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核桃公寓:小说《谁是谁的悲哀》

                              （一)　　
    　那一年,小雯几岁？才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吧，就已经长得跟出水的芙蓉一般清雅而秀丽了。尤其是那种与生俱来的气质，让她在平平常常的生活之中，随随便便的一站，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那么那么的引人注目。典型的一个美人痞子啊。
　　就说这天吧，她像往常一样，作完作业之后就去放牛了。牵着她们家的那条老黄牛走在马路上的时候，来了一辆车子，载着一车的煤炭，停在了她的面前。
　　小雯正准备走开呢，司机却说话了。他说：“小姑娘，你会做爱吗？”
　　小雯迟钝，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傻傻的问：“什么？你说什么？”
　　司机看她不懂，也就转换了话题，问她，“这里到镇上，还有多远呢？”
　　小雯说：“也就是十几里路吧，你一直往前走就是了。”
　　待到他走了之后，才忽然的想起他的那句话来，不禁羞红了脸。好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爬似的，只觉得难受。
　   真的，这一段时间，小雯像是中了魔咒似的，老是碰到这样的人。尤其是早起去读书的时候，常常的碰到那种行为不知道检点的男人，故意的跑到她的前面去小便。有意无意的卖弄，特别的恶心。就像眼前的这个男人一样，在她幼小的心灵里刻下了一道看不见的阴影。直接的影响了她的人生。以至于后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对于男人，她都无动于衷。勾不起她对他们的任何用心。
      这让她的母亲十分的担心。生怕她嫁不出去似的。总是来劝。“孩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哪有不嫁人的道理呢？女人嘛，总得要找个归宿的，是不是？”
     小雯不怪母亲。毕竟，他们是乡下人。乡下人有他们乡下人的特征。
     大部分，二十几岁就已经嫁人。很少有她这样不肯结婚的人。
     她不想嫁人。
   “就这样，跟着你们一起过，不好吗？”
　  “唉，孩子，父母难保百年春啊！就算我们不嫌弃你，你的哥哥嫂嫂呢，他们容得下你吗？可以让你跟着他们过一辈子吗？孩子，你没看到你嫂子啊，吹鼻子瞪眼的。你又何苦来看他们的脸色呢？”
　 小雯就不做声了。总觉得嫂子的眼睛里，放着一根刺似的。瞪着她的时候尤其的难受。
　“如果，您认为我非嫁不可了的话。那么，妈妈，我就嫁了吧，只要他不缺胳膊，不少腿的就行了。”
　  那份悲哀，大概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吧。谁知道呢？面对着父母，面对着哥嫂，面对着她们的家庭，谁又明白她当时的心境呢？
      多少她是不想他们操心的，不想让他们为了她的事情而产生矛盾。所以，就嫁了吧，反正是要嫁人的，是不是？
     小雯苦笑。觉得自己跟个讽刺似的。说嫁就嫁了。转眼，就是为人妻，为人媳了。
　

  “小雯”大成叫她。很有些色色的味道：“我们睡吧。”
　小雯看着他，没有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的这种情形。
     这个男人，就是她新婚之夜的老公吗？就是她要过一辈子的男人吗？
      “你先睡吧，我还想坐一会。”
　  大成就来拉她了。轻轻地：“我们一起睡吧，小雯。不要太晚了。”
　  小雯的脸就红了，红到了脖子眼上。“我想一个人睡，好吗？”
　  大成看着她，体味不到她的心情，也理解不到她内心底里的郁闷，只觉得这个女人，如诗一样的朦胧。
　“如果——，你还要是没有准备好的话。你就睡吧，小雯。我不会勉强你的。”
　  小雯感动。谢谢他的这份尊重。同时，也感谢他的这份包容之心。他像她的父亲，有一双温和而又敦厚的眼睛。微微地让她心动。好像欠了他什么似的。只觉得她抹杀了他的自尊。让他在她的面前不像一个男人。
　　这一点，让她非常的难过。她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她知道尊重别人。就像她知道她的男人就是她的主人一样，她不想委屈大成。不想委屈她以后的男人。
　　“大成——”小雯喊，轻轻地靠近了他。
　　大成一震，像是得到了鼓励似的。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心。微微地带着一些颤音。“可以吗？小雯 可以吗？”
　　小雯说：“我们试试吧。”
　　大成就开始动作了。解开她身上的衣服的时候，小雯的感觉就上来了。那种久违了地让她龌龊的感觉，就像刀子一样地钻进了她的心里。让她难受。
       忍不住的就颤抖起来。
　　“小雯？”大成问。摸不定她的心神，是不是在为他而颤动？
　　小雯没有做声。只是默默地闭上了眼睛，默默地完成了她一个女人的演变过程。。。

