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商银行 借记卡免年费:哲人之诗 诗人之思

　　巴特尔老师是位文化人。

　　在他从教的时候，不仅教书育人十分出色，赢得同仁、学生和家长的赞许，同时，他也在认真地思考、认真地写作。

　　在他从政以后，不仅努力做好政务工作，仍然在认真地思考，认真地写作。

　　在他从工作岗位上退下来之后，他仍在思考，仍在写作，十年如一日。2008年，他出版了《随想录——一个思想者的远行》一书，2009年出版了《戊子年随想》一书，2010年出版了《游思录》一书。于是，一个文化人的真诚、一个思想者的深邃，便通过诗意和哲理的随想一而再、再而三地展示在我们面前。

　　巴特尔老师是一位真正的文化人。

　　因为他当过教师，而且是一位优秀的老师，因此，他的诗意随想深刻而生动，如一位温厚长者，述事阐理，娓娓道来，循循善诱，恰如巴特尔老师自述的：“其游思像风，一丝一缕，无所不至；其琐思如雨，一点一滴，无所不在。”

　　因为他担任过领导职务，而且是一位认真负责的领导，因此，他的哲理随想具有广阔的视野。正如巴特尔自述的：“我将把一切寄赋心灵，我愿把一切熔铸灵魂：那生活的趣味，那人生的滋味，那生命的况味……连同我的随想。”

　　总之，巴特尔老师的随想，既饱含了一个诗人拥抱生活的真诚，又渗透了一位哲人感悟生活的深邃。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认识，巴特尔老师的随想又像是一种哲理诗，而且是只属于巴特尔的。这种哲理诗（格言诗、箴言诗）是将诗人的情愫与哲人的智慧结合在一起的一种表现方式。巴特尔老师也说，“诗人是情绪的，把意象演绎成意境；哲人是理性的，把思考抽象为思想”，“诗必须有哲学的深度”，“哲学应该有诗的情愫”。

　　谈到哲理诗，人们往往想到泰戈尔、纪伯伦等国外的著名诗人和他们的作品。这当然有其道理，在巴特尔的诗意和哲理随想中我们也窥到了他们的身影。但值得重视的是，在中国少数民族的诗歌中，哲理诗亦具有重要的地位。例如，在喀拉汗王朝（10世纪至13世纪）时期，伟大的维吾尔族学者、语言学家、文学家马合木德·喀什噶里（11世纪中叶至末叶）编撰的《突厥语大辞典》中，就收录了一些哲理诗——

　　孩子，要听从我的劝谕，敦品励学。

　　学成渊博之士，向人们把知识传播。

　　景仰智者，对其教诲拳拳服膺。

　　学其品德节操，处处身体力行。

　　11世纪著名的维吾尔族诗人、思想家、哲学家、政治家玉素甫·哈斯·哈吉甫创作的长诗《福乐智慧》中，以诗歌的方式阐述了他对生活、对世界的辨识——

　　月亮也是由缺到圆，而后隐没的，

　　幸福、运气也与此相同。

　　智慧之美表现在语言，

　　语言之美表现在辞令。

　　银钱再多，也有用尽的时候，

　　唯有语言，它能使你臻于佳境。

　　在喀拉汗王朝后期，著名诗人艾哈买提·依本尼·马合穆德·尤格纳克在长篇叙事诗《真理的入门》中，以诗的语言阐述了自己的道德观念和哲学观点——

　　人之需有知识，正如骨之需有骨髓，

　　骨之贵在于骨髓，人之贵在于智慧。

　　无知的人有如无髓的枯骨，

　　无髓的空骨谁也不屑一顾。

　　对无知者，真理的语言也索然无味，

　　他们觉得谆谆教诲只是无益的空话。

　　任何污垢都能洗刷，使之变得洁净，

　　唯有愚昧这种污垢，你无法将它洗刷。

　　如果气度恢弘是一座建筑物，

　　心平气和就是它的根基。

　　如果心平气和是一片绿洲，

　　气量恢弘就是绿洲上的花朵。

　　哲理诗在藏族文学中也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藏传佛教萨迦派第4代祖师贡嘎坚参（1182~1251年）是一位学识渊博、通晓五明的著名学者，他创作的《萨迦格言》是哲理诗的代表作。《萨迦格言》中有不少是宣传佛教教义的，也有不少是探讨人生哲理的，例如——

