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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大改造
陈云
分类： 史料荟萃 党史文献：
关于资本主义工商业改造问题的报告
（ 一九五五年十一月十六日）
陈云
首先，讲一讲目前资本主义工商业改造的情况和问题。
几年来，关于资本主义工商业的改造是有很大进展的。这些进展可以从以下数目字中看出来：在工业方面，如果把资本主义工业的产值作为一百，那末，由国家加工定货的数量，在大型工业（所谓大型工业，使用机器的工业是十六个工人以上，手工业是三十一个工人以上）中已占了百分之九十三；在十二个大、中城市已占了百分之八十五点三，在全国二十二个省已占了百分之七十八点八。资本主义工业较大的厂差不多统统由国家加工定货了。
在商业方面，社会主义成份和国家资本主义成份是大大增加了。在三十二个大、中城市国营商业和合作社营商业占全国零售总额的百分之五十二，国家资本主义形式的供销、代销占百分之二十三，纯粹私营商业只占百分之二十五。就是四分之三是社会主义和半社会主义的，纯粹私营的只有四分之一。在农村集镇中国营和合作社商业已占零售总额的百分之六十一，农民贸易占百分之十一，经销代销的占百分之十 ，纯粹的私营商业只占百分之十八，较城市比重更少。
在批发上的比重，国营和合作社营商业大体上已占了百分之九十一，私营商业只有百分之九。
另外，工业方面到一九五五年六月底为止，已经实行了公私合营的工厂有一千九百多个。其产值相当于资本主义工业产值的百分之五十八。
现在，在全国不少地方出现了许多全行业合营的新情况。
整个行业，几十家、几百家工厂一起实行公私合营。上海市有八个行业实行全业合营，就是：棉纺业，毛纺业，麻纺业，面粉业，碾米业，造纸业，卷烟，搪瓷业。北京市有十一家面粉厂全行业合营，十五家机电厂全行业合营，棉布店也统统合营了。天津市有一部分粮食代销店直接转变为国营粮食店。
现在我们可以讲，资本主义工业，已经用各种国家资本主义的方法，把它们纳入了国家计划的轨道，代替了资本主义的生产无政府状态。在商业方面，凡是国营商业掌握了货源的主要行业，已经把私商纳入了国家资本主义或者合作化的轨道，已经制止了私商过去的投机倒把。
在这个新的情况中发生了新的问题，就是现存的资本主义工业的生产关系需要向着社会主义方面有更进一步的改变。这个问题，可以从两方面来说：我们从今年一月开始，在全国范围内，对各行各业的私营工业进行全行业的生产安排，这是正确的，有成效的。但是，在一个行业里面，有某些小的、设备落后的工厂，并不能完全安排好，其原因或者是分配它的生产任务，担任不了；或者是成本太贵，品种不合规格。另外，某些地方，例如上海、天津沿海的大城市，由于历史的原因，某些行业现在过剩了，这些行业也还没有安排好。大厂大店容易安排，小厂小店不容易这安排好。在大小之间，地区之间（如沿海与内地），在工业方面，商业方面，都必须要有进一步的改组，否则是安排不好的。
另一方面，就是那些安排了的，生产正常的私营企业中也有问题。如果继续长期停留在现在加工定货的办法上，就不能够进一步地提高工厂的生产力。加工定货，原料是我们给他，资本家拿加工费。加工费是按照他的成本计算利润的。
资本家愿意不愿意降低成本呢？他是不愿意的。如果成本是一百五十元，他的利润如果是百分之十，便是十五元。资本家积极了，如果把成本降低到一百元，百分之十的利润只有十元。所以，资本家就不愿意降低成本，降低成本就降低了他的利润。另外，资本家也不愿节约原料。他节约了公家发给他的原料，对于他并没有好处，原料少了，货色不好，还要退货。他自己购买的原料节省了之后，成本降低了，利润就减少了。所以，资本家是不愿意降低成本的，不愿意节约原料的。相反地，他用各种方法在加工定货中间提高利润。例如增加工资，开支大了，成本提高，利润就高了，所以，如果照这样下去的话，生产力的进一步提高是不可能的。过去采取加工定货，支付工缴费的办法，比之于资本主义的生产方法，那是大大的前进了一步，这是因为他们开始改变了生产无政府状态，制止了资本家得暴利。但是，这个支付加工费的办法和社会主义企业的经营方法比较一下，那他在生产管理方面是不可能促进生产力进一步提高的。所以，加工定货、支付加工费的办法，只是一种好的适当的过渡办法；长期停留在这种办法上面，对工业管理来说，是不适当的。现在存在的问题，就是现存的那种资本主义生产关系需要向社会主义方面进一步地改变，以便提高生产力。这一件事情，就是目前资本主义工商业社会主义改造的任务。