　　                     （二）
　　小雯象往常一样，做完家务之后，就坐到电脑边上了，仍旧是看看书，写写文章什么的，养成了习惯吧，足不出户的，倒是吸引了一个人。
　　那是她们村里的一个电工，叫徐影。原本是他们局里数一数二的一位技工，却因为得罪了他们的上司的关系而被下放到了农村，在她们村里做起了电工。
　　那可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男人。对小雯，尤其的情有独钟。用他自己的话说：“我踏遍全村，就看见你这样一个安安静静的女人。”
　　其实，又何止是全村呢？踏遍他的整个人生，也只有她这么一个女人，如此地让他怦然心动。
　　“小雯
　　小雯一楞。像是被吓到似的，竟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连一点声息都没有呢？是她太入神了吗？
　　小雯问他：“你怎么来了？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进来了？”
　　徐影说：“我来看看你呢，不行吗？”
    小雯看着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就笑了。“这可是女生的禁地呢，你可知道？”
　　徐影说：“我知道啊。下次来呀，我就给你挂上一个“男人免入”的牌子吧。免得人进来了，不知道分寸。”
　　小雯忍俊不禁，也就笑出了声。说你这个人啊，怎么这么幽默？什么事情，在你那里一搅合，就变的轻松起来了。
　　徐影说：“本来嘛，人活着，就是为了一份心情啊。心情愉快了，看什么也就顺眼了。不是吗？”
　　小雯点头。“这倒是真的。知足常乐嘛。知道满足的人，才容易快乐。”
　　徐影就坡下驴，问她“你快乐吗？小雯。”
　　小雯一震。“你怎么问起这个问题来了？你觉得我不快乐吗？”
　　许影说：“不是我觉得，而是你不快乐。你过得并不快乐。”
　　小雯就有些好奇起来，问他：“何以见得呢？一个人的外表是看不出什么来的。我告诉过你我过得并不快乐吗？”
　　徐影说“不用告诉，小雯。有些东西，放在那里就知道了，不用表白的。就像我的感情一样，你不明白吗？”
　　小雯就不做声了。知道他的心思，或多或少的在这里。却不想和他讨论他的感情。就像她不想和他讨论她自己的感情一样，她的心里，其实是有他的。只是，她不想让他知道而已。
　　毕竟，他们都是有家庭的人。都有自己的责任。
　　“我去给你倒杯水吧。”小雯说。故意的插开了话题。
　　徐影却不放行，一把就拉住了她。“我不想喝水。小雯。我只想和你说说话。”
　　小雯的脸就红了，说你说吧，有什么事情？
　　徐影看着她，久久的。“我醉了，小雯。我已经醉了，你知道吗？
　　小雯看着他，仔仔细细的揣摩着他脸上的神色。并不像喝醉酒的样子啊。连一点儿酒味都无，怎么会说是醉了呢？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吗？
　　小雯不想深究。淡淡的说：“你醉了，你就坐一会吧，我要去忙了。”
　　徐影却不依，一个纵步就到了她的面前。问她“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吗？”
　　小雯屏住了呼吸，哑哑的问“为什么？”
　　徐影说：“我要走了，小雯，我明天就要回城里去了。或者，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小雯的心里就突然的乱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扯动了一下似的。竟然不舍起来。
　　毕竟，也有这么长时间了。
　　虽然没有时时地看到。但是，每一次来，他都把车子停在她们家的地坪上，亲切的和她招呼；亲切和她说话；亲切的和她侃一些当时的时尚；聊一些她感兴趣的话题。
     如今，说走就要走了。怎么不叫人难过呢？好像把她的心给掏走了似的。
     “这是好事啊。”小雯说：“求都求不来呢。”
　　徐影的眼神就变了。变得十分的痴迷。“我舍不得你。”
　　就那么轻轻地一句，却震得小雯的心都痛了。跟扭麻花似的，纠结起来。“有什么舍与不舍的呢？日子嘛，总是要过的。好也是种过，不好也是一种过啊。”
    徐影不放心。说我过来，只是想知道，你过得快乐不快乐？
　　小雯看着他，轻轻地：“我过得快乐不快乐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你过好你自己不就行了吗？”
　　徐影摇头。“这不同的。小雯。以前，可以看到你的时候，我还不觉得。现在，我要走了，要回城里了。我的心里就突然地放不下了。小雯，我已经放不下你了。”
　　小雯就笑了。说我很好呢。徐影。就这样，简简单单的，我就觉得很快乐了，别无所求了。你就放心吧。
　　徐影说，我指的不是这个。小雯。我说的是你们的感情。你们夫妻之间的感情。你们好吗？你们过得快乐吗？
