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考视频教程:到秦岭看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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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秦岭看植物   http://www.taibai.org/NBArticle/article.asp?articleid=1164
作者:刘华杰 图/文 时间:2007-10-6 23:59:15

四株并排生长的扇脉杓兰
(Cypripedium japonicum),兰科。摄于陕西佛坪。
秦岭位于我国中部,是中国南北的分界线,地理学、气象学都特别重视它。秦岭对冷空气有明显的阻挡作用,岭北属于暖温带作物区,岭南则属于亚热带作物区。举例说,北边关中地区不能种柑橘,而在南边汉中地区,枇杷、竹子、蜜橘、脐橙等均长势良好。再比如,西安位于秦岭北侧,近乎同一经度的安康位于秦岭南侧。一月份两地平均温差达4.2度,两地极端最低温差达11度。形象点说,秦岭的存在相当于使岭南的安康南移了350千米。(据林之光,《气象万千》,湖南教育出版社1999年,第63-64页)
秦岭地区也有浓重的历史人文蕴味,诸葛亮几次出祁山(实际的历史、地理与演义略有出入),均围绕秦岭做文章。子午道、傥骆道、褒斜道、陈仓道等,千百年来述说着人与人、人与自然无尽的故事。
秦岭至今在世界上独一无二地保存了一批极珍贵的“大型”野生动物,包括一些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如大熊猫、羚牛、金丝猴、朱鹮等。这些动物举世闻名,为人们津津乐道,媒体也不断报导。日本人对朱鹮更是格外喜欢,其拉丁双名(Nipponia nippon)中竟然两次出现“日本”字样。这种鸟曾广泛分布于东亚地区,如今唯有中国秦岭还有幸存。为什么唯独在这里还生存着这些动物?

秦岭大熊猫保护区核心区的背包客。“五一”节期间,天南海北的背包客来到秦岭,人数之多、装备之精良,令人惊奇。很明显,人的活动会影响大熊猫的生存。即使在平时,这里也吸引了国内外各种各样的科研人员、摄影师、记者。



世上最美丽的猴子——金丝猴。摄于周至县王家河。
这群金丝猴处于半野生状态,每天都有专人上山赶猴、投食,把它们引到指定地点供科学家研究和游人欣赏。我一直想找个机会,亲自到秦岭去看看。当然,我的兴趣主要在植物以及地质。《秦岭植物志》早已出版,记载了比东北和华北远为丰富的植物。陕西境内的华山2002年就登过,其险峻和典型植物我已有印象。但华山只属于秦岭东段,不能反映秦岭的全貌,欲了解秦岭必须亲自登上太白山。
2005年“五一”节期间,机会终于来了。4月底《中国国家地理》杂志执行主编单之蔷先生邀我参加他们的考察队,一同穿越秦岭,野外考察时间约一周。特别是,我们将攀登太白山主峰拔仙台。其海拔为3767米,与西南部一系列雪山相比,这个高度算不了什么。但是,在我国境内,此经度(约东经107度)以东,拔仙台的3767米绝对是最高峰了。此山相对高差较大,达3100余米。这样的山,绝对有亲自全程欣赏的必要。
行前,我急忙复习了一下大学本科“大地构造”课程有关“秦祁昆地槽”的内容。构造地质学中要花相当篇幅讲述秦岭地区的地质演化,其中秦岭与祁连山、昆仑山被放在一起。记得当时(大约是1986年)北大地质系的马文璞教授给我们4个专业的本科生一同上大地构造课。马老师讲得很生动,也很有哲理,甚至还专门引用了库恩的理论。我第一次听说库恩,就是在马老师的课上。可是,这门课程本身实在枯燥,要求死记许多东西。学后,关于秦祁昆地槽的海陆变迁史,仅有一个朦胧的印象,只记住了那里构造演化极为复杂,地貌上北陡南缓。