现在，再就资本主义工商业社会主义改造问题，提出六点意见来加以研究。
第一点意见：就是要对各行各业的生产进行全国范围的统筹安排。什么叫统筹安排？统筹安排就是计划经济。如果只有国营这一部分有计划、私营部分没有计划，那就不能说是有了全国的计划，而且有计划的国营这一部分，最后也要被生产无政府、无计划的私营那一部分来冲破。我们历次调整工商业，调整公私关系，总是要把我们的生产、经营，让出一部分来给私营，来维持他们，这不就是打破了我们国营的计划吗？所以，不预先安排好，不可能实行全部的计划。在资本主义下，是不可能统筹的，只有在社会主义下，只有我们这样的政府，才能实行统筹安排的办法。统筹安排，不但是有问题的行业需要安排，就是现在正常生产的行业也要安排。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很被动，是人家有问题找到我们了，才去安排，还没有主动地找得去。全行业安排，开国初期是搞国计民生要紧的几个行业，头一个是纱布，以后是粮食，慢慢地又到其他行业，将来安排的行业势必增多，样样都要安排。
要进行统筹安排，就是要看大局，必须要纠正各式各样的本位主义和局部观点。现在我们的本位主义和局部观点表现在那里呢？一种是只顾发展，不加管理。行业买卖好，就不加管理。困难的行业是管的，但是发展的行业管得少。所有在过去一年那些发生困难的行业统统是经过了一个盲目发展的阶段，都经过了生产无政府状态。经验告诉我们，发展不加管理，就要发生生产过剩。
还有一种局部观点，就是只注意到国营工业，没有把私营工业的生产能力列入各个部的自己计划以内，我们只管了国营的，没有注意到私营的。现在我们必须看到，私营企业迟早都是人民政府的。今天如果早一点管，那末，我们国家的投资也可以少一点，混乱也可以少一些。
还有一种本位主义和局部观点，就是只注意本地，不注意别的地区。在工业中间是个内地和沿海问题，沿海的城市是中国历史上工业发展的地方，现在我们内地发展了，需要开工厂。但是沿海城市的生产力有余，内地工厂建立起来之后，沿海城市就发生困难。那末反转来要问，你工厂都摆在上海，原料都在内地，消费也在内地，原料运到上海，制好了成品再运到内地去销，岂不是不合理吗？正确解决的办法，应该是把沿海已有的工厂搬到内地去，不应该在内地重新建立，新建就浪费了设备。在工业中间，在手工业中间都有这样一种情况：就是销的地方，常常不照顾产的地方，农村中间发展手工业，常常没有估计到这个发展的结果，是不是会影响到城市里的手工业工人失业。比如说，中央曾经接到过福建汀州打来一个电报说：“汀州的雨伞本来是行销江西的，因为江西看到雨伞很容易做，也发展了雨伞，结果汀州雨伞销不过去了”，汀州打电报给中央，便要求中央统筹解决。
应该采取什么样的统筹办法呢？统筹的办法应该是：国营与私营之间，私营与私营之间，工业与手工业之间，地区之间（沿海和内地），行业之间，今天与明天之间（今天发展了，要想一想明天是不是会过剩），需要有统筹的安排。我们应该看到，要对全国私营工商业进行社会主义改造，必须要统筹安排生产，才能改造，如果不能安排生产，改造是无法进行的。去年十二月国务院八办曾经开过一个讨论公私合营的计划会议，各地同志提出来工厂没有工作做，讲合营现在合不上，只要安排生产合营就容易了。这是一个教训。因此第一是要解决生产任务。这和农业生产合作化是一样的，不仅要有合作化的规划，而且必须要有生产的规划。所以要改造，必须要安排生产，不安排就无法改造。
