面是什么?当然,尽管没有明确的答案,这也不言而喻:斗争的反面就是胡哥倡导的“和谐社会”。再一次佩服他的理智!"
至于小说文本,最好是看后的评论准确些. --- 司徒无计  传呼 道具 博客 | 【回复】
--------------------------------------------------------------------------------【楼主】 猫(321):写的什么垃圾东西,一看就是个没读过多少书的孩子在显摆。
模仿白鹿原太刻板明显,语言根本不靠谱,象个婴儿在牙牙学语。
本人认识很多作家协会的人,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弱。
语言水准比你强了几百倍,记住所有的东西都是凝练和沉淀下来的。你有评论路遥的权利,但路遥的文学理念是你这种“强说愁”的傻X根本体会不到的。
用生命写作,不讲花架子,才是文学。
如果你实在要学那些垃圾乡土路线,建议从贾李平学起,人家是地道的庄稼汉子。
文学本无定规,写出时代写出更高更远的真理,才叫史诗。
否则就是写的狗屁。
--- 润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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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冒出来了...哈哈..首先感谢你不吝高见.不过..说话方式不是很好..
暂不谈作者..就本人而言..读过的书尽管不算多..也怎么都算不上少...当然..这么谈就显摆了..谈别的.."模仿白鹿原太刻板明显"--这就不对..据本人看来..如果说有<百年孤独>的影子倒真..至于白鹿原采用的是现实写实..很难扯上边.."语言根本不靠谱"不妨提出来..也算给大家都上上课..仅靠本人认识很多作家协会的人"为证..难以让人信服..至于"语言水准比你强了几百倍"..相信天外有天..本人也不是井底蛙..相信本人的朋友..作者..也不会像李敖先生那样标榜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至于路遥的小说..并不认为算好小说...连目前在学界算得上最权威的《中国当代文学史》(洪子诚主编),根本就没提及..其他朱栋霖等人主编的《中国现代文学史》等等多部书中也同样如此..其受到读者追捧..也是比较特殊现象..扯远了..属于另一个话题..
至于<斗争史>在哪里“强说愁”了..仍望指点..起码本人看过几遍..整个小说都是以"乐观精神"在叙述..写出时代写出更高更远的真理,才叫史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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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请教..真理是什么>?
随便说一句..按此标准..托尔金虚构的<指环王>自然算不上史诗了. --- 司徒无计  传呼 道具 博客 | 【回复】
--------------------------------------------------------------------------------【楼主】 第 三 章三百多年前,路过这片荒无人烟的土地,石大人在轿子里无精打采,这个时候,本来他应该坐在江南大府里静静端着一杯清茶细细品尝,这让他觉得命运是如此神奇,如同远处的大山上突然蹦出的五颜六色的光环。他大叫一声“停”,掀起轿帘走出来,靡靡之音从山顶的狮子崖传来,后面的一棵巨树犹如狮子的尾巴高耸云天,他决定就在这个地方结束这次长途跋涉的旅行,用刀砍去灌木丛,修几栋吊角楼。一起被贬的同僚熊大人和杨大人也跟着在旁边的熊家坨杨家岭建了自己的寨子,还有一位田大人,因受不了高原的湿气和数月的颠簸,在一块小平地来不及安家就一命归天了,三位大人遂商量把这块平地叫田家坝子,用这种永恒的方式来纪念好友。三家人相互通婚,繁衍出三个庞大的寨子。三百多年过去了,石大河站在狮子崖上,燕子在一片青瓦上盘旋,寨子下面的老磨房吱嘎嘎响个不停,远处的杨家岭炊烟缭绕,更远的地方还是山的海洋,一直蔓延到天边。想起祖辈流传的这些传说,他的脑袋里便会响起祖先来到这片土地的那阵急促的脚步声,心中藏着的那股大潮便汹涌滂湃,这是使命的召唤,他随时能够听到这种召唤。还在小时候,他就喜欢溜到熊家坨去听大地深处的鸡叫,那里已只剩下一片奇峻巨石,然而熊家坨这个名字却永远流传下来,也将永远流传下去,每个有夕阳的黄昏,还会从石丛中传出鸡鸣,这种鸡鸣就能唤起他在心中沉睡的那股大潮。他甚至相信熊家的人还在那些巨石底下照常活着,就像他们在地面上一样,只是没有小河沟,只好一圈圈地推着沉重的石磨盘,细细的麦面白刷刷地直往下掉。由于晒不到太阳,他们的头发衣服和被褥到处长着虱子。至于他们的庄稼种在哪里,大河想象不出来,就干脆认为他们用不着吃饭,只要整天睡觉就行了。这时,他又敏捷地发现自己的错误——那他们磨麦面干吗呢?但是大河毫不气馁,再重新开始帮助地下的人设计各种生活方式。他对这种可以自由支配他人生活的荒唐游戏简直着了迷。 --- 司徒无计  传呼 道具 博客 | 【回复】
--------------------------------------------------------------------------------【楼主】 无人知晓,地下的人会不会感激他的古道热肠,但他爹是极其不喜欢他的这个嗜好。石高山咬牙切齿地对儿子说:“你个挨刀的,再跑到那里去,我就打断你的腿。”他当然是舍不得打断大河的腿,里面流的是他的鲜红血液。况且他的生意越做越大,已经有些应及不暇了,没时间处理这末子事。这只是他听了明娥的唠叨就顺口说了这么一句,接着就转身跟明娥商量开酒厂的事。自从做了当家人,他的能干就突露无遗,这时的石高山家已是石家寨阔绰人户了。以前风一吹就唏哩哗啦响个不停的破房子被拆掉了,在寨里人的惊叹声中,一栋连门头都雕龙的崭新木房拨地而起。可在当初他们听到他要去府城时,都以为他疯了,连已让出当家权的明娥也企图卷土重来,再次成为这个小家的统治者。大河出世后的第三个初五,高山像往场一样肩上挂着几串草鞋来到田家坝子,找个石盘准备摆摊。突然间,他正在清扫尘灰的手停了下来,左右晃动的脑袋定在那里不动,过了一阵,他手脚并用,顺着目光爬过去,抓住那只腿。刚从府城赶来卖布的小商贩被吓得跳了起来:“你有毛病?摸我的脚搞啥子?”一听这话,高山就不摸了,抬起头用痴迷的眼光望着他,“这鞋?”小商贩看了一遍自己穿的鞋,没有发现有任何问题。在搞清楚府城的人都流行穿这种地圈黑得发亮的胶鞋后,高山像个蚂蚱蹦了一下,把草鞋扔到脑后,不要了。为了说服媳妇支持他的决定,他费劲口舌,嘴巴以从所未有的灵巧程度不停张合,最后,终于说得明娥拥着儿子睡着了。他果断走出家门,顶着满天星光,朝着府城进发。 --- 司徒无计  传呼 道具 博客 | 【回复】
--------------------------------------------------------------------------------【楼主】 除了头目之外,寨里人就没有谁去过府城——人家头目是去开会,庄稼汉去干啥子嘛。也没谁晓得去府城的路,据说在北方,要一天半的路程。高山自己揣测,一直向北走肯定能到。他走过熊家坨,绕过大树林,走了三天,不仅没见府城的影子,周围连个寨子的影子都没有。他发现自己处于一片荒山野岭当中,停下来转了两圈,结果连来的方向都找不到了,周围都是大大小小的灌木丛。高山生气地将布袋往地下一扔,坐了下来。生完了气,他又拎起袋子随便摸个方向继续走。袋子里的红苕也啃光了,第五天,他实在饿得不行了,只好到处找野菜,挖草根吃——新中国成立以后,寨里的娃儿给他讲红军长征吃草根树皮的故事,他都做贼心虚地装出很吃惊的样子,生怕大家晓得他当年也这么干过。
他就这样胡乱走了十来天,竟然也走到了灌木丛的尽头,他沉重的心情兀然开朗起来,沉重的双脚兀然轻盈起来,沉重的脑袋兀然高昂起来。当他飞出灌木丛,差点掉下了悬崖。放眼望下去,这崖比狮子崖还高至少三起。这时他才感到恐慌,爬也要爬到府城的信念(好几天前他就这么对自己打气)变成了对家的思念,现在要回家也是困难重重,他根本就不晓得家在何方。多年以前,他还嘲笑娘,居然会迷路连家都找不到,现在,他又想起他的娘,完全相信娘找不到家的事实。随着时间的推移,事实演化成的传说总会再次演化成事实。除了想娘,他还想媳妇烧的热乎乎的菜,想白嫩嫩的儿子正抓住媳妇白嫩嫩的奶子往嘴塞。 --- 司徒无计  传呼 道具 博客 | 【回复】
--------------------------------------------------------------------------------【楼主】 就在他收回失神的眼光,打算换个方向再出发时,就在掉头的那瞬间,他看到了远处的那一条白线。“大江!大江!”他要向所有人宣布这个喜讯,然而除了他自己,这里没有所有人中任何一个。他心中早已化成灰烬的希望又重新燃烧起来,过了刀滩的大江,离府城就只有两匹山了。只要找到大江,肯定能找到刀滩。方向找到了,但是道路总是曲折的。一群衣不遮体的纤夫见到比他们都还可怜的高山,不仅告诉了他只要往上走五百里就到了刀滩,还施舍给他一包干粮。高山顺着从石壁中抠出来的纤道溯流而上,脚边就是急流汹涌的大江,席卷着无数个大旋涡一泻而过,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心惊胆战。如同任何一个第一次见大江的人,高山除了震惊之外就是觉察到了自己的卑微,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这么一股勇不可挡的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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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离家近一个月了,身心疲惫的高山终于出现在府城繁华的大街上。这个被大江恐吓过的乡巴佬被街上竟有那么多人的景象再次恐吓一番,他低声下气地一路问到府城最大的商行——祥云商行,对众人的恐慌转移到商行里面的一位哭哭啼啼的女子身上。这个女子的身材跟他媳妇一模一样,穿的衣服也是一模一样,连怀里抱着的那个孩子都跟大河一模一样。高山再一次感觉到自己的眼界竟是如此狭小,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他鼓起勇气闯进商行,买了三十双胶鞋。他把鞋往布袋里装时,瞥见那女子抹着泪水从他身旁走过——连相貌都跟他媳妇一模一样!高山忍不住小声地问商行的伙计,这女子也做生意?那位浓眉大眼的伙计粗声粗气地告诉他,这是乡下来的疯子,天天来这里找她的小男人,说她的小男人近一个月前就从大树林来县城买胶鞋,至今都还没回去。高山心里一阵绞痛,他有几分把握了,但还是不敢肯定——这些天让他增长了不少见识,说不定思州有好几个大树林呢。他把口子都还没扎的布袋托给这位伙计照看一下,一溜烟似的追上快要消失在拐弯处的那名女子,壮起胆子问:
“你认不认得大树林卖草鞋的石高山?” 
--- 司徒无计  传呼 道具 博客 | 【回复】
--------------------------------------------------------------------------------【楼主】 还在商号里的时候,明娥压根就没想到,这个满身污垢,脸手都被刺棘和石块划出横起竖八的血痕的邋遢汉竟会是自己的男人。高山离家五天还没回去,也就是他迷失在灌木丛林里的那个时候,早就按耐不住的那些单身汉上门骚扰明娥,有的说他们亲眼看到高山被野兽拖进了大树林,有的说他被府城青楼的狐狸精们缠上了,一辈子都不回来了。明娥自然不相信这些自相矛盾的鬼话,她坚信野兽是拖不走她那十二岁就敢杀野猪的小男人,她也坚信那些狐狸精看不上怀里没几个铜板的草鞋匠。但是到了第六天早晨中午黄昏晚上半夜三更都还没看到男人的影子。第七天,她哭得让冬爷心软,干爹就从头目那儿帮她问得了到府城的走法。她就马上上路,走过熊家坨,绕过大树林,翻过汗阳坡,渡过刀滩,就到了府城(此时高山觉得她说得太简单了)。她晚上就住在干爹告诉她的那间客栈里,白天就去找她的小男人。她抱着才几个月大的儿子,挨门挨户地询问,问过每个街上行人,问过所有商行里所有伙计,甚至跑到青楼问遍了那里的妖艳女子和客人,可是谁也没见过她的小男人。这天她伤心欲绝,彻底放弃了希望,认定男人被拖进大树林了,打定了主意,明天就回去,把大河交给冬爷,只身进大树林找她男人的尸体,只有看到她的男人已被野兽咬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她才死心。就在她刚打定了这个主意时,这个被摔死被锤死被淹死被饿死被咬死被雷打死的男人就以她完全不认得的模样站在她面前。等她给高山判完一系列死刑,天麻黑麻黑了,祥云商行的门早就关了,高山大叫:“我的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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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错了..重来. 高山被媳妇高高兴兴地领回到石家寨接受另一个打击。一伙人挤在亮堂堂的堂屋,围着那堆翻山跨江来到这里的胶鞋,七嘴八舌地挑毛病,嫌它们样子难看,嫌它们穿起来不方便,最主要的,是担心往石头路上一蹭,薄薄的胶底就会穿几个洞——一双这破东西还值好几双草鞋的钱嘞。任高山手舞脚蹈地说得嘴干舌燥,他们还是坚定无比地表示,自己肯定是不会买,然后扭着屁股一路嘲笑着高山的无聊之举回家去了。到了赶场天,高山又带着可怜兮兮的胶鞋在田家坝子接受同样的打击。几个专程来买长筒草鞋的人空着双手失望而回。明娥从地里薅草回来,见男人还不开窍,坐在堂屋对着他的胶鞋发呆,她把敷了一层黄泥巴的锄头往院角一扔,走进去轻轻放下背上的大河,然后从里屋跳出来宣布政变,“要是我再不做主,这个家就要完了!”并马上采取了行动。她首先对那堆胶鞋处火刑,一块打火石和一把干谷杆帮助她顺利完成了这个行动,那些无辜的胶鞋在火堆里嗤嗤挣扎,发出刺鼻的恶臭。但在一阵浓滚的黑烟中,篡位者没有注意到,一双胶鞋偷偷地溜到高山的怀里,逃脱了厄运。明娥接着宣布了男人的身份,从明天起,他又是一个草鞋匠。等媳妇发现那双逃跑的胶鞋时,它已被秘密转移到冬爷脚下。为了报答恩人,那双胶鞋鞠躬尽瘁,尽心尽力地保护冬爷的脚,不让石块划伤它,让它越踩越舒服越安逸。刚上台几个月的明娥再次心甘情愿退位了,寨里人都相信厚道的冬爷的话,“胶鞋巴实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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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之后的每个月初,高山就挎着布袋上路,布袋里有明娥熬夜蒸的他最喜欢吃的麦粑。祥云商行的伙计也慢慢熟识起来,老远就亲热地喊:“小男人,来了?”