接下来,就是到图书馆借阅与秦岭有关的植物地理、生态、植物志书籍,“恶补”一下。俗话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人的欲望与大自然
秦岭的地质地貌十分特别,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及人类活动的影响相对微弱,使得一些在其他地方早已灭绝的珍稀动植物得以幸存。但到达西安的当晚,在4月28日的《西安晚报》上,还是读到有人毒杀野生动物被判刑的消息:周至县的何晓军非法杀害濒危的红腹锦鸡34只、环颈雉59只,一审被判10年。铤而走险的原因在于,外界有人求购珍稀动物。动物因名声显赫,而引来杀身之祸,可动物惹谁了?
在秦岭的一周当中,当地人断续向我们讲述过个别利欲熏心的科学家以认识真理的名义不道德地研究某某动物的事情。这些故事在北京我们从来没听说过,媒体似乎也没有提及。
我们用了一天半的时间考察佛坪大熊猫自然保护区,穿越了保护区的核心区,却连大熊猫的一根毛也没有见到。原因可能很多,但大家只要看一下我无意中拍下的这张照片(见图01)便晓得其中缘由了:大队的背包客不远百里、千里甚至万里赶集似地拥入自然保护区,野生动物即使胆子锻炼得大了许多,见这阵势也会躲得远远的。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本地人外乡人,中国人洋人,科学家及普通百姓,抱着不同的目的,怀着各种心态,都看准了秦岭这种剩余不多的自然环境。我在想,我算哪一类?我是否有权踏上这秦岭之地?
在周至县王家河看野生金丝猴时,心情也是矛盾的,像压了一块石头。其实那群美丽的金丝猴,算不上纯野生的,因为每天都有专人投食,从山上把猴子赶到指定地点,一则为了科学研究,二则供游人参观拍照。每年从这里都会产出有关金丝猴的数篇学术论文。人们有一千个理由这样做,并为此得到嘉奖。但是,长此以往,金丝猴会怎样?有谁真的站在动物的立场上作长远的考虑?
植物的情况要好得多,也许由于这里有更出名的动物,吸引了眼球,无形中植物免受了祸害。设想当植物直接吸引人的眼球时,情况会更惨:植物没长腿和翅膀,即使害怕外人也只好忍着,不能主动规避。
据资料,秦岭地区虽然没有国家一级保护植物,但二级保护植物有许多,比较出名的有独叶草(Kingdonia uniflora,毛茛科),著名孓遗植物),星叶草(毛茛科),水青树(Tetracentron sinensis,水青树科),连香树(Cercidiphyllum japonicum,连香树科),山白树(Sinowilsonia henryi,金楼梅科),翅果油树(Elaeagnus molis,胡颓子科),香果树(Emmenopterys henryi,茜草科),太白红杉(Larix potaninii var.chinensis,松科)、狭叶瓶尔小草(Ophioglossum thermale,瓶尔小草科)等。对于一位业余植物爱好者,这些闪光的名字无疑具有极强的诱惑力,能够实地观赏它们将是一种莫大的荣幸和满足。行前,我收集了所有这些耀眼植物的信息,把相关彩色图片用Photoshop合成到一张大图片中,标上名字,存到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中。此行能够看到几种呢?最好是全部,最糟糕的情况是一种也看不到!

