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过生日祝福语:“天使投资第一人”薛蛮子

刘建强__文

当年孙正义准备投资马云时，薛蛮子曾经不屑一顾：“这厮长成这样，有什么前途？”

有人把薛蛮子比作任我行。他的生日晚宴像极了金庸小说里常写到的群雄聚会。2月18日，赴宴者要比薛蛮子预期的多：吴鹰、李开复、徐小平、谢文、郑渊洁等，还有宴会临近结束时赶来的周鸿祎、陈志武、熊晓鸽。

其中不少自称“薛系”（被薛蛮子投资）的年轻人，譬如李想（泡泡网创始人），方三文（i美股创始人），杜子建（华艺百创传媒公司总裁），其名声都远远大过这个满头白发正在过58岁生日的老头儿。

奇虎360的董事长周鸿祎最后出场，“薛蛮子是中国天使投资第一人”——这是他带给薛的生日礼物。

“我爸的官最小”

生日宴会前，郑渊洁与薛蛮子相识还不到一周。“你丫是一农民，”薛蛮子滔滔不绝讲了四个小时，“哪有这岁数还在这儿写的？我要投资你，对你点石成金。”

郑渊洁回去后跟自己的父亲说有这么个奇人——“他爸爸是薛子正”，郑的父亲说。

薛子正历任北京市副市长、国家经济委员会副主任等职。“小学同学里，我爸的官最小。”薛蛮子的小学同学有：刘少奇的女儿，朱德的孙子，李先念的儿子，胡耀邦的女儿。

15岁那年，薛蛮子到内蒙古“上山下乡”。两年后他逃回了北京，这段经历给他留下的记忆刻骨铭心，“我从来不发火，不慌张。投资赔很多钱，几百万，难受一天就过去了。我爹被关过监狱六七年，15岁我下乡把胳膊摔断了，我的人生都是白捞的。”

自诩“洒脱”的薛蛮子，在很多朋友眼中十分“抠门儿”。薛投资的Golf Media董事长贾裴军曾与他一起去做脚底按摩，发现薛穿的衬裤“全是窟窿”，而且他的衣服大都购自动物园批发市场。

回到北京后，薛蛮子的生活就象《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的年轻人一样无聊。一个朋友说自己一个月能背700个英文单词。“700个算什么？老子能背1200个。”薛又一鼓作气，用半年时间背下1万多个单词。

家庭背景决定他可以跟着萧乾（《尤利西斯》译者）、陈占祥（与梁思成共同提出关于北京城市建设的“梁陈方案”）学习英语。按薛的话说，“这时候来往的人就牛了”。通过萧乾，薛认识了沈从文。这显然是他一生中集中利用门庭优势的一段时间。

1976年薛的父亲出狱后，通过关系将儿子推荐到文物出版社工作。当时文物出版社在故宫办公，还借调来全国的著名学者。于是，20岁出头的薛蛮子，成日就在故宫游走，给唐兰、张政烺、马雍、李学勤等人讲《教父》、黑手党的传奇故事，让这些中国顶尖的历史文献和文字学家瞪大了眼睛。

而多年后，薛蛮子还在这里为孙正义和杨致远讲解故宫。

买得便宜卖得高

1977年恢复高考时，只有初一学历的薛蛮子报考了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外关系史的研究生。他最终如愿以偿。薛回忆说，自己专业考试成绩全国第一，父亲给了他100元。“今天邓（颖超）大姐来找我了”，薛子正对儿子说，“她说祝贺你啊薛大哥，你儿子考了状元了。”这是一段极之愉快的回忆。“周围那么多高官，我爹长了大脸了。”

后来，简慕善为薛蛮子向伯克利写了一封前所未有的推荐信，称被推荐者“出类拔萃”，如果不给其奖学金，将是“本校永久的遗憾”——简是美国大使馆美中交流协会代表，伯克利加州大学东方语言文学系主任。

1980年5月，身上带着500美元的薛蛮子来到美国，他兴冲冲地找伯克利要对方许诺的每年2万美元奖学金，却被告知要到9月份才能领取。“哥们儿这不要饿死了吗？”他在伯克利校刊上找到了打工的机会：“聘请懂汉语拼音的翻译，每小时7美元”。

他去应聘，门开了，“吧唧出来一高个儿一矮子。”高个是台湾人，叫陆弘亮。矮子是日本人，叫孙正义。孙正义发明了一种日常用语翻译机，包含32种语言。当时跟薛一起为孙正义工作的，还有一个正在伯克利读书的戏剧博士，叫赖声川。孙正义回日本后把机器卖给了夏普，挣了100万美元。

薛蛮子毕业后，去了德国蒂森钢铁公司下属的一家贸易公司。公司要向中国出口尿素，但按中方要求尿素不能散装。薛知道中国人工低廉，如果到港后就地包装，利润会大增。公司听从了他的建议，在广东湛江投资50万美元建了一个包装厂，收益巨大。

作为奖励，公司为薛提供了7000美元20年的无息贷款，供他买房。薛马上发现其中有利可图，他用自己的钱又买了两套房，然后卖出，在一年时间里赚了12万美元。

独来独往的地产投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在美国，薛蛮子基本上不跟中国人来往。“中国人嫉妒，别人混得好，他就不舒服。”

上世纪80年代末纽约房价大跌，薛蛮子开始进行大肆收购时，有媒体这样写：“好消息是Charles Xue出价了，坏消息是他的出价比较低。”

“买得便宜卖得高”，这是薛蛮子自己总结的经验。直到20多年后，薛依然遵循着这一原则，只不过是将货物变成了公司。

“这厮长成这样，有什么前途？”

