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湖古琴培训:韩国身体恐怖系列之眼睛-女人怕鬼-情感阵营-搜狐社区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4 22:05:34
韩国身体恐怖系列之眼睛

  翻译/沈文杓

  一

  我是很普通的人。毫无特征的脸、极为一般的身材、不起眼的穿着,看过我的人一转身就能忘记我。就算是有人说我额头上贴上了“平凡”二字,也一点都不过分。要说唯一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那就是我比正常人少一只眼睛。正确地讲,我没有右眼睛。升初三的那年春天,我意外地失去了右眼睛。

  那天我和朋友约好上午九点在图书馆门口见面。由于睡过了头,眼看约定时间就要到了,我为了如时赶到,决定抄小路过去,不料在个小胡同里遇到了几个流氓,我无意间扫了一眼其中一个流氓,他们以为我在瞪他们,二话没说,一拥而上,逮住我就是一顿暴打,我的眼睛便是这样给打掉的。虽然后来手术很成功,但是我的右眼睛永远地消失了,我成了一个独眼龙。

  变成独眼龙两周后,我逐渐熟悉用一只眼睛观察世间,但恐惧感并没有因此而消失。自成为独眼龙以来,我很害怕人们的眼神,那些眼神不论走到哪里都跟着我。我住的4人病房就充满了注视我的眼睛。“说不准,某一天这些眼睛会一哄而上,夺去我剩余的一只眼睛”——这种恐惧感使我彻夜难眠。就算是好不容易入睡,也一定会做噩梦。梦里,我走在小胡同,很多带凶光的眼睛逼近我,将我剩余的一只眼睛给吞掉了。

  小时候,我在村子前面的小河里钓过鲫鱼,回家后将鲫鱼放入洗脸盆。第二天早晨一看,鲫鱼的眼睛不翼而飞,只剩下黑黢黢的眼窝。这是野猫干的坏事。被猫的爪子拔掉眼球的血红的眼窝在默默地看着我。梦里我变成那只鲫鱼,被猫爪子拔掉了眼球。喊着“救命”醒来一看,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了。我害怕再次入睡,用左眼睛望着病房的天花板。窗外橡树枝干的影子在路灯照明下映到天花板上摇晃,我心里面不知不觉地涌出某种不吉祥的预感。

  “手术效果相当好。跟右眼球相连的神经筋断裂时产生的伤口基本上愈合了”。住院一个月的那一天,医生告诉妈妈诊断结果。妈妈明知没有希望,但再三问医生:“难道真的不能做真眼睛移植手术吗?”。医生摇了摇头:“非常抱歉。眼球不同于身体的其他器官,只要破损,就无法移植。”

  我看到了妈妈默默地哭泣的样子。妈妈用拳头敲打着自己的胸脯流着眼泪,仿佛在悲痛地喊着:“我可怜的孩子……今后你怎么活下去呀?”但是作为当事者的我却流不出眼泪,我心里只有恐惧感,我非常担心把我弄成这个样子的流氓们突然踢开病房的门闯进来,把我剩下的眼睛也拔出来踩碎。医生将我的不安和恐怖诊断为“外伤后的情绪障碍”。

  “仔细想一想,还记得那些混蛋们的脸吗?”为了找到夺取我的眼睛的流氓们,爸爸绞尽了脑汁,只要有空,就问我。但是我怎么也想不出他们的长相。脑海里只有带杀气的流氓们的眼神。我非常害怕,连为我着急的爸爸的眼睛都不敢看。爸爸的眼睛因愤怒浮肿了。

  伤口彻底愈合后,我接受了假眼移植手术。手术效果相当理想。出院回家后,我走进我的房间,用镜子观察右边的假眼睛。由于与左边的眼睛一模一样,根本看出是假的。然而,睡觉前像取出隐形眼镜一样,用小拇指向上抬起上眼皮,向前方拽出挂在小拇指前端的眼球边缘,假眼球就无力地从烟窝里脱落。出现在后面的是中央钻有洞的狰狞的眼窝填充物。

