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干牛肉是否有寄生虫:缘分(作者:林采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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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分(作者:林采宜)

(2009-01-07 16:02:47) 转载标签:

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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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枪

林采宜

西班牙

                    -----------林采宜的这篇文章很好,收到我的博客里,供大家细细品味。                            缘分如垂钓,一种是鱼和鱼的相遇,一种是鱼和勾的相遇,还有一种是勾与勾的相遇。

分别多年之后,在同学聚会上重逢,男生对女生说:“当年看着你的背影,渐行渐远,心想,如果你回一下头,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叫住你。”女生答:“离开的时候泪流满面,我不敢回头,怕你看见我的泪水。”一来一去的对话,-伤感且遗憾。似乎一对有情人在命运的轨道上擦肩而过,欲言又止,欲罢不能。

说到骨子里去,这种老套得不能再老套的剖白,一般属于两只鱼——两只十分珍惜自己鲮片的鱼。在男生心里,自尊比什么都重要,所以非要等对方回头,他怕的是叫了人家不应,面子没了。自尊的砝码重于情感,所以不叫,眼睁睁地看着她渐行渐远。

女生呢,一样,满脸的泪水怎么就不能给对方看见?还是自尊和面子的事。最后,一段从生命深处长出来的缘分就让两张“面子”轻轻给抹去了。

鱼和鱼的相遇是缘分,但这种缘分是某个瞬间的感应,交错而过时,谁也不肯付出,哪怕是薄薄的一张面子,于是乎“错过”就成了必然。

鱼和鱼的缘分在回眸和扭头之间,时“圆”时“分”,最后多半以分为结局。

我认识的一个男生,大学毕业那年,有个不认识的姑娘千里迢迢从兰州来找他,说是两家大人小时候给定的娃娃亲。女子比男子大五岁,满面风尘,写着西北农村的憨实朴素,当然,和憨实相伴随的,是西北高原的土气。金粉上海,满街流动的是衣香鬓影,浏览过万千金枝玉叶的男生当然不买账,瞧都不想瞧她一眼。只是可怜她火车、汽车的一路奔波,风尘仆仆地赶了几天路,勉强留她在廉价的学校招待所住上一两天。

姑娘不在乎,把男生宿舍里臭哄哄脏兮兮的被褥、衣服全洗得干干净净。留下大包小包的土特产,隔天就走了。临走丢下一句话:“俺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当时,不仅男生觉得她很可笑。全系同学都把她当笑话。

那是鱼和勾的相遇。鱼把勾吞进肚里,心、肺、喉咙,被勾破的伤口不断涌出鲜红的血。纵然五脏六腑钻心地疼痛,她就是不松口。她用血肉相连的执着演绎爱情的梦境。梦终于成真,他们后来结了婚,第二年抱上了个胖乎乎的闺女。

女子承包了所有的家务,把男人像神一样供奉着,伺候着。直到她得了直肠癌,住进了医院。

病倒不到三个月,她走了,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最后一次见到她,已经瘦脱了形,神情却依然愉悦,说:已经很知足了,毕竟这三个月,被他是真心实意第“伺候”了一把。而这之前,她伺候了他十六年,每天五、六点钟起床,洗衣服、收拾饭菜,把一家人一天的起居都安排了,才出门上班,从曹溪路到五角场,斜穿整个上海市,公交换地铁,二号线换换一号线,然后再转车,为了区区千把元的薪水,每天至少四个小时辗转在拥挤的公共汽车或地铁上,而身为大学教授的他,连电脑打字都不会,女子下班回家,忙活完家务,累得嘘一口气就撑不下去了,还经常得坐在灯下,强打精神给他打字,把他写在纸上的论文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电脑。

她倒下的时候,他缴住院费,不知道存折在在哪里,回家取衣物,不知道衣服在哪里,袜子在哪里,家里的一切,都是她操持,她倒了,家里的天塌了。

鱼没了,勾才发现,原来水是这么冷。

他原来感受到的,是她的体温捂暖了的水。她用超负荷的疲惫,误导着他对水温的感知。

鱼和勾的相遇,有血有肉有伤痕,给了缘分这两个有些微妙、有些虚空的概念一种鲜活的生命。

还有一种缘分,是勾和勾的相遇。

例如文学大师钱钟书和夫人杨绛。

钱老有一句名言:“大抵学问是荒江野老屋中二三素心人商量培养之事,朝市之显学必成俗学。”他逃名如逃役,会议、采访、能拒且拒,能躲且躲,蜗居书斋,杜门避嚣,过着出世般的生活。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根据钱老小说改编的电视剧《围城》播映,轰动一时,但观众自始至终没有见到原著作者钱老亮相。电视台付给原著者万余元稿酬,钱老执意不收:“我都姓了一辈子钱,难道还迷信钱吗?”国内18家省级电视台联合拍摄《当代中华文化名人录》,钱老名列其中,他一样谢绝。

钱老淡泊,杨绛更是如此,她翻译《唐吉诃德》获西班牙政府颁发的大奖,西班牙三任大使,前赴后继地请,才请动她。对于来自国的外众多邀请,一概是谢绝、谢绝、再谢绝。杨绛拒绝名利之邀的理由平平淡淡:“我们是老红木家具,搬一搬就要散架了。”

钱家的书房,有两张书桌,一大一小,大的面西,是钱钟书的;小的临窗向南的,是杨绛的。当记者问及“为什么书桌是一大一小不一样”,杨绛诙谐地答:“他的名气大,所以用大的,我的名气小,只好用小的。”钱老立马反驳:“是我的书信多,所以才用大的”。

学界有一段时间盛行东西文化比较,一时附炎趋势者甚众,钱老憎恶这种学风,他忿忿然说:“有些人连中文、西文都不懂,谈得上什么比较?戈培尔说过,有人和我谈文化,我就拔出手枪来。现在要是有人和我谈中西文化比较,如果我有手枪的话,我也一定要拔出来!”听到这话,站在一旁的杨绛马上伶俐地从书桌的笔筒里抽出一把锋利的裁纸刀塞进他手里:“没有手枪用这个也行。”两位年已耄耋的老人,一个诙谐,一个幽默。

比翼双飞六十多年,钱老和杨先生,靠的并不仅是才子名媛一时的门当户对,更是禀性相似,趣味相投,所以在中国文化界素有“神仙伴侣”之称。

这是勾或勾的相遇。

缘分是人事之间的细节,浪漫还是艰辛,更多的是取决于自然,所以,最好的缘分是相悦,不是相守,譬如勾和勾的相遇。没有血泪,一样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