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社团:9·11:我永远记得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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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1:我永远记得那一日

时间:2011-09-27 09:40:20  来源:经济观察网  作者: 导语:希望曾经为9/11事件幸灾乐祸的人们,终会意识到9/11同九.一八、珍珠港、南京大屠杀、奥斯维辛集中营一样都是正义与邪恶的较量

11月22日是美国总统肯尼迪遇刺周年日。许多美国人会忆起1963年的今日,自己身处何处、以何种方式得知这一震惊世界的消息。“我永远记 得……”,人们往往会如此这般地相互叙说得知这一消息时的情景。我曾经很纳闷美国人对此事件的“耿耿于怀”和“记忆犹新”,直到有一天我也亲历了美国历史 上这样一个影响深远的重大事件。

2001年9月初,我和两个女儿结束了暑期中国之旅,返回芝加哥。经过一周的忙碌——倒时差,开学前的准备,开学后的忙乱,生活终于趋于正常。9月 11日,周二,开学整一周。我一早驱车把女儿们送到学校,没有像往日一样再睡“回笼觉”;洗漱完毕,我走进厨房准备早餐,并心不在焉地打开了电视。屏幕上 湛蓝的天空,映衬着浓烟滚滚的纽约世贸中心北楼。这是哪部新电影的特技镜头?居然在早间节目的黄金时段作广告?然而,雪片一样从楼里飞出的纸片和播音员严 峻的声调,告诉我这是此时此刻纽约世贸中心的现场。我愕然!紧接着,又一架飞机,撞进世贸南楼。两座燃烧的摩天大楼,向清澈的蓝天喷着浓烟;时不时有人从 楼中像鸟儿一样跃入空中,又自由落体一般坠地。画面是如此荒诞,像梦境般不真实。

我不记得是否吃了早饭;只记得约一小时后电话铃响,是女儿学校通知家长接孩子,学校当日关闭。“因为学校里有很多家庭与纽约金融业关系密切,受到波及”,校方解释道。我立即驱车去学校。

刚上一年级的小女儿蕾一上车便说,“老师告诉我们纽约有飞机撞大楼了,我马上说希望不是我爸爸的飞机”。我眼睛一热,模糊了,不敢想像这种可能。但 女儿的直觉是有道理的,这种可能是存在的。蕾还说, “勃文也说,希望不是他爸爸的飞机”。虽然蕾的爸爸当天出差在台北,勃文的爸爸却困在芝加哥O’Hare 机场,因为没能赶上早班的飞机去纽约,没能按时参加世贸中心的一次商会,后来的航班延误、取消。

接下来的日子,我似乎被两股强大的浪潮冲击着。一边是人性的仇恨,它使人狭隘、极端、滥杀无辜;另一边是人性的博爱,它不分种族、文化、信仰、身份、阶层,向善行善,无私地付出。

摩根斯坦利的安保主任 Rick Rescorla 将摩根斯坦利的二十层办公室中2687名员工(员工总数2700)及其他楼层的1000多名人员成功疏散出世贸南楼,自己一次次返回燃烧的大楼继续帮助他 人疏散;南楼轰然倒塌之前他最后一次冲进大楼,最终消失在归零地,未留下任何遗迹。 纽约交通瘫痪,烟尘弥漫的大街上,人们不得不徒步跋涉;鞋店老板向穿高跟鞋或干脆赤脚的女士们分发运动鞋。世贸废墟中消防员、警察、建筑工人、医务人员个 个灰头土脸,夜以继日地挖掘、寻找;每一具国旗覆盖的遗体被抬出归零地时,全体搜救人员肃立行礼。纽约各大医院的楼道里、归零地的围栏上挂满了失踪者的照 片,他们是父亲、母亲、妻子、丈夫、兄弟、姐妹、儿女;他们的肤色有白、有黑、或棕、或黄;每张照片都配有亲人的呼唤,永远听不到、回应不了的呼唤。