　　小雯就沉默了。好像被他挖到了什么隐私似的，很久都没有做声。“为什么要问这些呢，徐影。这可是我们的私人问题。不用你操心的。”
　　徐影说：“原本，我也是不操心的。可是现在，我要走了，我就不得不说了。小雯，你要是过得不幸福的话，你就跟我走吧，我们一起过，好不好？”
　　小雯看着他，很想很想问问他“你老婆呢，你的孩子呢？他们怎么办呀？”
　　却没有问出来。
    不想破坏他们的家庭吧。
　　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私心，而去伤害别人的话，她还是不愿意的。
　　她不愿意这样做。
　　“谢谢你，徐影。你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了。我们都是有家庭的人，不可能这样的放任。不是吗？”
　　徐影说：“是的，小雯，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知道。只是——你知道吗？这两年来我是怎么过来吗？你不知道吧？我也没有告诉你吧，是因为我不想伤害你，不想伤害你们的家庭。然而，当我要走了的时候，当我知道自己再也看不到你了的时候，你知道我的心里有多么的痛吗？小雯，我舍不得你，我不想离不开你。”
　　那种诱惑，又何止是他的一份感情啊，还有她自己的那份感情呢？深深地埋在心里，不能表达。　　
　　小雯挣扎：“我们不能这样，徐影，我们不能——”
　　徐影说“为什么不能呢？小雯，只要你愿意，我们就能。”
   “徐影，”小雯说：“如果早些年，我们还没有结婚的时候，尚且还是单身的时候，我能够碰到你，那就是我的幸福了，然而，现在，却不能。徐影，我们不能为了我们自己，而去伤害我们的亲人。”
　　徐影看着她，深深的：“你要知道，小雯。人生，只有一世。并没有什么来生来世可言。碰到幸福的时候，不去追求的话，那么，就是我们的遗憾了。——一辈子的遗憾。”
　　小雯苦笑。“就算是一辈子的遗憾，又如何呢？我们生不逢时啊。在对的时候，遇到对的人，是一种幸福。在错的时候，遇上对的人，就是一种痛苦啊。我们能够强求吗？”
　　“那么”徐影问她“你就打算这样的过一辈子吗？”
　　小雯硬了硬脖子，说：“我没有什么不好的。”
　　徐影就怒了，突然的就生了气。“你知道什么叫做好不好啊？你这个傻子，你知道人世之间的快乐吗？知道男女之间的那种快乐吗？”
　　小雯看着他，也来了气。“我快乐不快乐的关你什么事？！用得着你这样的来羞辱我吗？我前辈子欠了你的啊？”
　　徐影的手就有些控制不住了。一把就把她抓进了怀里，狠狠的说“你看我怎么的收拾你吧，你这个傻子——”
　　小雯还来不及回答呢，徐影的吻就如雨点般的覆盖下来。落在了她的脸上，她的心上，她那颤抖着的嘴唇之上。磕开了她那扇久已关闭的心门，让她前所未有地悸动。。。
　　“小雯——”徐影喊，轻轻地，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似的。不敢贸然地行动。
　　毕竟，她不是他的女人。他应该尊重她的为人。
　　小雯没有做声。只觉得自己像是要飘起来了似的。她克服不了自己的声音。克服不了那来自心灵深处地颤动。“就一次吧，小雯，就一次吧，一次就好了，也不枉你做了一辈子的女人了。”
　　那份心思，又是多么的卑微啊。
　　小雯感觉到了自己的背叛，感觉到了自己的沧桑。就好像大海里的浮萍一样，只觉得一根枕木狠狠的顶住了自己。让她在那波涛汹涌的海浪里，一起沉浮，一起飘落。一起感受着那人世之间的快乐。那么那么自然的就做了他的女人。
　　第一次，小雯做了一回女人。
　　最少，她有了做女人的感觉。
　　那种醉生梦死般的感觉，让她快乐，让她飞，让她心荡神迷的感觉。
　　“嫁给我吧，好不好？”徐影问她。有十二分的诚意。
　　小雯看着他。深深的体味到自己的无奈。“我要是嫁给你的话，你的老婆呢？你的孩子呢？他们怎么办呀？”
　　徐影说：“我会安排他们的。小雯。你就放心吧。我虽然爱他们，但是，比较起你来，我更加的爱你，更加的离不开你。”
　　小雯就笑了。也不知道是苦笑的成分多一些呢？还是讽刺的成分多一些？
　　“如果——，为了我们的幸福而去伤害更多的人的幸福的话，那么，你觉得这样的幸福会幸福吗？”
　　徐影看着她，也用同样的语气反问她。“如果——，为了别人的幸福而去牺牲我们自己的幸福的话，那么，你觉得这样的幸福是真正的幸福吗？”
　　小雯不知道回答。道德的观念告诉她，我们虽然做不到伟大。但是，我们也不应该那么的卑下。跟个小人似的。有这个必要吗？
　　她问自己。问自己的心。
　　心的回答是：“有。我们有这个必要。”
　　然而，良知却告诉她：“我们不能这样，小雯。为了自己的幸福，我们不能去伤害别人的幸福。因为，真正的幸福，是建立在别人的祝福上的，而不是看着他们痛苦。”
　　所以，就婉转的拒绝了他，告诉他，希望他不要再来往了。不要再彼此的影响了。她不会跟他走的。
　　那份执着，那份辛苦，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吧。
　　有些人，有些事情，是不必要强求的。远远的，留点余地反而更美。