“来啰!”
他付了钱,背着大包胶鞋匆匆忙忙往回赶。后来一次和商行伙计的闲扯中,他发现府城的小商贩贼得很,一尺布到了田家坝子,价钱翻了两倍。同时他也觉得背胶鞋只要一个肩膀子就够了,还有一个肩膀空荡荡的很不舒服,于是他又在这只肩膀放匹布。这下他舒服多了,可赶到田家坝子的商贩却不舒服了。高山的布卖得很便宜,一尺布他只赚一个铜板,每场都要等他的那匹布卖完了,才有人问津商贩的布。再过几场,再怎么愚蠢的乡下人也精明起来了,无论商贩怎么说高山的布匹不正宗,也没人过问他正宗的布,高山的布被抢光了,没抢到的人就耐心地等下一场。气急败坏的商贩甚至想找几个人在府城收拾他,但听说这个小男人十二岁就杀过野猪,商贩只好不再来大树林,换个地方赚那些还没有精明起来的乡下人。其实高山也正陷入一阵麻烦当中,有的赶场人抢了两场没抢到布,就提前预定。“高山,记得下场给我留两尺!”“高山,别忘了我的那三尺!”“高山……”在一阵“高山”的叫声中,高山也分不清楚谁谁谁了,一个劲地“好,好,好”。直到一次,他突然发现,在一阵“高山”叫声后面,全是埋怨和指责,“咋个没帮我留嘛,我等着穿新衣裳娶媳妇哪!”“唉,这么不讲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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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为了挽救自己的声誉,高山增加了去府城趟数。每次赶完场,他就马上去府城进货,一个月要去四次。尽管他来回奔波累得要死要活,但问题却越来越严重——由于他的布出奇地便宜,不仅诱惑了那些打算这辈子就穿身上那套破衣裳的人,也诱惑那些每年都换套新衣裳的人改变了主意,要换两套。需求急剧扩大,以至于高山不得不放弃做胶鞋的生意,每次都只背布匹。可是,这个时候,大树林地带所有人都晓得了,“胶鞋巴实得很!”没买到胶鞋的那些人也纷纷加入了指责高山的行列。高山企图邀请寨里的几个男人跟他一起做这个生意,“扯谈子哦!”习惯了做完活路就晒太阳打点子牌的庄稼汉朝高山翻白眼,“放着好好的活路不做,干这苦差。嚯,慢点,自摸一贯元花大!”高山只好转身去找他干爹。冬爷一开始就不赞成干儿子去府城,他说不出什么原因,就是不赞同,但也没明确地反对,因为连找来专门管他的明娥都管不住,这就是注定的。 
--- 司徒无计  传呼 道具 博客 | 【回复】
--------------------------------------------------------------------------------【楼主】 冬爷正在给刚买来的跳锤装把儿,小木片飞了一地。他好象没有看到干儿子走过来,还在继续自言自语地埋怨着现在的铁匠差劲得很,卖个二锤连把都不装。高山喊了声干爹,“唔”干爹头转过来,手上的伙计还没停,“生意怎么样啊?”等高山说了个大概,他又转过头,把削好的木棒往跳锤孔里塞,“你晓得熊家坨的事吧?”不等干儿子回答,他就唠叨起以前熊家坨的人如何会做生意,比高山现在做的要大得多,他刚丢失的跳锤就是二十年前在那里买的,那里铁匠的跳锤都装上了把再卖的。高山笑嘻嘻地说今后他的生意肯定要更大。干爹把装好的跳锤扔在一边,一本正经地告诉他:“就是因为他们太会做生意了,老天爷才把背后的崖推下来的!”干爹自然是不会跟他背布的,还严肃地教训他少去和外面的人打交道。高山垂头丧气地回去,却看到他的舅老官明武在家里等他。原来明娥看到自己的小男人每次从府城回来都累得像牛一样喘气,脚板子上全是血泡,心疼得要命,就把她在杨头目家做长工的毛弟唤来帮他。感动得高山顾不上一旁的舅老官,当着他的面就在他姐姐的脸上叭了一口,“还是自家媳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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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有了同样年轻力壮的明武帮忙,背了两年多的胶鞋布匹,明娥就吵着要盖新房子。以前的破房子除了堂屋厨房就只有一个房间了,明武睡在堂屋。这时儿子已经快三岁了,高山在大床边安了个小床,上面搭着黑色布罩,把大河放在里面。可是这小崽子总是被爹娘吵醒,掀起布帘看到爹把他娘按在身下,还好奇地问:“娘,你痛得都叫起来了,怎么还不还手?”大河问了几次后,他家的房子很快就修起来了。除了头目家,寨子里就数这幢长五间的房子最风光了。就在当初几个拒绝去做生意的男人肠子都悔青了的时候,高山又去找他们,这次他不是用请求的口吻,而是把一个钱袋子往铺满纸牌的桌子上一按,命令似的说“去帮我挑货,一天二十个铜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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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高山有了本钱,不仅贩卖胶鞋布匹卖盐巴卖山里人所需要的一切日常用品。有一天,他在靠院坝那面墙上开了个大窗,把屋子打扫干净,又做了两个松木架子放在里边,将货物整理地堆放在上面,拍了拍手,决定再也不去田家坝摆摊子了,他说:“要买东西今后让他们到这里来买!”结果证明石高山的确是高瞻远瞩的,渐渐地,一到赶场天,人们从各个山沟沟里直接涌到石家寨买东西,这时李木匠老了,他的儿子也把精致漂亮的木箱子摆到这里来了,陈铁匠把摊子摆到这里来了,牛贩子们也赶着大群大群牛来了,两年过去了,石家寨就成了大树林地带新的赶场点。田家坝子曾经的热闹像熊家坨一样被人们慢慢遗忘。若干年以后,高山的第二个儿子就不相信人们曾到田家坝子赶场——那块鸟不拉屎的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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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在高山的生意日益兴隆的同时,明娥早已把租的两丘田给退了,她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出生了和还没有出生的后代身上。大河很容易照看,不好玩不好吃也不好穿,只是从断奶那天起,就老是嚷着口渴,隔两个时辰就要灌一葫芦瓢水。这个明娥不用费心,水嘛,总有他喝的,而且大河裤裆里的小玩意不像他爹小时候那样不听话,从能说话起,他就没尿过床。明娥记得一清二楚。那个七月的半夜,高山下床时不小心碰醒了她,“折腾哪样嘛,好不容易做的梦就被你弄不见得了!”高山咕噜着去猪圈撒尿去了。明娥翻了个身去找她的梦,又被吵醒。她听得清清楚楚。明娥立马爬起来点上灯,看到旁边的儿子憋得满脸通红,学着他爹刚才的语气,“老子要撒尿!”大河会说的第一句话不是爹,也不是娘,而是“老子要撒尿!”这种对自己身体的异常控制力在他五岁的时候就有了令人吃惊的表现,那个六月的傍晚,全家坐在院子里吃晚饭,蚊虫叮得高山碗都没法端,高山咕噜着去烧麦壳时,他看到身边的儿子的头盖骨耸了一下——看样子轻轻撞一下就要掉下来,吓得高山赶紧伸手死死按住,大河的头盖骨动不了了,他只好扇两下耳朵才将那只蚊子赶跑。后来大家又惊奇地发现,大河掏鼻屎都不用手,鼻子能自动左右摇晃寻找方向,一歪一喷,一团黑渣就准确无误地射到院子边上草丛里。连此时正雄心壮志的高山叹为观止,自愧不如,“嘿,你他娘的会耍把戏。今后肯定比老子强。”明娥担心儿子的则是,大河从不喜欢跟寨里的伙计玩耍,而是喜欢上狮子崖去熊家坨发呆,一不留神他就去了。不过让她最担心的是还没出世的后代,生了大河之后,她的肚子就再也没有反应了,任由高山怎么用力,就是隆不起来。“有一个也够了!多了吵得心烦!”男人这么宽宏大量地安慰她,但她暗暗愧疚不已,去娘家讨了一大包乱七八糟的草药回来熬。她后悔当初没有坚持给大河取名为“再生”。她刚来石家寨就想好了名字,第二个叫“还生”,一直生到不能生,最后一个嘛……就叫“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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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男人安慰了她之后又领着挑夫去府城,当他走到堂屋,发现在那里等着的挑夫的扁担上头挂着一个酒葫芦,高山很诧异——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每次从府城出发时,高山都要先请他们灌两碗烧酒增气力。“像马尿水,不好喝!”他们都这么说。这次装好了货,他们没有立刻出发,被高山领着到处喝酒,喝遍了府城所有酒铺子,他们还是打着饱嗝直摇头,一遍又一遍地说:“像马尿水,不好喝!”回到石家寨,高山把床下面的麻袋拖出来,和媳妇一起细细地数了好几遍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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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祥云商行的覃掌柜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但他非常喜欢这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觉得他头脑灵活,高山也毫不费劲地证明了这一点。那天石高山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掏出酒葫芦,让他尝尝。覃掌柜喝了赞不绝口,问他从哪弄来的这么香醇的酒。“家里面自个酿的。”石高山说:“我打算在我们那整个酒厂,你来成不?”掌柜认为这是个好主意,但不赞成整在偏僻的山里头。“关键在别处就没有能酿出这酒那股水啊!这样吧,那你先借本钱给我,等搞成了我付给你利息。”石高山砸砸嘴说。掌柜考虑了一下就答应借给他两百块大洋,还帮他在商行旁边找了个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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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酒厂就修在大水之后新建起来的磨房旁边,起初明娥还担心会再发大水,石高山拍拍胸膛说:“再也不发了!”结果在后头上百年里真的再也没有发过。石高山又说:“咱也要尝尝当掌柜的滋味!”结果大女儿碧玉出生之时,他已是方圆二十里的唯一的掌柜了。他请的挑夫把响誉思州的酒从石家寨担到府城,明武在那里将酒整桶整桶地卖出去,然后收进白花花的银子。大家都记得,他家酒铺子开张的前一天,闻到酒香赶来的酒鬼们就把还没有贴“酒”字的铺子团团围住的情形,挑夫们吓傻了,杨明武看傻了,石高山乐傻了,覃掌柜笑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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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高山开始还担心,长期呆在府城,舅老官会被那里的灯红酒绿迷了心窍,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明武是个老实得不能再老实的家伙,只要姐夫哥说什么,他就准确无误地照办,他有着与身俱来的超乎寻常的执行力。还在他俩一起背胶鞋爬汗阳坡的时候,高山说息一会了,他就将包放下来,肩膀已经开始流血了;高山说撒泡尿了上山顶,他本来没尿,更是掏出来挤了几滴出来才罢休。现在他单独照料铺子,按照高山的吩咐,每天鸡一打鸣他就跳起来,将铺子里外清扫一遍,然后坐在柜台目不斜视地做生意。和他姐姐一样,他对于算帐有惊人的天赋,这是他们家族的优良传统,没有算盘,没有帐薄,每桩生意都在他的脑海中留下过深深的印记。他在府城呆了两年多,连一次街都没有逛过。后来生意太好了,他按照高山的吩咐请了名伙计,这个聪明的小伙计到铺子就套近乎拉关系,当天晚上就要请掌柜的舅老官去逛窑子,吓得明武差点给了伙计一巴掌感谢他的好意。这位伙计立即意识到了这里生活的无聊,整个铺子是木头做的,板凳是木头做的,柜台是木头做的,连铺子里的另一个人也是木头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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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心厚仁慈的覃掌柜从来不以恩人自居,把高山当成是朋友,称他为老弟。每次老弟来城里,他都要请老弟喝茶,跟老弟讲外面世界的变化。“老弟,你晓得不,时局又要变了?”看着高山惊讶的眼神,神秘地告诉他:“在大平地闹事的团匪,被洋人全杀了。”
“喏,这下皇上又有靠山了!”高山顺口答道。
“嗨,这可说不准啊!据说洋人才是真正的长毛,身上的毛又黑又长,说不定哪天就给皇上给赶下龙庭了。”
但他的老弟对这些遥远的事情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覃掌柜手里头那根晶莹剔透的水晶烟斗,用惊讶的眼神打量了半天,无奈地说:“唉,大树林的人都太穷了,不然这东西准好卖!”由于又要照看酒厂又要照看小商号,覃掌柜的老弟很少来府城。逢年过节,覃掌柜都请明武过去一起吃饭,这并不是覃掌柜喜欢他,覃掌柜只喜欢石高山,认为这位杨家小兄弟太过于老实,近乎于笨拙,不是做生意的料子。请他吃饭,只是对高山的托付做些响应。在饭桌上,他懒得和这根木头说话,只有他的宝贝女儿白玉小姐殷勤地招呼明武吃菜。白玉小姐是覃掌柜的独生女,是他的掌上明珠,从小就受到了良好的家教,知书达理。然而她却没想到正是她的知书达理,就引发了一场她至死都不知晓的轰轰烈烈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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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前两天忙了点,更新稍迟,抱歉...