1991年初，薛蛮子接到一个电话：“你想不想做中国的AT&T？”对方叫王祖光，与浙江电信器材一厂一起创办了一家名为宇通（Unitech）的公司，经营欠佳，他希望薛蛮子能买下它。

薛蛮子对王祖光说的东西一无所知，但他懂钱，知道机会就是钱。他同意为王祖光购买机票来西雅图会面。直到十多年后，薛蛮子仍能从那些80后互联网创业者身上赚到钱，根源同样在此。当然，他还懂得利用资源——他给陆弘亮打了电话。

几乎在同时，一家名叫Starcom（斯达康）的公司由吴鹰成立。四年后，两家公司以各占50%股份合并为UT斯达康。再后来，孙正义投资了3000万美元购买30%股权。

2000年UT斯达康在纳斯达克上市，孙正义的投资与薛蛮子一样增值到数百倍。薛蛮子至少从中赚了1.2亿美元——他最初的投资额不过是25万美元。

在UT斯达康声势煊赫时，薛蛮子基本也不跟中国媒体来往。“西方媒体我可以见，”薛蛮子说，“因为我要在美国买卖股票，要在美国银行借钱。当时在中国没有融钱的机会，钱都是洋人给的。在中国出名都是Liability（负债），一旦出名，中国人的嫉妒心，中国人的是非，中国人的啰嗦，我他妈的深恶痛绝。”

薛蛮子对公司管理缺乏兴趣，他只会看准机会。“他眼光很准”，吴鹰说。1997年UT斯达康董事会讨论一项数千万美元的投资。“蛮子唯一投弃权票，我们6个人包括陆弘亮，孙正义都同意，结果证明我们错了。”

另一个故事是，1995年薛蛮子带着吴鹰拜访一位华尔街投资银行家，后者请他们预测2000年UT斯达康的营业收入。吴的结论是20亿美元，而薛说是5亿美元，“是最接近的”。

薛蛮子错失良机的时候也不少见。“马云是我最大的失误。”当年孙正义准备投资马云，薛不屑一顾：“这厮长成这样，有什么前途？”

2000年前后，王功权（鼎晖投资合伙人）曾带薛蛮子去看周鸿祎，周的“3721”中文网址输入创建不久。薛说：“什么叫不管三七二十一啊？”2003年，雅虎以1.2亿美元收购了3721。薛蛮子说，自己“瞎了狗眼”。

2004年，薛蛮子派人去广东梅县跟hao123的创始人李兴平谈投资，李没有同意，“那地方太偏了”。就在薛对自己说“不急”的时候，百度以薛认为极为便宜的价格收购了hao123。薛为自己的“懒”后悔不迭。

薛蛮子投资失败的案例也不在少数，一年前，周鸿祎邀请薛蛮子一起投资一个羊奶生产商。“我以为他懂，他以为我懂，糊里糊涂就投了。事实上我俩都完全不懂羊奶这个事儿，大多数人是不喝羊奶的。”

人靠谱事靠谱，能赚钱

在过去的18个月里，薛蛮子说自己一共卖掉了总价值15亿美元的公司。同时他还有20个左右在投项目，包括那些参加生日宴会的“薛系”成员。他的投资额大约在2亿元左右。

薛蛮子说自己最不能忍的就是糊涂人。“宁可跟聪明人吵架，不跟糊涂人说话。”他也可以容忍不诚实，因为“不诚实是普遍的”。

要说服薛蛮子投资似乎并不困难，只要你能让他听懂。当时在做265上网导航网站的蔡文胜说，中国互联网用户的特点是低学历低年龄低收入，他们在键盘上敲不出来Yahoo和Google。薛听懂了，为什么265这个看似白痴的网站流量巨大，他投资了。汽车之家创始人李想跟薛蛮子说，上汽车网站的多数是外行，自己就是外行，所以知道他们的需求。薛听懂了，也投资了。

薛的投资原则简单，“人靠谱儿事儿靠谱儿”。而他的投资谱系则杂乱无章，如果说一定要找到“规律”，那就是“能赚钱”。

薛蛮子没有办公室，没有雇员，没有秘书，投资项目全都记在一个16开的大笔记本上：方三文，羊奶，杜子建，黑黛……

“薛系”的很多人都说，薛蛮子决定投资的速度以及不讨价还价令人惊讶。杜子建说，“只用了5分钟，他就决定投我。”而李想回忆说：“我们找过他后，他到公司来了一次，跟一个在IDG做财务的看了报表。回去就打电话说，我准备投100万美元，你看能占多少（股份）？”李算了算，告诉薛“百分之十几”，薛接受了。“没有讨价还价，”Golf Media董事长贾裴军说，“投资我们1200万元，占股不多。他说我一定不能做大股东，否则你们就不好好玩儿了。”

当然，“天使”不是慈善家。薛蛮子也要帮助被投者寻找人才，给他们提供新的信息和思路。“我跟他说我想见什么人，他就能给我找来。”贾裴军说。对于李想而言，薛蛮子对他最大的帮助，除了投资也就是人才：来自普华永道的CFO和来自麦肯锡的CEO。李想把薛蛮子带来的改变称为，“让我们从井底爬了上来”。

2008年澳大利亚电信公司并购了李想的泡泡网和汽车之家，李瞬间拥有了数亿元现金。他也开始尝试做天使投资。“那一年半内我一直小心谨慎”，李想说。因为薛蛮子告诫他，拿到钱的一年半内可以买房买车但不要做投资，薛自己经历过那样的时刻，退出UT斯达康后有些忘乎所以，很多投资都有去无回。（摘自《创业家》2011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