　　
                   （三）　　
　　小雯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的放不下。好像时时刻刻的在想念着他似的，满脑子里都是他的记忆。点点滴滴的播放出来，就像过电影一样，在她的脑海里形成一道道的风景，一波一波的荡漾开来，圈在她的生活里，挥之不去。由不得就想，这人生，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仅仅是繁育后代，孝敬父母吗？还是因为自己的快乐而生活呢？
　　小雯不懂。总觉得大成的眼睛里，好像知道一切似的，到底是理解多一些呢？还是包容多一些？

    那眼神，沉重得让她心痛啊。
　　这个男人，这个诚诚恳恳的男人，除了工作之外，就是一门心思的照顾他们的家庭了。按理说，小雯是应该满足的，应该感恩图报的。然而，在徐影的影响下。小雯的心里却乱了，找不回自己了。好像丢了魂似的，挣扎在一种痛苦的边缘里，不能自拔。
　　一方面，她觉得自己有权去追求自己的快乐。追求那些属于自己的东西。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自己很下作，老是去想着那些事情。那些让她龌龊，却又觉得快乐的事情。那么那么的刻骨铭心。
　　时不时的，就听得有人在喊，“小雯，小雯。”好像是徐影似的。跑出去一看，才知道，他已经走了，回城里去了。回到他们那个温暖的家庭里去了。哪里还在这里呢？
　　不禁就想，他会想我吗？也会像我一样的热爱着他吗？
　　小文矛盾。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的老公。