______________________ 明武在府城每天唯一的乐趣,就是偶尔抬头向旁边的小阁楼瞟上一眼,那里是白玉小姐的卧室。每次从覃掌柜家回来,那位聪明的伙计试图在无聊的生活中寻找一点乐趣,就挑逗他,说白玉小姐对他有意思,开始明武脸都吓白了,又差点给了伙计一巴掌感谢他的好意。但是那位伙计毫不气馁地,一次又一次地启发他开导他。并且,他的口吻也从当初的奉承变成了唉诉,整日哀叹自己的命苦,没明武这么好的福分,长到这么大就只有窑子里的那些屁股比箩筐还大的女人能够看上他,而且拿走他所有的工钱之后连她们都看不上他了。等到明武能够心安理得地坐在那里听他胡扯的日子,伙计的唉诉变成了同情,觉得覃家这么高贵的大小姐,竟然也和自己一样命苦,想象着她在阁楼里拿着绣花手帕捂着心口窝,躲在粉红床幔里轻声哭泣,悔恨自己如此坦率地表露了自己的心意都得不到理解,自己拼命招呼他吃菜,他却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聪明的伙计一边帮人打酒,还能一边模仿阁楼里面看不见的白玉小姐的各种动作,时不时哀切地唱一句,“哥哥啊,你咋能晓得咱的心意”。回头一看掌柜的舅老官开始双目失神,掌握了主动权的伙计直接把同情转变成严厉的批评,一个堂堂男子,竟然眼睁睁看着一位女子为了自己整日洗面,竟不懂丝毫怜惜,简直是罪不可恕,人世间偷东西的放火的杀人的所有的罪恶都比不上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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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白玉小姐也不晓得,自己竟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爱上了憨厚的明武,因为她没有心思去考虑这些事情,在缠着覃掌柜要去大平地的女子学校念书。但在聪明的伙计寻找到生活的乐趣的同时,明武也把白玉小姐的这种知书达理认为是对他的欣赏,这根木头也有了感情,晚上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发呆,睡觉也不塌实,说着整夜的梦话,白天开始精神恍惚,做事心不在焉,尽管如此,但整个铺子还是帐目清楚,没一丝纰漏,因而石高山对此毫不知晓,直到有一天,挑夫回来说明武病倒了,明娥哭得不成人形。
石高山急冲冲地赶到府城,见原本身强力壮的舅老官瘦得像干柴块,面容憔悴,缩在床上吃不下饭,喝不下水,张嘴就说心口窝痛,除此之外,再也说不出别的话。还在寨里,高山一听就晓得舅老官的魂给弄丢了,到了府城,高山一看就肯定舅老官的魂给弄丢了。冬爷是不肯来府城的,石掌柜只好请城里会找魂的先生。但他们一个二个技艺差冬爷差得太远,连铺子里的小伙计都比不上,举着招魂幡走遍整个府城都没找到他的魂魄。明武的左耳被破碗片刺得鲜血淋淋,结果只是他除了会说心口窝痛了之外,还会说耳朵痛。还是聪明的小伙计偷偷地告诉掌柜,魂魄给到大平地念书去了的覃家大小姐带走了。他犯的竟是相思病,高山又好气又好笑,这病可真非同寻常,就算冬爷来了也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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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覃掌柜听说那根木头竟然看上了自己的独生女儿,皱着眉头想了一阵,对高山说:“我早就看出了杨兄弟不对劲,咱就实话实说,老哥我再怎么说也是思州的大户人家,比方说,眼下就要过年关了,这样的女婿连春联正着反着贴都不晓得,那岂不是大笑话?” 说罢哈哈大笑起来,这并不怎么好笑的话让石高山也哈哈大笑起来。
聪明的小伙计一告诉明武,掌柜的过去提亲了,他当即顾不上心口窝痛,撑起胳膊伸长脖子望着门口。一听见姐夫哥上门的脚步声,他又赶忙躺下,激动万分地翻身朝里。他盼来的竟是姐夫哥的一顿训斥。高山像头野猪一样在他的房里撞来撞去,大发雷霆,骂他看上谁了不好,偏偏要看上人家知书达理的覃家大小姐,一个大字不识的庄稼汉子,竟然想吃天鹅肉。这次高山在城里呆了好几天,最后抛下句“命里有时注定有,命里没时莫强求”给舅老官,就冒火连天地回去了。这话是从一位老儒生那里听来的。他在府城转悠了几天,终于找到了一位赋闲在家的老儒生,这位儒生不愿去山里开私塾,还说多年前就有大树林的人来请过他,但那时他怕那里的瘴气,现在嘛,还是怕。石高山缠着他,玩请李木匠用的招数,愿给他二十两银子一个月,有涵养的老先生也生气了,扔给他这句话,就把他赶出了门。明武挨了姐夫哥的臭骂,才羞愧万分地从迷乱的春梦中醒来,转而将全部精力放在铺子的经营上,把聪明的伙计给开了,另外找了一个也是木头模样的伙计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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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在路过熊家坨时,石高山又看见大河在一块大石头边朝下面张望,又像往常一样教育儿子,“板是板,钉是钉,你他娘的瞎使劲。下头还有卵蛋寨子!”他拎着儿子的耳朵像牵牛一样拉到家,对明娥说,要送大河去府城念私塾。儿子才八岁,明娥死活不肯,她舍不得让他一个人在外面受苦,她说:“先去请酸秀才来教他识字吧,等大点了再送到城里去念。”酸秀才本是府城人,据说少时即成名,十二岁就中秀才,曾常为思州大户人家的座上客,可之后考了二十多年仍没中个一官半职,忧郁成疾,经常说些疯疯癫癫的话。多年前,因头目找不到愿来山里教书的先生,只好将邋里邋遢的他带到了石家庄,当时他正在府城到处赊酒喝,困了就躺在大街上呼呼大睡,大家都叫他酸秀才,连他的真名都给忘了。可那阵子少爷正潜心研究弹盖子宝(旋转铜钱,猜停下来时朝上的那一面的赌博方式),没工夫去研究学问,有两回他还试图拉酸秀出去帮他数钱。教书一事就此作罢,酸秀才整日呆在书屋里睡大觉,寨里人都很少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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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自从少爷死后,头目整日烂醉如泥,不过问任何事,秋天里大伙来交租,他称都懒得称,帐也不记,让寨人自个往粮仓里倒。仓库里老鼠泛滥成灾,晚上还跑出来咬他婆娘的耳朵,头目家经常叫声一片。头目不管事,酸秀才没差事了,又过起了游荡的生活,睡在屋檐下,睡在田埂上,睡在草丛中,醒了就到处找东西吃,到土里刨红苕,扳苞谷,偷一切能吃的东西往嘴里塞。寨里人就把他赶走了,可前几天他又跑回来了,据说是因为在外地差点被打死了。石高山出于好心,曾请他帮忙挑酒去府城,可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他似乎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那天,石高山正坐在摇椅上酌量,是送大河出去,还是请酸秀才,外面一片喧闹,两个伙计扭着酸秀才进来了。“他竟敢跑到酒厂偷酒喝,掌柜的,得给他长点记性,不然他会偷上瘾。”酸秀才浑身发臭,当他看见大河时,突然眼睛一亮,旋即又麻木地站在那里,连点反抗意图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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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掌柜吩咐他们拉酸秀才去溪里洗个澡,换套干净衣裳,再带回来。酸秀才吃了三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打着饱嗝向掌柜的鞠了一躬,径直往外走。石高山没有留他,他想起翠娥曾经给他讲过,小时偷针,大了偷金,这种有劣迹的人要是教坏了儿子,他可对不住死去的母亲,他只是告诉秀才饿了就来这吃,想喝酒就到酒厂去尽管喝,只要不醉死就行了。秀才准确地按照他的吩咐照办无误。几天后,石高山整理好行李,准备带儿子去府城,却到处找不到儿子。一位伙计终于在狮子崖下的一个敞天山洞里发现他正和酸秀才在一起。石高山怒气冲冲地赶去,树木哗哗地摇个不停,几缕阳光透过树叶在洞边描出一片斑斓陆离。秀才站在洞口,朝他摆了摆手,他蹑手蹑脚走过去,只见大河正对着崖壁呀呀读书,洞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地堆满书——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书!他并朝秀才友好地笑了笑,轻轻地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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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趁酸秀才来吃饭装酒,石高山劝他搬出山洞,来他家里住,可他总是摇头;给他钱,他还是摇头,他用手比划了一下,掌柜的立刻明白,托人从府城带来了笔墨纸张。酸秀才独来独往,再也不开口说话,除了跟大河在一起。夏天里,他托大河带了张纸给他爹,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几个字,大河一字一顿地说:“先生知道你不识字,特让我念给你听:黑药之祸,宜当避之;黑疾之祸,硫磺止之。”石高山见这小子竟认得这么多字,开心地拍了拍他肩膀,直夸有能耐。他让大河解释一下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这兔崽子却卖关子:“先生说,到时候了你自然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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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大河说完就一蹦一跳地跑了,小屁股一扭一扭,惹得高山忍不住想冲过轻轻地给它一巴掌。高山又想起他娘死时屁股上凝着暗红死血块的窟窿,那个满寨豆香的重阳节。娘一死,他的尿床病就不治而愈,让这时的高山觉得,他的儿子是娘用命换来的。他望着对门死气沉沉的坟山,决定要给娘修雕龙刻凤的大生基,在前面还要摆两座威武的石狮子,长久万代守护着,不让另一个世界的野兽再咬他娘的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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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第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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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第四章 高山的酒厂不仅给府城的人带来了更多的快乐,同时,这种快乐也感染了沉寂多年的大树林地带。恒古以来,这片土地的生活就像从东边山头升起,从西边山头落下的太阳一样,平凡而简单地不断重复,有个腰杆比水桶还粗的媳妇,生个带把儿的孩子,甚至一场恰到时节的大雨、一副掉了边角的点子牌,就构成了大山深处的所有快乐。但现在不同了,大家的脸上都晓得,全府城都喜欢喝这里的酒,石家寨三岁小儿都一脸鄙夷地评价外地的酒“像马尿水,不好喝!”好象他们喝过酒一样。不仅他们如此,他们的亲戚,也就是周围的那些寨子都以此为荣。这种难以言语的自豪统治着大树林地带,直到神仙烟的到来。这点快乐跟神仙烟所带来的快乐相比,简直是微不足道。
又一年秋天,挑夫带来明武的口信,以前总是供应不足的酒不好卖了,现在大家都抽神仙烟去了。石高山满身披着枯黄的树叶又来到府城,这里没有了往日的繁华,洁净的街道由于无人打扫,变得有脏有乱,寥寥无几的三俩行人都有气无力地打着哈欠。他走进祥云商行,发现货架上的货物已经积了一层灰,往日熟识的伙计一个也不在。覃掌柜瘦了好几圈,他像蚕一样倦缩在床上,旁边放着个大烟斗。明武说那就是神仙烟,据说抽起来就全身轻飘飘的,感觉像神仙一样,但如果不抽,就会流鼻涕,双目无神,虚弱无力。石高山看着床头台上那黑糊糊的膏药,心想这东西这么神奇?他正想尝一尝,覃掌柜刚从仙境回来,赶忙一把抢过烟枪,痛心疾首地说:“老弟,千万别尝试,你看老哥我现在的模样!就因为这黑糊糊的东西,老婆也死了,家产都快被我败坏光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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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石高山吃惊不小,很快明武就告诉了他前因后果:这神仙烟是新来的府大人从外面的大平地带进来的,开始覃掌柜只是想品尝一下,抽了之后精神倍加,多年未治愈的头痛病也好了。但后来却越抽越频繁,覃太太在他的影响下也抽了起来,在短短几个月,就将家产全用来抽这东西了。石高山见覃掌柜又在点烟枪,怒气冲天地抢了过来,不顾他的苦苦哀求,砸了稀巴烂。第二天,他让明武将铺子关了,去雇顶轿子,带上覃掌柜大山深处戒烟。
