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视觉工资:九 八月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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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97年鲍德温赶赴埃德萨的同时,十字军主力也在向着南方推进,那里有他们东征的首要战略目标圣城耶路撒冷,但在此之前,他们必须先打通通往圣城的门户:安条克。
  
  安条克城是昔日塞琉古帝国的首都,建城已历1300余年,耶稣的追随者就是在这里首次被称为“基督徒”,因此安条克对于十字军来说有着非凡的意义。该城居于地中海沿海通道的要冲,左侧是大海,右侧依靠着高耸的安斯里斯山脉,城池修建有周长超过十公里的坚实城墙,400余座箭楼构成密集的交叉火力网,可称固若金汤。但多伊勒姆平原战役之后,塞尔柱人已对十字军颇为忌惮,镇守安条克的是塞尔柱帝国第三代素丹马利克·沙任命的埃米尔(意为总督)雅基·西彦,面对大举来犯的十字军,他也是诚惶诚恐,紧急遣使与原本龃龉不断的阿勒颇、大马士革等地的穆斯林统治者修好,希望停止内战一致对外。与此同时,西彦也在安条克城主持防务,一面高筑墙广积粮,一面清除潜在的不安定因素,他将城中的基督徒和犹太人尽数逐走,还把基督教的大主教囚禁起来。
  
  不久后,十字军从东北方向到来,在安条克城的屏障奥特伦河铁桥一线,十字军遭遇了西彦部署的守军,两下交锋,塞尔柱人一触即溃,退入城中,十字军紧追不舍,直到安条克城下。波西蒙德、雷蒙德、高德飞三部本想一鼓登城,但城上严阵以待的守军万箭齐发,十字军被逼退,于是就地扎营,将城池三面围住。其时是109710月底,历时近一年的安条克之围,就此开始了。
  
  安条克城高池深,兵粮足备,塞尔柱人野战不是十字军对手,但凭着坚城,足以自守,缺乏攻城器械的欧洲人一时拿他们没有奈何,只能长围久困,打起了消耗战。109711月起,后续的各路人马陆续赶来:威廉系的三位领主到了,拜占庭方面的将军塔提苏斯到了,农民十字军失败之后一直逗留在君士坦丁堡的隐士彼得、“木匠”威廉等人收拢残部,也赶到了。
  
  塞尔柱人也尝试过突围,但他们刚一开关,十字军阵中的高德飞和罗伯特就抢出迎战,这两人都是名闻欧洲的武士,大显神威,阵斩塞尔柱将领,败军又退入城中坚守不出,此后双方继续对耗,城里的人想逃出去,城外的人想冲进来,都无法如愿。到1097年底,围城已近3个月,但双方真正交手的时间只有4天,周围阿勒颇等地赶来的援军也被轻松击溃。对十字军来说,最大的难题不是作战,而是在坚城之下忍饥挨饿。其时聚集在安条克城下的基督战士加上朝圣者,总数无虑十万之众,吃饭是个大问题,他们随身携带的给养早已坐吃山空,邻近的村庄也提供不了足够的军粮,
尽管后方的教皇乌尔班二世出面,雇用了意大利北部的航海大户热那亚人从海上为十字军运粮,但这也是杯水车薪,而且热那亚人贩运了一次觉得无利可图,也就不再给教皇面子,围城的十字军再次面临断炊的危险。
  
