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户型房地产推广语:中国族源不明确的“第57个民族”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8 17:41:47
僜人,下山已过50年滇藏边地特别报道之少数人2010/10/18  □本版撰文/马金辉  图片/朱辉峰 马金辉




  新村的雄布松,“估计80多岁”,依然嗜烟如命。他的身后,挂着“僜族”男人必备的长刀和挎包。




  下察隅镇僜人村新村,老一辈无论男女都烟不离手。9月27日,这两位在田间收割稻谷的老太,都自如地叼着烟斗。




  9月27日,下察隅镇新村,一家僜人的堂屋。这对大音箱里正放着城市酒吧里的劲爆舞曲。




  飘龙松家的干栏式长屋。




  9月27日,下察隅镇新村,一对僜人母女的合影,母亲的耳朵上还留着戴过大耳坠的痕迹。





  飘龙松的身份证上,民族栏写着,“其他”。当年进行民族分类时,僜人因为人口数量少而没有被单列为一个民族。




  9月27日下午,下察隅镇僜人村落沙琼村。下着雨,老太太带着孙子在门前玩耍,家里没有床也没有任何的电器。

  青藏高原与横断山区过渡地带的高山峡谷间,察隅河是条大河。

  与然乌湖同源的大河有条西支,贡日嘎布曲(又名额曲)。在我国境内人口仅1450余人的僜人部落达让和格曼,就分布在贡日嘎布曲,和其与干流汇合后的下察隅一带。

  僜人有自己的语言,但没有自己的文字。尽管记忆力超群,却不善历算。月圆月亏即为一月,苞谷收获一次就是一年。在没有日期标注的“日子”里,能让他们心生敬畏的不是各路神仙,而是各色鬼魅。直至1951年,刀耕火种的僜人才开始大批地走出高山。

  僜人村寨,老人们说起这个传说,声音婉转,如诗如吟:“很久以前,知巴山上有一个浑身闪着金光的人叫阿迦尼。苞米是他种的,木楼是他盖的,山是他堆砌的,水是他引来的。

  后来他与一只爱他的母猴结婚,生下四个儿子。老大叫东客,老二叫东玛,老三叫东督,老四叫东岱。有一天东岱上山开荒,回来后发现三个哥哥都了无踪影。原来,大哥去了有粮食的平原,成了汉族;二哥去了放牧的草原,成了藏族;三哥去了不远的山区,成了珞巴族。东岱小小年纪不敢乱闯就留在了这块土地上,就是现在僜人。

  东岱很饿,吃光了所有的粮食后,把三位哥哥留给他的写有文字的牛皮也吃掉了。从此,僜人没有了文字。后来我们也叫他阿迦尼……”

  祖辈的生产方式

  “用了肥料,长出的庄稼就脏了”,他们在地上戳个窝,点播,再用脚扒土掩埋

  9月26日,知巴山以南约20公里的僜人村寨,新村。山形影绰。

  沿察隅河谷逆流北上的孟加拉湾暖湿气流,正为这里带来一场新的降水。山野葱茏间,蓝色塑钢瓦板覆盖的木楼,悠然散布。用石块垒筑的院落内,玉米、黄豆和鸡爪谷,都已临近收获的时节。尽管下着雨,午后的村寨中却少有人影,除了自在踱步的巴麦牛。

  沿着有三角梅和芭蕉树掩映的村道向上,在一处同样用石块圈起的院落内,有人在采摘玉米。推门,听到声响的男主人飘龙松迎了出来。“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普通话标准。望着身穿迷彩服、头戴鸭舌帽的飘龙松,我不觉有种“进错门”的错觉。

  “僜话和我们自己人说。和外面人打交道,我们都说普通话。”热情干脆的飘龙松,放下手头的活计,将我领进他三个月前刚刚落成的新屋。新房依然呈“干栏式长屋”模样,却不再有过去“哈嘎”(客房)和“恁”(内室)的区分。穿过长廊后进到内室,左手是飘龙松和妻子的卧房,右手是四个孩子的,中间一间为客厅。透过客厅向南木壁上的小窗,一眼就能看见村寨背后的夏尼沟。

  “和过去的木楼略有不同。过去是不开窗的,现在讲究采光。‘阿库草’早就不用了,屋顶用铁皮。上世纪80年代就开始时兴这个了。”其实,在45岁的飘龙松看来,变化了的远不止这些。