很快神仙烟就流传进了大山,在石家寨杂乱拥挤的场上,一个穿着丝绸长衫,摇着纸扇的中年汉子坐在摊子后,指挥几个伙计大声吆喝:“神仙烟神仙烟,抽了一口治百病,抽了两口身子轻,三口四口成神仙!”这黑乎乎的膏药也能让人成神仙?赶场的人都不相信这屁话,围着摊子直摇头。还是有几个忍不住想尝一尝,但一问价钱,吓得掉头就走。石家头目喝酒已喝得没了滋味,一听那人说抽了之后要什么有什么,抽了之后,少爷都能活回来,就率先起了这个头——他也不在乎这点钱。第二天,很久以来都萎靡不振的头目就焕然一新,精神抖数地向大家证明,这东西的确能让人成为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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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酒厂关闭以后,高山把心思放在自家恩人覃老哥的身上。跟他聊他感兴趣的时局变化,还在堂屋摆张桌子,找人跟他打点子牌。然而烟瘾发作的覃掌柜对尘世的事都不感兴趣,说明娥精心制作的饭菜是大粪,他看透了人世,这里只有折磨和痛苦,他一心只想返回筝笛齐鸣祥云缠绕的仙界,他甚至不惜抱着高山的腿恳切地叫爹。无计可施的高山只好将他关了起来,不再理他。这时,高山才晓得,寨里的一些稍微阔绰一点的人,在头目的影响下抽起了神仙烟。为了劝阻他们,高山拉他们到自己房子,让他们看覃老哥的神仙生活,这位神仙在那乌黑麻渣的房间里面号啕大哭,焦躁不安地把屎粪涂得满墙都是。但这番好心并没有将他们从神仙烟的诱惑中解救出来,他们甚至翻脸说高山多管闲事,进一步分析他真的是野种,是狗日出来的,咬什么老鼠子。高山无奈之下,只好叫人将他们也关了进去。但高山没有这个权威去管头目,他家的房子才五间,人家头目的房子却是两层高的长六间,而且历史也更长,是进山的祖宗留下来的。年轻时候的头目有是个顶铮铮的汉子,在大树林地带都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在少爷死前跟他来往甚密的冬爷冒着胆子说了他两句,就被头目挥着烟枪在冬瓜脑袋上敲出个好看的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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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可是没多久,头目就上门来求高山了。他做了几个月的神仙,就发现仓库的粮食早已被老鼠吃光,柜子里多年积累的银票全被虫驻掉了。他放下头目的尊严来哀求石高山买他的地,高山看不下去他那满脸鼻涕眼泪的样子,只好花了五十两银子买下滴子水最小的那块望天田。可没两天,头目又聋拉着脑袋来了,要他买下所有的土地,只要一百两银子。见高山坚决地摇了摇头,头目兀地摸出一把尖刀,眼露绿光(这是高山第二次发现,并不是挨饿的人才会像野兽一样放绿光),“你买不买?不买的话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但他抱着大袋神仙烟欢天喜地地回到府里,当天晚上就死于一片火光之中,大火烧了一整天,吓得冬爷三天三夜没睡着觉。这把火是头目抽大烟时将桐油灯拨翻到被褥上燃起来的,整家人没一个活口。石高山心怀愧疚地出钱厚葬了头目全家,跟明武冬爷关上门商量了通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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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第二天就是赶场的日子,十来个寨里人气势汹汹地来到卖神仙烟的摊子前,冬爷站在最前面,他挽着袖子骂骂咧咧地要跟卖烟人掰手腕。卖烟人当然不相信他们是来掰手腕,吓得连神仙烟都不要了,拔腿就跑。这些人都是在官府有背景的,几天后就带着一队兵勇来了,他们堵在寨门门口,马刀在萧萧冬风中闪闪发光。大河在山洞里听到了外面人身鼎沸,比赶场还热闹,就要跑去看。酸秀才狠狠给他一耳刮子,“动辄生乱静则明!”却自个走开看热闹去了。大河只好老老实实地读书,然而却心不在焉起来,这惊天动地的喊叫声唤起了他心中平静已久的心中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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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寨里人打过野兽,却全然没见过人与人打仗的场面,他们开始还爬上山头,好奇地遥望那队被羊肠小道折磨得东歪西倒的兵勇,但等到寨门口,官兵首领凶神恶煞地大喊一声:“是谁领头造反的?”吓得望稀奇的寨里人炸开锅似的到处乱窜,有的躲在床下面,有的跑上狮子崖,甚至有的还爬上了树。见过世面的明武要和这帮穿着衣服的野兽来一火(“干一场”的意思)。但高山不同意,这片土地上还没有出现过人杀死人的事情,他不能开这个先例,要去和他们理论理论。整个寨子胆子最大的冬爷喝了两碗酒,跟在后面嚷着要掰手腕。高山回屋去换了件衣服,亲了亲明娥怀里的碧霞,他的大女儿已经会说话了,她张着小嘴问爹要去哪里,他说要出趟远门,明娥红着眼圈一声不吭,眼睁睁看着他走向寨门。明武则领着几个忠心耿耿的伙计站上寨门右边的山头。高山说:“一人做事一人当,烟摊是我带人砸的,我这就跟你们走一趟,去府里论论理!”那位穿着丝绸长衫的卖烟人从兵勇中冒出来,说不是高山,而是在一旁吵吵嚷嚷的那个老家伙。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官兵首领就挥着马刀朝冬爷劈了过去。冬爷就这么一下给被劈没了,官兵首领揉了揉眼睛,到处张望。他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刚才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老家伙在面前。“在那里!我们这里还从来没有出人杀得死人的事。”高山对发呆的官兵首领说,顺着他指的方向,冬爷骂咧咧地从最近的那间木房里走了出来。官兵首领吓得裤子都湿了,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高山催他“走吧!”他才领着部下赶紧撤离。在路过滴子水时,石高山看到了酸秀才,他站在秋日下的田埂上,对高山赞许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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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此事,给石家寨人的教训是,这世上有比野兽还凶猛的人,也有人杀死人的事。给冬爷的教训是,掰手腕解决问题的时代已经过去,正如最睿智的头目也被一场大火烧得骨头渣渣都找不到了。他利用自己的威望,把寨里人组织起来,让他们从墙上取下闲置已久的武器,做好打仗的准备。
“哪个想在这里杀人,就他娘的不是人,是野兽!今后再有这种野兽来了,像打野兽一样打死他娘的野兽。要死不怕卵朝天!”
吓得半死的寨里人受到了鼓动,都热血沸腾,跟着吼了起来。
“要死不怕卵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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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明武领着两个人挑着两桶酒赶到祠堂院坝,粗狂汉子们捧起土碗猛灌。一向孤僻的小大河,也领着一帮孩子在祠堂边上的那眼泉旁,用菜叶子折成勺状,舀脚下的水学大人嚷着,“要死不怕卵朝天!”冬爷跟大树林地带的头目都逐一打了交道,改变各个寨子长久以来都相信的“人哪会杀人”的这个扯谈之说,还打算派人去府城探消息,再等半个月高山还没回来,就联合起来,杀向府城要大树林的人。可去府城的人还没出发,高山就回来了。此事给明娥的教训是,万不该再次让出当家权,她第二次退位之后,高山已在大树林地带声名远扬,在家里的地位也日益牢固,很多事都懒得跟她商量解释,摆摆手,“就这样子搞,你妇道人家懂个屁!”最后一次就是在官兵来临的时候,她企图用威力最大的武器,眼泪,来拦住男人,但男人异常坚决,“板是板,钉是钉。这事只能这么办!”高山跟着官兵走了,她开始频繁地使用这个威力最大的武器,心存一丝侥幸能够用泪水把道路冲跨,把官兵都冲跑,把男人给冲回来。显然这武器是无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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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等她哭了三个月,哑得都哭不出来了,石高山就跌跌撞撞地回来了,衣服褴褛,他一进家门就倒在地上睡着了,睡了两天才爬起来。他醒过来就说:打仗了!号军打下了府城,府大人全部被杀了,这世道真的要乱了。明娥才这些都不在意,她的小男人比府大人比整个世道都还重要。但覃掌柜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此时覃掌柜已在石家寨被关了半年,烟也戒掉了,身体有些好转,他要回府城去重新打理生意。石高山死活不肯,他说号军在城里专杀大户。覃掌柜说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哪里还像个大户啊?“这可说不准,还是保住小命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老哥你的心事我明白,尽管我的酒厂半年没开张了,但我不抽神仙烟,应付个几年还不成问题!”听到高山如此安慰,覃掌柜羞愧地埋下了头,说出了他担心的事。来石家寨之前,在大平地念女子师范的白玉小姐给他写过信,也说皇帝快坐不住龙庭了,时局混乱,她打算回家,急需些盘缠。石高山想起多年以前自己去府城走的那条路,就包出三百两银子,挑个忠心的伙计从灌木丛地带去大江边上坐船,带给白玉小姐。几个人在堂屋商量此事,明武偷偷走到厨房,涨红着脸要求姐姐给姐夫哥讲,让他亲自送去更放心。明娥顺手把舀水的葫芦瓢往毛弟头上一盖,“你要把娘气死啊?她孙子都还没见着!”在堂屋的高山让大河帮忙写了封信,让伙计一并带去。“近闻各地盗贼蜂起,路途遥远,以恐不测,先暂居旧地,待时局稍平,为父即差人迎接,身体安康,切勿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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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覃掌柜念过几年私塾,见小子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赞叹不已,暗觉酸秀才是个非同一般的人物。却在那天下午,大河来报,先生似乎快不行了。石高山带着众人赶到敞天洞口,却见秀才脸色苍白,端坐地上,疾笔挥毫,似乎不知道有人到来。石高山嘘了一声,让大伙保持安静,不要打搅他。片刻之后,先生停笔而立,朝他们微笑,让他们进去,近一年以来他终于开口对众人说了第一句话:“心愿已遂,岂不爽哉!”转身将一本破旧的古书和厚厚一大叠草纸叫给石高山,“此乃古代五高僧所著《五光经》,鄙人刚适注释完毕。唯虑此子。”他摸了摸大河的头,接着说:“此子生性好斗,若非以文抑之,终招天祸!”言毕,咳血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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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厚葬秀才后,覃掌柜说:“以前我只听世上有这么一本书,传说看了之后可以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现在才晓得果真有这回事,这个秀才还真个非同凡响。”石高山将书和稿纸拿出来一并给他,说反正我也大字不识,这些就由老哥你好好保存吧!覃掌柜说:“这是宝书,得了是你家的福气,我可要不得,不过我倒想看看是不是真有这么神奇。”翻开一看,里面的字一个也认不得,再翻秀才手稿,字是很熟悉,但是照常想不起来是什么字,问大河,同样如此。突然石高山想起以前先生写给他的纸,忙翻箱倒柜找出来,覃掌柜看了,吃惊不小。“这黑药,说的不就是神仙烟吗?看来这书还真是这么神奇。但这黑疾可是什么病啊?从来没听说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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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又是栽秧时机,石高山买了头目的所有土地,理所当然成了寨里的新头目。大河也理所当然地成了少爷。没有先生盯着他读书写字,他心底的那种焦渴又蠢蠢欲动起来,他还是感觉到渴,明娥只在他的脖子上帮了个水囊,这是几年前高山在府城从一位藏人手里买来的,明娥说:“涨死你个狗日的水牛!”然而他却永远也涨不死,像风一样飞奔下山坡,跳进哗哗的溪流里,自由自在地游个痛快,似乎只有在水里,他心底的那种焦渴才能得到彻底舒解。他顺便一抓,一条鱼便乖乖地到了他的手里,好象是他养的一样。他冒出水面,远处的山顶也有人冒出来了,一个接一个,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包着白色的头布,长矛尖刀唆唆作响。大河跑回去跟新头目说:“长毛来了,好多好多!”然后就哼哧哼哧地磨他的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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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来的不是长毛,石高山认出来了,是占领了府城的那股蓝号军,他们围在山寨下头,在溪边扎下帐篷,取水烧饭。吃好了,休息好了,就在寨外面喊,他们是来认亲戚的,他们的首领也姓石,让本家石高山和他们说话。他们在府城住在宽阔明朗的官府里,整天吃着大鱼大肉,从来就没打算来大山深处吃这苦头,他们都是也是山里人,造反就是为了不再在大山深处吃苦。然而他们的头领石峰却有着鸿图大志,他在府城那小小的地盘建立了自己的政权,年号大治,还铸造了大治同宝,这个小小的政权因此而在中国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上留下了小小的痕迹——拥有自己货币的造反政权一共也只有两三个。石高山把《五光经》用锦布包好,藏在柜子深处,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然而石家寨的头目得了经书的消息比有翅膀的大鸟还飞得快,很快就飞到了石峰的耳朵里,官兵正从四面八方包围上来,号军的内部也起了内讧,他正坐在府城的龙椅上坐立难安,这消息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他感觉能从这部能预知未来五百年的经书里找到突破,寻找他该去的方向,于是就带着神兵来这里寻找这一丝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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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石高山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自己有这么一个本家,他的祖辈从三百年前就窝在这座大山里,出门最远的距离也只是到府城而已,他问晓通寨子历史的干爹,干爹也想不出哪位先人因犯罪而被流放到其他大山去。本来如果石峰稍许诚恳,石高山就会双手奉上经书,毕竟神兵首领也算是他的恩人,若不是石峰打下府城,他就没机会跑出来,不知道要被关押到何年何月。石高山常教导大河:“板是板,钉是钉!”然而石峰居然说他们是本家,这让石高觉得自己不能接受,就好象他认为牛生的总是牛崽,石峰却说是猪崽一样。所以,石高山毅然决定无论任何也不能将经书交给他。高山从府城逃回来之后,他站在山头说:“板是板,钉是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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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这理由让石峰勃然大怒,他来之前就知道取经不是那么顺利的事,他还鼓励部下:唐僧取经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我们就是经历八百一十次难都要把经书取到手。然而他万没想到不顺利的原因竟然是这个。他一声令下,漫山遍野的好兵们把猪血涂在脸上,手舞足蹈地往冲上来,口中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一刀砍个白印印。”这念经声让站在山头的寨里人恐惧万分,都听说神兵有神灵护体,是杀不死的,他们惊慌失措地往后退。
