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石：一个理想主义者的修养

什么是修养？

人生而平白，修养而至品格。我们从来不认为哪个人天定善念，因此整个人的品格教育就是把外在的观念内化到人的灵魂深处，成为其内在的价值观念的一部分；同时又是把这种内化的品格外化为自己的行为习惯，并进一步成为自己的一种生活方式。这就是人格教育的全部内涵，也是人的修养的根本目标。

修养可以分为大修养和小修养，小修养修养的是自己的品格善念，规规矩矩做人，勤勤恳恳做事。但是大修养修养的却是自己如何对待整个世界，如何对别人负责，实现社会理想。我们的修养应该是内外一致，大小兼修。

我们要有强烈的民族意识和责任精神，同时也要有良好的品格和道德情操。

这种修养绝不是上班工作式的每天八小时带着职业的微笑，下班收起笑容，这种修养是24小时的；这种修养也不仅仅是每天坐在办公桌后边或者报告台上去讲道理，这种修养甚至可以延伸到自己的日常生活中，内化到自己的灵魂深处；但是同时内化的东西又要外化到自己的日常生活中，并逐渐成为自己的一种生活习惯，成为自己的一种为人处事和行为方式。你很少看到一个真正品格高尚的人会在下班后做出卑劣龌鹺的事情来，或者一个生活中具有强烈责任感的人会去损害民族利益，所有这一切都是一体的。就象一条鱼不能不生活在水里人不能不生活在空气中一样，一个真正依靠自己的美好品格生活的人任何情况下都是无法放弃自己的责任和品德的。

一般概念的修养形成可以分为他律、自律和自觉。他律是依靠他人的监督才能遵守，是一种外在的压力造就的行为；而自律则是依靠自己内心的道德约束主动地规范自己，形成美德；自觉则比自律更进一步，已经没有了外在的压力和内在的道德要求的概念，而是把所有的道德准则演化成为一种行为方式，一言一行都在规范之内，道德和自身已经融为一体。这是修行的最高境界。

作为一个决心肩负使命的理想主义者，同样存在着这样三种境界的修养。即在外人看到的情况下，自己努力做得好，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这是他律；由于自己内心责任的驱使，努力让自己各个方面按照一个真正的理想主义者的要求去做，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这是自律；但是如果一个人最终到了已经不必再谈别人的要求，不必再谈责任和理想，但却是无时无刻不是按照理想和责任的方式思考和行动，即已经全身心的投入到事业中去，本身已经成为机器的螺丝钉，成为滚滚洪流中的一部分。这个人的一言一行都

会散发着整体事业的要求，而民族大义其实已经成为自己的血液的一部分，没有办法分离。这就是自觉。

这样的状态其实是无所畏惧的，既不畏惧贫困的生活，也不畏惧肉体的伤痛，甚至连生命也并不在乎是否存在，因为在他们看来自己的价值和理想可以在别人或自己的同伴身上得到持续和永恒，自己个人的得失生死已经不再重要了。这种信念和决然其实很像今天的纯正的伊斯兰教徒，他们都是自愿去做人肉炸弹的；在早期的共产党人的身上尤其表现的明显。一个人只有做到真正忘我了，才能真正的完成人的生命的意义和使命，才会有真正理想的实现。

肩负使命和理想者的修养其实不是一种谦谦君子式的自我完善，这种修养乃是一种必须，没有自我修养就没有事业的进步和未来，他所致力于其中的事业就不会实现。

我们事业的性质和资源的匮乏决定了我们所做的事情从来就不是靠付工资去做得好的，也不是靠行政命令、升官发财去激励的，所以没有办法指望依靠平常的管理手段去实现工作目标，我们的管理更多的是一种人格激励和带动，所以这就要求我们的工作人员必须有高度的可以示范的人格才能带动其他人参与我们的工作，并积极奉献。因此没有人格就没有带动，也就没有所谓的管理，也就失去了养鱼之水。从这个意义上讲，修养就是管理，修养就是力量。

但是仅仅是个人的品德高尚可以带动你身边的人，但是无法召唤更多平民的力量，你的力量也只局限在你的狭小圈子。你无法获得更多的人，你没有办法获得整个世界。我们只有摆脱自己的狭隘界限，摆脱自己的狭隘的个人天地，与民族命运和历史使命站在一起，才能和千千万万真正关心民族利益的最优秀的青年们站在一起，这个时候你的力量才会无穷，这个时候你的生命才会千百倍的被延长和复制出来。你才会无所畏惧，才不会为自己狭隘的认识和个人世界所困扰。

当我们站出来能够全身心的代表了民族利益和高尚的人格的时候，我们才有可能让千百万优秀的青年人向我们看齐，才能跟我们一同前行，那些关心民族和自身命运的普通人才会和我们一起前行，并把我们融化为他们的一部分，我们才会众志成城，万众一心。青年人们寻找的是精神领袖和民族方向，而绝对不是没有骨头的儒弱君子，更不是简单的心灵安慰。想一想，四川地震的前前后后，无论是我们还是整个运动所展示出来的强大的号召力和凝聚力，足以让每个人震撼，足以让任何一个参与过和试图组织社会运动的人汗颜。