第二点意见，就是各个行业的内部必须有或大或小的改组。为什么会发生生产改组的问题？我们是在资本主义工业这个基础上面进行统筹安排。这种工业，一般说来是分散的状态，资本主义工厂中间，小厂落后厂占多数，现在我们合营了的是一千九百个工厂，占私营工业产值百分之五十八。全国的工厂有多少？约有十三万户。这一千九百个工厂的产值就是百分之五十八，那百分之四十二是十二万多户。所以，小的占绝对多数。在生产上，落后厂绝不能靠国家让一点生产任务来维持它的生产。实际上有很多这样的小工厂，它们跟商业部没有加工定货的关系，因为它做出来的东西不合规格，没有人要。要靠国营让出生产任务来给它，就是说要把生产进步的工厂，让一些任务给那些落后的工厂，在经济上这是不合理的。所以这种改组非常必要，不改组就不能安排。现在已经有了很好的典型的经验，上海三笔（金笔、钢笔、铅笔）公司就是这种典型经验之一。三笔今年要减少生产任务百分之四十左右。按照这个计算，它多余了二千五百个工人，需要转业。但是，后来在整个行业中间来改组，大体上采取了两种办法：一种是并，小的并到大的里面，大的带小的，几个小的合起来变成为一个大的；还有一种是淘汰，有的工厂根本就不要了，它的设备很落后，把工人，资方实职人员插到进步的、大的工厂里面去，淘汰了企业，安置了人员。结果一百八十六家变成了九十八家，减少了几乎一半。这样改组的结果使二千五百个工人不致失业，都可以包下来。现在工厂出现了三种情况：第一种是有盈余，还可以赚钱；第二种是暂时可以保本，将来可以赚钱的；第三种是略微把职工的工资降低一些，就可以维持生产，就是大家都保持下来了。
三笔的这种改组方法，在上海、天津和北京合营的工厂里面都有，其他的工业也有，商业里面也有。所以，大厂对小厂、先进厂对落后厂有一种责任，这个责任就是要把那些小厂包袱背起来，吸收那些人，或者把它带起来。应该看到，这不是包袱，这是对国家的一种责任，一个贡献。不仅是私营工厂的大厂、进步厂有这种责任，而且是国营工厂也有这个责任。我们解决工业中间的生产过剩的问题，解决进步厂与落后厂之间的关系问题，决不能够采取资本主义的办法。资本主义的办法是大鱼吃小鱼，大企业把小企业吃掉了，对失业工人根本不管。我们是以大带小，用社会主义的方法，社会主义的原则来处理这个问题。
第三点意见，全行业的合营。我认为，整个行业的合营，一个行业一个行业的合营，这在目前是合适的，需要的。为什么现在发生一个全行业合营呢？这也并不是那个人空想出来的，这是实际工作中间所发生的。所以发生这个全行业合营的原因，就是现在我们是在整个行业的统筹安排、整个行业生产改组的基础上进行社会主义改造。既然生产是整个行业来安排的，既然整个行业的各个工厂要加以改组，那末，整个行业的合营也就是不可避免的。如果不是全行业的合营，那就无法安排生产，也无法改组这个行业。一个厂、一个厂的公私合营已经是不够了，十几万个工厂，要搞到那一年呢？而且一个一个厂也无法搞。但是，下面两种方式还是应该采取的：一种叫基本上的全行业合营。这个行业里头大部分合营了，但是有一部分工厂或一部分商店暂时还不愿意合营，这种情况是会有的。比如说一个行业几百家商店里，有几十家夫妻老婆店还不愿意合营，认为合营了不自由，要允许他们等一下，在几百家里面只有几十家不合营，可以说基本上全行业合营了。另外一种方式是可不可以有个别工厂合营？仍然可以的，某些地方有一个特别大的工厂，它没有什么同行同业，只有一个重要工厂，这个工厂还没有合营，那可以不必全行业合营。所以，整个说来，全行业的合营今后是一种主要的方式，但是还可以有基本上的全行业合营或者是个别工厂的合营。
全行业的合营比之于一个工厂的合营，是公私合营中的高级形式，不仅合营的速度快，而且它的质量不同。速度快，这一点大家都知道，但它的质量也在变化，就是全行业的合营打破了厂与厂的关系，把所有几十个工厂、几百个工厂变成为一个企业；几十家几百家的计算单位变成一个计算单位；就是说，现在不是一个厂一个厂计算盈亏了，是整个行业变成一个企业来计算盈亏了。这样，不仅生产力提高了，而且便利过渡到完全的社会主义全民所有制。如果说，列宁在论帝国主义问题时说“托辣斯”是人家给我们准备好了的，将来实行没收就是了，那末，全行业合营将来转到全民所有制也就很快了，因为它已经变成一个大企业了。
但是，这种全行业的合营里面还有公私关系，对公私关系仍然需要有适当地处理。
原有工厂的名字和原有店铺的名字是不是需要改掉？我看最好把它保存下来。除了合并的，已经把它合掉了，没有合掉的，还应该把原有的厂名、店铺名字保存起来。如果统统合掉，与其编成号头，使人搞不清楚，还不如“瑞蚨祥”等各种各样的牌子摆着好一点。这样资本家也舒服一点。牌子是祖宗传下来的，资本家在合营之后把这个牌子搞掉，他是心痛的，所以应该让它保存一下。