碧玉被外面震天的吼声吓得哇哇直哭,大河趁明娥哄妹妹时溜了出来,他刚奔上左山头,伙计们纷纷往后退,将他带了一个趔趄,他瞄个缝隙使劲将鸡蛋大小的鹅卵石乱扔了出去,石头在空中划了道弧线,准确地砸在最前面的神兵的太阳穴上,神兵倒在地上,手足挣了两下就毫无动弹了。这彻底激怒了神兵,他们像发怒的海水一样向寨门涌过来。死的这个神兵是山里被人杀死的第一个人,没有谁晓得他叫什么名字,但是后来整个大树林的人都晓得,大河都是大树林地带第一个杀死人的人,对他家充满了敬仰,高山十二岁就杀了头野猪,但他的儿子才十来岁就杀了人——这家人尽出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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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三百多年前,石家寨的祖先来到这座大山,压根儿就没想到打仗的事,也压根儿没想到去修个防御的寨门,所谓的寨门只是个称谓,是两个高高耸立的山头中间的狭长通道,两边是陡峭的石壁,像个门而已,连个遮拦的木头都没有。眼见神兵就要冲进寨门了,从没和人打过仗的寨里人在山头居高临下,拉起弓箭乱射,见神兵靠近了就举起石头乱砸,几个神兵被杀倒在地,可后面的神兵毫不畏惧,继续往前冲,头被砸破的也不例外,崩出的血像辫子一样摔在身后,脚被砸断的在地上像蛆虫一样往前爬。眼见神兵就要冲到寨门里了,冬爷连忙喊放大石头。
“嗨扎力,喂呓扎力,嗨喂哟扎力,嗨哟嗬扎嗥……”
悠扬的号子声掩盖了密集的念咒声,一群寨里人撬起早准备在山头的巨石。神兵刚冲进寨门,两块千斤巨石轰隆窿地滚了下来,十几名神兵被砸得粉身碎骨,稍微靠前的两个只剩下脑袋骨碌碌地滚了好几圈,吓得躲在窗子后面偷看的女人惊叫阵阵,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则成了俘虏。五块巨石将通道封得严严实实,外面的神兵气得呱呱直叫,巨石对他们不理不睬,冷漠地卡在陡壁中间,他们冲到用刀砍,用头撞,巨石还是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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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第二天,神兵冷静下来,他们砍了山脚的树,做成梯子,等几个神兵爬上巨石,却发现面前烧起了熊熊大火,没法跳下去。寨里人从木房子里抬出过滤麦麸的风播使劲摇,浓黑的烟雾熏得外面的神兵眼泪涟涟。一股神兵绕到寨子后面,想从狮子崖底下攀登上去,却发现那片光秃秃的石壁连根草都没有。正在他们失望地徘徊时,顶上传来一阵响动,几桶大粪从天而降,让他们来不及躲闪——这是神兵最怕的东西,被浇上了身,咒语就失灵了,就像没被浇上一样,再也不能刀枪不入。
在神兵士气大减,差不多要绝望的时候,寨里人也在倍受煎熬。按冬爷跟大树林地带其他寨子的头目的协定,一有灾难,大家都绑在一起,同进同退。但这股气势汹涌的神兵吓得没一人敢来帮忙,石家寨在孤兵奋战。此事被石家人一直牢牢记在心头,多年以后,杨家岭的土匪,除了石家寨没敢来过之外,所有寨子都被抢得喊爹叫娘,石家人也当作不晓得——神兵打石家寨打得震天响,冬爷前去质问他们,他们都推说不晓得有这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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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没有其他寨子的支援,寨里人直喊皇天,此时正是春耕时节,这样被围上个把月,秧苗都长不起来了。有几个粗汉子甚至埋怨起冬爷来,要不是他拍着胸口保证其他寨子的人会打神兵的屁股,他们才不愿意跟神兵耗上呢。甚至连明娥使用出她那无用的武器,央求新头目把那同样无用的经书交出来,免得连累大家受苦。就在高山快要决定放弃抵抗的时候,外面一声哨响,外面的念经声开始变小了。寨里人爬上山头一望,滴子水前边涌过来一阵白色潮水,这是一股包着白头巾的号兵。很快白号神兵和蓝号神兵就在滴子水打上了。念经声、金属的碰撞声、绝望的惨叫声、大树林里的野兽被惊动发出的吼叫声搅和在一起,吵得天翻地覆。在一丘丘蓄好了水的田里头,蓝白色混成一团,中间的人像稻杆一样倒下去,四周的又挤了进去。看得寨人心惊胆战。“这哪是人啊!”冬爷瞟了发出感叹的那人一眼,“我老早就说过,这些狗日的根本不是人!”
傍晚时分,剩下的几十名白号神兵逃到大树林里,石峰的部队也伤亡惨重,不过他急于斩草除根,跟着进了大树林追杀叛徒,被一条碗口粗的五步蛇咬了一口,当天晚上就死了,部下也一哄而散。这是大树林地带的第一场战争,也是最惨烈的一场战斗,在多年以后,杨家岭闹起土匪,石家寨都还不把那几号人放在眼里,“那些狗日的,掰手腕都掰不赢石家,蓝号打白号那年,他们都窝在屋里头,屁都不敢大声放!”当时,寨里人看到地里头田埂上横七竖八的上千具尸体便心有余悸,他们掀掉一具尸体上的头巾,比照一下,说:“原来跟我们一样,都是庄稼汉嘛!”他们将尸体从田地里清理出来,用床扳抬到大坑扔了下去,就回去拱着屁股在太阳底下猛栽秧。只有高山看到那些尸体,又想起多年以前,翠婵屁股上的那个大窟窿,他感到一阵胃里一阵翻滚,吐得脸色发白,白得就像娘死之后他再也不想吃一口的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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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明娥的眼皮跳得厉害,老是梦见杨长工笑眯眯在面前,旁边站的就是她娘,心中有丝不祥之感。她吩咐明武去接娘来石家寨住,可还是晚了一步,明武赶到杨家岭时整个寨子热闹无比,全是哭声。据说瘟疫是路过的白号神兵带来的。先是面部发黑,跟着全身泛黑,紧接着就说不出话来,最后拉的大便也发黑,再最后,死去,像根木炭。明武到家时,娘就变成了根木炭直翘翘横在床上,十五岁的妹妹明芬哭出来的眼泪也是黑的。他背上妹妹风风火火赶回石家寨时,姐夫哥黑着一张脸吱吱呀呀说不出话,所有人看到他都黑着一张脸吱吱呀呀。瘟疫已在这个寨里流传开来。幸好有了秀才的警示,石高山早就准备好了大量的硫磺,他们用硫磺水洗了澡,在甑饭的水里放少许硫磺,才十来天,人们都完全康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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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石家寨并没被瘟疫害死一个人,只是耽误了春耕。然而这场黑祸却在石高山家却留下了长久的印记。神兵的消失让石高格外兴奋,连续好几个天他都跟明娥在床上折腾到半宿,在发现瘟疫之前的那个晚上,他跳上床一把把媳妇搂在怀里,“这两天太阳毒得很,你少晒点。”就吹了灯,啃了起来。完事后,媳妇说你的家伙怎么像着火了一样,石高点灯一看,果然变成了截烧透了的木棍,再望望明娥,胸部像烤糊的馒头。印记就这样留下了,十个月之后,他的小儿子大海生下来就全身漆黑,以至于多年以后,珍珍看到他,第一句话就问:“你是非洲哪个部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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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得到了石峰死了的确切消息,一直在大山外围寻找时机官兵勇敢地冲进思州府,并向朝廷传了捷报:“号匪已平,剿敌数千”,弄得像真的一样。朝廷遂下令在思州选拔新的大人,因为大平地的人谁也不想到这个地方来做官,然而府城的显赫人家都已被号兵像杀猪一样宰了精光,只有小有名气的覃掌柜侥幸逃过劫难,尽管他不再是大户,找不到人选的巡抚大人不耐烦了,就让传信到石家寨,让他来管理整个思州府。这样覃掌柜就变成了覃大人,当他欢天喜地地从大山深处来到久别的府城,带兵巡抚伸手就向他要《五光经》,覃大人痛心疾首地说,“被烧了!”他绘声绘色地说石峰拿不到经书,一怒之下就烧了石家寨的头目府,火焰连天,在火光中还出现了五个彩色光环,长久不息。“可惜啊,可惜!”他叹道。巡抚信以为真,但还是私底下请来石高山来证实此事,可石高山一见到巡抚就对他面前摆着的那个小木盒大感兴趣,这里面装着神奇的小木棍,拿出来一划,“哧”就燃起了一团火。巡抚大人告诉乡巴佬这是洋火。他再以听不见巡抚大人的任何问话,着了魔似的一遍接着一遍地唠叨。
“洋火,洋火……”
带来更多快乐的东西,同时也带来更多的痛苦。冬爷又一次对干儿子说,但高山忙着计划组建商队的事,根本没听到干爹的唠叨。  --- 司徒无计  传呼 道具 博客 | 【回复】
--------------------------------------------------------------------------------【楼主】 〈H1〉第四章完〈/H1〉 --- 司徒无计  传呼 道具 博客 | 【回复】
--------------------------------------------------------------------------------【楼主】 第五章明娥的妹妹的漂亮是远近闻名的,早在八九岁时就有了这种趋势,去赶场的人们路过杨家岭,看到她坐在院坝里宰猪草,直夸“这小姑娘长得还真标致!”瘟疫之后,她就一直住在石家寨,帮姐姐带带孩子,洗洗尿布。有一天,明娥竟看到她爬上山头唱起山歌,这才发现她已经成了水灵灵的大姑娘,周围寨子的小伙子们翻山越岭赶来看她的美貌,上门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从府城回来的明武都看不上眼,“要找个知书达理的!”这时的明武又在府城生活了五年,擦干净铺子里的灰尘,贴上鲜红的“酒”字,重新开张,还组建了商队,把酒卖到了大平地;他还将已换了三个主人的祥云商行买下来,摆上从大平地运进来的洋火、洋铲、洋盆和其他洋货。这一切都准确无误地按照石高山的计划进行的,这些计划都是高山坐在大山深处的摇椅上制定的。跟几年前完全一样,他还是不喜欢府城的生活,他最不喜欢那里的黑黝黝的监狱——他曾在里面呆过三个月,他还不喜欢那些手持大刀的士兵,尽管覃大人的这些手下看到他就恭恭敬敬地叫“老爷”。他已习惯了大山深处的自由自在的空气,而且越来越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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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早晨,刚蒙蒙亮他就起床,不慌不忙地到酒厂巡视一遍,看着伙计们将发酵了的粮食倒进大甑桶,看着火苗在下面呼哧呼哧地燃烧,直到看着晶莹剔透的液体顺着细细长长的竹沟流进土坛子,醉人的芳香在空气中蔓延开来。这时,杨明芬站在山头拖着细腻悠长的嗓门呼喊他回去吃中饭,他不慌不忙地爬上山坡,穿过寨门。吃完了中饭,他抱着黑大海,不慌不忙地去滴子水看那坡在风调雨顺中茁壮成长的庄稼。晚上,他就坐在摇椅上不慌不忙地翻开挑夫带回来的帐薄——他的生意越做越大,早已超过了杨家人的天赋所覆盖的范围,不得不采取这种比较现代的记帐方式。他不慌不忙地安排好明武的下一个行动计划,然后不慌不忙地和冬爷安排田里活路,天南地北地乱侃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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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然而有一天他却陷入了烦恼之中,这个烦恼不是大河整天跑到熊家坨口去发呆,他将秀才的话牢牢记在心中,瘟疫之后就送到府城去念私塾去了;也不是酒厂的粮食酿光了,他只要派个伙计跟周围寨子的头目通报一声,他们就很快组织人为覃大人的老弟挑来大担大担的粮食;不是神兵突然来袭,他们在整个思州府都销声匿迹了。总之除了这个烦恼,其他的一切,只要是在这片大山里发生的烦恼,他都能想到办法来解决。这个烦恼发生在明娥看见妹妹爬上山头唱山歌之后,前来提过亲的成百上千个青年灰溜溜地回去之后,谣言就从各个寨子里传了出来,说不让二十多岁的老姑娘杨明芬出嫁的主谋是石头目,因为他想留给自己享用。紧接着谣言的版本越来越多,有的说明娥生了黑炭一样的少爷之后就不能再做那事了,只好让明芬顶上;有人甚至说还拍着胸膛说亲眼看到了姐妹妹两个和高山挤在同一张床上,不然明芬的歌声怎么会如此圆润甜美?本来对付这种无聊者造出的谣言最简单最常用的就是装着没听见,造谣者就会自觉无聊,没多久自然风平浪静的,明娥就这么对他说的,“让他们嚼舌头,烂舌根。”再说,就真如谣言一样,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寨子的头目哪个不是两三个小妾?然而石高天生就不会这么想,因为他执着地相信“板是板,钉是钉”,他不准明芬再到山头去唱歌,于是造谣者说:“你们看,连明芬唱歌都管上了,没得问题才怪。”石高干脆抱着铺盖去酒厂睡,但造谣者又说:“得了得了,为了明芬终于和婆娘闹别扭了。”他似乎不知道造谣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只要嘴唇一动,说句话就可以,总之无论他怎么来回避谣言,接着都会有新的谣言传出来。他愤怒了,然而他却不知道该向谁发怒。野猪咬死了他的娘亲,他可以杀死野猪报仇;神兵将他们吓得胆战心惊,还带来了黑病,他可以咬牙切齿地诅咒他们;连老头目家破人亡,他还可以痛恨那虚无缥缈的神仙烟雾。这次他却找不到愤怒的对象,谣言是从从休息的田埂上、从月光下乘凉的院坝、从晚间嘎吱嘎吱做响的床头、从大山任何一个角落偷偷传出来,汇集在大树林上空,发出轰隆窿的巨响:他和杨明芬勾搭上了!最后,他终于无可奈何了。