美国作家 Brian Doyle 在一篇题为《跳》(Leap) 的散文中这样描述当天的情景:

一对从世贸南塔跳出的男女手拉着手。他们向彼此伸出了手,他们的手拉在了一起,他们跳了。詹妮芙. 布瑞豪斯看到两个人,手拉手,从空中落下。

很多人跳了。也许有几百人。没人知道究竟有多少人。他们坠地的力量如此强大,一股粉红色的雾升腾起来。……

一个幼儿园的小男孩看到空中落下带着火苗的人体,告诉老师鸟儿着火了。老师背起他,从弥漫的烟尘中跑了出去。

蒂凡妮.吉凌看到空中坠落的火球,事后才知道那是燃烧的人体……

约翰.卡森看到六个人往下跳,“一个个翻滚着掉下来,像在空中翻筋斗”……

史迪夫. 塔马斯数着跳楼的人数,数到14便数不下去了……

几个路人被空中落下的人体砸死。一个消防员被空中坠落的人体砸死。

……没有人知道从空中手拉手坠落的一男一女是什么人:是夫妻、是情人、是朋友、是同事,还是被命运之手一起推向窗口, 推向地狱之口的陌生人。也许他们完全是下意识地向彼此伸出手,他们助跑两步,同时冲向呲牙咧嘴的窗户,他们本能地、条件反射般地伸出手,拉起手,跳出楼, 以每小时两百英里的速度,向着烟尘滚滚的峡谷坠落;坠落的距离如此之遥,坠落的速度如此之快,也许在落地之前,他们就已失去意识;他们撞击到自由街的路面 时的力量如此强大,一股粉红色的雾气升腾起来。……

9/11后的一天,驱车沿伊利诺依41号公路南下送女儿上学。在等待左转指示灯时,猛然瞥见蓝色的天空中一小条银光,是折射阳光的飞机。我脑海中立 即出现浓烟滚滚的世贸双塔。从此,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几乎天天都能瞥见天空中闪光的“银棒”(芝加哥O’Hare 机场为世界上最繁忙机场之一);同一画面——燃烧的双塔,也无一例外地在脑海中呈现,并伴有不同的“脚注”:或许是女儿学校的孩子们用别针和蓝、白、红小 珠子做的几百个国旗胸针,为9/11救援募捐;或许是一个含泪的母亲,给Vera Wang 打电话取消为女儿订做的婚纱 (Vera Wang 工作人员说,婚纱已寄出,费用不收了);或许是一出生就没有父亲的9/11 babies, 以他们的音容笑貌提醒着我们,生活在继续,生命在延续;或许……

9/11遇难者中有4岁的小姑娘,第一次跟着妈妈飞往洛杉矶去迪斯尼乐园。

有11岁的初中生(3名),被学校选拔参加国家地理协会赞助的海洋生物学习之旅。

有22岁刚刚走出校门的大学毕业生,去洛杉矶参加第一份工作。

公司总部位于世贸北塔101-105层的Cantor Fitzgerald 瞬间失去658名员工,这是当时在总部上班的全体工作人员,占公司员工总数的2/3。

近3000名遇难者中有来自90多个国家的外国公民,包括中国人;还包括本国的和外国的穆斯林教徒。

2006年1月5日,前纽约警察局警察 James Zadroga因不明原因的呼吸道疾病死亡;这是第一批救援者中数以千计的罹患呼吸道、淋巴、血液疾病及癌症病员中的第一例死亡。

2010年6月22日,72片遗骨从归零地废墟渣土中筛出,有待DNA鉴定。

2011年8月24日,第1629个遇难者的遗骨被确认,他是哈莱姆区40岁的Ernest James。

遇难者或他们的亲人就是生活中的你、我、他,平凡生活中的平凡人。

遇难者们也是那些在大灾大难面前无私无畏,挺身而出的英雄,平凡之中的不平凡。

2011年5月2日午时许,我在北京的家中打开电视CNN, 屏幕上闪着 BREAKING NEWS:本. 拉登被击毙。我释然,心中一股难以言喻的轻松,和五味杂陈的感怀。