所有的资方实职人员，应该全部安置。全部安置了，里面有反革命分子怎么办？如果有反革命分子，我们不必当公私关系来处理，反革命问题，应该分开来处理。都安置起来要给他们吃饭怎么办？他们过去就没有吃艾森豪威尔的，是吃的中国饭，而且就是吃的那个铺子里面的，所以还让他吃下去，我们并没有增加很多别的东西给他。他们的工资怎么样？在一定时期内（不是以后永远这样），一般地（不是所有的人）不降低资方实质人员的工薪收入。现在，从工商联讨论的材料里面可以看到，他们现在认为职业是有了，但是就怕降低工资，利息将来没有了，工资也少了，是两面打耳光。
不要夹攻，我们应该“网开一面”。我以为，现在的问题，首先是要把定息问题、专业公司这样要紧的问题定下来，至于工资，暂时给他保存一下影响不大。那末，工资不合乎国营标准，比国营标准高怎么办？一种是可以采取暂时保留工资的办法；另外还可以想其他各种办法来保持资本家的收入。所谓其他各种办法，如将来企业合营之后组织董事会，资本家参加董事会，车马费也可以有，办公费也可以有。有许多资方实职人员不能做实际工作，只是做个董事，支一点薪水给他。总之是用各种方法使他们的收入在一定时期内不要减少。
另外，我们不应该让资方的实质人员坐“冷板凳”，企业合营以后，资方人员没有事情做了，这个情况是有的。有不少的工厂公私合营之后，有这样的情况。如吴蕴初（这个人已经死了，上海的资本家）他的化学工厂很大，公私合营以后，他跑到工厂里去看看，借口保密，不准他看，他很不高兴。我们应该尽可能地使用有经营能力的资方实质人员，资本家中间有各种各样的人，大少爷资本家虽不少，精明强干的也相当多。我们现在对精明强干的资本家不大喜欢用，喜欢用另外两种人：一种是资本家兼技术人员，这种技术人员有一个特点，别的东西不管，专搞技术；另一种是无能的，当傀儡的。如果有相当能力的人，我们不用他，我们是不得人心的。
同志们怕他们，这是有原因的，是怕这家伙精明强干，搞不赢他。我看不要怕，公私合营以后，一切都是按照我们社会主义企业的章程办事，上有国家计划委员会，中央各部（这不是资本主义的，这是社会主义的），下有工人（他们是拥护社会主义的），中间夹着资本家，还怕什么呢？我们应该是在工厂管理中间，实行资本主义管理方法和社会主义管理方法这两种方法的竞赛。在这种竞赛中间，照道理讲，只要不犯大错误，不是糊涂，我们应该确有把握地说，社会主义方法一定可以战胜资本主义方法。这有什么怕呢，用不着怕。我们非但不能怕，而且应该让资本家好好的工作，我们是在生产上和他竞赛。公私合营企业里面的公股代表，如果一点本领也没有，对企业生产方面毫无贡献，只是一个公股代表在那里发号施令，十几天是可以的，几十天以后，资本家也好，职员也好，工人也好，都不相信你了。在公私合营企业里面，生产上降低成本，提高质量，这是一个关键问题。只有在生产问题上跟资方实质人员竞赛，竞赛胜利了，我们就能够站住脚，竞赛失败了，或者不竞赛，我们就站不住脚。现在同志们可以看一看，例如上海大新振印染厂，公股代表进厂就抓住生产，特别是抓住降低成本，提高质量，生产搞得比资本家好，他的嘴巴就封起来了，工人信仰了，地位建立了，说话也就响亮了。再如大中华橡胶厂，很大，今年赚了四百万元，为什么公股代表能站住脚？就是因为我们能够降低成本，能够保证质量，能够在生产上有所改善，结果，工厂经营得很好，公股代表讲话很顶事。资方实质人员，有经营管理能力的人，让他工作，在我们国家总的计划指导下，他只能是按照我们的计划来做，要想搞什么大的乱子，搞不出来。因为工厂里面有一定的成本财务计划，要提高多少劳动生产率，要降低多少成本，是按照我们这一套来办事的。
所以，全行业的合营，这是一种合适的方法。
第四点意见，应该适当地推广定息的办法。定息就是把分给资本家的利润，固定为年息几厘。现在有两种分配利润的方法：一种叫做“四马分肥”，这种方法同志们都知道的；第二种是定息的办法，这种方法在我们国家过去已经有了。我举几个例子：有些公私合营的煤矿是定息的。广西桂平的锡矿也是定息的。定息的原因，是因为那个地方要扩大生产，进行大的基本建设，如果不定息，基本建设投资很大，工人要工资，资本家的钱都要出光了，所以他要求定息。