  1950年代(大约。老辈僜人不记年月),飘龙松的父母各自跟随长辈从中印实控线以南的大山间向北迁徙。“妈妈的父母是从隔永沟(音)翻山越岭过来的,爸爸的父母是从德鲁沟(音)沿察隅河谷走上来的。”“口音不同”的两家人同样选择了新村作为定居地。在这处坡势相对平缓的峡谷间台地,除了依然打猎,农业生产的比重却大大增加。除了过去种植的玉米和鸡爪谷(旱谷),走出大山的僜人开始种植早稻、青稞、油菜和山芋等。

  “在大山里是刀耕火种。开出一块地只种三两年。不兴翻地也不讲施肥,老辈僜人认为用了肥料,长出的庄稼就脏了。他们只用刀或木棍在地上戳个窝,点播,再用脚扒土掩埋。”少年时期的飘龙松曾到“那边”的亲戚家生活过两年,亲眼见过祖辈们的生产方式。

  因为生产方式的落后,在西藏和平解放前,僜人的生活普遍贫困。在印度,他们曾被称为“巴哈若米西米”(意为住在山上的野人),在察隅,当地藏人也曾蔑称他们为“米什米人”(意为不开化的人)、“会爬山的猴子”。甚至于,达让(僜人两大部落之一,主要居住地上察隅)话中的穷人“美登”,成了他们的“族称”(取其中的登字,加了单人旁)。

  “一年有八九个月的时间粮食不够吃,得靠采些野菜、野果和套猎维持生活”,飘龙松翻译着坐在院中枇杷树下编竹席的父亲的话,“现在什么都有。喂猪的苞谷,在过去,人都不能天天吃”。“政府的帮助挺大的”,飘龙松补充道。

  新建房屋,政府给飘龙松家补助了“29500元”,除了买家具,“基本没花什么钱”。

  “勿瓜”(巫师)

  遇到咳嗽难止,最“渊博”的雄布松会为自己“送鬼”,只是老不见好

  在僜人主要聚居的上、下察隅,像新村这样的僜人村落还有8个。拥有260多人的新村,排位第三,“上面还有沙琼和嘎腰”。

  逐渐日暮,亚热带山谷里的雨越下越大。新村此时开始人声喧闹。村口,青年骑着摩托车驮运新谷,从拉粮的拖拉机边侧身而过时并不减速。一位背背篓、含烟杆、戴银耳鼓的老妇人与我擦身而过,同样行色匆匆。

  有的木楼门楣上悬挂着猴头骨,有的刻上了五角星,并小心地描成大红色。“红星代表国家,国家不怕鬼,这个辟邪”,上了年纪的人这样解释。

  新异,却不失过日子的热度。只是日子柔软磨砺。在新村,现在已少有人知道自己的姓氏,更枉说族群的来源。村中最“渊博”的“勿瓜”(巫师)林吉,今年春节过世。“勿瓜”雄布松,成了村中唯一“渊博”的人,他是飘龙松的岳父。9月27日,在飘龙松带领下,我们来到了老人独居的小木楼。

  从窄木梯上楼,里间是个大约12平方米的无窗房间。房间向北开有一小门,打开门可以看见楼下猪圈里的猪崽在翻腾。雄布松双手插在两腿间,坐在西墙下的床沿,微笑,只是不说话。有火塘设在老人身前,左右铺竹席。左侧竹席上有一段圆木“枕头”。枕头上方的木壁上挂着老人的“行头”,砍刀和挎包。在北侧木壁上,挂着十几个已被油烟熏成墨黑色的巴麦牛头。“是这些年他给人送鬼得的,是富裕和权力的象征”,飘龙松说。在已过世的林吉生前所住的小木屋,据说现在还悬挂着20多个牛头。

  在雄布松漆黑的牛头旁,我还意外地看到了一张熊皮。这是28年前在夏尼沟,老人一个人一箭射杀的。“箭头带毒,跟了有2里多路”,在女婿为我翻译的时候,我看见雄布松双腿晃动,眉宇间依然有得意的神色。只是后来弓箭换成了猎枪,1997年当地“收缴非法枪支”后,打猎逐渐淡出当地大部分“僜族”男人的生活。只是还有人下绳套,至今还有僜人能做到“一把砍刀、五根绳,能在山上呆上大半年”。

  雄布松老人,不清楚自己的岁数,“估计有80多岁”。对从“那边”迁过来的具体时间,老人也概念模糊,只说父母过世得早,“那边”的山上已无地开荒,“为了有口饭吃”,就跟着大人过来了,“当时过来的人有很多”。