　　两名智者共同商量，

　　会想出另外一个好主意来；

　　黄色和红色混合起来，

　　会出生另外一个好颜色来。

　　本领小的骄傲大，

　　成为智者的反而虚心；

　　小小的河流哗哗响，

　　大海何曾有声音。

　　维吾尔族、藏族学者的哲理诗，不仅对以后的民族文学创作产生了深刻的影响，而且对于民族的思维方式、语言表达形式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例如，在《萨迦格言》问世后，15~16世纪索南扎巴的《格丹格言》，18世纪丹白尊美的《水树格言》，19世纪中叶至20世纪初米庞加措的《国王修身论》等，思想内容、艺术形式和表现手法与《萨迦格言》一脉相承，都产生了广泛的社会影响。

　　在蒙古族文学发展的历程中，哲理诗（箴言诗、训谕诗）源远流长。在《蒙古秘史》中，融汇了蒙古族古代口语、格言、谚语、俗语的哲理诗随处可见。例如——

　　若被有牙的蛇挑唆，

　　不要受其攒掇，

　　要用牙用嘴当面明说。

　　若被有齿的蛇离间，

　　不要被它暗算，

　　要用口用舌互相对证。

　　特别在《成吉思汗箴言》一书中，更记录了成吉思汗的政治理念、治国方略、伦理思想、为人之道。其中，有不少箴言，就是以哲理诗的形式表现的。例如——

　　太阳要被昆仑遮住，

　　到明天还要重见光明。

　　用力气去摔跤，

　　不如用头脑去摔跤。

　　这些哲理诗不仅生动地体现了成吉思汗的思想与情感，也从一个侧面证实了成吉思汗是一位伟大的政治家、思想家，是草原文化的集大成者。《成吉思汗箴言》，堪称是一部“草原《论语》”，是具有高度思想性、文学性的瑰宝。

　　在蒙古族文学发展的进程中，哲理诗延续不辍，不仅扩展、深化了蒙古族文学的思想内容，也丰富了蒙古族文学的表现形式，并且对蒙古族的思维方式、价值观念、行为方式均产生了广泛的影响。

　　巴特尔老师的哲理随想诗，我以为，不仅是对草原民族（特别是蒙古族）哲理诗的优秀传承，更是在新社会、新时期的拓展和创新。

　　哲理诗是以诗的方式表述哲理的。因此，诗是形式，哲理是灵魂。如果没有哲理的灵魂，则诗的形式再美，也可能是徒有其表，华而不实。而对人生的体味如何，对社会的感悟如何，对世界的认知如何，则是诗人思想境界的真实反映，也是对诗人哲理水平的真实考量。作为一名诗人，如果没有对人生真诚的态度，对社会豁达的心胸，对世界明睿的洞悉，是不敢轻言哲理的。古往今来，确实有许多文人骚客，吟咏风月游刃有余，却缺少思想内容，其作品的价值，也就大大地打了折扣。

　　巴特尔老师认为，哲理诗应当是哲理与诗的完美结合。他说：“诗人的灵感，艺术家的敏感，作为一个思想家，也是不可或缺的。我虽然与‘家’无缘，但竭力想探求和寻找一种属于我的独特的表现形式，即一种诗与艺术的哲学思辨，或一种哲学思辨的诗与艺术。”因此，在诗的领域里，巴特尔老师张开了思想的翅膀，畅游八极，以他的人生阅历，以他对人生的探索和思考，以哲理随想诗的形式，倾诉了他“生活的况味，人生的感悟和生命的体验”，“在沉思中学会了用随想表达对生活、对生命、对人生的感恩”。同时，也可以看到，巴特尔老师的思考是十分认真的。正如他所说的：“人，可以延续和演绎生命的不是名位，更不是权势和财富，而只有文字和思想。”“人生苦短，但，人一旦学会了思想，短暂的人生为之变长，也变得更加充盈、更具魅力、更有意义。”“我在长久的思考和随想中学会了品味和享受人生。”

