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psports是什么牌子:中国国学网-- 摭谈才华横溢的贾谊——剖析贾谊的《吊屈原赋》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8 00:43:34
摭谈才华横溢的贾谊——剖析贾谊的《吊屈原赋》
【作者】肖旭
贾谊是西汉初期的一位杰出政治家和文学家。十八岁时,以能诵诗属文称于郡中。他曾受学于李斯的学生河南守吴公和苟况的学生张苍,从而在政治才能和文学才能方面都受到了良好的影响。二十二岁时,河南守吴公由于治理地方很有成效,被汉文帝征为廷尉。在吴公的举荐下,贾谊被文帝召为博士,开始步入政治生涯。同年,上《论定制度兴礼乐疏》。请“改正朔,易服色、定官名、兴礼乐。”并且草具仪法,“色上黄,数用五,以立汉制,更秦法。”传诵千古的《过秦论》也是在这一年中写成的。
司马迁在《史记》中记载了当年贾谊卓越的政治才能:“是时,贾生年二十余,最为少。每诏令议下,诸老先生不能言,贾生尽为之对。人人各如意所欲出。诸生于是乃以为能不及也。孝文帝说(悦)之,超迁,一岁中至太中大夫。”可见贾谊进入政界的初期还是相当顺利的。二十三岁时上《论积贮疏》,作《忧民》篇,上疏建议列侯就国,提出了一些重大的改革措施。不久,贾谊提出的各项政治措施都陆续得到了实施,这些措施后来对稳定汉初政治局面和发展汉初经济起到了推动作用。贾谊超群的政治才干受到了文帝的重视,文帝准备要委贾谊以公卿之任。至此,这位后起之秀与掌权的老臣之间的矛盾终于激化起来。丞相周勃以及灌婴、张相如、冯敬等老臣生怕才气横溢的贾谊超过自己,纷纷进谗言陷害和诋毁。称贾谊为“洛阳之人,年少初学,专欲擅权,纷乱诸事”(见《史记·屈原贾生列传》)。不明真相的汉文帝听信谗言,疏远了贾谊。不久,又将贾谊调离京师,谪为长沙王太傅。这是他一生中的一次致命的政治挫折,从此直至三十三岁,贾谊始终没得到施展政治抱负的机会,在忧郁中了结了自己才华横溢的一生。
贾谊含冤负屈离长安前往长沙。他痛恨这权臣蔽日的朝庭,他恨这方正倒植的现实。世界上无人理会他的一片耿耿忠心,他日夜筹划的治国大计也将毁于一旦。他怎能压抑这满腔悲愤之情。在去长沙渡过湘水时,联想到楚国大夫屈原遭受谗言而被放逐,最后含冤负屈自沉汨罗江的悲惨遭遇,更激起他对自己命运的不平。于是,他奋笔疾书,作《吊屈原赋》投入江中以凭吊屈原。时隔百年,但两人的命运和愤懑之情却如此相似。这种真情实感的流露,深深地激动着千百年来读者的心扉。
贾谊二十七岁,在长沙作《鵩鸟赋》。文中假托与鵩鸟的问答,抒发自己怀才不遇的抑郁不平情绪,并以老庄齐生死、等祸福的消极思想来自我排遣。二十八岁,文帝召见贾谊,具道鬼神之本以至夜半。所谓“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李商隐《贾生》)指的就是这次谈话。后改任梁怀王太傅,三十岁作《旱云赋》。三十二岁,上《请封建子弟疏》。三十三岁,因梁王胜坠马死,谊自伤为傅无状,常哭泣,忧郁成疾而死。
贾谊在文学方面的突出成就表现在散文和辞赋两个方面:刘向编的《新书》收集贾谊的散文五十八篇。这些散文从现实的政治需要出发,围绕着如何汲取秦王朝短期覆灭的教训,促使封建政权迅速巩固和上层建筑不断完善等问题,发抒所见。贾文笔锋犀利,言辞激切,敢于大胆揭示社会矛盾和危机,文字上颇重修饰,又善于铺张渲染,明显地受到了战国时期纵横家散文的影响。