国家二级保护植物山白树(Sinowilsonia henryi),金楼梅科。
此行没有见到野生的,此株摄于楼观台保护区的公园中。

金背枇杷(也称琵琶叶杜鹃)与太白红杉。虽然已到“五一”,山上积雪仍然很厚。
此图为站在太白山海拔3400米左右向北拍摄。
虽然我们用了6天时间穿行于秦岭地区的周至、太白、佛坪、洋县、汉中等地,攀高山穿河谷,但由于季节、路线、时间、运气等因素,野生状态的上述植物此行只见到太白红杉(在太白山)和瓶尔小草(在佛坪)。其实太白红杉其貌不扬,与我们常见的落叶松差不多。为了弥补野外见识的有限性,最后一天上午,挤出时间来到西安植物园,见到了迁地保护的翅果油树。此前,在周至县的楼观台国家森林公园意外见到山白树。行前最想一睹风采的独叶草却始终没有见到。也好,下次再来秦岭,也算有了一个理由。同行的中科院地理所的戴老师与我是校友,其学位论文研究的恰好是太白山植被,他已数次登上太白山主峰。一路上,关于植物、生态保护和生态伦理我们有说不完的话。
此行考察路线分五段,重点在傥骆道的南北:(1)西安-周至-楼观台国家森林公园。(2)汤峪-太白山国家森林公园-下板寺-上板寺-大爷海-拔仙台-玉皇池-药王殿-南天门-铁甲树-厚畛子。(3)大滩-王家河。(4)佛坪-凉风垭-三官庙-大古坪-岳坝。(5)洋县-汉中-留坝-凤县-宝鸡-西安。其中(1)与(5)主要与动物有关,在此看到了“圈养”的珍贵动物,如秦岭大熊猫、羚牛、金丝猴、朱鹮等。在(3)的王家河玉皇庙山,花两个半天时间终于看到了半野生状态的金丝猴。而观赏植物,则主要在线路(2)和(4),太白山和佛坪是两个核心。就地质而言,太白山一线及厚畛子顺河东下一线最为有观赏价值。
我们冒雨雪、忍寒冷,穿着湿衣服,夜宿大爷海,共用一天半时间,在5月1日上午成功登上拔仙台。海拔3767米那块岩石就在眼前,此时仅有十多厘米高,一脚就可以踏上,我有许多理由踏上去,甚至留影,以示终于征服了这个高峰。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踏上,而是匍匐在地,向拔仙台四周拜了几拜。太白山是神圣的,我与它相比,无限渺小。留下一步,可以表示对大自然的敬畏。
李白、苏轼、于右任、邵力子等名人也都登上过太白山最高峰,面对这神应公(唐)、明应公(宋)、昭灵普润福应王(清),恐怕也是肃然起敬吧。李白在《登太白峰》诗中云:“愿乘冷风去,直出浮云间。”书法家于右任在太白殿题诗:“劳人欲了公家事,太白山头读道书。”太白山是众神之山,历史上三教融通,拔仙台就曾建有一座三圣殿(三圣指老子、孔子、佛祖)。1777年天主教也在太白山高教堂,开展宗教活动。
欣赏植物:体验不确定性
秦岭植物总数接近北京地区的两倍,好看的自然不少,对于北京人来说稀罕的物种有许多,特别是兰科植物,如扇脉杓兰(Cypripedium japonicum)。在佛坪接近三官庙时,保护区的党高弟先生突然喊起来:“兰花,扇脉杓兰。”只见行进方向的右手距小路仅一米多远的竹子根部,并排长着4株惹人喜爱的扇脉杓兰。它扇形的大叶子令人想起银杏的叶子。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它,东北、华北都没有分布,同属的植物大花杓兰倒是能看到。也是在今年,为了看大花杓兰,我选择好盛花期,驾车三小时独自一人登上北京门头沟的百花山草甸,如愿以偿。但不幸的是,下山时开车差点翻了,想起来有点后怕。书上曾记载,杓兰不易驯化,不准确。两年前,我和父亲在东北通化随手载了一株,第二年不但开了花,还自动繁殖出几株。如用心试验,扇脉杓兰和大花杓兰均可驯化,其叶和花的观赏性远胜过如今花市上许多花卉。

扇脉杓兰。摄于佛坪三官庙。

大花杓兰。摄于北京门头沟百花山。
看植物,也得讲缘分。4月30日从汤峪进太白山时,坐在越野车上观察到山坡上数株开着白花的小乔木,远看像樱花。近看,花瓣5,但叶不对,根本就不是蔷薇科的。好不容易发现一株靠路边,请司机稍停车(路窄车多,一般不允许停车),我急忙拍了两张。可是,左想右想也不知道是什么植物,问车上的各位学者也没有结果。几天后,5月4日的早晨,我们由佛坪到凉风垭,准备进入大熊猫保护区,在车上我下意识地问了党先生一句:“这里能见到省沽油科的植物吗?在北京此科植物只有一种,我很想知道同科其他植物长什么样。”“能,此时它应当正开着花呢。”熟悉秦岭植物的党先生十分肯定地回答。巧得很,话音刚落,党先生指着左前方一株满树白花的植物说:“这就是省沽油科的植物。”
下了车,细细打量,正是30日那天认不出来的那种植物。再看叶子,奇数羽状复叶,托叶小并且早落,小叶3,很像3出复叶,这不是典型的省沽油吗!只是叶相对而言叶狭长一些。回到北京,查到其名字为膀胱果(Staphylea holocarpa),省沽油科。今年春天,我家里倒是植了4株小小的省沽油,只有20厘米高,还不知道哪年能够开花。此前在野外,我只见过省沽油奇特的果实(膀胱状),花从未见过。此番经历,令人美美体验了野外观赏植物的不确定性和趣味性。

省沽油科的膀胱果(Staphylea holocarpa)花满枝头。
摄于佛坪凉风垭。这是作者见到过的同科的第二种植物,
在北京此科只有一种,与科同名“省沽油”。
“膀胱果”,乡土气息很浓的名字,充分展示了劳动人民命名的智慧。类似的,黄花油点草(Tricyrtis bakeri)、裤裆果、老汉球(即下文提到的鬼灯擎)、鸡屎藤,也十分准确、形象。植物学家为了文雅一点,把后3者作了适当变换,保留了音但换了字。《中国国家地理》执行主编单先生非常爱吃裤裆果的果实,每次遇上都要摘下几粒送到嘴中。我尝了一口,味道一般。