  “勿瓜”雄布松介绍,“送鬼”分“德阿”(大型祭祀)、“达洛”(人死后丧葬)、“卡雷”(祛病)和“可莱哈绕”(祈人畜平安,驱害)四种。按老人的说法,个人从生老病死,到运势否泰都由鬼掌控,遇事就要酬鬼敬鬼。从杀鸡杀猪,到杀巴麦牛,以及宰杀数量,因事因人而异。“送鬼”没有专门的服饰,佩戴一颗老虎牙或者熊牙,口中念念有词地手拿砍刀作劈砍动作,间或几次昏厥,以示“与鬼搏斗,筋疲力尽”。

  有民俗学者形容,僜人信仰“不求升天,但求入地”。僜人认为,天上什么都没有,但大地却是五谷六畜生命的依托。死者灵魂只有入了地,才能得到如生前般的享受。“勿瓜”主持“达洛”时,在灵坛为死者倒架着木梯似可佐证这个观点。

  尽管身体好时,雄布松“半天都不闲着”,四处为人“送鬼”。但女婿飘龙松还是“一半相信一半不相信”。“有的人送了鬼,病还是不好。有些人吃药病不好,但送个鬼就好了”。嗜烟如命的雄布松,一直肺病缠身。有时实在咳嗽的厉害,就把自己的衣服或者砍刀放在一边,自己在另一边对着衣服或砍刀,念念有词地作劈砍动作。

  “一直也没见好,叫他吃药他就是不愿吃。”飘龙松说。

  国内最有名的僜人

  他有7个老婆、17个孩子,曾腰挂长刀坐飞机去北京开会

  几个月前,飘龙松17岁的大女儿冬梅出嫁了,“女婿是自更村的。也是僜人”。

  这是僜人与僜人之间的婚礼。依照传统,冬梅的丈夫要给飘龙松送一定数量的牛和猪,作为“日布流”(父母的骨肉钱,不用还礼)和彩礼(需还礼)。飘龙松给岳父送了7头牛和7头猪,而岳父雄布松则为他自己的两个老婆送过24头牛和24头猪。这就是僜人旧时的婚姻秩序。一个僜人男性“娶妻”多寡,完全取决于财力。妻子进门便成了丈夫的个人财产,可转让或休妻。

  “现在不兴买卖婚姻了”,飘龙松对女婿家的牛猪持不强求的态度,“拿了他们的还得回礼”。僜人部族禁止同姓结婚,但不限制与外姓或外族的人通婚。村干部夏电夏的观点或许能代表大多数人的态度,“现在还有一瓶酒都不用喝就把姑娘接过来的”。我不解。夏电夏补充说,“就是你们说的同居嘛”。

  前些年,开展“三个代表宣讲教育”时,国内最有名的僜人阿鲁松“大彻大悟”,开始“休妻”。已经70多岁的阿鲁松,是察隅县最大的僜人村寨沙琼村的村委会主任,也是僜人杜布希林家族的头领。媒体关于他报道最多的两件事:一是他有7个老婆、17个孩子;二是作为全国政协委员,他曾腰挂长刀坐飞机去北京开会,“这在全国绝无仅有”。

  在距离察隅县城197公里的滇藏边地察瓦龙,我们就听到四川饭店的老陈形容他,“聪明”,是“僜人里第一个吃螃蟹的人”。9月27日,在距离下察隅镇3公里的沙琼村,我们登门拜访不见其人,却见识了他的气派院落。

  “在镇上还有两处房产”,熟悉他的人讲。早在人民公社时期,阿鲁松就干起了“私活”——利用空余时间捕鱼,打獐子,淘得了第一桶金。“在生产队干,每天的工分最多只有7分,养家糊口都成问题。所以,我必须找一条更好的活路。”阿鲁松曾对媒体这样解释他当年的行为。

  1983年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实施后,分到30亩责任田的阿鲁松,年收入已达几万元。现在,年收入更加可观,“有十几万”。作为村主任,阿鲁松的“政绩”也同样可观。有媒体报道,在阿鲁松担任村主任期间,沙琼村全村人均纯收入从2001年的“才500多元,其中现金收入仅70余元”增长到2007年全村人均纯收入已达“2700多元”。在阿鲁松采取的诸多措施中,“烧得最旺的一把火”就是挖掘当地僜人渔猎文化,并于2003年,借助政府的帮扶专款,建起了山村旅游项目,“僜人民俗文化村”。