贾谊辞赋数量不多,但几乎篇篇都是精品。散见在《史记》、《汉书》、《文选》、《楚辞章句》等著作中。现存的辞赋有《吊屈原赋》、《鵩鸟赋》,《旱云赋》、《惜誓》(此篇虽收在《楚辞章句》中,但王逸已经“疑不能明”不能确定为贾谊的作品)和《虚赋》(残篇)等,贾谊的赋是汉初骚体赋的代表作品。汉初骚体的楚辞逐渐变化,新的赋体正在孕育形成,故贾谊的赋兼有屈原、苟卿二家的体制。在形式上,趋向于散体化,同时又大量使用四字句,句法比较整齐。显示出从楚辞向新体赋过渡的痕迹。下面,我们具体地剖析贾谊辞赋的代表作品《吊屈原赋》,从而进一步了解贾谊的思想和汉初骚体赋这种从楚辞向西汉中期散体大赋过渡的文学形式的具体特点。
《吊屈原赋》,王逸《楚辞章句》未收,朱熹《楚辞集注》才把它补进去。他说“贾傅之词,于西京为最高,且《惜誓》已著于篇(按《惜誓》不能确定为贾谊的作品),而二赋尤精(指本篇与《鹏鸟赋》),乃不见取,亦不可晓,故今并录以附焉”(朱熹《楚辞辩证》上)《吊屈原赋》一扫汉初辞赋那种“词气气平缓,意不深切,如无所疾痛而强为呻吟者。”(同上)的因袭模仿之风,用情真意切的辞句深深感动着历代的读者。
贾谊的政治遭遇,和屈原有相类似之处,因而本篇虽然是吊古,实际上也就是伤今。司马迁把贾谊与屈原合传,并将本篇著录在本传里,而且特地指出他写作时的心情,也就是这个意思。《史记》中记载“贾生即辞往行,闻长沙地卑湿,自以寿不得长,又以适(谪)去,意不自得。及渡湘水,为赋以吊屈原。”正因为贾谊对屈原有了真正的情感上的共鸣,这才使得本篇与其他汉代摹仿楚辞的作品有着本质的区别。司马迁在《屈原列传》的结尾处说:“自屈原沉汨罗后百有余年,汉有贾生,为长沙王太傅,过湘水,投书以吊屈原。”这里,太史公不但深深慨叹于屈原身后的寂寞,同时,也可看出,屈原的“忧愁幽思”只有贾谊这样的人才能有所会心,而不是一般封建文士所能理解的。此赋《文选》作《吊屈原文》。文前附一序亦即此意:“谊为长沙王太傅,既以谪去,意不自得,乃渡湘水,为赋以吊屈原。屈原,楚贤臣也,被谗放逐,作《离骚》赋。其终篇曰:‘已矣哉!国无人兮,莫我知也’。遂自投汨罗而死。谊追伤之,因自喻。其辞曰。”
《吊屈原赋》蕴含着贾谊深沉的忧思和强烈的不平之气,但文章的篇幅却并不长。它正文只有十六句,加上尾声(谇曰)总共四十二句。如果我们再细分一下,正文部分可分为三层意思:
第一层,“恭承嘉惠兮竢罪长沙。仄闻屈原兮自湛汨罗。造托湘流兮敬吊先生。遭世罔极兮乃陨厥身。”
恭承:即恭恭敬敬地接受。嘉惠:美好的恩惠,指皇帝让他作长沙王太傅。竢罪;竢是等待的意思,贾谊因受谗言而被谪往长沙,随时可能遭到更严重的处罚,所以说是“竢罪长沙”。长沙,汉封国名,在今湖南省东部,都临湘(今长沙市)。汉高祖封吴芮为长沙王。贾谊奉命去担任吴芮的玄孙吴差的太傅。仄闻:仄同侧(《史记》《文选》均作“侧”)从旁听说的意思,谦词。自湛汨罗:湛同沈(《史记》作“沈”)。汩罗,湘江的支流。在今湖南省东北部。造托湘流:造,往也。托,寄托。屈原沉湘而死,所以托湘流以致哀悼。遭世罔极:罔极,没有终极,这里指政局的纷乱,是非的混淆。乃陨厥身:陨通殒,作“死亡”讲,厥相当于代词“其”。
这一层里作者写出了自己的由来和投书江中以凭吊屈原时的尊敬而哀伤的心境,在全文的开端就把自己的耿耿忠心却要竢罪长沙和屈原的洁白清忠而遭世罔极紧紧的联系起来,为下文的吊古伤今铺垫好了环境与气氛。