还有电力和电话，像上海闸北水电公司，和有些地方的电话，都是定息的，这些是市政企业，不能容许资本家随便赚取利润，所以要定下来。
还有些厂，如重庆的一○四钢铁厂，原来孔祥熙的股子占大多数，私人股子不到百分之十，解放后国家没收了官僚资本，国家股子占百分之九十以上，是公家大，私人小。还有我们的机械工业部在上海或者某一个地方有一个厂，吸收一个小工厂来给我们加工，作为一个车间。整个工厂是按照国家的生产和财务制度来管理，这个工厂自然不能单独按照资本主义的管理制度，所以，就把那一部分小的私股来一个定息。
还有中国银行和交通银行，这两个大银行都是定息的。如果不定息，是不合理的。中国银行是管理全部国家的外汇，我们国家的外汇都交给它，收支归它来搞，它可以发大财，这并不是它的业务经营能力，完全是依靠国家的力量，所以它产应该多分利润，只能定息。交通银行是公私合营的银行，过去是管理基本建设的，国家很多基本建设的投资都交给它，资本家分得很大的利润，那是不合理的，应该定息。
还有全国的公私合营银行，大体是定息的。现在全国所有的银行和钱庄，统统都已经公私合营了，除了在外国的以外。上海还保存了几家私营银行，保存一个牌子，还可以吸收侨汇，有一定的作用。至于其他银行，什么北四行、南四行，统统都实行公私合营了。合营的结果怎样？非常彻底，只挂一个公私合营的牌子，并成为人民银行的储蓄处，给国家担任储蓄的业务。
定息有什么好处？在实行定息以后，在工厂的生产关系上有了很大的改变。国家对工厂的关系和资本家对工厂的关系有了很大的改变。定息以后，就是保持了私股在一定时期内的定额利润。而企业可以基本上由国家按照社会主义的管理方法来经营管理。资本家得到了好处，我们也得到很大的好处，这样暂时保存了资本家的资产价值（这个资产的所有权还是他的，并不是全民所有制），但是这个产业不能变卖，只能拿到定额利息，而工厂企业管理的实际权力就转到了国家手里。所以，名义上他有一百万元，实际上他只能得一百万元的利息。资方参加一部分工作，参加管理，这是一种什么管理呢？他仅是和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参加工作一样，不能像从前那样以资本家的身分来管理工厂了。由于这种生产关系的改变，国营企业的经营管理方法全部可以适用。因此，上面所讲的在现在工业中阻碍进步的那些因素就可以改变，生产力将会大大提高。原来企业是加工定货，结果他不愿意降低成本，不愿意节省原料。实行定息后，这种情况就改变了，改变成以企业为单位进货销货，原料我们卖给他，成品卖给我们，就是说，他是以企业为单位进行生产，这样的方法，合乎工厂的管理方法。每个工厂都要求自己的经营方法进步，他能够得多一点利润，这种鼓励生产的方法就可以行之有效，可以提高企业单位生产的积极性，可以降低成本，可以节约原料。而采取了进货销货的办法以后，资本家除了分得百分之几的利息以外，其他全部上缴国仓，上缴给财政部，那末，现在存在的工缴费的争执和税务方面的争执，根本上可以解决。像我们国营企业里一样，什么税务争执、工缴费争执，这些问题就少了，因为都是一家的。应该看到，如果在全国不改变这个制度，我们跟资本家的工缴费的争执，税务的争执，在长时期中间不可能避免的。到那个时候，真正税务制度的改革就有了可能。
这种生产关系改变以后，生产力提高了，工人的生产积极性还会大大地提高。从私营工厂变成公私合营的时候，实行四马分肥的时候，工人的积极性就已经提高了，如果定息了，工人感觉到自己劳动所得的东西，除了给资本家一定的利息以外，其他的全部交给国家，而国家里头有他一份，所以工人的积极性还会大大的提高。
定息怎么定法？各个行业是不能一律的，有的行业很赚钱，有的行业不赚钱，所以各行业不能一律。但是各个地方和各个行业也不能自作主张，各人定一套，中央必须要规定一个大体的全国的标准。
工商界里已经有人说，将来银行的利息是会降低的，因此他们主张，为了适合对资本家的改造，这个利息可以定得高一点，以后慢慢减下来。我们可以采取这个办法，按照毛主席讲话，三个五年计划。钱就是这一点，可以先多一点，后少一点。
此外，资本家中间大资本家得的利息很多，怎么办呢？我们手里头的法宝很多，比如征收个人所得税和遗产税。个人所得税和遗产税，过去我们都没有收，这个税是可以收得很重的，可以用个人所得税的办法把他限制住了，超过多少的都为国家所得。这个办法也不是我们创造的，美国、英国就行这个办法。