  我再次想起了小时候捉到的那条鲫鱼,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我想拔掉那狰狞的东西。拔掉右眼窝填充物,也许觉得更舒适。然而,我只能使劲闭上眼睛,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按照医生的嘱咐,我把与真眼睛一模一样的假眼球装入了装有食盐水的玻璃瓶里。我仿佛看到装入玻璃瓶的假眼球在呆呆地望着我。接着,在熄灯之前,我清楚地看到了装入玻璃平的眼球突然蠕动了一下。

  二

  一年后,我去学校报到。消息传得比什么都快的,班里的所有孩子们都知道发生在我眼睛上的事情。打开教室门的一那瞬间,我感觉到了朝向我的无数的目光,同时感觉到了这些目光后面的意思……没有一个同学直接问我有关事件的前前后后。但他们继续注视着我,注视着我的右眼睛。除了他们的目光以外,我什么都看不到。

  只要用眼睛扫一圈,就能知道有几只眼睛在注视着我。教室里有6只眼睛在注视着我。上课快要结束时,注视我的眼睛增加到8只。那些眼睛在偷看着我,在窃窃私语。我害怕那些目光悄悄地接近我,我担心它们要把剩下的一只眼睛也要挖走。

  一到休息时间,孩子们的眼睛更大胆地观察着我的右眼睛。我躲进了洗手间。但是洗手间里也有注视我的目光。走廊里、操场里、垃圾销毁场里,不论去哪里,都有注视我右眼睛的目光。整整一天,我在这些目光中度过。

  回家的路上,我额头上不停地流下冷汗。与固定的右眼睛不同,我的左眼睛不停地张望着四周,警戒着偷看我的目光。一进屋,6只眼睛迎接了我。我跟妈妈说,我害怕周围的目光,那些注视我的目光,害怕得无法上学。妈妈只是抚摸着我的肩膀,安慰我:“你现在还没有适应。忍一忍继续上一段学就好了。”事实上,安慰我的妈妈的眼睛也在注视着我。

  几天后,我的眼睛里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下课后,我边扫地,边跟注视我的目光斗争。班主任老师照顾我说可以不参加扫地,但我还是要求参加扫地。老师劝了我几次,最后装着说不过我,同意我参加扫地。我一转过身,就听到了班主任老师的目光向我背后说的话:“半瞎子,脾气到挺倔……”

  扫完教室后,我肚子不舒服,去了洗手间,刚做到便器上,就听见了其他孩子们在洗手间外面窃窃私语的声音。 

  “喂,你看到那小子的眼睛了吗?”

  “谁?”

  “是那个狗眼睛。”

  “啊,是他!”

  “你不害怕吗?刚才跟那小子碰眼神时,那只狗眼睛在发光。”

  “那小子装什么牛!”

  我使劲打开隔间的门走了出来。那几个家伙的眼睛正好对上了我的眼睛。他们瞪大眼睛愣在原地,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慌忙走开了。我觉得很奇怪。就算是说了不能让我听见的话,也不至于那么害怕。走到洗手池前面,我无意识地看了一眼墙上的大镜子。我这才恍然大悟,他们为什么那么恐慌。我的左眼睛没有任何变化,但那只右眼球的黑眼珠朝向上方,杀气腾腾地瞪着镜子。

  我用颤抖的手把朝上的眼球拽了下来。按理说,这是有可能发生的现象,因为上下眨眼时,有可能带着眼球上去。奇怪的是,假眼球的目光是带着杀气的,我自己都觉得毛骨悚然。

  假眼球会不会具备了某种超自然的力量?会不会拥有独自的生命呢?回到家后,我坐在镜子前面仔细观察假眼睛。已经没有了像刚才那样的奇怪的感觉。镶入眼窝里的只不过是眼球模型而已,用小拇指一钩,就被老老实实地拽出来了。我用大拇指和食指抚摸假眼球,它是冰冷的。

  不会的!怎么会呢?我使劲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呢?一个模型怎么会有生命,怎么会有什么力量呢?我放下暂时的疑惑,把假眼球放进玻璃瓶里。但继续凝视着玻璃瓶,心里想着会不会像上次一样,出现眼球蠕动的错觉。

