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产品的环境分析:文革余殇:受害者之子33年后刺死杀父仇人(组图三)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9 05:47:42

南方周末:周华蕾 范承刚

 

[导读]林云涛计划着等孩子结婚了再找翁算账。这天他拼命给自己灌酒。他想,黄文美老死,傅玉炳横死,翁元鑅七十多岁了,再不动手,只怕就没机会了。

 

林家人试图找人联名上书,希望对复仇的林云涛网开一面。(翁洹/图)

再不动手,只怕就没机会了

 

“为什么要杀死我父亲?”翁慌乱地捂着脖子说:“不是我单个人,不是我单个人……”

 

翁云鑅同样不是时代的赢家。“文革”时表现太积极,得罪了不少人,自始至终是个搞宣传的普通工人。领导层对他的评价不高:嘴抹油。

 

千年古镇涵江,现在是莆田市涵江区了,它有中国所有小城市的千人一面,肯德基,加油站,房地产。你从那些金碧辉煌的名字里,看到这座城的热望:香格里拉娱乐城,皇冠大酒店,连成片的银行。罐头厂就在这小城的东北隅,等待着旧城改造的重塑,而后新生。厂门口绕着一圈水泥墙,当年铺天盖地的口号和大字报,是理论阵地。现如今口号依旧气势汹汹——“乱倒垃圾者断子绝孙”。

 

今年翁云鑅七十一岁了,嗓门还大,身子骨也不错。二婚后再无子嗣。指着每月一千多的退休金过日子。

 

他有剪贴报纸的习惯,适逢中央的重要指示,像“三个代表”、“八荣八耻”一类,他都会细心剪下贴到笔记本上。最近赶上第六次人口普查,他又自愿报名当工作人员,每天走门串户地查户口。

 

老翁爱打牌赌钱,这是家人眼里他唯一的坏毛病。他赌得小,身边的人都笑他是“铁公鸡”。牌局往往在家门口两位一体的“四元殿”:道教协会分会,兼铺尾社区老年活动中心,殿中央一幅毛泽东像,亮堂堂地照耀着牌桌子;有时也聚在凤岭饭店,一对罐头厂下岗的年轻夫妻开的。

 

原本翁元鑅的生活轨迹应该是——打牌,回家睡觉,第二天继续参加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以及勒紧裤头的日子。但11月13日,一切被终止。

 

凤岭饭店里,当林云涛喝完最后一口百威啤酒,要求加入牌局的时候,翁元鑅并没有在意。他也许会记得前天中午买的大白菜涨到了一块五,但三十多年前的事,对他,对罐头厂的元老们而言,都模糊不清了。

 

直到在一条狭长的黑路上,他遇到了拿刀的林云涛。

 

林云涛想不到会在饭店撞见翁元鑅。好多年不见,仇人看上去又年轻了,精神奕奕的;可是父亲,此刻却是地下一包发黑的骨头。

 

他计划着等孩子结婚了再找翁算账。这天他拼命给自己灌酒。他想,黄文美老死,傅玉炳横死,翁元鑅七十多岁了,再不动手,只怕就没机会了。

 

从牌局出来的路细细长长,夜里很安静,他走过便利店。他偷走了一柄红色的剪刀,别在裤头上。

 

一个小时后,这把剪刀刺向了翁云荣的脖子。他想起了父亲脖子上的勒痕。

 

据林云涛供述,刺伤后,他问翁:“为什么要杀死我父亲?”

 

翁慌乱地捂着脖子说:“不是我单个人,不是我单个人……”

 

这是33年来,林云涛第一次得到如此确凿无疑的答案。他更加坚定,朝翁元鑅乱捅,直到一动不动。

 

丢掉剪刀。回家,他像很多天没有合眼一样昏睡。第二天家长座谈会。继续睡。睡到下午五点,警察来电话了,通知他过去一趟。

 

他想,“我没有爸爸。现在我的孩子也没有爸爸了。”

 

林氏孤儿

 

有人说,这孩子大孝啊,只是脑子不好使,拿四十岁的命抵七十岁的命,值得吗?

 

林云涛在看守所里等待审判的日子里,莆田正全城热映《赵氏孤儿》。

 

直到当地报纸大字登出《冤冤相报何时了》,说起这个替父报仇的中年男人,罐头厂的老人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才依稀想起,当年厂里好像真有这么个苦孩子。但他们都不太关心几十年前父辈的是非。

 

扎堆打牌、喝茶的时候,当年卷入这场灾难的老人们,会就这起离奇的复仇案发表评论。

 

有人说,这孩子大孝啊,只是脑子不好使,拿四十岁的命抵七十岁的命,值得吗?

 

有人说,肯定是新派有人教唆、怂恿他去干的。退一万步说,即便翁真的害了他父亲,他也不应该杀人,我们这是法治社会,应该相信政府,通过法律渠道解决问题。

 

也有人说,这是一笔糊涂账,别提了,要怪就怪“四人帮”!

 

讨论也就局限在罐头厂。出了罐头厂,更没什么人在意了,不过是一则装点报纸的社会新闻,这年头,再耸人听闻的事,也不过引起人们五分钟的关注。

 

于是,像一个没完没了的轮回,只剩下翁林两家的纠结。翁家人态度至今很强硬:“我们现在就是杀人偿命一个想法。追溯三十多年以前的事情没有意义。”

 

而林家人在找罐头厂的工人们联名上书,希望对复仇的林云涛网开一面,签名盖手印的已有39人。

 

冬至了,铺尾社区比以前更冷清。有的老人不再出门,宅在家里。一些翁元鑅过去的牌搭子,在四元殿里毛主席亲切的注视下,哗啦啦搓起了又一圈麻将。

 

就像一场冷空气南下途经了罐头厂,人们普遍只是打了个寒颤而已。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