  阿鲁松的“聪明”,影响着其他僜人村村官们的管理思维。在新村,和我开玩笑的村干部夏电夏很忙,“要找人商量点事情”。在陪我走了一段路后,就笑着作别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还会见面的。顶多两三年。”末了,他甩给我一个让人浮想联翩的问号。

  溯源

  族源不明确的“第57个民族”

  藏族人称僜人为“帮隅”或者“那洪”,意为“穿大耳孔的人”。9月26日,为我们指路的夏尼村僜人青年湖龙,身份证民族成分一栏写着“其他”。

  国内关于僜人最早影像(1956年)的作者,“西藏第一代摄影人”蓝志贵,形容僜人“瘦弱矮小”,“大小男女嘴巴上都含个烟袋”。国内对僜人的民族学调查研究起步较晚,直到1976年,中国社科院民族研究所才组织对僜人生活区域作社会历史田野调查。因僜人在国内的人口总数(1450余人),不足划定一个民族的人口基数(5000人),在国家进行的历次民族认定时都没被划进我国主体民族的系列,也没有自己的族称。

  尽管没有自己的族称,但僜人与临近的藏族有着明显的区别,已是学界共识。语言学研究表明,“僜人格曼语(僜人两大地区性语言之一,另一种为达让语。在达让和格曼两大部落间,通用达让语)与景颇语、独龙语接近。按僜人传说,格曼是东迁到察隅河流域,然后北迁至下察隅一带的。察隅与云南贡山接壤。可推测历史上僜人与生活在滇西北怒江、独龙江流域的怒族和独龙族亲缘关系较为接近”(黄光学,《中国的民族识别》)。

  体质人类学的相关研究支持这一推测。“僜人男女身材均以矮型率最高。僜人体质特征与独龙族最为接近,属于蒙古人种南亚类型的体质特征。”这与尽管居处我国西南,却属蒙古人种北亚类型的藏族有着显著的区别(郑连斌等,《中国僜人体质特征》)。

  也有研究者在研究蓝志贵有关僜人的影像时发现,僜人服饰、僜人少女的五官特征以及僜人居住的干栏式茅草房、舂米、织布、藤网桥、竹筒取水等生活景观均与现代滇西南佤族“完全相同”(付爱民,《从蓝志贵西藏珞巴族、僜人摄影谈早期少数民族影像的重要价值》)。

  传统

  逐渐逝去的僜人传统

  姓氏

  按居住地域分,有“达让”和“格曼”两大部落,即两大姓氏。大姓又分出小姓。如达让部落有崩纽、阿宗纽、德嘎(德嘎又分德嘎·林高、德嘎·嘎绕哈衮、德嘎·格拉)、阿鹏、玛牛、阿歪冷、玛尹、帕衮等;格曼部落内又分都西(都西内又分都西·阿贡、都西·布林、都西·郭冬)、布雷、阿东、德美、克洞等。现在的僜人,已很少有人知道自己的姓氏。

  婚育

  男性没有做上门女婿的。女性按姓氏贵贱、模样身价不同,多的需要二三十头巴麦牛。妇女生育期间,只吃苦荞糊糊,男人则杀猪宰鸡大补特补,“女人生孩子,男人坐月子”。

  服饰

  男性头缠黑帕或白帕,带银耳环,穿对襟无领无扣的长坎肩,长近膝,裆部以一条褡裢遮羞。妇女戴银质大耳鼓,发挽髻,前额戴银质抹额,穿无袖衣,遮胸但腰部袒露,下着横条花纹的筒裙。现在的僜人少女基本不穿耳洞,但老年人还是习惯带着烟杆和挎包。

  丧葬

  原为屈肢土葬。一种是将尸体屈肢成胎儿状,用竹席或衣服包扎紧,火化两天后掩埋骨灰;另一种是将尸体屈肢后装进圆木挖的树槽,挖坑掩埋。葬时,在将死者身上系一麻绳引出地面,一年后,死者家属到墓地拉动绳子,若绳子松动,即死者离去;若绳子很紧,则挖出尸体火化后骨灰埋葬。后来实行火葬。现又改为土葬,地表没有坟堆。丧葬习俗这次采访没有直接的观感。对“送鬼”,中年人飘龙松和夏电夏都持将信将疑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