第二层,“呜呼哀哉兮逢时不祥。鸾凤伏窜兮鸱鸮翱翔;闒茸尊显兮谗谀得志;贤圣逆曳兮方正倒植。谓随夷溷兮。谓跖蹻廉;莫邪为钝兮铅刀为铦。”
 
 
鸾凤:鸾鸟和凤凰,传说中吉祥的神鸟。在此比喻贤人。伏,隐藏。窜,远去。屈原《涉江》:“鸾鸟凤凰,日以远兮。”鸱鸮:一种恶鸟,俗称猫头鹰。鸮,《史记》作“枭”。古人认为是不祥之鸟。在此比喻小人。闒茸:细小而杂乱的样子,这里作名词用,指没有才能的人。《新方言·释言》:“闒为小户,茸为小草,故并举以状微贱也。”逆曳:不顺的意思。倒植:义同倒置。这句是说,贤圣之人,被拉向相反方向。指方正的君子屈居下位。植,立。倒植,贤人和小人颠倒易位。随夷:随,卞随,夏代的贤者。传说商汤要把君位让给他,他认为可耻,就投水而死。夷,伯夷,商末周初的贤者。其父孤竹君死后,弟叔齐让君位于他,不受。商亡后,与弟逃到首阳山,因不食周粟而饿死。溷,混浊。跖蹻:跖,盗跖。蹻,庄蹻。二人都是古代著名的起义领袖,都被诬为大盗。莫邪:吴国造的宝剑,以锐利著称。铅刀,以铅制的刀。铦:锋利。
这一层列举一连串事非颠倒,本末倒置的不合理现象,从而尖锐激烈地讽刺和批判了这个混沌污浊的社会现实,如果说这里咒骂的是战国时期楚国的社会现实,那么今天(汉初)又何尝不如此呢?作者用一石双鸟的办法,即是吊古又是伤今,从而抒发出自己满腔的不平之气。
第三层,“于嗟默默生之亡故兮,斡弃周鼎宝康瓠兮。腾驾罢牛骖蹇驴兮,骥垂两耳服盐车兮。章甫荐屦渐不可久兮,嗟苦先生独离此咎兮。”
 
 
于:同吁。吁嗟,叹息声,默默,不得意。生之亡故:按马茂元先生的说法,“亡故”,犹言不可究极。生,指屈原。生逢乱世,是非没有标准,那就只好“吁嗟默默”了。这一说从文意的啣接似乎更妥贴。斡:转也。在此是丢弃的意思。周鼎,周朝的传国宝鼎。康瓠:破裂的空瓦壶。瓠,通“壶”。腾,驾。罢牛:罢(音疲),完尽的意思。蹇驴:跛驴。骖蹇驴:以蹇驴为骖。骥服盐车:古代拉车用四马,中间两匹叫“服”。这里是名词动用,义同驾。骥是良马,用良马来拉盐车,埋没了它的才能,不能发挥它善走的作用。这话本于古代流行的一个故事。《战国策》说:“骥服盐车,上太山,中阪迁延,负辕不能上,伯乐下车哭之。”章甫荐屦:章甫,殷代的冠名。荐,籍也,就是垫的意思。屦,用麻或皮革制成的鞋子。帽子本来应该戴在头上,现在拿来垫鞋,上下颠倒,用来比喻贤愚易位。渐:销蚀。嗟苦:义同嗟呼。苦,当作若,因字形相似而误。若,语气词。离:读“罹”,遭遇。咎,灾祸。
这三层是对屈原的沉痛哀悼,也是在前一层的基础上更加激烈地批判了不合理的现实。“斡弃周鼎宝康瓠兮,腾驾罢牛骖蹇驴兮,骥垂两耳服盐车兮”这颠倒了的世界,昨天吞没了楚国的贤臣屈平,今天又向年仅二十四岁的贾谊扑来。他怎能不愤懑满腔,怎能不迫恸衷肠。“于嗟默默生之亡故兮”,“嗟苦先生独离此咎兮”这里,作者对屈原的哀悼之情达到高潮。屈原深沉的“忧愁幽思”与贾谊满腔“不白之冤”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以上三层是《吊屈原赋》的正文部分。这里是对屈原的沉痛哀悼,为屈原的生不逢时,对贤愚倒置的不合理现象表示了强烈的不平。尾声部分《楚辞集注》本作“谇曰”,《史记》作“讯曰”共二十六句,主要是因屈原的遭遇而发抒自己的感慨。尾声部分可分为两层:
谇曰:已矣,国其莫吾知兮,子独壹郁其谁语!凤缥缥其高逝兮,夫固自引而远去。袭九渊之神龙兮,沕深潜以自珍;偭蟂獭以隐处兮,夫岂从蝦与蛭螾?所贵圣之神德兮,远浊世而自臧;使麒麟可系而羁兮,岂云异夫犬羊。
 
 
谇,告。亦称“迅曰”,相当于楚辞中的乱曰,是全篇的结束语。已矣,相当于“算了吧”。子:指屈原。壹郁:《史记》作堙郁,忧愁貌。即“抑郁”。缥缥:义同飘飘,轻快貌。“袭九渊”二句:袭,深藏。深水曰渊;九渊,极言其深。沕:(音物又音密)潜伏貌。自珍,指神龙深自潜藏,不与其他水族为伍,即下文的“偭蟂獭”的意思。“偭蟂獭”二句:偭,离开,违背。蟂獭:害鱼的水中动物。偭蟂獭《史记》作弥融烩。弥,远离也。融烩,光明。蝦,《史记》作“螘”。蛭螾:水虫。水蛭叫蚂蟥,能吸人畜的血液。螾字同蚓。臧同藏。
这一段是在追悼屈原时发出的无限感慨,用神龙和麒麟远离蟂獭和犬羊来比喻贤圣君子要远离邪恶小人,要远浊世而自藏。
“般纷纷其离此尤兮,亦夫子之过也。历九州而相其君兮,何必怀此都也?凤皇翔于千仞兮,贤德辉而下之;见细德之险征兮,摇增翮而去之。彼寻常之汙渎兮,岂能容吞舟之鱼?横江湖之鱣鲸兮,固将制乎螘蝼。”
 
 
般:原作“般”,依《史记》校改。般、班、斑皆通用。《离骚》:“班陆离其上下,”注:斑,乱貌。般纷纷,指纷乱的时势。尤:罪过。夫子:指屈原。过:《史记》“辜”。历:《史记》作“瞝”(音痴)。相其君:相,读去声,观察、选择的意思。此都:指楚国的都城。般纷纷以下四句,深深慨叹屈原受到小人的打击,所谓“遭世罔极兮乃陨厥身”与司马迁所说的“又怪屈原以彼其材游诸侯,何国不容,而自令若是。”(见《史记》本传赞)用意相同。乃是一种愤激之词,并非真的责备屈原。“凤凰”二句:古人认为凤凰不同于一般的鸟,必须有圣主在位,它才出现。仞:古代的计量单位,八尺为仞,险征:奸险的征验。摇增翮:增字同层。翮,羽毛上的翎管,这里指翅膀。“彼寻常”四句:八尺为曰寻,一丈六尺为曰常。汙渎,没有泉源的积水。吞舟之鱼:大鱼。鳣:大鱼名,即鲟鳇鱼。螘蝼:螘同蚁。《史记》司马贞索引说:“《庄子》云:庚桑楚谓弟子曰:‘吞舟之鱼,荡而失水,则蝼蚁能制之’。”
此段对屈原“遭世罔极乃陨厥身”的悲惨命运表示了深深的慨叹。用“般纷纷其离此尤兮,亦夫子之过也?历九州而相其君兮,何必怀此都也”这样的激切之词来表现屈原与祖国共存亡的爱国主义高风亮节。从而进一步抨击了“汙读”一样的黑暗朝廷和“螘蝼”一样的奸佞小人。
整个尾声部分是作者因屈原的遭遇而发抒自己的感慨,如果说正文部分是对屈原悲惨命运的沉恸哀悼,那么,尾声部分就是对屈原高尚品格的热烈歌颂。是通篇强烈的不平之气的升华。
纵观全篇,我们看到了贾谊谪往长沙的路上,临湘水凭吊屈原时的愤激之情,吊屈原何尝不是哀自己呢?他借屈原之故事,抒自己的不平。用蟂獭,用虾蛭,用犬羊,用螘蝼痛快淋漓地斥骂了那些当路奸佞。用鸾凤,用周鼎、用神龙热烈赞颂了先贤屈原的高风亮节。从中表现出作者善善恶恶,不与小人同伍的强烈爱憎之情。从赋体的演变上看,《吊屈原赋》基本上继承了楚辞的修辞方式。但句式趋向于整齐对称。表现出从楚辞向散体赋过渡的痕迹。
《吊屈原赋》篇幅比较短小,但情真意切,打动人心。它一反汉初“《七谏》《九怀》《九叹》《九思》一类东施效颦的形式主义作品,也不像后来的散体大赋那样洋洋洒洒、恣意铺陈,追求辞藻的文字游戏。贾谊的骚体赋,如同一首哀婉动人的抒情诗,一曲抑郁忧伤的小夜曲,久久地回荡在千百年来读者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