已是午夜的美国首府,人们自发地聚集到白宫前庆祝,人群从几百人迅速扩大到几千人;同时,纽约的时代广场、归零地也迅速聚集了成千上万欢庆的人群。 人们挥舞着国旗,高喊着USA! USA! USA!  也有的人相拥而泣。这些自发的人群,由衷的欢庆,故然让我感动;如果我身临其境,也许会被卷入欢腾的人群;然而独面电视的我,曾经盲目地追随过激情燃烧 的人群的我,此时此刻沉湎于思考。

一个人的死,何以招致如此强烈的反响,如此兴高采烈的欢庆?

历经近十年的追捕缉拿,9/11的罪魁祸首终于被击毙;遇难者家属们终于可以告慰他们九泉之下的亲人,终于可以为他们人生中最痛苦沉重的一页划上一 个句号;人们释怀,人们高兴,人们欢庆,一切都尽在情理。这个场面,让我想起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人们奔走相告、欢声雀跃、相拥而泣的情景。然而那时是战争 的结束,和平的到来,家园重建的开始;今天,本. 拉登之死,远远不会是反恐战争的结束;后本.拉登时代的世界,究竟是会更安全,还是更危险,恐怕无人能够预料。

人们在欢庆的同时,是否会想到近十年的反恐战争,美国所付出的巨大代价?万亿美元的巨额成本;近五千名战士的生命;那些失去儿女的父母,失去父母的 孩子,失去丈夫的妻子,他们的人生因为战争而永远地改变了; 还有那些经历了路边炸弹、民巷枪战,活着归来的老兵们,因为无法摆脱梦魇般的战争创伤而自杀。还有那些在伊拉克战争、阿富汗战争中被误杀、误炸的百万平 民。

人们在欢庆之后,是否会反思,如果人类的仇恨不化解,极端意识的狭隘不消除,任何新式武器、任何精良部队、任何人肉炸弹,都不足以解决争端,取得和 平。美国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击毙了一个本. 拉登,然而反恐战争远远没有结束;新的本. 拉登仍然还会出现。也许,反恐战争的最后胜利,并不在武力。

我在9/11近十周年之际读到媒体人白岩松的一本书,他这样描述了9/11事件在中国的反应:“网络上已是众声鼎沸,让人痛心的是:几乎一边倒的网 上留言都在幸灾乐祸。”第一次听说国人当时的反应;我感到难以置信,感到不可思议。“这是多么可怕的一种情绪”,白岩松反思道,“在这种情绪之中,又蕴藏 着怎样的一种对生命的漠然。” 他2009年访问美国期间参观了一个新闻博物馆,馆里展示了世界主要国家2001年9月12日出版发行的报纸;几乎每家报纸的头版头条都是9/11报道, 唯独中国报纸的头条是关于国家领导人的接见活动。对此,白岩松感叹,中国与世界最大的脱节在于“普世价值”。

法国作家福楼拜早在170多年前就对铁路的发展作过深刻的反思,他认为铁路带来的速度会给人们一种自以为是社会进步的错觉,而沾沾自喜;没有同步的 道德进步,科学进步是没有意义的。我很佩服福楼拜的前瞻能力,他对铁路发展的反思对当今中国似乎很适用。一个民族的真正进步也许不在于铁路有多快,GDP 有多高,而在于全民素质,在于社会的道德体系和价值观,在于民众与政权共同对普世价值的认同。希望有一天,曾经为9/11事件幸灾乐祸的人们,会意识到9 /11同九.一八、珍珠港、南京大屠杀、奥斯维辛集中营一样都是历史大事件;都是正义与邪恶的较量。人类对邪恶的谴责,对生命的尊重,都应当是共性的;人 类的博爱之心应当是超越政治、信仰、文化、国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