　　在巴特尔老师的哲理随想诗中，对自然美的感知已经超越了形象的描述，而体现了耐人回味的哲理。这样，就使自然界的景物既具有了自然的意象，又体现出诗人通过自然意象感悟的哲理。太阳、月亮、星星、黎明、晚霞、清风、白云、奇山、秀水、树木、花草等等，都是古往今来无数诗人吟咏、描绘的对象。然而，在巴特尔老师的笔下，它们都具有了社会和心灵的哲学意味。例如——

　　歌唱太阳的不一定歌唱月亮，

　　赞美月亮的不一定赞美太阳，

　　但大家都歌颂光明。（《随想录》第3页）

　　我是一片土，我在寻找树；

　　我是一棵树，我在寻找云；

　　我是一朵云，我在寻找风；

　　我是一阵风，我在寻找家。（《随想录》第33页）

　　小溪流入江河，小即是大，

　　江河汇入海洋，有即是无。（《戊子年随想》第7页）

　　一片黄叶外加一只秋蝉，

　　在诗人笔下是一首小令。（《戊子年随想》第12页）

　　光明是诗：

　　日是颂辞，

　　月是情歌，

　　星星是童谣。（《游思录》第3页）

　　雪花非花，

　　花一样美丽；

　　泪雨非雨，

　　雨一样缠绵。（《游思录》第187页）

　　面对这些人人熟视的自然景物，巴特尔老师从哲人的眼光来观察，看到的是什么呢？正如他自述的：“随想写到最后，拼的不是语言，而是思想：思想的诚实，思想的深刻，思想的智慧。我写随想，总想简约一点，美丽一点，意外一点。”的确，当巴特尔老师以哲人的眼光来看待这些自然景物，并进行了哲人的思考时，他所看到的就已经不再是一般表象的自然景物了。他看到的这些自然景物都反映了自然的、社会的、人生的、心灵的某种哲学意蕴。这种“思想的诚实，思想的深刻，思想的智慧”赋予了巴特尔老师的哲理随想诗深邃的思想，引导读者在熟识的自然景物中去阅读、去感悟那个“意外”。

　　此外，在“人生况味”、“情感世界”、“心灵境界”、“精神家园”、“社会万象”等内容中，巴特尔老师酣畅淋漓地表达了他对人生、情感、心灵、精神与社会的思考与认识。而且，这些思考与认识又往往与自然景物结合在一起，从而使之更为形象化，同时亦更具有艺术的感染力。例如——

　　感情是美丽的花，

　　爱把它浇灌成玫瑰，

　　恨把它培植成罂粟。（《随想录》第107页）

　　没有风，草不会长，花不会红；

　　没有水，山就瘦了，河就瘦了；

　　没有爱，人也老去，心也老去。（《戊子年随想》第150页）

　　乡愁，

　　是一杯陈酒；

　　乡恋，

　　是一间老屋；

　　相思，

　　是一首长诗。（《游思录》第26、27页）

　　大海，

　　是天成的，

　　所以有岸；

　　苦海，

　　是心造的，

　　所以无涯。（《游思录》第195页）

　　在这里，人生的感悟与自然的景物融为一体，深刻的哲思与优美的诗意完美地结合。读了，你会被吸引，你会被感染，你会被震撼。

　　作为哲理随想诗，仅有思想的深刻是不够的。诗还应该是诗，诗必须是诗。否则，简练深邃的思想可以凝练为格言，可以浓缩为语录。如果少了诗的意境，少了诗的美丽，那么，凝练的格言可能过于严肃，而缺少了亲切；深刻的语言可能过于冷峻，而缺少了激情。因此，哲理随想诗应当具有诗的韵味，成为以情喻理的醇酒佳茗。巴特尔老师的哲理随想诗既是诗人之思，也是哲人之诗，确实是诗情与哲理的完美结合。

　　总之，读了巴特尔老师的3本哲理随想诗集，使我既得到哲理的启迪，又得到醇酒清茗的享受。即使掩卷，也还会闭目沉思，如同良师益友，言犹谆谆，语重心长，使人难忘。

　　巴特尔老师的哲理随想诗，只有真正的文化人才能写出来。

　　巴特尔老师，是一位值得尊重的文化人。文/潘照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