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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9 17:15:25
前儿个偶然看到一个电视剧《岁月》，一看是胡军和梅婷主演的筒子楼背景生活，两个人为怎么取悦领导正吵架，就觉得很可笑，心想这些时髦的明星能演出我们那代人的筒子楼生活质感才怪，他们哪能跟张国立演的我的《混在北京》比？就关了电视。可后来再打开电视，发现这个连续剧还在演，正演到胡军为分房不公平愤怒地踹开一间贴了封条的空房间。嘿，我来劲了，那不是二十多岁的我吗？我那时为了一间房不是也经历过先是忍气吞声，等待分房会的公正分配方案，陪着笑脸诉说自己的住房困难，直到发现根本没有公理可讲，就拎着热水瓶怒闯领导办公室。。。？于是再后来就写了《混在北京》的筒子楼生活，可谓愤怒出诗人。作为筒子楼文学的开路人，我得好好看看这个电视剧。还好网上也有下载，我居然看了下来。
可以说这个故事基本和《混在北京》的背景和时间大致相当，80-90年代前后的研究生生新到单位，住进筒子楼，结婚生子，事业上迷惘，人际关系上犯傻冲动，看不惯蝇营狗苟，趋炎附势，自以为清高脱俗，可到了最实际的问题上又不能忍受不公正，愤怒出手，被周围的人看成是病态人格。这不都是我和《混在北京》里几个文艺青年的写照吗？
看着胡军的表演，就像回看我们自己，心底里的欣赏、同情与世故后的讥笑交替出现，我们怎么就那么傻逼呀，当初！如果我们稍微精明点，会看人眼色，会稍微巧言令色，会给领导家冬天送越冬的大白菜，帮领导淘换点什么紧俏商品等等，我们就不会活得那么惨。现在看来，那是很正常的事，不就是商品交换的法则吗？你帮了人家，人家有权，反过来帮你分房，给你提个科长处长，循环往复，在那个处处需要关系、资源紧缺的时代里，那是生活的正路子。现在的交换方式则隐秘多了，用不着往人家家里拉大白菜了，银行卡能优雅地解决很多问题，放眼看过去，世界似乎不那么俗气了，人们都穿金戴银了，但本质上是一样的，反而需要的智慧更多，手段要更高明，有时还要高科技才行。你想拎着暖壶去搞小小的恐怖主义都不行了，没暖壶了，而且领导的门口把着秘书，你进不去了。
我就为自己庆幸，庆幸自己因为有了文学翻译而能摆脱很多烦恼，有了逃避的途径，不用那么蝇营狗苟，虽然没有风光和富贵，但也没有穷途末路。能逃避那些生存的你死我活的争斗，是一种福分，也是一种失败。所以昨天有个记者采访我，说你能二十多年坚持做一件事（指翻译劳伦斯作品），很值得敬佩。我立即感到无地自容，说不如说值得同情，因为我是在二十多年的文学生活中躲避了人生的很多劫难，因为我根本没有勇气面对现实生活中的争斗，我一上场肯定是掺败，所以我感谢我找到了劳伦斯，在他以贫病之身创下的一片文学天地里避风躲雨。与其敬佩我的坚持，不如庆幸我的逃避。人生有两条路，要么勇往直前，包括不择手段，包括欺上瞒下，但能蒙骗全世界的人也算你厉害；要么择路逃生，我选择了后一种，所以不值得敬佩，而是值得同情。当然能躲也是一种软功，比如刺猬，能缩就缩，缩不成了就炸刺，抵挡一阵子，混过去就算胜利。人们现在看到的是我在劳伦斯翻译上的胜利，但没有看到我像刺猬一样被逼无奈时也炸刺的时刻。
所以我看这电视剧里的筒子楼青年胡军混出来了，很为他高兴。这个人物最终是理想化和脸谱化了一些，能出污泥并洗掉身上的污泥，这样的人太少了，在给人们理想的安慰时，也欺骗了人们。据说即使是这样，这个剧还反复修改，拖了五年才播出，青年胡军和梅婷都熬成中年了，太熬人了。看来想理想点，还真不容易。
现在看来，当初《混在北京》的结局还是真实的，张国立扮演的那个文艺青年挈妇将雏怅然离开北京回乡的结局是惨淡但真实可信的。现在的胡军这个角色给你理想的光环，但总觉得这样的“局长”离我们太远了。你周围有几个这样的“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