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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高望重的严师——伊尹  

引用 

成汤既受命，时则有若伊尹，格于皇天。

《尚书?君奭》

伊尹是商王朝的开创者成汤的最主要的助手，它不仅以“师保”的职责辅佐几位商王，而且曾把成汤之孙大甲放逐于桐宫进行教育。伊尹不仅是商王朝的一位著名的政治家，而且也是我国上古时代一名著名的严师。

（一）

伊尹是夏末商初时期的人，出身于居住在今豫东一带的有侁氏族部落。在《吕氏春秋?本味》里这样记载，说有侁氏的一位女子采桑，在一棵树洞里拣回一个婴儿，被有侁氏的一位厨师收养。

原来这个婴儿的母亲初居于伊水岸边，她怀孕时梦见神灵告诫她：假若石臼中有水涌出，那就是洪水来临的征兆，你要趁机速往东逃，千万不可回头看。石臼中哪有涌水的道理，这让人简直不能相信，可是第二天果然如同神灵所言，石臼中真的涌出了水，这位怀着身孕的母亲急忙告诉大家，洪水就要来了，赶紧往东逃命吧，自己边喊边向东方跑去。当她一气跑到离自己居住的村庄十里左右的地方时，十分担心村子里其他人的情况，便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生养自己的村庄尽为水淹，无一人逃脱性命，她自己立刻也就变成了一棵长空了的桑树，婴儿就在这棵树的树洞里。这个婴儿后来被采桑女拣回去交给了一位厨师收养，因为居于伊水岸边，所以厨师给孩子起名叫伊尹。

虽然这是一个神话传说故事，但也反映了伊尹出身的有侁氏族部落的情况和他幼年时代不寻常的坎坷经历，因此。那个上古时代的环境也深深地影响了他以后成长和发展的过程。

由于伊尹自幼是随厨师长大的，所以他对庖厨烹调技术十分精通。可是他更多的时间还是随族众从事农作，在有侁氏族田地上播种收获。伊尹喜欢尧舜之道，以古人的优秀品德砥砺自己，并且时常关心天下大事，成为闻名遐迩的一位有高尚情操的人。

这个时候正是成汤为灭夏大业进行准备的时期。成汤急切地想寻访一位师傅教诲自己，并为灭夏大业出谋划策。《吕氏春秋》的《尊师》篇说，成汤以伊尹为师，《当染》篇说，成汤从伊尹那里学到不少知识。这些说法与其它的古代文献记载以及春秋时期的铜器铭文记载都相一致，说明伊尹确曾为成汤之师。

古代的部落首领和政治家们多以德高望重的人为师，除了成汤以伊尹为师外，据记载还有皇帝以大挠为师，舜以许由为师，文王武王以吕望和周公旦为师，齐桓公以管仲为师等等，所以孟子说：“王者师臣也。”（《吕氏春秋?当染》高注引）《吕氏春秋?当染》篇说：古代的圣人贤者“未有不尊师者也”。上古时代的师和我们今天老师的概念有一定的区别。这个区别在于上古时代社会分工不大明确，为师的人又可以有许多别的职责，而现在的老师的职责就比较单纯了。在原始时代，往往是部落的酋长或其他有威望的人担任老师，他们既负责部落的大小事务，又负责对部落成员进行教育。在夏、商、西周时代，这种情况依然存在，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因此不少君主或本身为师，或请德高望重之人为师。春秋时期晋国有一名叫师旷的乐师，他谈到这种情况时说，社会上有君主来治理百姓，还要有卿佐为君主的副职，“使师保之，勿使过度”（《左传》襄公十四年），让卿佐为君主的“师保”，教诲君主，不让君主恣意妄为。伊尹就是成汤及其以后时期的以“师保”著称的卿佐。