“老子要去府城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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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覃大人住进大人府邸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接白玉小姐——之前高山派出的送钱的伙计,据说是饿死在灌木丛地带里,但也有人说这个伙计在大平地娶了媳妇成了家,众说纷纭,但是唯一确定的是,他再也没有回来。三个月之后,覃大人派出的人回来了,但却说那所女子师范的学生名单上的确有覃白玉这个名字,一位没盘辫子的先生说她老早就动身回家了。覃大人听了就当即晕了过去,醒过来就开始怀念神仙烟那种轻飘飘的云雾缭绕的感觉,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他看到石高山领着生龙活虎的大河来念私塾。大河第一次到亮堂堂的官邸就像到了自己的家里,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如此熟悉,好象是在这里长大的一样。憔悴的覃大人看到他正兴高采烈地向父亲介绍:这里是公堂,这里是厕所,这里是客厅……覃大人要认他做干儿子,他没有征求父亲的意见,就径直喊了声干爹。曾在大平地见过世面的覃大人高兴地说:“不,是干爸爸!”大河的出现让覃大人彻底拒绝了神仙烟的诱惑,他给干儿子找了全城最好的私塾,一丝不苟地照顾他的起居食行,给他讲大山外面传来的最新消息,再利用剩下的一点点时间来治理思州府。这一点点时间,就足够他将所有剩下的烟馆铲除,制定合理的赋税政策,把被大治之乱、神仙烟和瘟疫折腾得奄奄一息的思州府带回一片生机勃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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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由于覃大人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干儿子的身上,几年来,一直抽不出去看他干儿子的爹,这次看到老弟,格外兴奋。他当掌柜时的那种兴致勃勃的语气对石高山说:“走,老弟,给你看件稀奇的洋东西!”他们走出官邸,踏着光洁的石板路到一块放着几排整齐的南瓜的草坪上。跟在屁股后头的两个侍卫着实让石高山感到不自在,他想开口说点什么,但是还是忍住了,不想让些小事情打搅老哥的兴致。覃大人从胸前掏出一块黑乎乎的铁玩意,用前面那根三寸来长的管子对准一个南瓜,“砰”的一声,南瓜成了碎片,在空中乱飞。覃大人笑着对他说:“咋样?这就是洋人最厉害的东西!一位朋友今天早上才送来的。”他把壳子枪往石高手里塞,指着另一个南瓜,让他来试试。声音把石高山吓了一大跳,那一地黄稀稀的瓜瓤更是让他心惊肉跳。他再也忍不住了。
“大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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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爹,我来了!”
少爷似乎未卜先知石高山来了的消息,放学了,他从私塾径直来到练兵场,老远就看到干爸爸用手一指,南瓜就神奇地碎了。他跑过来就缠着干爸爸问这问那,对那铁玩意爱不释手,完全忽略了父亲的到来。石高山光看到儿子就足够他高兴了。刚来府城的那些日子,大河每隔两三个月就回去看爹娘,后来回去的时间间隔越来越长,他嫌家里太冷清了,他更喜欢热闹的府城。最近近一年没回家了,石高山像个旁人看着他跟干爸爸的那股亲热劲,傻呵呵地笑了,他暗自比量了一下,这崽子差不多快跟自己的肩膀一样高了。
半天覃大人终于想起被冷落在一旁的石高山,他让侍卫教干儿子打手枪,转身说:“朝廷又增税了!”增税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传闻了,石高山对此已习以为常,这三年年年都增,再怎么增对思州府的大财主石高山来说也只是九牛一毛,就算是普通老百姓,只要没有病疫,没有兵乱,就算是遇到一两年的天旱,山里人可以打野兽,可以采野菜,总能想到一切办法填饱他们的肚子——高山始终这么认为的,况且这几年都一直风调雨顺。覃大人却不认为,他心事重重地担心起远在天边的皇上的安危起来。“只怕他坐不了多久的龙庭了,哪次改朝换代不都是从赋税乱增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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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这并不是覃大人的多虑,他也没想到他的话这么快就验实了,以至于他还认为是自己乱说惹下的大祸。石高山在府城好好地睡了一觉,悠悠然逛了两天,商队从大平地带着惊人的消息回来了:革命了!皇帝下台了!覃大人后悔不已,不应该提前说那话,害得皇上真的下台了。他正捶胸顿足的时候,送他手枪的那位朋友也眉开眼笑地来了,他劝覃大人也革命,说全国的绝大部分省都革命了,这是历史的趋势。
“这是历史的趋势?”
“是的,是历史的趋势!”这位姓王的朋友肯定地说。
当覃大人将朋友介绍给老弟认识时,高山直愣愣地盯着人家笔直的竖领短上衣看了半天。覃县长拿不定主意,咨询老弟的看法,高山摇摇头:“我不晓得是咋个革命法,单单听这个词,要革谁的命都不是好事,俗话说‘钱是米饭财是汤,命是根本不能丧!’要害人的命毕竟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哪!”见覃大人迟疑不定,朋友拿出一件跟他身上穿的一模一样的上衣,教他如何穿,并说要把辫子剪掉。
“就这么简单?”
“是的,就这么简单!”朋友仍然十分肯定地说。
“这样利索多了!”石高山拍着手叫了起来。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革命就这样展开了,按王姓朋友的建议,覃大人在练兵场修筑了主席台,摆满鲜花,走上去对召集起来的各寨头目郑重宣布思州改名为思州县,他任县长。然而革命的开头总是有些麻烦的。当覃大人向各寨头目下达革命公告时,他们拒绝改变保持了几百年的生活习惯,说寨里人肯定穿不习惯。这时,高山领着几个挑夫挑着中山服兴冲冲地赶到会场——之前他把府城的裁缝全部请来,昼夜不停地赶制几百套中山装。高山说:“这样利索多了!”他让穿着新式衣服的挑夫示意各种各样的干农活的动作。这现场宣传很有效果,大家见果然如此,就纷纷接受了革命,高山的衣服被抢购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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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后来大家慢慢知道了王姓朋友的底细,他是革命party人。据说他出生在王家坳的风水树下,没爹没娘,人们就在那里发现刚剪断脐带的他的,单身的癞子头王二见没人要,就抱回家去抚养,还指望老了靠他养老。可他八岁时就到处扳苞谷烧,十五岁就敢去偷王家头目的银子,结果被发现了,癞子王二被活活气死。之后他似乎有所觉醒,就整天上山捉蛇卖,大家都叫他蛇客。东边闹土匪,他就往东边去了,一年后就回来了,据说是因为和小土匪头子的女人勾搭上,被打跑了。又捉了几年蛇,忽然间就跑到大山外面去,十几年没了消息。现在回来了,却成了衣冠楚楚的革命party专员,每当有人问起他的姓名,他就说“叫我民生”,民生是他的字。后来一听石高山谈起这些,冬爷就吧嗒了一口旱烟,说癞子王二我认得,那个头啊光得像女人的屁股,蚊虫都爬不住,好象他抱养的儿子叫什么财狗儿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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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思州城宣布革命以后,王专员就到其他府继续宣传革命,回来见这里的革命进展如此顺利,在餐桌上端起酒杯对覃县长说:“子衡兄可为中华民族之重生做了不可估量的贡献”,县长连忙举起酒杯谦虚地说这全是石老弟的功劳。子衡是覃县长在读私塾时先生帮他取的字号,做了生意之后大家都叫他“掌柜的”,再后来大家都叫他“大人”,没人这么叫过,石高山拿起酒就问子衡是谁。王专员说“还没请教石兄台字号呢。”可他却连字号是什么也不知道,专员说革命party人都这么叫的,遂建议他取为“民义”。石高山很高兴地接受了,因为专员邀请他去其他进展缓慢的府开展革命事业。多年以后思州县志这么写着:民国二年,开明乡绅石高山,革衣去辫,自称民义先生,前往铜仁、石阡等府动员革命。
外面时局一天比一天混乱,民义先生让舅老官解散商队,帮助他在城里开办制衣厂。他见大河私塾也念得差不多了,就想让他也来帮忙,学着做生意。可十五岁的大河却有了自己的想法,他要去大平地念书。
“什么?要去大平地念书?”他重复了一遍,看着嘴角已长出细细绒毛的少年,好象那不像是自己的儿子。
“是的,爹”大河镇静地说,“在私塾里念的都是些不实用的东西,听王叔叔说现在外面有很多教实在东西的新式学堂。”
“不准去!别信那蛇客糊叽吧乱扯”他在新建的厂房里吼了起来。看着儿子敝着气离开,他觉得自己有些过火了,同时也隐约感到有些悲哀。还在儿子刚出生时,他和明娥整天抢着洗尿布,从一块块色彩斑驳的土布上,他想到自己到了十二岁都还尿床就一个人不好意思地笑了,他想起苦命的娘,觉得这是给她的最大回报。他从那块尿布闻到那股顽强的生命气息,抬头看看大山向远处蔓延开去,看不到边,他就认为自己身上的血液将永远在这里流传下去,就像溪里的水永远奔腾不息。等儿子会叫爹了,他每次从城里回去,无论如何繁忙,都忘不了给他带一大堆吃的穿的玩的玩意,好多都是寨子里其他孩子一辈子都没法享受到的。然而儿子从来都对这些不感兴趣,他就喜欢听那些不着边际的古人的故事,喜欢溜到熊家坨口听地下的鸡叫,编造虚无缥缈的故事。儿子进城念书,他都还舍不得,只是想起酸秀才说话时那灵光闪烁的眼神,才狠心让他去的。石高山认为,大山里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包括他的婆娘他的儿子,甚至包括发大水,只是对大山外面的事没把握。然而这个才十五岁的小崽子现在似乎就让他的难以掌控了。但他坚信自己是对的,他想起覃家大小姐至今都还下落不明,对着儿子越跑越远的身影使劲地吼:“今后提也不许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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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提都不提,这只是他的一相情愿,到了晚上,儿子就得意带着覃县长和王专员回来了。石高山知道他们是来做说客的,吩咐明武去安家酒楼里订一桌酒菜,拉着他们看他在革命服的式样基础上设计出的几个新款式。覃大人指着一件衣服的藏在衣角里的口袋问是干啥用的,石高山得意地笑了:“这是专为你做的,这个袋子啊,叫救命袋,里面正好可以放把手枪,如果遇到紧急情况,可以直接拿起衣角就开枪,要是插在腰杆上,掏来掏去要掏半天。”王专员笑了,说主意虽好,但走路不方便。石高山说:“平时没事,谁让你带把枪在身上干啥呢。”正说笑间,明武领着两个酒楼的伙计拎着大盘小盘回来了,摆好酒席,覃大人叫大河也入席,坐在他旁边。哪知高山一坐下来,就率先就把话挑明:“大河的事,今个儿谁也别劝我,板是板,钉是钉,劝也没用。”覃县长和王专员面面相觑,只好不提此事,就边喝酒谈起革命事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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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见搬来的救兵也没有用,大河塌实起来,接下来几天里,全心全心地帮助父亲操办新建的服装厂。父亲初来城里,就让他搬到商号来住,他一直不肯,要在干爸爸的府上学打手枪,现在,他主动提出要搬到厂里来和父亲一块住了。尽管他从小就不合群,但却具有天生的凝聚力,到外面跑了一天,就带回来十几个工人,很快,处在空旷的城郊的服装厂运转起来。大河对父亲建议,听王叔叔说外面有专门缝制衣服的机器,比一针一线的手工不知要快多少倍,他想去弄几台来着。石高山警惕地瞟了他一眼,“蛇客早就答应帮我忙弄了,再过两天他就回来了。你收拾收拾东西,跟我们去石阡卖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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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果然两天之后,王专员就带着一队人,抬着五台亮晶晶的缝纫机来到服装厂,大家都围着飞快地转动的轮子和上面小羊吃草一样扎着布匹的机头看稀奇。王专员指着伏在缝纫机台上的年轻小伙子说这是张师傅,小伙子抬起头挪了挪眼镜,腼腆地向大伙笑了笑,说叫他张德诚就是了。石高山吩咐明武安排工人们跟着张师傅学使用机器,第二天就带着大河,跟着王专员去比铜仁府更远的石阡府宣传革命。一路上,大河拿着干爸爸给他防野兽的手枪“叭叭叭”打个不停,一只斑鸠掉在石高山的头上,早就被吵得不耐烦了的石高山将斑鸠摔得老远,“你这是防哪门子野兽?倒是把野兽给引出来了。”大河只好将手枪收了起来,指着前面隐约有间庙宇的大坡问那是哪,王专员说那是龙坠坡。据说很久以前,坡里野兽出没格外频繁,经常到附近寨里叼走牛羊,还伤人,山里人大摆法场,请来一条青龙,将野兽吃了大半,此地才得以安宁,后来青龙老了,从云端坠死在坡上,人们就在这里修建寺庙,香火不断地供奉青龙在天之灵。行至庙里时,大河见雕塑的那条青龙栩栩如生,圆瞪瞪的两只红眼濯濯有神,大吃一惊,他恭恭敬敬地拜了两拜。二十年后,贺龙司令打下了铜仁,率领红军继续向前打思州军阀石大河,听说前面地名为龙坠坡,赶忙撤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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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一行人到了石阡城前,见墙头旗帜林立,王专员对众人说这里的府大人徐先生是个喜怒无常的毕卡滋人,要大家见机行事。毕卡滋是以前就住在山里的巴人的后裔,还在明朝时,大批汉人从山西等地迁徙到大山地带,巴人后代为了区别于他们,自称毕卡滋,意为本地人。他们信奉白虎为祖先,那股凶悍勇猛劲跟好斗的苗人相比也毫不逊色,号兵就是他们闹起来的。石高山直埋怨专员怎么不早告诉他,王专员狡黠地眨巴着眼睛说:“要是告诉你了你还会来吗?”