利息的分期下降，所得过多的人可以采用征收所得税和遗产税的办法，这样一些办法，都应该成为我们政府手里的一种平衡资本家的收入，实行对资本家进行社会主义改造的一种手段，把这种手段拿到我们手里，适当地运用。对大的资本家现在搞定息，问题不大，因为他每年分得的钱很多，同时过去得多了，他怕违法，现在搞了定息以后，违法的事，就没有了。小的资本家，他有五百块钱的资金，比如年息百分之五，一年是二十五元，一个月两元，那有多大作用，因此，问题也不大。资本上一万元的人，问题都不大。一万元，百分之一是一百元，百分之四是四百元，拿十二个月来分，一个月是三十元多一点。这样的人，现在注意工资问题比注意利息问题大。根据几个行业的情况了解，他们要求职务好好地安排，工资最好不要减少，他们要求保持原工资，至于利息，他们知道靠不住，数量也很少，洋财早就发不了了，不是争论的问题。所以，中等资本家也是要求保持工资。全国的资本家一共有多少资金？据国务院八办的估计，工业方面有二十五亿元，商业方面一共八亿元，包括柜台、桌子、秤、斗、还有作大饼油条的两袋面粉的本钱，都算在里面了。二十五亿加八亿，共计三十三亿元，一年百分之一是多少呢？三千三百万元，百分之四是一亿三千二百万元，用这个钱便把中国的资本家统统包下来了。有些夫妻老婆店，还不愿意合营的，我们允许他不合营，不合营的当然不发生定息的问题。
是不是还可以有四马分肥的工厂？这样的工厂也可有，商店也可有。有的资本家对合营赞成，但他坚决要求四马分肥，暂时也可以允许。你要叫他将来赞成公私合营，不赞成四马分肥，那很容易，只要那个四马分肥的利润并不比定息多，他就来了。所以，我在工商联中间这样讲，定息毫无疑问是比四马分肥好，但是我们现在有定息和四马分肥这两种办法，今后继续实行，这两种办法都要，并不是那一种办法一定废掉了。我们是赞成定息的。
第五点意见，关于组织专业公司问题。组织各行各业的专业公司（就是托拉斯），比如北京十五家机电业准备组织一个国营的北京市机电公司，这样的专业公司很有必要，为什么呢？因为有几十万户的私营工厂，有几百万户的私营商业，还有几百万户摊贩，乱糟糟的，你用什么方法把他们组织起来？用什么方法把他们纳入计划？而只有有组织，才能是有计划，凡是有计划的，必须是有组织的，没有组织，就不可能有计划。专业公司这种组织形式是我们在组织私营工商业中间一个重要的环节。中央有部，每个市有局，中央的有第三机械工业部，地方工业部，到了市，上海有第一、第二、第三、第四工业局，统统都管私营企业的。但是仅仅上面一个部，市里一个局，像上海这样大的地方，十几万家工厂，天津、北京，这样的地方，也有好多工厂，怎么管理？靠一个局不能管理几十万家，必须要把这几十万户组织起来。把头发丝编成小辫子，抓辫子就很容易抓了。为了适应全行业的生产安排，行业内部的改组，全行业的公私合营这些事，也需要有全行业的专业公司，没有这种组织形式，和前面的那几项工作是不相适应的。
这种专业公司在工业方面可以用，在商业方面也一样可以用，大多数的商业公司都可以用。
专业分工可以分粗一点，也可以分细一点。有的是一个行业一个公司，有的是几个行业一个公司，看工厂多少，铺子多少，铺子少的，可以几个行业搞一个综合公司。如果在小的地方，还可以只搞一个公司，叫企业公司，把各种行业都摆进去。这种专业公司可以在合营以前先组织，也可以在合营以后组织。一般地看来，如果这种方式适用的话，我们很可以在合营以前就组织这样的公司，或者这样公司的筹备处，组织起工作队，去负责把那个行业里面的铺子、工厂组织起来。
专业公司的任务是什么呢？他的任务，有经济的任务，有政治的任务，是经济机关，同时也是政治机关，因为他是改造资本家，改造私营企业的一个机关。所以他的任务应该是：管理加工定货，管理生产，指导技术的改进，负责进行社会主义改造，以后企业改造和资本家的改造，统统交给那个专业公司。这个专业公司里应该设立政治机关，这样的政治机关是进行教育工作的，对职工和资本家进行教育。向资本家进行阶级斗争，在新的环境里有新的阶级斗争的方法，我们应该有指导这个阶级斗争的政治机关。