事实上 ，当国内的教育目标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培养所谓的高素质的人才（其实是高素质的会说英语的熟练电脑会计算的技术人才）的时候，青年人更多的是练习技术本领，哪里还谈得上民族责任？更不要说甚至连最基本的人格修养都难以为继。这样的青年人其实就已经失掉了筋骨，他们仅用以支撑自己的仅仅剩下了可怜的狭隘的自身利益诉求和肉体，青年人哪里还有宁折不弯的骨头和高傲的精神存在？所以这样的青年和这样的群体是必败无疑的。但同时作为年轻人天性决定是没有可能不去寻找自己的精神寄托的，给予年轻的心以心灵的慰藉就成了最好的食粮。因此，只要我们抓得住正义和责任的精神的主线，就会有千千万万的优秀青年向我们走来。

几年来的大学生支农运动的迅猛发展和最近的四川抗震救灾的声势浩大，无不昭示我们：青年人反省以至于反叛现行教育的时刻已经到了，当那些满脑袋的职称和奖金的先生们把令人作呕的新八股源源不断地交给青年人的时候，就已经把这些年轻人推向了自己的掘墓人，也就已经昭示了我们事业的浩瀚的潜力基础。

 什么是我们的修养呢？

 那么，什么是我们一个决心肩负使命的理想主义战士的修养呢？

这种修养绝对不是一个概念，也不应该是一时的性起和好玩，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牺牲。当你已然做了选择，就意味着已经决定为公利放弃私利，也就意味着注定要做出个人利益的牺牲。

首先，我们要有异常强烈的责任感和大无畏的献身精神。我们要做的理想主义者要比所有的年轻人都有更彻底的奉献精神。对于一般的年轻人而言，是否愿意为民族奉献取决于他们个人的想法和意愿，但是对于我们的理想主义战士而言，则是毫不犹豫，当仁不让。如果没有如此的牺牲精神和思想准备，还哪里配来带动青年人向前走呢？

这些人完全不应该考虑是否更好地为自己活着，当他们一旦选择了这个事业的时候，其实就注定了他们已经把自己的生命和幸福交给了国家和民族，没有丝毫自己的个人利益的犹豫。如果没有这个准备，所做的工作也就没有了意义，或者说干脆也就不要做这种选择。

类似于“敢为天下先”、“大公无私”、“先人后己”、“侠肝义胆”、“知其不可而为之”等等都是对这群人的准确描述。

其次，要有高尚的个人品格和典范的个人品行。

你不能说，我已经选择了为所有人服务，我就是高尚的，我就可以不必在乎个人的品格高下，甚至还放纵自己的行为；你也同样没有理由说，我说的道理是对的，别人做就是了，不在乎我一个人是否那样做。

选择了伟大的事业，意味着你更应该注重修养自己的品行，非但不能放纵，而是要比别人做的更好，行为人师，德为示范。要让所有的人佩服，而不是让别人原谅；让左右的人尊敬，而不是让人家可怜。大德足以铸大业，小德足以为人杰。

用你全身心的召唤，带动那些身边的人。其实更多的人不是被你的道理说服的，而是被你的行为感染带动的。因此，尤其是在当下这种谎言遍地的时代，有谁相信说出来的东西呢？更多的普通人不是追随逻辑严谨，而是凭着看你的人品判断你的事业的正确与否。身体力行和身先士卒就是必要的品格。

再次，是以集体主义为核心的合作精神，以团体利益为重。

真正的理想主义者应该是以国家和集体为重的，必要时他们会为民族利益牺牲个人。同样的道理，如果有必要，他们也会为集体的利益牺牲个人的偏好。其实，在极端个人主义和唯利是图如此盛行的今天，能够牺牲个人维护集体利益本身就成了一个好的品格。维护群体利益未必是整体利益，其中也包括维护群体内的个体之间的协作关系。保持团队整体一致并且形成个体间的很好的协和，这才是团队效率和存在的保证。

个人利益不是一定要牺牲的，真正的原则是集体和个人利益的双赢。只有在个人利益和群体利益发生冲突的情况下，而且是非常必要的时候，才会涉及到牺牲个人利益，维护集体的尊严。

第四，严谨的工作态度和职业精神。

仅有理想是不够的，理想不能当饭吃。要有专业精神，才能保障事业的稳步前进。技能是个技术问题，但更是态度问题，也是个职业修养问题。

不是理想主义者的人，他们可能依靠长期的踏实工作，也会形成良好的职业习惯和严谨的工作态度。这是完成任何一项工作都必须的。决心追随理想的人应该比那些普通人具有更好的责任精神和工作态度。这可以称之为职业道德。

第五，自我激励和坚定不移。

事业的伟大和艰难困苦，决定了追随理想的人必须百折不挠，不急不躁，自我激励，这已经成为这个伟大的事业必须的一种品格。你所选择的未必是铺满鲜花的路，相反，更可能是充满荆棘沼泽。这种人亦必有耐得住寂寞和冰冷的心理准备。急功近利不行的。相反在没有任何人鼓掌的时候，还要学会自我激励，勉励自己坚定不移地走下去，直到胜利为止。