    尤其是晚上，大成倚着她要做爱的时候，那种心情，真的是无以复加的。好像自己的身上，伏着的是两个人。一个是徐影，一个是大成。这让她很心痛。觉得对不起大成。对不住自己的良心。
　　毕竟，他才是她的男人，她应该用心的对待大成。　
　　然而，她却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控制不了自己心里的郁闷。
　　常常的，就泪流满面了。忍都忍不住。
　　“怎么啦？”大成问她。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十分的心疼。这个女人，这个如诗一般朦胧的女人。好像一本书似的，任由他怎么样的翻阅，她都不吭声。默默地履行自己的义务，做着他的女人。这让他非常的心痛。好像欺负了她似的。总觉得她的意识里，藏着一个人。一个他看不见的，却又实实在在的存在的男人。夹在他们之间，形成一种局势，摇摇欲坠的威胁着他的家庭。
　　他爱他的女人，爱他们的家庭。
　　“如果，你有什么委屈的话，你就告诉我吧，小雯，不要让自己失望了。”
　　小雯笑，带着一脸的梨花。说没有，大成，我没有。我只是电视剧看多了，被电视剧里的情形所感动了。不由自主而已。你不要多心，
　　大成看着她。仔仔细细的去揩她脸上的泪水的时候，发现她的眼里泪水更多了。一脸一脸的泄了下来，没有止境。忍不住的问：“小雯，你就告诉我吧，到底出了什么事了？为什么要这样的委屈呢？是我做得不好吗？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呢？这一段时间，你心神不宁的让我心疼。”
　　小雯哽咽。久久的说不出话来。“我对不住你。大成。”
    大成知道她的事情，就像他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一样，女人的妊娠反应是瞒不住的。瞒得了别人，瞒不了自己。
　　“如果，我能够给你带来一男半女的话，或者，你就不会离开我了，是吗？”大成问她，多少有些凄凉的味道。
    一个男人，没有生育能力的话，是没有说话的立场的。总不能让她吊死在他这棵树上吧。
　　大成苦笑。要不是调皮，去掏什么鸟窝的话，又怎么会摔下来挂伤自己呢？
　　人生哦，真的是命中注定吗？
　　小雯安慰：“不是这样的，大成，我不是因为这个才离开你的。我是不想你委屈。背着别人的阴影过一辈子的话，对你，是不公平的。”
　　大成看着她，恨恨的样子几乎要把她盯到他的骨子里去。“你为什么不骗骗我呢？小雯，你为什么不说你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呢？我会相信啊。哪怕是自欺欺人，我也会相信啊。”
    小雯愧疚。只觉得这一辈子，最最最对不住他的就是这件事情了。“我能够怎么样呢？大成，我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自己的心啊。我知道你是个好男人，是个有责任心的人。对我尤其的看重。但是，大成，你知道吗？我已经有了孩子了，我就不能再骗你了。我要是再骗你的话，我就更加的对不住你了。——我不能让你这么的委屈！！！”
     大成的眼睛湿润了。他清楚她的心情，一如他清楚她的为人，她不是那种卑鄙的人。
    “你打算怎么办呢？要去找他吗？”
     小雯说：“是的，我想去看看。看看他的责任，看看他的心，是不是值得我如此的尊重，如此的用心。”