成汤极力寻求伊尹为师，不仅由于伊尹是诸方国和部落里的很有名望的杰出人才，而且想通过聘请伊尹为师，使有侁氏族和商联合起来共同灭夏。成汤曾经派人携带币帛等贵重礼物去聘请伊尹，伊尹知道后懊恼地说：“我怎么能为成汤的币帛一类的礼物动心呢，与其贪图礼物而应聘，倒不如我在畎亩之中耕作，以尧舜之道为乐趣呢。”伊尹认为成汤的聘币实在是玷污了他，伊尹把师保之职看的非常高尚，按照他的“非其道也，禄之以天下弗顾也，系马千驷弗视也”（《孟子?万章》上）的品德，他是不会为聘币所驱使的。

伊尹对师保之职高度重视的程度，使成汤对他更加敬重几分。成汤决定亲赴有侁氏族处去聘请伊尹。在路途上，驾车的彭氏之子向成汤说：“伊尹是个出身卑贱之人，只消您把他召来拜见就是了，何必亲自前往呢？”成汤严肃的告诉彭氏之子说：“这不是你所能通晓的。假如现在有灵丹妙药，吃了它可以耳聪目明，那么，我一定很高兴地把它吃下去。现在我们如果聘请不到伊尹，那就等于失去了良医善药一样，损失不可估量。你不愿意让我去拜见伊尹，简直是往火坑里推我。”成汤越说越气愤，竟将彭氏之子撵下车去。（《墨子?贵义》）成汤亲往聘请，使伊尹很受感动，随答应了请求。然而，好事多磨，有侁氏族的酋长和族众不让伊尹前往为成汤师。在这种情况下，成汤施展计谋，先向有侁氏族求婚，结为婚姻，博得有侁氏酋长和族众的欢心，然后再迎娶时让伊尹以媵臣，即陪嫁奴仆的身份随同，这才使得成汤的愿望得以实现。

（二）

伊尹到商以后，成为成汤最信任的师保。成汤为伊尹特意举行了盛大的祭典，以祈求神灵保佑，祭典之后又虔诚地向伊尹请教治国平天下的计谋。伊尹为了使自己的说教更有感染力，曾经亲自安排鼎、俎一类的用具，以高超的烹饪技术为成汤做出很有滋味的菜肴。通过品尝滋味，伊尹交给成汤许多道理，指出成就王业，必须像烹制美味佳肴一样，“不可强为，必先知道”（《吕氏春秋?本味》），意思是要顺应形势发展，要先知晓治理天下之“道”。伊尹说，烹调的时候，鼎中的变化精妙微细，简直不能以言语来形容其奥秘，所以成就王业要像烹调时掌握火候一样不可坐失良机。伊尹还讲了许多历史经验，以殷人先王为例，说明如何使国势强盛的道理。从以上情况可以看出，伊尹作为师保，对于阐述道理进行教诲是很有经验的，他很擅长以形象的比喻来讲道理。

据史载，伊尹曾被成汤“举任以国政”（《史记?殷本纪》）。他除了辅佐成汤处理军国大事以外，还多次被派遣出使夏朝，了解夏的动向，并及时劝成汤做出决断，树立灭夏的信心。灭夏以后，伊尹是主要的执政者之一。《诗经?长发》篇追述商的发祥史，曾经强调指出作为师保的伊尹的巨大影响：

昔在中叶，         [从前在中期的时候，

有震且业。         我们震惧而且恐怖。

允也天子，         虔诚的天子——汤啊！

降于卿士。         上帝派卿士伊尹辅佐他。

实为阿衡，         只有伊尹力挽狂澜，

实左右商王。       才能保佑君主商王。]

