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等于dn多少:甄鹏：论杨金柱和陈有西之争

　　2011年11月26日，律坛怪侠杨金柱突然宣布与李庄绝交，理由是李庄“不讲诚信”。[1]对于杨金柱的举动，伍雷用了一个字来形容“痛”。12月4日，杨金柱在一篇博文中又出人意料地批评好友陈有西。8日，杨金柱声明要发表公开批评陈有西的文章，杨、陈矛盾公开化。14日，杨金柱向陈有西叫板，要陈有西回答他提出的三个问题。16日，“杨金柱决意与其在个人私谊上‘终身绝交’、老死不相往来！”[2]

　　陈有西是我最敬佩的一位律师。他虽然是一位实践派的律师，但文章缜密、深刻，俨然有大学者之风。杨金柱是我最喜欢的一位律师。9月在石家庄见面时，我切身感受到他的豪爽和大气。

　　杨金柱的勇敢众所周知，他大战风车，独闯重庆。陈有西也很勇敢。他怒斥打隐身电话谩骂的人是“阴沟里的老鼠”；他在夏俊峰案中提出“宁负家丁，不负民心。”

　　杨金柱和陈有西都是保皇党。杨金柱自称：“杨金柱是一个真正的爱国者！杨金柱公开宣布自己的政治立场是‘保皇党’（改革者）”；“杨金柱说过10年内不会‘造反’就不会‘造反’！”[3]杨金柱念着毛老爹、喊着红口号。七一前一天，他在博客上呐喊：“伟大的、光荣的、正确的中国共产党万岁！！！”[4]

　　熟悉体制、为体制辩护是陈有西的特点。陈有西和那些吃喝、送礼、拉关系的律师不同，他有自己的底线，凭借人脉和任性。也正因为如此，陈有西做事从不冒险（指政治风险）。支持他的人称他理性、成熟、老练、灵活，批评他的人认为他“精于心计，左右逢源”。[5]杨金柱则称之为“那种江浙人独有的瞻前顾后的狡猾以及小家子的精明”。[6]真可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堂堂正正的法律人绝对没有好下场，受到司法的打压；歪门邪道的、搞勾兑的容易得手。”[7]这是陈有西说的话，不知他自己属于哪种情况？

　　陈有西从体制中出来，已经洞察了体制之恶。他说：“好多人一进这个染缸，不出两三年就变质了。很难再坚守法律的道义和良知。有的安逸惯了，根本不敢再下海自己游泳。不拿不要已经算很好的了，分个内部房改房，眼睛向上捞个一官半职，扭曲自己难得糊涂，混进权力圏捞点坐上桌角说话的权，闭着眼睛不看法律和原则，保住位子为家族争光不吃亏，以欺压百姓满足自己的优越感，是大多数。”[8]

　　他认为：“司法腐败的根源又在于组织腐败。司法关系网和大量的司法冤案，都来源于这种关系网扭曲司法公正。”[9]这点和我英雄所见略同。我认为：“司法改革的第一要务不是司法独立，而是成立独立的司法人事委员会。”[10]

　　作为律师，陈有西不得不与公权力“作对”，但他处处为公权力留面子。他大声指责律协：“你们怕什么？不当这个专业委员，不当这个理事，不当这个会长，又会怎么样？会死人吗？”[11]而对公权力，他充满了同情。“法官为什么不能保持自己的独立性？得罪领导的惟一后果，不过是不能升官而已，领导也不能开除你。退一万步讲，即使被开除了，你也有后路，可以做律师。对一个法官而言，当个庭长、院长真的有那么重要吗？”[12]这话是我说的。什么时候陈有西能把这话对法官说一遍？

　　陈有西反对革命，提出两点理由。一个是一首古词：“‘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古人早就明白，国家大乱最苦的是老百姓，各种政治势力角逐，当炮灰的都是下面的子民。所以这句话是千古名言，国家能够改良、稳定，尽量不要革命。”[13]另一个理由是大家都在同一艘船上，船沉了对谁都没有好处，所以应该同舟共济。