　　大成没有强求了。只是告诉她说，他希望她快乐。“如果有一天，你累了，你就回来吧，小雯。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或者，成全了别人，就是成全了自己吧。面对着自己的婚姻，无望的时候，千万要放手，苦苦的强求是没有用的，相互的伤害，或者诋毁也是没有必要的。给她（他）她留点余地吧。就算今生不必再见，来生也不用相逢，毕竟，也曾一起走过一段缘分，共同的拥有过一个家庭啊。为什么不尊重呢？尊重了别人，就等于是尊重了自己。

　                        （四）
       第二天一早，小雯就去益阳了，找到徐影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他正在上班。接到小雯的电话的时候尤其的意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来找他。
　　“你在哪呢？小雯。”
　　小雯说“我车站，你过来吗？”
　　徐影说：“好的，我马上过来。”
　　小雯就等他过来了。静静地一直在想，我该怎么说呢？该怎么告诉他我已经有了孩子的事实呢？他会高兴吗？会为了我们的事情而离婚吗？
　　小雯挣扎。徘徊在一种该与不该的道德与良知之间，不能自己。
　　毕竟，她不是一个狠心的人。不是那种只顾自己而不管别人的死活的人。
　　多少，她也要将心比心。谁愿意自己的老公做出这样的事情呢？谁又愿意半路抛锚的把自己的婚姻当作礼品拱手于人呢？都是迫不得已的吧？
　　那么，又何必伤人呢？还不是因为自己的私心吗？没有那么多欲望的话，又怎么会如此呢？
　　小雯的叹息。好像有把刀子在搅似的。总觉得大成的眼睛里，有好多好多的话都没有和她说似的。让她心痛。总在想，这一辈子，我注定要欠他的了，我再也无法偿还了。
　　“小雯——”徐影喊。亲切的脸上有一股她熟悉气息。静静地从他的眼里荡漾开来，流进她的心里。“你好吗？”
　　小雯看着他，好像久违了的亲人似的。突然地想哭。“我很好，谢谢你。”
　　徐影就来抓她的手了，那么的自然，“怎么来了？想我了吗？”
　　小雯看了看周围的人群，不禁涨红了脸。说你不要这样。别人会笑话的。
　　徐影就笑，为她的这份腼腆。“你放心好了。这里没有人认识我们的。”
　　小雯却不习惯。不喜欢他这样。“大庭广众之下的，多不好意思啊。”
　　徐影的笑意更浓了。说你呀，怎么这么腼腆啊。跟个小姑娘似的。你来过益阳吗？
　　小雯说“没有。我很少出门的。平日里，除了上街买些东西之外，就不大出门了。”
    徐影知道，她是个安静的人，尤其的自重。“那么，我带你去看看吧，感受感受我们益阳，好不好？”
　　小雯说“好啊”。就上了他的车了。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时候，忍不住地想：这样的世界，是我所要追求的世界吗？这样的人生，是我能够拥有的人生吗？怎么跟做梦一样啊，繁华得让她心痛。
　　真的，她有一种轻飘飘的如在梦里的感觉。
　　小雯叹息。觉得自己太没有出息。放着大成那么好的男人不爱，却偏偏地跑到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来。做第三者吗？
    徐影问她：“家里好吗？”
    小雯看着他，略略的犹豫了一下。说还好。
 　 徐影有些怀疑。笑笑的问她：＂是不是和大成吵架了？”
　　小雯一怔，知道瞒不过他。就干脆的告诉他，说我们离婚了。想看看他的反应。
　　徐影的眼睛分明在问：“为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是因为我吗？”他说，很平常的语气，好像等着她过来，就是为了和她在一起似的。
　　小雯没有直接地回答，反过来说：“如果是呢？”
　　徐影说：“我也离婚。”