百合科的黄花油点草(Tricyrtis bakeri),
叶上的斑点的确非常像油点。

忍冬科的裤裆果。这名字还算贴切吧。果实可食。
平凡然而美丽
俗语说,“太白无闲草”;又曰,“走一遍太白山,如读半部《本草纲目》”。意思是说秦岭太白山的植物,品种丰富,自古就受到采药人的关注,每种皆有用途。相传药王孙思邈就曾隐居太白山采药。赫赫有名的草药,对于我们普通人,从审美的角度看,未见得如何神奇。延龄草、桃儿七,在此地属于上等草药,有幸也都见识了。实话说,一般。
倒是云南勾儿茶(Berchemia yunnanensis,见于王家河、三官庙)、紫堇(见于汤峪、铁甲树)、鬼灯擎(见于厚畛子、三官庙)和三叶木通等颇有特点,令人耳目一新,且难以忘怀。它们分别属于鼠李科、罂粟科和虎耳草科。
云南勾儿茶是到目前为止我识别出并见到实物的第14种茎为左手性的植物,此前第13种为竹叶子(Streptolirion volubile,鸭趾草科,北京有分布)。另12种我已经在北京大学一次“科学与艺术”会议上报告过(文章《博物学与自然美:植物茎手性一例》收于清华大学出版社出版的《科学与艺术》第一卷,2005年3月)。茎右手性的植物颇多,但左手性者较少。因此,云南勾儿茶在我个人心目中的地位是相当特别的。紫堇属的植物非常多,在北京圆明园中就能看到许多种,但是秦岭的紫堇最艳丽,叶壮、花大、形好、紫中透白,在沟谷中成片生长,十分壮观,相隔30米就能吸引人的注意力。鬼灯擎叶形如纸伞,嫩叶紫红,得“鬼灯擎”之名容易猜到,但当地人称之为“老汉球”是什么意思呢?是因为其横走的粗根。可为什么称“老汉”而不称“小伙”呢?俺卖个官子,不告诉你!

云南勾儿茶(Berchemia yunnanensis),鼠李科,茎左手性。
这是作者见到的第14种茎左手性的植物。

为整个山谷增色的紫堇(Corydalis edulis),罂粟科。
成片生长,花大,形状别致。

鬼灯擎(Rodgersia aesculifolia),虎耳草科,又名老汉球、红骡子、山藕、作合山。
三叶木通(A. trifoliate)与其变种白木通,均是木质藤本,外表看两者仅叶缘有差别,前者叶缘波状,后者全缘。两者在王家河和佛坪都可以见得到。它们的花很特别,花序总状,下垂,长约10厘米,花单性,雄花,雄蕊6,雌花花被片紫红色。白木通易成活,人工栽培,既可药用又可观赏(赏叶、赏花、赏藤),果实还可食用。
秦岭太白山上杜鹃花科沿途就见到至少4种,其中金背枇杷(也称琵琶叶杜鹃)着实好看。在3400米以上,特别是北坡,厚实而翠绿的金背枇杷叶子泛着亮光,漂浮在白雪上,花骨朵儿有手指大小,尚未来开放,它是五一期间太白上最显绿意的生命。在南坡1500米以下,金背枇杷不再是趴在地皮上的小灌木,而是3-7米的乔木,钟形花朵业已开放,把山坡、山谷装扮得十分温馨。令人悲哀的是,背包客及一般游人大量攀折杜鹃花,沿途时常可见人们亲近完毕,随手扔下的他们喜欢过的“情人”。

三叶木通(Akebia trifoliate),木通科,又名八月炸。三出复叶,叶缘波状。根、藤和果实均可药用,消炎利尿,治关节炎和骨髓炎。

金背枇杷(Rhododendron przewalskii),杜鹃花科。叶形如琵琶。
党先生曾说:“我看见一种新植物,就像某某搞到了新情人一般欣喜、激动。” “情人”之喻,在这样一个放纵的时代,有一定的道理。问题是,要努力爱护情人,喜新且不厌旧。
分布极广的淫羊藿、莛子藨(又名羽裂叶菁丝飘)、万寿竹、荷青花、七叶一枝花、锈毛金腰等,也很有特点,限于篇幅,有机会再介绍吧。关于秦岭植物,应当有一册小开本的口袋书,彩印,至少收录300种常见的植物,我想一定会受到欢迎。可惜无论到哪里都找不到这样的书。
总之,由北京专程到秦岭看植物,值。去了一次,还想去第二次。听说秋季,秦岭格外美丽。
注:杂志末尾处 “莛子藨”中漏掉“藨”字,这类现象以前也出现过,估计是排版系统字符集不全造成的。
摘自:《人与自然》,2005年第9期,第50-5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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