  109712月底,在度过了一个惨淡的战地圣诞节之后,十字军终于决定主动出击,到邻近各处觅食。波西蒙德和小罗伯特选出2万人组成征粮队,向东部进发,想不到没走出多远就碰上了大马士革赶来的塞尔柱援军,十字军虽然击退了对手,但知道前途凶险不敢孤军深入,只好带着为数不多的战利品撤退,而这些东西还不够他们返程途中吃的。波西蒙德等人回到安条克城下时,已是1098年伊始,饿着肚子过完新年的围城大军失望地看着征粮队空手而归。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计划破产,十字军联营成了人道主义重灾区,士兵们开始宰掉战马和骆驼等驮兽来吃,原本6万匹战马和驮马,到后来被吃得只剩下2000匹。但仅靠吃这些同样皮包骨头的动物,也还不足以解决问题,随后大家开始狩猎采集,附近田里的庄稼刚种下去,就被他们急不可待地挖出来煮吃,安斯里斯山中的野生动物也遭了灭顶之灾,千山鸟飞绝,万径兽踪灭,高德飞在一次狩猎中发现一头大熊,顿时眼放绿光,奋不顾身地向这堆肉扑去,结果被熊抓伤。不过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出猎,大多数人只能在营地里逮耗子,当时在军中的黑市上,老鼠肉是昂贵的高级食品。而随十字军一起前来的朝圣者们,伙食标准又低级得多,他们经常需要翻检牲畜粪便,从中找出未消化的植物种子,拿来变废为宝二次利用。而随着病饿致死者的不断增多,饿殍们的遗骸也被用以充饥,以我之腹,为汝棺材,正好顺便解决下葬的问题。英国人查尔斯·麦基的《人类疯狂愚昧趣史》上还说,由于十字军成分复杂彼此并不熟识,西彦经常趁夜派人悄悄出城混入十字军队伍,刺探消息,这些人被抓获之后,愤怒的十字军在城下支起柴堆,将之架在火上烧烤,直到外焦里嫩,“令人作呕的肉香飘出好几百米”。这就是中世纪欧洲基督教会最为青睐的火刑,十字军以此威吓塞尔柱人的间谍,但烤熟之后他们有没有“壮志饥餐突厥肉”,就不得而知了。
  
  饥饿的威胁之下,一部分人意志动摇,一贯养尊处优的威廉系大款斯蒂芬率先撑不住,率领本部人马回欧洲去了;拜占庭将军塔提苏斯也以筹粮为名返回君士坦丁堡(他留下了手下大部分士兵);一度赶来助战的鲍德温看看没什么希望,也收拾人马回埃德萨去了。尤其令人失望的是十字军曾经的精神偶像隐士彼得,这个老头子当年在饥寒交迫之下独自完成了圣城之旅,而今大概是年岁增长身体机能下降,他的胃这次拒绝听命于他的心,饿得挺不住的老头一天夜里准备开溜,结果没溜出多远就被坦克雷德的巡逻部队发现,逮了回来,虽然没受什么处分,但名声一落千丈。
  
  值此危急关头,十字军只能一面尽量搜集任何可吃的东西,一面祭出精神胜利法。随军的神职人员们根据当时流行的赎罪理论宣称,现在遭遇的一切困难,都是上帝有意在考验信徒们的意志,同时也是提前偿赎原罪,净化灵魂,挺过去就会否极泰来,所以大家务须咬紧牙关勒紧腰带,迎接上帝的考验。对于十字军来说,这种观点是他们此刻最后的救命稻草,大家以此互相鼓励,各种神迹、祥瑞,在军中流传,绝境当中,信念帮助了十字军。
  
  画饼充饥,可解一饥难解百饱,要想最终转危为安,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杀进安条克城去。当年希腊联军在特洛伊城下围困十年,不得其门而入,最终凭着奥德修斯的木马计一举得逞,此刻的十字军中,也有一位奥德修斯式的人物,他就是波西蒙德。和奥德修斯一样,波西蒙德也深谙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的道理,并且,他通过敏锐的洞察力,在坚不可摧的安条克城中,物色到了一匹“木马”。
  