  然而一切都很平静。由于放入玻璃瓶内的关系,眼球看起来被放大了一些,但纹丝不动。我笑了一下,走进浴室。我一边用热水冲澡,暂时忘记了与眼睛有关的所有强迫性观念。我好久没有感受到如此轻松的气氛,不知不觉地哼起了歌儿。

  我用毛巾擦着淋湿的头发,走出浴室,来到自己的房间。从抽屉里拿出吹风机,吹着头发,抬头看镜子的一瞬间,我手里的吹风机落地了。本应在玻璃瓶里的假眼球竟然在我右眼窝里。

  明明记得冲澡之前放入了玻璃瓶,怎么会在我右眼窝里呢?我又慌又怕,不知所措。是错觉!一定是错觉。假眼睛怎么会……我使劲摇了摇头。然后凝视着镜子里的眼睛。我感觉到假眼睛也在瞪着我。

  那天晚上,我又做了梦。

  这是另一个小胡同。我在走路。明明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但无法离开那条小胡同。过了一会儿,从黑暗中出现好几个目光凶残的地赖逼近我说:“你刚才瞪了我们?”眼神最凶恶的三角眼从口袋里掏出折刀,来回搬弄刀刃问我,我没有回答。一想到即将要发生的事情,恨不得当场咬断舌头死掉。“你哑巴了?老子在问你是不是瞪了我们?”三角眼猛击了我的胸脯,我连连后退。“我要挖掉你的狗眼!你敢瞪老子?老子本来心情就不好……”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用哀求的眼神向流氓们求饶。“这小子还敢瞪我……”

  然而,三角眼还来不及说完话,从我右眼窝里像足球一样弹出的假眼球直接打穿了三角眼的眼睛。三角眼捂住喷出鲜血的眼睛吼叫。我清楚地听到三角眼的眼睛炸开的声音。

  当我从梦中惊醒时,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

  我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缓过神后,条件反射似的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假眼睛。没有!玻璃瓶是空的。我慌忙用手触摸右眼睛,便“啊!”地喊出声。假眼睛已在我的右眼窝内,像挖进寄生体内的寄生虫一样。

  “发生什么事了?”听到我的喊声跑来的妈妈使劲推开了房门。“眼睛、眼睛很奇怪……”我想用手指取出假眼睛,但无法取出。右眼窝里产生剧烈的疼痛,就像有人在挖我的眼睛。我痛苦地喊了起来。我的右眼睛早已失去了,怎么会出现与真眼睛完全相同的痛感?我无法理解。

  “让我看一下,让妈妈看一眼。”妈妈抱住我的肩膀,上下张开了我的右眼皮。“妈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妈妈瞪大眼睛“扑通”一声吓倒在地板上。我觉得好奇,站起来一看,镜子里,我右眼的眼窝左右两侧,不知何时长出了一些细血管,它们正向假眼球内伸展着红色的枝头。

  三

  医生对我眼睛进行了检查,几天后到医院确认检查结果时,我看到医生的表情极为诧异。

  诊断室荧光灯墙上胡乱挂着我眼睛的CT照片、MRI照片。医生用平生第一次看到的表情看着这些照片,过了好久才向我和妈妈开了口:“哦……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说好……嗯……说实话,我当医生20年,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假眼球里渗透血管,这在医学上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请看这个……”

  医生指了指从侧面摄影我头部的MRI照片说:“您儿子的外眼筋在失去眼球的当时已经断掉了。由于外眼筋受损程度严重,进行假眼睛移植手术时,没有把烟窝填充物和外眼筋连在一起。可是……”医生咽了一下口水接着说:“像您看到的一样,现在外眼筋已经跟眼窝填充物连接在一起了”。

  连没有任何医学常识的我都能清楚地看到填充物和外眼筋连在一起。

  “目前,我们无法提出恰当的解决方法。因为本来就是罕见的例子……如果没有特别的疼痛感,再观察一阵子吧。也许您儿子的眼睛会向更理想的方向康复。”医生模模糊糊地下了不是结论的结论。