       那样子。很是诚恳。

　　小雯感动，觉得自己并没有看错人。这个男人，还是那样的一往情深。

　                  （五）
       躺在徐影的怀里的时候，小雯的感觉是幸福的。好像特别的踏实似的，那宽阔的怀抱，除了给她身心上的愉悦之外，还有一种精神上的满足和安慰。好像天塌下来都有人替她顶着似的。只觉得这一辈子，再也没有什么好勉强的了，就这样，生生死死的和他在一起，就已经够了。穷也好，福也好，苦也好，累也好，也都罢了。只要心在那里，人在那里，幸福，也就在那里了。是需要精神作为支柱的。
　　一个人，要是没有精神，没有目的，没有追求的话，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岂不跟行尸走肉一样了吗？
　　小雯叹息。看着身边的男人，那熟睡的样子，不禁微笑。
　　原来，爱人的感觉，竟然是如此的微妙啊。连骨子里都是他的影子。
　　“你醒了吗？”徐影问她。微微睁开的眼睛里，满满的全是笑意。
　　小雯就知道他是故意的了。存心的要捉挟她呢。“你这个家伙，就知道戏弄我呢。明明的醒了，为什么不吭声？”
　　徐影笑。认认真真的样子，充满了对她的怜爱。“我就喜欢你看呢，被你看着的时候，心里的感觉幸福极了。”
　　小雯的脸就红了。不好意思地说：“你这个家伙，就是坏呢，一肚子的坏水。”
　　徐影的身子就翻过来了，轻轻地压在她的身上。“我就是坏呢，怎么办？我现在就想坏了。”
　　小雯笑，咯咯咯的。说这样不好呢，徐影。
　　徐影说：“为什么不好了？你不喜欢吗？还是你不爱我了？”
　　小雯说：“哪里会呢？我怎么会不爱你呢？只是——”
　　“只是怎么啦？”徐影问她，有一些些的紧张。“你不舒服了吗？”
　　小雯说：“不是的，是我——有了孩子了。我们的孩子。”
　　“是吗？”徐影跳了起来：“你为什么不早说啊？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也好让我高兴高兴啊。”
　　小雯坦白地说。“我是怕我会要胁到你呢？拿一个孩子做筹码的话，这样的爱情，我还是不要的。我希望你真心真意的爱我。”
　　徐影就轻轻地吻她。说你这个傻子，你怎么这么傻呀，我要是不离婚的话，你就不打算告诉我了吗？
　　小雯说：“是的，我不想破坏你的家庭。”
　　徐影笑：“你这个傻子，你早就在破坏了，你不知道吗？”
　　小雯就瞪着他，一副爱恨不能的样子。“你活该呢。谁叫你爱上我啊？”
　　“是啊，谁叫我爱上你呢？”徐影叹息：“人世之间的事情，真的是很难说啊。‘谁叫我爱上你呢’这个理由，多么的富丽堂皇啊。却不知道里面有多么的艰辛了。小雯，为了我，你吃了不少的苦吧。”
　　小雯的眼睛就红了。为他的这份理解。
　　其实，人生的委屈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人理解。没有人爱的苍凉。
　　“我没有关系的。”小雯说：“可惜的是大成。他跟着我一起辛苦。”
　　徐影开释：“你不要这样想，小雯。你要是背着良心的债务一起过日子的话，你会很辛苦的。你要知道，人世间的缘分是各各不同的。不是每一对夫妻都能够白头偕老。也不是每一对夫妻都能够相处的和睦。总有一些或多或少的原因，夹在中间，相互的煎熬，才会造成各式各样的结果，各式各样的错误。不是谁一个人的事情。就好像大成一样，如果他能够给你带来幸福的话，能够给你的人生增加一点色彩的话，那么，就不会有你现在的辛苦了。不是吗？小雯，你又何必自责呢？懂得放下的人，才会真正的懂得生活，懂得人世之间的快乐。”
　　这一点，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一方面，他们出生的环境不同，处世的性格就有所不同。另一方面，他们的性别不同，所担待的责任也就不同。相对来说，小雯是那种比较保守的人，特别的内敛。而徐影呢，则是那种敢作敢为敢担待的人，勇于追求。所以，才会有他们思想上的某些差异吧。不然的话，他们早就在一起了，不是吗？
　　小雯苦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
      面对着自己的男人，面对着自己支离破碎的家庭，她会怎么样呢？会痛哭流涕吗？还是要生要死的和他吵和他闹呢？
      小雯想到了他老婆，想到了那个未曾谋面的女人。她的心情，一样的痛苦吧？
　　小雯劝他“你还是少过来一些吧，嫂子那里，你也得有个交代啊。”
　　徐影吻她，用心的安慰：“你就放心吧，小雯，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六）
    住在宾馆里的那些日子里，小雯过得很忐忑，好像关起来的一只鸟儿似的，总觉得那些服务员的眼睛有一些些异样的东西，觉得她是个坏女人吧？一个破坏他人家庭的小人？
   小雯迷茫。不知道自己的走向，是不是错了？是不是违背道德良知的规范了？无情无义的，做了一个小人吗？
   小雯叹息。看着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一阵紧过一阵，不禁担心。不知道徐影为什么没有消息？连个电话都没有，是出事了吗？还是因为他家里的其他的原因呢？
   小雯担心。总觉得时间特别的长，那一阵阵的脚步声就是徐影吧？渐渐地从走廊的一头渐渐地响起来的时候，小雯以为是徐影。静静地聆听，渐渐地把她的等待变成一个个的泡影。如此，三番五次地考验着她的耐心，直到转钟，走廊上的声音才渐渐地平息下来，静静地像是把时间给停止了似的，连窗外的雨声都停了。徐影却还是没有来。好像不曾有过他这个人似的。小雯想，他不会把她给忘了吧？不会忘了对她的那些承诺吧？怎么连一消息都没有呢？
    小雯不安起来。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怎么办。
    一般来说，他都会过来陪她。就算不能和她一起吃饭，也会陪她一起走走，或者转一转什么的，希望她快乐吧。
   如今，却音信全无。怎么不叫人担心呢？连觉都睡不安宁啊。