伊尹曾经主持商王朝的卜和祭祀。《尚书?君奭》篇说，成汤受天命为君主的时候，伊尹曾经“格于皇天”，即与天帝神灵相感通。伊尹的教诲很有权威，与此应当是有关系的。

成汤去世以后，伊尹的师保地位更加显赫。成汤的儿子大丁未立而卒，于是伊尹就立大丁之弟外丙为商王，外丙之后又立其弟仲壬。仲壬以后，伊尹不立仲壬之弟，而立大丁之子大甲为商王。为了使大甲能继承成汤所开创的事业，伊尹亲自写了一些文章作教诲大甲的教本。他写的《咸有一德》讲君臣如何同心同德；《伊训》讲大甲如何光大列祖之业；《肆命》讲应该发布那些政教命令；《徂后》讲成汤的法度。伊尹想让大甲通过学习成为有所作为的英明的君王。可是大甲却冥玩不灵，暴虐无道，不听伊尹教诲，不遵成汤所充法度，而恣意为非作歹。见到这种情况，伊尹表示不能对这种堕落行为听任不管。遂决心以非常手段来教育大甲。

在大甲继位三年的时候，伊尹果断地将大甲流放到桐宫（今河南偃师，一说在河北临漳），让他改恶从善。相传桐宫是成汤葬地，伊尹将大甲放逐于此，含有让他思念成汤的品德和法度，从而反省自身的用意。大甲被放逐于桐宫三年期间，“伊尹摄行政当国，以朝诸侯”（《史记?殷本纪》）。伊尹不愧为是一位杰出的有远见卓识的严师。他之所以敢于放逐大甲于桐宫，采取这种非常的教育手段，一方面是由于伊尹本人拥有巨大的影响，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开国元勋，另一方面是伊尹具有以天下为己任的高尚品德。他说：“哪个君主，不可以侍奉？哪个百姓，不可以使唤？上天属于百姓就是要让先知先觉的人来开导后知后觉的人。我是天生之民中的先觉者，我将以尧舜之道开到百姓。”（《孟子?万章》下）伊尹很有一些“天下英雄舍我其谁”的气概，他敢于放逐大甲而自立，就是一个确凿的证据。大甲被放逐期间，伊尹对他进行了耐心教育。他谆谆嘱咐大甲说：“不要坠失先祖之命以自甘堕落。就像天猎时要弓弩张开瞄准以后再放箭一样，治理天下要申时度时，然后再发号施令。”（《礼记?缁衣》引《大甲》）。

在伊尹的耐心教诲下，大甲幡然悔悟，并深为自己过去的放荡暴虐而悔恨。大甲说：“天作孽，可违也；自作孽，不可以逭。”意思是，天降的灾祸尚可逃避，而自己作的罪孽，则是无可逃避的。伊尹认为大甲的这个说法很对。伊尹说：“从前，上天讨伐夏桀的罪恶，这是夏桀在宫室里由他自己造成的，我们只不过开始在殷都亳邑有所打算罢了，所以夏桀实际上是自取灭亡。”（《孟子?万章》上引《伊训》）大甲认识的提高，说明他确有改邪归正的决心。

伊尹根据大甲改恶从善的情况，及时作出决定，从桐宫迎大甲返回亳都，并还于大甲。大甲重新执政以后，“修德、诸侯咸归殷，百姓以宁”（《史记?殷本纪》）。此后，伊尹仍然没有放弃师保之职，他作《大甲训》三篇，教导大甲牢记教训，再不可荒废政事。大甲子沃丁当政的时候，伊尹年老故去，被葬以天子之礼。甲骨卜辞记载了不少殷人祭祀伊尹成汤的情况，说明殷人对伊尹是很尊崇的。

总之，伊尹作为一名德高望重的严师，他不仅以师保的身份竭诚辅佐成汤，从而被称为成汤之师，而且敢于采取严厉的教育措施，通过放逐大甲而使他改恶从善。战国时期，有人问孟子，如果君主不贤，那么臣下可以放逐他吗？孟子说： “有伊尹之志则可，无伊尹之志则篡也。”（《孟子?尽心》上）由此可见，伊尹宽阔无私的襟怀是他成为一名德高望重的严师的主要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