  我和妈妈走出医院,走到灿烂的阳光下也没有回过神来。

  假眼球竟然与我的身体连在了一起。想起这一事实,我突然感觉到强烈的呕吐感,最终将胃里的东西全部吐到医院前面的花坛里了。然而,我的胃还是无法镇定,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为什么在我身上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简直无法理解。

  跟妈妈一起准备打出租车时,妈妈的手机铃声响了。是外婆打来的。“什么?爸爸晕倒下了?什么时候?现在在哪里?”妈妈用紧张的表情挂了电话,跟我说:“你外公晕倒了。妈妈去一趟,你先回家吧!”

  我想抓住妈妈。在如此艰难的时刻,我想让妈妈陪在我身边。但是妈妈把打的钱塞到我手里,匆忙坐上出租车离开了。我单独留下来。我开始拦出租车,但过了10多分钟,都没有拦上一辆。我无奈地决定走一走好久没有走过的马路。

  我并不是不担心外公。外公心脏不好,几年前也曾晕倒过。由于外公平时只喜欢亲孙子,从来没有喜欢过我这个外孙,因此我对他没有多大感情。现在的我几乎没有办法去想外公的事情。因为在我身上,在我眼睛上正在发生的神秘的现象夺走了我所有的注意力。

  阳光非常柔和,轻轻地抚摸着我的颈部,使我暂时忘记了周围一切。我感受着温暖的阳光走在人行道上。马路显得格外平和而悠闲,连从远处建筑工地里传来的电锯声音也觉得那么悦耳。突然,我觉得发生在我右眼睛上的所有事情都离我那么遥远,甚至觉得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只不过是暂时的幻觉。映在商店橱窗玻璃上的我的假眼睛一点都看不出不自然的一面。除了看不见的事实以外。

  没有眼睛在注视我。大家都看着不是我眼睛的其它地方走路。我迈着不同于往常的愉快的步伐在人行道上走着。

  拐过三星生命建筑物,阳从光正面落在了我身上。眼前一片绚烂,我用手掌遮住阳光。虽然有手的影子,但眼前的绚烂程度并没有因此而减弱,反而变得越来越耀眼。就在这时,发生一件令人无法相信的事情。镶入我右眼窝里的假眼球正在感觉到这种绚烂。不管你相不相信,这是事实。绚烂从我正常的左眼睛转移到右边的假眼睛,凝聚成巨大的光团。光吞没了我的右眼睛,不!是我的右眼睛变成了光。

  “哗啦!”

  光团在眼前像爆竹一样炸开,随后渐渐消失,眼前变成了漆黑一团。接着我的眼睛,我的右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晃动。那个东西在接近我,逐渐在右眼睛里形成了轮廓。那是眼睛。我清楚地看到了。我的右眼睛清楚地看到了。

  那只眼睛,那只眼睛就是那天在胡同里拦住我,问我“你刚才瞪了我们?”的那个三角眼。漆黑的周围开始变明亮,周围的所有影像开始扭曲、斡旋,只有那只眼睛清楚地浮现在我的右眼睛中。

  那个家伙在20米前方向我走来。右边的假眼球在震动。我的右眼睛直直地瞪着他。右眼睛在愤怒。像在死亡的边缘上痉挛的患者的身体一样,我的眼睛发了疯似的摇动,和那个家伙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十米,他还没有认出我的眼睛。当我假眼球的摇动达到顶点的那一瞬间,那家伙终于抬头看了我。与我的眼睛碰上的一瞬间,他僵在了原地。他的眼睛变得越来越大。

  恐惧,我第一次看到了那样充满恐惧的眼睛。那家伙眼球里的血丝变得越来越粗,整个眼球无限地浮肿。

  “嘭!”