  这匹“木马”名叫佛罗兹,原籍亚美尼亚,本是基督徒,后来投入西彦麾下,为了邀宠于新主,改宗皈依了伊斯兰教。西彦本来对佛罗兹信赖有加,委派他主管东段城墙的防务工作,其时不惟城外闹着饥荒,城里的粮食也很紧缺,佛罗兹凭借职权囤积居奇,结果被西彦查知,对他处以重罚。本来大敌当前,西彦要么不为苛查,要么一查到底果断撤换,但他偏偏做事只做半截,罚了佛罗兹一笔银子之后依旧任用他守城,这就给了心怀怨愤的佛罗兹与敌人暗通款曲的机会。佛罗兹准备反水的情报,最先落到了波西蒙德的谍报人员手里,诺曼人得到了这一绝密消息,如获至宝,因为他早就对安条克城动了心思,想在攻克之后将其据为己有,此前塔提苏斯离去之际,波西蒙德就曾大造舆论说拜占庭抛弃了十字军,所以大家也不必履行向阿列克谢献土的承诺,这就是为他自己占据安条克作铺垫,现在有了佛罗兹这个内线,波西蒙德自信可以在攻城战中发挥重大作用,并凭此功绩,获得安条克城的统治权。就在这时,西彦请的第三路援军,摩苏尔埃米尔克卜加勒正率大军赶来。克卜加勒是塞尔柱军阀当中的实力派人物,此次更纠集了28位埃米尔,组成了一支兵强马壮的联军,这就意味着十字军必须在他到达之前破城,否则将在坚城之下被敌军合围。对十字军来说这固然是个危险,但对波西蒙德个人来说,这更为他自高身价创造了条件。
  
  于是波西蒙德一面许以重金笼络住佛罗兹,一面召集十字军诸将领议事。他向大家阐明了当前形势的严峻,并表示有绝对把握立即拿下安条克,但大家必须发誓破城之后把安条克交给他统辖。十字军诸将当然不情愿,但此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大家只好权且答应下来,看他波西蒙德到底有什么手段。这时诺曼人才将他的计划讲出,并要求大家依计而行。
  
  62日这天夜里,下起了倾盆大雨,除波西蒙德部之外的全体十字军忽然鼓角齐鸣,从各个方向扑向安条克的城墙,城上的守军猝不及防,乱作一团。已经和波西蒙德商量好的佛罗兹,命令他的部下们离开岗位去支援战事吃紧处,当这些士兵被支走时,波西蒙德已经亲率60名百里挑一的精锐敢死队,摸到了城墙底下。随后佛罗兹按照约定垂下绳梯,波西蒙德的60个诺曼勇士冒着大雨攀援而上,这些人自然不足以消灭守军,但斩开城门,还是绰绰有余,原本在各处佯攻的十字军接到信号,纷纷杀奔东段城墙下敞开的大门,安条克城就这样被攻陷了。
  
  安条克之围始于10971018日,到109863日凌晨陷城,先后历时七个半月。城外的焦灼,使得破门而入的十字军们变得疯狂,此前遭遇的种种痛苦,现在都必须用血来偿还。黑夜之中,他们大杀遇到的每一个人,不问男女老少,此时夜空中仍然下着滂沱大雨,雨水与血水汇成河流,冲刷着安条克的街道、广场,尸骸堆积如山,63日清晨,血色的太阳升起来了,繁花似锦的安条克城变成了阳光下的地狱,但屠杀还没有停止,直到次日。
  
  雅基·西彦死于乱军之中,十字军找出他的尸体枭首,并把这颗头颅作为战利品。此外,他们还发现3日凌晨的大暴杀中,由于天黑敌友难辨,不少十字军战士被自己人误伤,他们的尸骸上插着的都是同伴的长矛。接下来十字军洗劫了城中任何可能存放有粮食的地方,不但埃米尔官邸和清真寺以及犹太人礼拜堂被抢光,连同宗的亚美尼亚人的基督教教堂也不能幸免,十字军展开报复性的胡吃海喝,城中的存粮虽然所剩不多但尚可支撑数月用度,结果由于十字军敞开肚皮毫无节制,粮食几乎瞬间就被糟蹋光了。
  
  而此时,摩苏尔埃米尔克卜加勒的大军,已经逼近了安条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