徐大人笑吟吟地将他们迎到府里,大摆酒席,王专员介绍石高山:“这是前次跟你谈到的思州民义先生。”忙着倒酒的徐大人诧异地打量他:“你就是大破数千号匪的石高山?”石高山还来不及解释,王专员就接过去说:“是啊,曾让徐大人您吃亏不小的石峰就死在他手上的。”民义先生很是不悦,他娘的蛇客竟然把他说成是五步蛇了。徐大人又低下头倒酒:“好,好,今个儿大伙喝个痛快!”席间,王专员几次想开口谈革命的事,徐大人每次都端起酒杯将他的话挡在肚子里,“酒席上,咱们不谈别的,其他事情都先吃饱了,喝足了再说。”  --- 司徒无计  传呼 道具 博客 | 【回复】
--------------------------------------------------------------------------------【楼主】 赶了四五天路的石大河早就对路途上的冷盘小碟厌恶不堪,只顾埋头吃满桌的大餐。徐大人一直都在劝大家吃喝,自己却不动碗筷,等他们都停下来打饱嗝,就站起来说:“吃饱了?喝足了?”见客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拍了拍巴掌,从背后内堂冲出来十几名兵勇,将酒席围了起来。王专员赶忙把手伸进胸膛掏枪,两个兵勇将他按倒在桌上。
王专员扭着头问:“徐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主人笑吟吟地说:“既然你们都吃好了喝足了,那就送你们上路!”他脸色一正:“你让我革命我就革命,可京城袁大人也派专员来让我革命,你说到底谁才是专员?”王专员让他把袁大人派的人叫出来对证,他说:“早就被我宰了,我谁也不信了,你们汉人尽是些骗子!”他挥挥手,兵勇上前来拿石高山父子和王专员的两名随从。
石大河转过身去, “砰砰”两声响,背后的两位兵勇倒在地上。他跳上桌子,撩起衣角对着徐大人,“不许动!谁动我就先敲了他。” 毕卡滋人既吃惊又愤怒地看着这小子,“你们是有备而来的?杀了我你们也跑不出石阡城!”大河笑着说:“那就不杀你,你得送我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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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客人带着徐大人出了城,到了龙坠坡才松了一口气,王专员望了望跟在远处的兵勇,说这边的路他们不熟悉,不敢再追了,要大河毙了俘虏。惊魂尚未定的石高山听说又要杀人,就对儿子说:“都是爹妈养的嘛,既然他们追不上,就放了他吧!”大河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就放了徐大人,说要不是爹求情,就一枪蹦了他,让他滚远点。毕卡滋人涨红着脸回去了,也没带兵来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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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从石阡回来石高山就倒在床上,一躺就是七八天,发誓再也不出思州县了。他开始察觉,有些让他无法掌控的东西正从外面蔓延进大山,在思州,他还可以心安理得地生活。大河一直在身边服侍他,见父亲好了,就说想回家去探望一下母亲,他好久没看见母亲了。儿子让高山有些莫名其妙的害怕。儿子第一次杀人,那时他在山头,看着那位神兵缓缓倒了下去。他坚持让自己相信,这只是种凑巧,老天爷也不会怪一个小孩子的无知举动的。然而这次去石阡惊险百出,儿子却始终镇静自如,杀了两位兵勇眼睛都没眨一下,高山心里就有了恐惧感。这两天他又觉得儿子潜伏着一股他无法控制的力量,然而儿子谈到大山外时那向往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有些无力。对儿子提出的这个要求,他求之不得,说:“好,你先回去呆着,我把服装厂的事情理顺了,就回家和你一块打理酒厂,哪也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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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然而两个月之后,当他回到家里,却到处没有大河的身影,明娥还问他怎么大河没一块回来。他吃惊地问:“我不是让他在家里呆着吗?”原来大河回到家就对明娥父亲要扩大服装厂的规模,要添加五台缝纫机,但钱不够,让他回来取,第二天大河就拿着银票回城里了。“这挨刀的!”他知道儿子肯定去了山外,忙回城里找覃县长和王专员,结果他们也完全不知晓此事,还问大河学做生意学得如何,好久没看到他了。石高山肺都气炸了,直到一个月之后收到大河的来信,才舒堂一点。儿子说他现在在一个学堂里读书,一切都好,不要担心他,这小子还聪明得连地址都没留,让石高山断了拿到信就准备出去找他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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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等他拿着信喜滋滋地回到石家寨准备念给明娥听时,却得知明芬也跑了,跟寨子最下头的佃户石胡子跑的,发现的第二天他们追了十几个山头,却没找到踪影。他当下决定好好呆在石家寨,他擂着胸口说:“老子一不在家,什么事都出来了!”但他感觉到自己有些老了,对很多事情都有些力不从心了,他偷偷地使劲握了握拳头,自己正当壮年,双手还很有劲道!
第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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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第六章石高山为了证明自己还年轻,他想了个主意,决定修条大水渠,从地势相对较高的寨子下面引溪水去灌溉滴子水的梯田。以往每当遇到小旱时,寨里人就回站在滴子水的田埂上骂老天爷不长眼睛,让溪水从下面山谷哗哗地白白流走。有一条渠道是他们多年的梦想,但这算是一个需要庞大人力的大工程了,一路过去,全是坚硬的石头。他跟干爹商量这事,冬爷算了一下,这大概需要两年半的时间,如果田里的活不做了,也足足需要一年。石高山说:“成!这事就这么定了。”当他将佃户们都集中起来宣布这个消息时,大家都像当初决定修水库时那样欢呼雀跃起来,然而当他说到具体安排,大家都沉默下来,因为每户人家都要出劳力,现在不是十年前修建水库的时候,闲着就是闲着,大家还可以到石高山的酒厂里打打杂工,挑挑酒去府。石胡子跑了,他那七十多岁的老母亲都可以在街上煎煎油糍粑,卖麻糖。这些杂起杂八的收入成了补贴家用的重要来源。石高当然理解大家的想法,他说:“今后凡是出工的,都按挑夫的活计酬,到明娥那领钱。”大家又欢呼起来。唯一闷闷不乐的是明娥,她倒不只是大家要到她这领银子,还担心今后找不到挑夫。石高山用高昂的声调安慰她:“你个妇道人家懂个屁,滴子水那地大多数都是咋家的,水渠可以用到千秋万代。挑夫嘛,其他寨子那么多闲人,要好多就有好多嘛!”
然而在外面的大河似乎早就知道父亲的心事,趁他在得意忘形地领着众人热火朝天地采石取渠时给打击他的自信心。他写的信千篇一律,一切如意,父母要保重身体之类的,石高山嚷道:“除了这些就不晓得写点别的。”心里却异常开怀,遇到人就嚷给人家听。这封信的末尾加了句小妹已十岁了,一定让她去城里念念书。这让石高山听了很不舒服,扯着嗓门吼道:“念不念书老子还不晓得,还要你个崽子来安排?”那样子就好象儿子就站在他跟前似的,但是他还是按照大河的意思办了,他也不清楚儿子所讲的究竟有没有道理,但总是让他觉得无力拒绝儿子的要求,这种趋势越来越严重,尽管他也知道这是必然,儿子总在一天天长大,他却会一天天衰老下去,但是他还是不想承认。好在家的两个孩子都特别乖巧,总是很讨人喜欢,每个傍晚回家躺在摇椅上,就碧霞就殷勤地给他端上茶,甜甜地叫:“爹累了,我帮你捶捶背。”大海扔掉玩具,跑过来伸出黑巴巴的手捞起爹的腿放在肩上,要为他抬脚。想到这些他心里就舒坦多了,儿子的这封信还给这个家庭起了良好的带头作用,这个世代务农的家里居然掀起了一股学习文化的高潮。行李都没整理好,碧玉就催着父亲赶快出门,奶都还没断的大海使劲抱住他的腿,把黑脸往他身上贴,也要跟着去念书。父女来到县城,张师傅正在教明武认字。看到大家都劲头十足,连缝衣服的小伙子都认得字,石高山都有了要念书的冲动,但是他很快就克制了这种念头,因为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偷偷地问明武,“张师傅还当真认得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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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认得很多呢,看的都是大本的厚书!”明武一向呆板的脸上满是钦佩。石高山知道舅老官心里头想的是什么,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念念不忘那位曾经殷勤地招呼他吃菜的覃大小姐,姐夫哥偷偷给他物色了好几个对象,他都说自己还小,然而他仅仅比高山小三岁,可高山都有了三个孩子了,一听就是瞎扯谈,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然而着急的是他的姐姐,一提到明武,就在屋里跳来跳去,骂丈夫心肠狠毒,为了做生意连她杨家传宗接代的事都给耽误了。但他丈夫又能做些什么呢?他可以替她弟弟去相亲,但他总不能也替着他结婚进洞房吧。这点明娥当然是明白的,她只是心急,不骂人心里就难受,就跟明芬私奔的事,她也知道根本就不关在外地的男人狗屁事,然而她就要骂他,硬要说是他让胡子把她妹妹拐跑的,原因是她妹妹让他在家睡不好觉。石高山知道婆娘近来性情大变的根本原因,她的乳房严重下垂,皱纹爬上了眼角,快到更年期的女人都是这个样子,她给他生了三个孩子,理所当然可以如此享受。所以石高山也懒得跟她纠缠,把她的哭骂当成是美妙的山歌微笑着静静欣赏,只在她唱到山歌的高昂部分时就吼她两声,免得邻里和他分享聆听山歌的喜悦。
这次来县城,他照例先去看覃老哥,却发现他坐在椅子上失声痛哭,石高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向来都温文尔雅的好友如此伤心。覃县长激动地把抱在怀里的纸念给他听,原来白玉小姐终于给他来信了,说之前由于工作需要,一直没跟父亲联系,她已有了幸福的家庭,本想回家看望父亲,但孩子还小,离不开她,路上带着也不方便,等长大了些,再回来接父亲去上海一起生活。五十多岁的覃大人颤抖着花白头发说:“她在上海啊,在上海!”老弟已离开了很久,他还一个人在那里唠叨:“在上海!”石高山着实为老哥高兴,他也为明娥为明武感到高兴,他等这天等了好久。然而当他幸灾乐祸地给明武讲时,“人家小孩都跟大海一样大了!”明武并没有没有放声大哭,仍面无表情地说:“我早就猜到了”,石高山很是败兴。当提及他的婚事时,舅老官依旧说他还小,让石高山怒不可喻。“你究竟要小到几十岁?要像蛇客一样打一辈子的光棍?”  --- 司徒无计  传呼 道具 博客 | 【回复】
--------------------------------------------------------------------------------【楼主】 蛇客还是蛇客的时候,当然没人愿意将女儿嫁给他,但蛇客成了风风光光的专员时,还是没人愿意将女儿嫁给四十好几的半老头子,可按照他的说法,“要将一生奉献给革命事业”,可有人说看见他去了好几趟青楼。此时王专员仍然忙着在铜仁、思州两地奔波,从山外弄来一批枪,将思州原来的那些兵勇武装起来。听说石高山来了城里,盛情邀请他去参观被他称为“思州革命军”的训练,可石高山对什么军都不感冒,“不就换件衣服,把马刀换成了步枪嘛。”但他对蛇客要订做上百套军装倒是十分有兴趣。安顿好碧玉,他很快就回石家寨了,家里传信来说冬爷被石头砸了。
在那间神奇的屋子里,挂帐子的木架子贴着几张黄符,那盏擦得铮亮的桐油灯好象使劲最后的力气,比平时亮堂十倍,如同老人的眼睛。但那位神奇的老人已奄奄一息。据说放炮时他躲得最远,然而高高飞起的一块石头却从空中瞄下来把他的腰杆砸烂了一大块。冬爷没儿没女,只有十几个干儿子,都是在有病有难时拜他的。石高山从一大堆干儿子里钻出来,冬爷就让众人都退下,让石高山一个人陪他。
“高山啊,我这些干儿子中就你最有出息。”才说到这里,他的伤口又剧烈地疼了起来,他拦住干儿子要帮他的手,自己吃力地挪挪身子,接着说:“我心里头也只认你这个干儿子。”
看样子干爹是快不行了。“可我从来没把你当做干爹”石高山哭着跪了下去,“我一直把你当做是亲爹!”他的命差不多是冬爷给的,他家道兴旺也是得益于干爹给他娶了个会持家的好媳妇。石高山也当真把他当做亲爹看待,每逢年过节,他都要请干爹到家坐上席,有好吃的好穿的都忘不了让明娥给干爹带过去一份,甚至好几次他干脆就让干爹搬到他家来享福,当了头目后,他当然不会忘记将家里的长五间房子再加盖一层,宽敞得很。然而冬爷却死活不肯,这一直让石高心里不塌实,然而现在干爹就要去了。
“这我晓得,这都是我欠你的。”两行老泪顺着冬爷满脸的皱纹滑下来,“现在就要到了我还债的时候了。”
石高山抹着眼泪说:“爹你在说啥子嘛,你会好起来的,过几天伤好了你还要继续主事修渠哪。这没得你咋个行呢?”