这样的专业公司是什么性质呢？资本家曾经想把专业公司变成一个私营工厂组织起来的“托拉斯”，这个目的是大厂并小厂，大鱼吃小鱼。我们说这个公司应该是国家的公司，应该是社会主义性质的公司，不是资本家的“托拉斯”。但同时这个公司又是领导公私合营工厂和私营工厂的一个机关，它又必须广泛地吸收资方的实质人员来参加工作。为什么说它是社会主义性质的呢？因为，如工业的专业公司，将来要把花纱布公司和其他商业部门的加工定货的任务统统地交给它了，商业部管加工定货是不可能的，它的业务是搞商业，不可能精明于工业，工业是另外一套知识，它应该把所有的原料都交给这个公司，把收购成品的资金交给这个公司，就是说，发原料，分配任务，收购成品，统统归这个公司，将来这个公司把东西交给商业部，商业部和这个公司发生关系。我对工商联的人讲，资本那么大，原料都是国家的，资金都是国家的，如果说这不是国家的公司，那是不合乎事实的。
商业方面是不是还需要另起炉灶，搞一个北京市公私合营的布业公司？我看也不需要，就应该并入花纱布公司。花纱布公司分两个部，一个叫批发部，另外一个叫门市部，就是零售部，在专业公司底下，大体上是有地方国营的工厂，公私合营工厂，公私工厂，都是属专业公司。但是公私合营工厂也有特殊大的，如永利化学工厂，这样的工厂只能归中央管，不必归地方专业公司管。国家应该委托这样的专业公司，来管理私营工厂。因为加工定货要靠国家，零售店的货源也要靠国家，所以私营工厂虽然没有加入公私合营，但是国家也要管。工厂有总管理处，像上海市的申新、永安，这样的私营棉纺织总管理处，一般应该暂时保存，在棉纺专业公司底下作为一个分支机构。单独一个厂有总管理处的，这样的总管理处应该有所改变，把人员分散到工厂里面去，或者分散到专业公司里面来。
除此以外，专业公司，无论在工业方面，在商业公司的零售部门方面，都应该设立董事会。这个董事会在现在还有必要。为什么要有这个董事会呢？它可以开会，反映资方的意见，公方代表也可以参加；还可以安置一些人，有些老弱，不能做别的事情的人，他现在怕没有饭吃，搞一个董事，董事会里可以安置下去，拿一点钱。
同业公会的工作人员，应该尽量吸收他们参加工作，但是同业公会的组织还应该保存，不要一下子取消了，取消了之后，他们感觉没有饭吃了，可以慢一点，到那个时候可以取消，再来也不算晚。
资方的实质人员（不是讲挂名不做事情的股东），应该广泛地吸收他们参加各种各样的工作。
每个行业的代表人物，应该安置到专业公司，安置到适当的地位，就是要给他们一定的地位。上海的三笔公司，经理是我们的，副经理一个是吴羹梅，算是民主人士，另外一个是汤蒂因，是个女的，是人民代表大会代表，我们一个正的，他们两个副的。这种副职将来还可以多一点，我看专业公司也可以多安一些副经理。
此外，我们在这个工作里面要改造资本家，使他们从依靠剥削收入为生改变到依靠劳动收入来生活。
党应该派许多有能力的干部到专业公司里面去。现在我们国营的公司，国营的工业部门，当然是重要，但是，在一个时期里，这样的公司它的重要性并不下于国营企业。因为它没有改造好，它要跟资本家斗争，很复杂，要改造那个企业，情况更复杂一些，国营工厂里面简单一些。所以应当派有能力比较强的干部到公私合营企业中去。
第六点意见，全面规划，加强领导。
第一、全面规划，加强领导，首先是要有生产规划。必须把私营企业的生产能力和生产设备，也列入各行各业的国家经济计划之内。为了做好这件事情，应该以中央有关部门为主，地方为辅，定出这个生产规划。像机电业，要以第一机械工业部为主，第二、第三机械部和它一起来搞，才能搞出一个全面安排的计划。要以国务院的第三办公室为主，来安置整个机电业。因为煤矿里有修理车间，有色金属也有修理车间，洋灰厂也有修理车间，这些修理车间不要新建了，把那些老的工厂拿过来，何必再花投资呢？所以不仅由第一机械部，而且由国务院三办来统筹安排机电业。私营机电业是有很大数量的，职工就有三十万人。
第二、要有社会主义改造的规划。这个改造的规划，应该是分行业、分先后缓急（那个先搞，那个后搞），分地区，分进度（什么时候进到多少）。这个工作以地方为主，要中央批准，和中央各有关部门一起合作进行。因为主要工作是在地方上。