  我看到了那家伙的眼睛蹦出来的情景,看到了眼球脱离原来的位置向外跳出的情景。

  正在此时,一米多长的钢筋从我和三角眼头顶上的在建的楼房上掉了下来。穿过安全网的钢筋倾斜着落下来,直接穿透了那家伙的头顶,打穿了大脑,把那家伙的眼球推到了外面。挂在穿透眼窝的钢筋前端的眼球上滴下鲜红的血。

  那家伙像被甩在石头上面的青蛙一样,站在原地张开嘴,全身发抖。他用剩下的另一只眼睛,用充满恐惧的眼神看着我,无力地瘫倒在地。挂在钢筋前端的眼球落在了人行道上。我清楚地听到了眼睛炸开的声音。

  “有人被砸死了!”

  在建筑物上面工作的一名建筑工人吓得喊了一声。当人们围到三角眼周围时,那家伙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了。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便拿出吃奶的劲逃离了现场。

  偶然!是偶然,一定是偶然!我心里不停地在呐喊。但也许不是偶然,也许是这只眼睛,有可能是这只假眼睛酝酿了这一切。我心里发了疯似的吼叫。跑得快要喘不过气儿来了,我才停了下来,弯着腰使劲喘气。刚才看三角眼时还能看见的我的右眼睛现在又看不见了。到底为什么发生这样的事情?该死的!

  突然,我停止了脚步。因为我发现了映在商店橱窗玻璃上的我的眼睛在微笑。是眼睛在笑,我的眼睛在笑,而且是那只右眼睛在笑。吃惊的是我的左眼睛和得意洋洋的右眼睛,两只眼睛的不协调竟然出现在一张脸上,我快要吓晕了。

  另一方面我感觉到了满足。我很想否定,但这是事实。被堵的东西捅开时的舒服感和越过禁地的邪恶的成就感从我右眼睛中冒出来,像柔软的药劲一样徐徐向全身传开。

  四

  我的右眼睛在震动。这种蠕动一开始细微得无法察觉,不久后愈变愈激烈。蠕动的右眼球似乎正寻求某种东西。此时的我处在熟睡的状态,紧闭着双眼。但是我的右眼睛没有睡。眼睛在等待,等着我深睡。等到我完全睡着了,右眼睛缓缓地推开了右眼皮。睡着了的我的脸上,只有右眼睛自己睁开了,而左眼睛依然闭着。

  右眼睛小心翼翼地观察周围,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眼睛朝向上方,散发出奸诈而残忍的光。右眼睛让我的身体安静地站了起来。我的身体像梦游患者一样,在睡眠状态下站起来,轻轻地转动房间的门把,推开门走出房间。家里漆黑而寂静,妈妈还没有从娘家回来,爸爸在内屋睡觉。眼睛让我的身体打开走廊的门,来到外面。电梯把我送到了楼下。中途,一位喝多了的中年男子坐上了电梯,但他没有注意到只睁开右眼睛的熟睡中的我的脸。走出电梯,到公寓外面后,眼睛继续指使我的身体向前走。眼睛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因为要走的路早就被定下来了。

  我在走夜间的马路。右眼睛可以看到那些家伙们,把我的眼睛弄成这个样子的家伙们……第一个找我麻烦的三角眼已从地球上消失,但还剩下4只眼睛。那4只眼睛现在在一起。眼睛的目的地是只有10分钟路程的医院屋顶。我缓缓地走向了那里,没有必要着急。

  走到医院屋顶之前,我的眼睛已经看到了他们。不对,应该说感觉到他们才对。当我坐上电梯,到达医院屋顶的铁门边时,曾经用脚踢我的那两个家伙正在那里叼着烟头欣赏着夜景。

  “喂!你怕不怕?真没想到京石那小子就那么死掉了。钢筋从头顶上扎进去,把眼睛给推出来了。真吓人!刚才在下面举办葬礼时,老是想起京石那小子没蹦出眼睛的样子,再也待不下去了。不过……你想到什么没有?”

  “你也想起来了以前被我们蹦出眼睛的那小子?”