   “徐影，徐影。”小雯喊。总觉得他就在身边，却看不到他人影。“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啊？”
   “我在这里，小雯。我在这里。”
   小雯用手去摸，摸来摸去的就是摸不到不什么？“你在哪呢？徐影”
   徐影说“我掉进水沟里了。小雯，我早上上班的时候，我把车子开进水沟里了。”

“那怎么办？有没有人来救你？”

“没有啊，小雯，救救我，救救我！”
   小雯哭道：“我怎么救你啊？我都不知道你在哪里？”
   “我就在你的身边，你看不到吗？”
  小雯用手去抓，一抓就抓到了一双手。“是你吗？徐影，是你吗？”
  “是的，小雯，你看不见了吗？”
  小雯就觉得自己的眼睛瞎了。真的看不见人了。“我怎么办？徐影，我该怎么办呀？”
  徐影抱着她，轻轻地安慰“不怕的，小雯，你有我呢，还有我！”
  “是啊，我要是连你都丢了的话，我还有什么呢？我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了。徐影，我已经回不去了”

徐影紧紧地抓住她：“你放心，我不 会放弃你的，不会辜负你的”
  小雯就闭上眼睛，安心的睡了。这一段时间，她实在是累了，人累，心也累。
     
                            （七)
　　
　　待到醒来的时候，徐影已经过来了，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夹克坐在她的床边上，好像一夜没睡似的。那疲惫的眼神里，有一股她读不懂的气息。类似与生离死别的东西，重重的刻在他的眼里，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徐影。”
　　徐影紧紧地抱住了她，轻轻地说“对不起，小雯，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小雯贴着他，轻轻地摩擦：“是啊，我以为你有什么事呢？连个电话都没有的，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徐影安慰：“怎么会呢？小雯。我是因为家里的事情耽误了。才没有过来。”
　　小雯就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呢？为什么会这么的疲惫？
　　徐影的手就抓紧了，生怕失去她似的。“我老婆病了，得的是子宫瘤。医生给她作手术的时候，发现它已经癌变了。所以就跟我商量，要把它切除，以除后患。我呢，因为她没有醒来的关系，就自作主张，同意了医生的决定。结果，等到她醒来之后，知道她没有了子宫之后。那双眼睛，那双看着我的眼神，就好像我杀了她似的，都不想活了。她说她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小雯抱着他，久久的没有说话。
　　一个女人，切除子宫之后，意味着什么呢？就好像把一个人的心给掏空了一样。她也只能是孩子的妈妈了。不可能再做女人了，就算是有——有什么男欢女爱的事情，也找不到以前的感觉了。空空的，哪个男人会爱呢？谁又愿意去娶一个没有子宫的女人呢？
　　小雯叹息。为她，也为她自己。“如果换了是我的话，我也不会接受的。”
　　才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呢，就这样的把她打入“冷宫”了。她甘心啊？她愿意过这样的日子啊？更何况徐影要和她离婚啊。她能够接受吗？能够承受得了这样的事实吗？
　　徐影的眼神迷茫了，十分的痛苦。“我知道，我不能再逼她了。我要是再逼她的话，她就无路可走了。”
　　这个女人，为他生儿育女的辛苦了这么多年，到头来，他还要踩她一脚吗？还要让她在生死的边缘之上再过一遭吗？他于心何忍啊？
    踩着她的“尸体”去追求的幸福会幸福吗？
　　徐影不忍。看着她那样子，病怏怏的好像死过一场似的，看都不看他一眼了。徐影的心就痛。只觉得这一生，负她的太多太多了，多得让他都有些背不动了。就好像一个十字架似的。咖在了他的肩上。看得见的看不见的。都是那么的沉重。
　　“小雯”徐影喊，嘶哑的声音里，不知道有多少的歉疚“我怎么办呀？小雯，我即不能负你，也不能负她。”
　　小雯的脸上，就看见泪花了，背对着他默默地流泪。好像有无限的委屈似的，咽在喉头，连哭，都不曾那么的放肆过啊！总是这样，默默地容忍着身边的所有的事情。等待命运的决定。
　　然而，命运，却好像在故意的和她作对似的，总是在紧要的关头，给她重重的一击。打得她晕头晕脑的都不知道为什么而活了？

                         （八）
　　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小雯犹豫了。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就好像身陷囫囵一样，团团围住她的是那见不得光的阴影。那看不到前程的人生。百口莫辩的附在她的身上。让她难以为情。同时也难以做人。真的。要她做他的情人的话，她还是不愿意的。就像她爸爸所说的一样：“孩子，我们人穷志不穷。”虽然，她也有过过错，虽然，她也做过小人，间接的破坏着人家的家庭。但是，她还是不愿意做那种躲在人家的身后过日子的人。那种一辈子都见不得阳光的人。不愿意为难她心爱的人——她的徐影。
　　曾经，她做过他的小雯。那么那么的用心。
　　她懂。她是他一生之中爱得最深，也爱得最真的人。
　　就好像生命与水一样，缺了他，她有什么意思呢？
　　缺了她，他又有什么意思呢？
　　还不是为了责任而在尽着自己的责任吗？
　　人生哦，真的像是做戏一样，你方唱罢我蹬场啊。这一场场的演出之中，到底又是谁在导演着这一切呢？
　　自己吗？
　　还是别人呢？
　　如果说，人生是一张白纸的话，那么，所有的颜色都是自己填上去的吧？所有的苦楚也是自己攒来的吧？虽然，也有别人的功劳，虽然，也有命运的戏弄，但是，总的来说，掌舵的人还是自己啊。控制着自己命运的人，还应该是自己啊。是不是呢？
　　小雯苦笑。已经分辨不清谁是谁非了。只知道自己很累很累似的，都不想动了，不想再挣扎了。
　　人生，对于她来说，真的是太苦太苦了，她已经尝尽了其中的味道了，不愿意再走下去了。
　　就这样，睡了吧，一觉不醒的，多好啊。

尾声
　　看完父母之后，小雯就去水库了。带着自己一腔的心事，一腔的热血，站在了水库的边缘，看着那茫茫然的天边，如同梦一般的飘起来的一朵云彩。她笑了。那么那么的恍惚，那么那么的无可奈何啊——
             我在寂寞里前行，
             只为寻求一种温暖。
             穿过漫长的黑夜，
             只为天明的阳光。
             我把目光转向你，
             你慢慢地告诉我幸福的意义。
             于是我忍着泪水，
             抬起头默默地看着天。
             面朝大海，
             风吹花开。
             走到世界的尽头，
             那里才会发现爱。
             面朝大海，
             倾听花开。
             走到时光的尽头，
             那里才有我们要的爱。。。

   或者，只有曾经沧海难为水的人，才会知道这生死别离的意义吧。唯有经历了，才会更懂。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