“你别做声,时候不早了,听我摆个龙门阵。”冬爷突然来了精神,他居然一下子坐了起来,似乎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 司徒无计  传呼 道具 博客 | 【回复】
--------------------------------------------------------------------------------【楼主】 三十多年前熊家坨背后整匹山崖都垮了下来,砸得连鸟都没飞出来一只。之前山崖上的那道大缝已经裂了上百年,望上去晃悠悠地就要倒了,但是就真要垮,也还要裂个一两百年。熊家坨是周围最大的寨子,现在那到处是大石头的地方以前是黑压压的一片房子,以前人们都不去鸟不拉屎的田家坝赶场的,都赶熊家坨口。那里的人最会做生意,听老人说三百年前的熊大人出身原来就是在大平地管盐巴的大官。他们甚至到府城摆摊子,有个人还把小生意做到了大平地——生意当然没有石高山现在做得那么大。腊月里,走在路上遇到最多的就是回家的熊家坨人,再远再忙他们都会赶回熊家坨过个闹热年。
三十多年前的腊月二十八——就是过年的前头两天,冬爷正在烧祭四老爷的猪脑壳,头目慌里慌张地亲自来找他。说从大平地赶回来的那个熊家坨人上吐下泻的死了,看样子他惹的是霍乱。
“霍乱?”冬爷吓了一大跳。在最早进山来的祖先流传下来的传说中,这是最KB的病,甚至比大旱季都还KB,据说大平地的人就曾被这病害死了几十万。
“八成!”头目想让神奇的冬爷出点主意。
“不可能,不可能的!” 对这种老天爷对世人的最残忍的惩罚他,冬爷能想出什么对付的法子呢?他只有一遍又一遍地唠叨。
不一会儿传来消息,又有十几个人死了,熊家坨陷入了一片惊慌,人们纷纷收拾东西要外逃。头目赶紧联系周围寨子的头目,带人封死了熊家坨口的几个出口,下面的哀号声哭喊声震天响。头目跟冬爷连同大树林其他十三个寨子的头目商量了两个时辰还是没策,那时石家寨的头目可不是以往那个酒鬼和烟鬼,他的睿智也是大树林远近闻名的,他看着熊家坨背后高高翘出的石崖,终于想出了个惊人的主意。头目们,连同冬爷,关在一间屋里,共同喝了一碗鸡血酒,对天发誓,此事绝不外传。他们偷偷地收集了足够的火药。大年三十晚上,摸黑爬上熊家坨背后的石崖,将火药包丢进大缝,点燃了老长的导火索。  --- 司徒无计  传呼 道具 博客 | 【回复】
--------------------------------------------------------------------------------【楼主】 “那,熊家坨的石崖原来是你们炸下来的?”明明就晓得答案,石高山还是不相信地问了一遍。
“你别问这么多,先听我说完。”老人安静地说。熊家坨就这样从大山里消失了,甚至看不出半点曾经有人在这里生存繁衍的痕迹,只剩下太阳落山时下面传出来的隐隐约约的鸡鸣。第二天,一个年轻女子哭哭啼啼地来到了石家寨问怎么找不到家了,她是熊家寨的媳妇,和男人在府城摆地摊。要回家过年前,她突然脚杆无缘无故抽筋,走不得路,男人等了两天不耐烦了,就先回家准备,让她多休息两天再回去。等她脚好了,赶回去时就只看见满地的石头,她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满怀愧疚的冬爷就将她引到了寨里一个单身汉的苞谷杆子围起来的房子里,她就这样就成了石家寨的媳妇,还生了个儿子。冬爷完全晓得和自己一起玩大的那个单身汉裤裆的确有问题,这是他一直单身的原因,实际上这个儿子是熊家的唯一活着的人,这事也只有冬爷晓得。女人来没几个月,这个单身汉就喝酒跌死了。  --- 司徒无计  传呼 道具 博客 | 【回复】
--------------------------------------------------------------------------------【楼主】 听到他爹石有富的名字,石高山就一阵头晕,他萎在床沿上,用手勉强支撑起身躯。老人的声音越来越细,最后像蚊虫一样嗡嗡嗦嗦起来。
“我晓得老天爷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们的,头目全家死光光了,杨家头目把家产全输光了,最后饿死在要饭的路上,其他所有头目家都没得善终,现在都没个后人留在世上。几十年来,我身体健壮,却一直生不下个一男半女,最终也落得断子绝孙的下场。这两天被砸死的人披头散发,满身血污日日夜夜来找我,说他们在石头下面不得安宁,等我去了之后,帮我烧了,骨灰撒到熊家坨的石缝里,让我去向他们赔罪吧。你看你看,他们又来了……”
石高山被救醒过来时,冬爷已圆瞪着惊恐的双眼去了。他用一种自己都觉得奇怪的声调按老人的吩咐安排了丧事,就把自己关在屋里一整天不吃不喝。明娥哭喊着叫来几个壮汉把门撞开,发现他蜷缩在床上,用好奇的眼神盯着他们,仿佛他们都是陌生人。他端着冬爷的骨灰,跪在熊家坨的乱石坳上,细细地洒着骨灰,他感觉自己又变成了懵懵懂懂的三岁小儿,茫茫然不知要干什么,几只老鹰从头顶飞过,发出犀利的叫声。他奋力将空碗朝它们扔去,大吼一声:“全他妈的叽吧扯卵谈!”
回去之后,他若无其事地带领着寨里人继续开采大水渠,而且似乎还更加精神抖数——还亲自上阵摸起把二锤打炮眼。他没有和任何人谈起冬爷告诉他的秘密,包括明娥,甚至在水渠修好之后,他后来还乱石堆上修建了熊家祠堂,他也没有告诉过谁。以后,他执意地要将第四个儿子改姓熊,家里人都不理解,他也懒得解释真实原因,只说是冬爷安排的,像吝财奴对待珍宝一样保护着这个秘密,直到临终前,他才小心翼翼地掏这个珍宝给孙子看,没料到孙子却对这个珍宝不屑一顾,“这是封建宗族思想!”  --- 司徒无计  传呼 道具 博客 | 【回复】
--------------------------------------------------------------------------------【楼主】 冬爷摆的龙门阵,让感觉自己在逐渐衰老的石高山心里燃起了一团火,让他浑身上下到处是劲,到工地上搬石头,到酒厂抱起沉重的木桶往甑子里倒酒糟,这些多年未做过的事情让他忙得不亦乐乎。问题却严重起来,这把火越燃越烈,他的精力充沛得惊人,折腾了一整天,他一点也感觉不到疲惫,到了鸡叫仍然无法入睡。他想尽一切办法来消耗自己的体力,在腿上绑两块沙袋,伸支手拎着椅子站着单手吃饭,蹲着马步拉屎……这些只是改变了他的生活习惯,却徒劳无功。正当他焦头烂额之际,大海哭涕涕向他怀里扑来。
“黑荞粑,你哭哪样子?”被火烧得无计可施的石高恼火地问。
大海听了哭得更凶了,他挣出爹的怀抱,在地上打滚。石高一把拎起来,将他提回家去,塞到明娥怀里。明娥哄了半天,他才说原委,刚才伙伴们让他回家偷洋糖给他们吃,他不肯,他们就叫他黑荞粑。石高山突然豁然开朗,抓了两把洋糖塞给大海,哄他去和伙伴耍,等小崽子一转出院门,他拦腰抱起明娥,不顾及她那嚷着“大白天的大白天的,多不好”的挣扎,撞进卧室,把床板压得嘎吱嘎吱响。事后,他大汗淋淋地躺在床上,看着明娥慢悠悠地醒过来,她原先丰腻白嫩的肉体已有些皱巴巴了,一直以来,他就看着它这样慢慢变化的。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老了,快被你整死了!”他推开窗,孩子们的欢叫从远处传来,像一股清泉淌过他的心庭,心中的火焰慢慢熄灭。享受着这难得的平静,他说:“就是老了,也还得要给我下了崽子。”  --- 司徒无计  传呼 道具 博客 | 【回复】
--------------------------------------------------------------------------------【楼主】 在錾子二锤的叮当声中,一条白灰色的巨蛇绕过寨角,缠在狮子崖的半腰,向滴子水缓缓爬去。明娥的肚子也一天天隆起来,恢复了平静生活的石高山看着自己的这些杰作,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大河也似乎懂事了,趁势来了封喜气洋洋的信,说他快念完书了,秋天里就回来,让他心里暖烘烘的。石高以从未有过的热情,无微不至地照顾婆娘,一个劲叮嘱她走路要小心,请了寨子里最利索的两个女人到家帮忙,不让再让她做任何家务。可勤快惯了的明娥一点也不习惯被剥夺了劳动权利的生活,她挺着肚子在屋里来回穿梭,跟在她们的身后指导每个细节,等她们洗完了晚饭的锅碗后离去,便迫不及待地给大海洗脸洗脚收拾床铺,让他早早上床睡觉,以便她好唠叨男人亏待他们杨家的事。石高山殷勤地给她端上杯茶水,怕她口干舌燥。她拒绝喝别人递过来的水,非得要自己仔仔细细地挑个杯子,慢吞吞地泡茶,千方百计地学会了在一切细琐事情上体会劳动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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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熊大洋没赶得及看到大水渠成功修建好的壮观场面,在他出世的前头一天,这项寨子里有史以来最大的工程就结束了。寨子又一次沸腾,三百年的梦想终于实现了,寨里人再也不用在老天爷的喜怒无常中担惊受怕地过日子,他们和今后百世千代的子孙只要在春天栽了秧苗,就安安心心地等待秋天的收成。他们穿上新衣裳,在街上敲锣打鼓地欢天喜地地庆祝,周遍寨子的大人小孩都赶来看热闹。覃县长也来了,举行了一个小小的仪式,在一阵欢呼中,将一块刻着金光闪闪的“济世之家”的大匾亲手授给石高,并带来了王专员的祝贺。“蛇客咋没亲自来?”石高山站在用几块木板简易搭成的授奖台上悄悄地问。覃县长细声地告诉他,“率领他的革命军去打石阡去了。”
石高山一直潜心于证实自己的年轻,好久没去县城看望覃老哥了,只是隐约知道这些日子他总是事务繁忙,还打算办个新式学堂。可他不管这么多,强行留下当天就要回去的覃县长再呆几天。明武早在几天前就领着碧玉回来参加山寨的百年庆典了,除了大河,所有的亲人朋友都齐聚一堂。覃县长旧地重游,心情截然不同,感叹这几年变化实在太大了。第二天,高山的第三个儿子就哇哇落地,在众人的簇围下,睁开眼睛平静地打量着一切,一点也没发现山寨的巨大变化。大家热火朝天地讨论着给他取名,石高山坚定不移地说:“就叫熊大洋!”这是他还年轻的最有力的证明。第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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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第一部 完休息几天再开始发第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