  “不知为什么,老是想起那小子。你说,京石的死会不会跟他有关呢?越想越害怕。”

  “不要瞎说。没想到你小子胆子那么小,难道你不知道世上还有偶然吗?再给我一根烟。”就在这一瞬间,我推开了屋顶上的铁门。

  他们回头看了我。四只眼睛在看到我右眼睛的一刹那,像被老鹰吓晕的老鼠一样,僵在了原地。他们被我眼睛中喷出的杀气和憎恨吓住了。叼在嘴里的烟头落到脚下,与水泥地碰撞,蹦出了几朵火花。他们的嘴唇在颤动,但未能吐出话。我右眼睛发出的愤怒通过与四只眼睛相连的视觉神经,传达到他们的大脑里,使他们的交感神经立即兴奋起来。

  我的眼睛徐徐接近那四只眼睛。我越接近,他们的交感神经就越兴奋。那四只眼睛中膨胀的毛细血管用红色枝头敲打眼球……

  “咔——呜——”

  两个家伙嘴里同时吐出白沫,发出痛苦的呻吟。额头的血管猛烈膨胀,眼球两边肿胀的血管开始爆裂。四只眼睛里流下了血泪,四只瞳孔迅速变大。不久,四只眼睛同时向外蹦出,向脸部喷洒着黑红的血。四个黑糊糊的眼窝里涌出大量鲜血,两个家伙的身体软绵绵地瘫倒在地。而我也一起倒下了。我本来就处于睡眠状态,而操纵我的假眼睛也进入暂时的休息状态。但是这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我的眼睛浮肿得越来越厉害。而在这一时间里,我进入了很长的睡眠中。自从丢失眼睛以来。我第一次享受到了如此安祥的睡眠。我没有做梦,再也没有做噩梦。一种从未有过的暖流威风般柔和地抚摸着我的全身,使我沉浸在无限的平和当中。

  “现在不能做手术。”医生跟妈妈说。

  “眼睛都肿成这样,怎么不能做手术?”

  “问题是……只要眼睛受到轻微的刺激,您的儿子就表现出极强的拒绝反应。进行全身麻醉也一样。奇怪的是眼部神经全部集中在眼球上部。到底什么原因,需要进行仔细检查才能知道,现在如果碰错了,可能有生命危险……”

  “你们到底想救活孩子,还是要杀死他啊?前一段就说需要观察,现在孩子都变成了这个样子……先不说别的,这孩子为什么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是啊……可能是因受刺激而出现的暂时的昏迷。”

  “您现在还能说出暂时的昏迷?已经昏迷三天了,三天……也不是什么植物人,好好的孩子为什么醒不过来?”

  “我只能说等等看看。非常抱歉。”

  我的身体日益消瘦,而我的右眼睛却日益浮肿。国内最有名的专业医疗阵容多次试图给我做眼球摘取手术。虽然我处于昏迷状态,但是我的身体却极度的抗拒反映。只要准备切除眼睛,要么心跳瞬间上升到最高值后又瞬间落下来,要么当场停止呼吸。一旦放弃手术,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我和我的眼睛又陷入了昏迷状态。

  这样的状况日益严重,我的身体转化成另一种物体的日子似乎不太远了。长久的等待后,那一时刻终于来到了。

  当夜幕笼罩世间,病房的照明灯被熄灭后,我的眼睛开始了为我准备的工作。现在我可以不在乎世界上的任何一种目光。从右眼窝向外突出约一半的眼球开始迅速向外生长。眼睛不断地吸收血管和外眼筋供应的营养,久久地望着我的肉身。

  病房门打开,值班护士走了进来,要检查我的状况。护士小心翼翼地掀开了盖在我身上的被褥。看到我的一瞬间,护士“啊”的一声瘫倒在地板上。床上的我用得意洋洋的眼睛看着护士。护士看着我发了疯似的尖叫,但我听不到护士的喊声,默默地望着护士大张开的嘴。片刻后,跑出病房的护士领着值班人员和医生出现在病房里。我这才看见了我自己:我的右眼睛吸收了我身体上的养分,已生长到一两岁小孩子般大小,无数的血管从外皮伸展到眼窝里,让整个眼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抽水泵,而盘踞在这一新生躯体中央的特种陶瓷制眼珠子可清楚地看到世间的所有事物。

  现在我终于可以堂堂地对视着那些望着我的所有的眼睛了。我再也不平凡了,也不害怕那些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