　　我想，每个人都不愿社会动荡，都不会轻易支持革命。改革和革命，作为一种学术主张，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观点。陈有西反对革命没问题，但是他反对的理由完全不成立。社会动乱，最倒霉的不是老百姓，而是有权有钱人。因为老百姓的数量远大于有权有钱人，所以不能看绝对数量，而应该看相对数量。一次革命，平民的死亡率高还是有权有钱人的死亡率高？平民的财产损失程度高还是有权有钱人的损失程度高？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陈有西说：“我们现在招助理，还要看看他家里条件怎么样。”[7]有人马上就指出：“陈有西律师原来也嫌贫爱富？应聘律师助理也要‘拼爹’？”[14]陈有西现在是有钱人，当然怕革命。杨金柱不一样，家产马上就要捐了。

　　我们的国家是一个船队，旗舰有问题可以换。中华几千年，改朝换代多少次了，不就那么回事吗？当年共产党打天下时，害怕的都是官僚和地主，无权无钱的老百姓怕啥？陈有西说，我们的理想和体制都没错，“我们的问题是后面发生的，慢慢蜕变的，逐步恶化的。”[15]对这句话，我只问陈有西一个问题：“为什么所有社会主义国家都出现过问题？”这几段话，我只是在反驳陈有西的论据，并不代表我支持革命。

　　张凯支持杨金柱，认为杨金柱说真话。这话以前我信，现在我半信。在北海案中，老杨说有“唯一的、不可更改的物证”，吊足了大家的胃口。直到今天，我们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最后的一次庭审，老杨因“咆哮公堂”被驱逐，是不是有故意的成分？为了避免说出子虚乌有的证据而刻意为之。另外，杨金柱和陈光武说“被害人没有死”，实际上指“被害人死了，但在检察院指控的时间内没有死”。这个说法太轻佻了，可能会引起被害人家属的愤怒。当然，这决不意味着我支持他们打律师。同时，我一直认为北海律师团推动了中国法治的进步。

　　杨金柱公开和李庄绝交，没多久又高调讲和。一开始信誓旦旦“就是砍了脑壳，也要准时开班。”[16]一会儿又“杨金柱现在是党的‘乖孩子’。党不发话，杨金柱的课就不讲。”[17]在培训班报到的那天晚上，受到诸多阻碍，老杨却一会儿预报要播放重大新闻，一会儿说“神七”在长沙升天，气得我差点把电脑摔了。看来，杨金柱也不总是讲真话，经常放卫星。再看看陈光武写的《话说杨金柱》，老杨还是一个麦霸。

　　杨金柱提出挑战后，陈有西并未接招，只说了一句：“张凯：我在境外。多思，少说，厚积。出名机会有得是。别同老小孩瞎掺和。”[18]杨金柱批判陈有西的文章尚未发表。不过，自12月22日开始，陈有西的名字不再在杨金柱的博文标签里出现，这是一个微妙的信号。

　　2009年在许志永释放后，他的朋友郭玉闪、萧瀚与他发生了严重的公开争论。希望这次杨金柱和陈有西也是朋友式的争论。同为知名律师，陈有西是学者型的律师，杨金柱是文人型的律师。在公民社会，理性的辩论是一件好事。希望争论能按照陈有西的说法演下去，“因为舆论放开，各种观点都会出来，反而有利于法院（这里改为：杨、陈及大家）冷静下来进行判断。”[19]

　　最后，为了表达对这两位律师的敬意，我各自留一段关于他们的话。关于杨金柱：“他是一位老律师，但他却依旧拥有年轻人的激情、率性乃至天真；他是一位法律人，但他却始终不失传统文人的率真、浪漫乃至书生气；他是一位性情中人，但他却一直秉承着不同于凡人的法律思维和专业思维。他很‘怪’，怪得让你想骂他却又骂不出来，最后无可奈何乃至只好见怪不怪；他很‘烦’，烦得让你觉得此人的想法和做法又有道理、有分寸、有追求乃至有些可爱；他很‘缠’，缠得让你在生气之余更不知不觉地体会到了他的豪气、浩气、勇气、大气乃至侠气；他很‘迂’，迂得让你感觉到他是不是生错了时代、干错了职业但他却又熟悉当下的显规则乃至潜规则。于是，他就成了‘律坛怪侠’。在我个人看来，你可以不认同他这个网名，你也可以不赞同的做法，但你不得不感动于他对律师事业的真情、痴情、热情、激情乃至豪情。”[20]

　　关于陈有西：“清晨我从上海办公室驾车回杭州办公室，车过嘉兴，顾问团成员张青松律师从北京来电，他说控方撤诉了。他告诉我是大哭一场后才给我来电的。我一边驾车一边流泪。不去管不断响起的手机来电。我们是为法治中国而哭。”[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