应该看到，我们在改造中间定出的许多办法，因为是刚刚开始，困难是有的，而且困难还会不少的，忽视和轻视这样的困难是错误的。应该分期分批，不要一声号令，立刻就来。有许多行业资本家，立刻要你来安排，如机器业，维持不了，他搞不了。当然我们要安排，但不是一下子都能铺开来搞的。应该是有步骤地、分行业地、分先后地搞。
第三、加强教育工作。这件事情对三方面的人都是有关系的：党政干部，私营企业中间的职工，私营企业中间的资方人员。这三个方面都要进行教育。
要进行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首先我们政府里面的各个部门的头子（部长、副部长、局长这样一些领导人物），对这个问题要搞通，要把这样的事情看成是自己部里的一件重要的事情，自己工作的一个重要部分。
同时要看到，这样的改造工作，不只是几个头子工作的问题，整个下层的国家机关工作人员，都和私营企业接触的，所以，要对各方面的和私营企业接触的政府工作人员，进行广泛的教育。从三反五反以后，我们好多地方国家工作人员怕和资方接触，当然，现在腐化的也有，但不敢接触并不等于不腐化了，他们怕被资本家腐蚀。现在要找出既不怕资本家腐蚀，又能够依照党的政策办事的干部，要找出这样的典型，来进行教育。和资本家混在一起，把自己的立场都搞掉了，腐化了，是不对的；不和资本家来往，也是不对的。要有来往，又不腐化。有这样一个材料：资本家请我们一个公方代表看戏，买了两张连号票子，公方代表拿到这个票子以后，说：“好，你先走，我还有一点事情。”想和他坐两个地方。可是那个票子是连号，到戏院里坐下来还是在他旁边。天津有一个女老板，她看到公方代表开会回来，忙得很，饭也没有吃，给他煮了一碗面，公方代表就拍桌子了，说：“你腐蚀我吗？”这就不近人情了。所以，应该对我们的公方人员、党政干部进行教育，既不腐化，也能够进行统战工作。
对私营企业的工人和职员要进行很大的教育。私营企业改变成为公私合营的企业，而且采取定息、专业公司的办法，会在很多工厂、商店的制度上，有很大的变更，这种制度的变更，不可能不涉及到职工的利害关系，所以要进行一些教育。北京棉布店的工人，一般地是愿意公私合营，愿意当公家人。但是在布业合营的时候，有一些工人有这种说法，到国营来好是好，但也怕，怕什么呢？“一怕工作强度大，二怕降低工资，三怕讲了话不算数。”原来在私营企业里边工人讲话算数，资本家只能听，但是到国营企业里就不同了，经理厂长也是无产阶级，而且这个无产阶级还是那个厂的头子，他讲话才算，你讲话不能完全都算，所以工人觉得他的地位不如在私营企业里了。但是总的说，他是愿意来，他觉得这个饭碗是铁的，给国家做工作好。我们改造私营企业靠什么人？
派进去的干部是有限的，资本家是要逐步改变的，因此主要的是要靠私营企业的工人和职员，要改造企业，必须依靠他们。
还要对资本家本人和资本家家属进行教育。工商联座谈会里面反映，好多比较小的资本家（大的我看也有）说：“我们通了，但是家里老婆不通。”也有人讲：“两个副总理讲了几个钟头，但是回去还不抵老婆一席话。”所以对家属要进行一些工作。要对他们开会，派人到那个企业里去作报告。
第四、全党要加强领导，要在党内、党外广泛地宣传毛主席和中央对资本主义工商业改造的政策、方针。中央的各个部，各个部的首长——部长、局长，对资本主义工商业改造问题要自己去抓，要注意这个问题。在政府的有关部门里，应该设立管理资本主义工商业改造的专业机构。现在我们不是人多吗？可分一部分人出来，专门作这个资本主义工商业的改造工作。各地方党委和中央有关各部，应该在明年一月底作出一个对本地区、本部门（自己那个行业，自己管的那个地方）的资本主义工商业改造的轮廓的计划，大体上先改那几个行业，后改那几个行业，那一年改到多少，那一年完全改好。中央准备在明年三月，提出一个对资本主义工商业的全国改造的规划，也是大体的轮廓计划。
我要提出来研究的对资本主义工商业改造方面的六点，就是：统筹，改组，全业合营，定息，专业公司，全面规划、加强领导。
（《中共党史参考资料》第八册，人民出版社，１９８０年１月第一版，第１８４—２０３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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