在没有到印度之前，早就听说印度的脏乱差，对于这一点我们是有心理准备的。但是这次看了以后，其贫穷的程度还是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在从孟买到另一个小城市的路上，路两边就有大片大片的非常简陋低矮的房子。同行的人讲，这就是著名的孟买贫民窟。我非常惊讶，这些贫民窟的广阔，常常是一望无际的，看不到边。但是我此时还在拿着国内的经验来判断，以为虽然房子矮了一点，小了一点，挤了一点，黑了一点，还是应该过得去。但是不久，发现我们还是想象的太好了。

我们坐在车上，突然感觉臭气熏天，竟然长达十几分钟，一开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印度本土的人告诉我们，这是因为贫民窟的水源发生了问题，那里本来就没有什么公用设施，一些臭水沟经过长年的积蓄，就会发臭。常年在臭气中的人怎么生活？那些妇女，那些老年人，那些孩子，那些怀孕的妇女！

整个街道似乎都是人，每一个能够站人的地方都是人。我们的车在高速路上行驶，路边的贫民窟也要绵延一个多小时。我仔细地看着这一切，用心去体验这一切。

到达开会的地点以后，发现这里竟然是个世外桃源，阳光明媚，绿树成荫，碧草鲜花，那些灰色的令人窒息的污浊和混乱一扫而空。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就一直陶醉在清新的空气中。

终于有一天，我和一个印度的青年人要出去上网。他带着我出去，出大门不久，我发现我们似乎走入了地狱。路的两侧到处都是一些低低矮矮的贫民窟。这次我是走近了贫民窟，他们就在我的身旁。

随便用什么塑料或者破布，用几个木棍支撑一下，就成了一个帐篷，或者用绳子系在周围的树上，其实这并不算什么帐篷，不过是些用以遮挡别人眼睛的破布而已。因为，这些帐篷就建在泥土中，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卫生可言，里边偶然出来个妇女或者儿童也是黑黑的，蓬头垢面。稍好一点的就是用一些简易的的破板或者破瓦捆绑在一起做成的简易房子；更好一点的就是用砖瓦砌成，还看的过去，但是感觉很矮很小。

我问印度的朋友，什么原因让这些人跑到这里来？是不是因为没有土地？他说，不是。是因为这些人不愿意种地，种地划不来呀。

难道当街头乞丐比种地的感觉还要好吗？

后来我们再次返回孟买的城里，我们有机会仔细观察这座城市。在这座据说相当于中国的上海的印度最大的城市，给我们的震撼和疑惑却是终生难忘的。

原来我们发现我们开始看到的那些贫民窟还是比较好的条件了。路上经常有人就睡在石板上、土里，有的人干脆就睡在自己白天使用的卡车底下，天天如此；有些人就在路边的树下搭建一个床，就睡了。尽管路边就是尘土飞扬，车声隆隆，这些人已经习惯了，全然不觉。

在去往会场的路上，一座高桥底下，住着很多人，这些人多半是妇女和儿童。其悲惨情况甚至不能用语言来描述。通常的做法是在地上铺一块塑料布，那些妇女连着孩子就睡在上面；我们去的时候是早晨，那些孩子竟然光着屁股坐在乌黑的水泥地上，有的竟然是就睡在水泥地上；那些穿着莎莉的妇女，也全然不顾地睡在那里——众人的面前。

我们拍了几张照片之后，就有大群的孩子们一拥而上来要钱，一下子几乎压倒了路边的铁丝围栏。对于要饭的孩子我们已经不觉得什么稀罕了。这些天经常有要饭的孩子围在我们左右，伸着可怜的小手，有的还抱着孩子。望着这些女孩子，我突然有种感觉，可能这些人做妓女都会比现在好一些。

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穷人？一千三百万人口的孟买竟然有五百万的贫民。这是为什么？我一直疑惑着。什么原因造成了如此的贫困？

在后来的行程中我一直在追索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去克拉拉的路上，我问同车的共产党的一位领袖这个问题。他说，印度只有两个邦进行了土地改革，农民有土地；其余的邦农民没有土地，为了生存，人们只有为地主打工。这些工人几十个人挤在一起，就住在没有窗子，没有水的房子里面，冬夏都一样。工钱很少。但是即使如此还有很多人没有工作可干。他们最后流离失所，流浪到城市当贫民。根本原因还是失去了土地。

后来我们到了一个进行了土改的邦——克拉拉邦，这个邦确实没有那么多的贫民，而且农民相对很幸福。虽然还有其他的什么原因，但是最为基本的还是土地问题得到了解决。

原来，都是土地惹的祸。

在国内关于土地私有化和自由转让的争论比较激烈，为了实现规模化、产业化和经济效益。很多学者尤其是搞经济学的积极主张土地自由转让，目的是为了能够形成土地的集中使用；还有一些法律学者主张要实现土地的私有，原因很简单，就是要借此来保障土地的产权。应该说这两派的观点非常的相似，角度不同，但是结果要求一致。

我们原来就认为这两个观点是有害的，但是我们拥有的仅仅是一点理论上的知识，没有事实上的依据，并没有很强的说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