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学院奖获奖作品:萧红:爱情,成了昨夜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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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红:爱情,成了昨夜的梦

(2011-12-19 20:28:54) 转载标签:

女作家

故事

文化

分类: 花开花落

1911年,萧红出生在哈尔滨附近的呼兰镇。诞生在这样一个富裕之家,萧红本该过上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然而,真实的情况却与我们料想的恰恰相反。

1911年,萧红出生在哈尔滨附近的呼兰镇。诞生在这样一个富裕之家,萧红本该过上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然而,真实的情况却与我们料想的恰恰相反。生性铿吝的父亲对年幼的萧红极为冷酷。后来,当萧红成为作家后,她对父亲的描述直言不讳,毫不留情: “父亲常常为着贪婪而失掉了人性。他对待仆人,对待自己的儿女,以及对待我的祖父都是同样的吝啬而疏远,甚至于无情。 有一次为着房屋租金的事情,父亲把房客的全套的马车赶了过来。房客的家属们哭着,诉说着,向着我的祖父跪了下来,于是祖父把两匹棕色的马从车上解下来还了回去。为了那两匹马,父亲向祖父起着终夜的争吵。‘两匹马,咱们不算什么,穷人,这两匹马就是命根。’祖父这样说,而父亲还是争吵。 九岁时,母亲死去。父亲也就变了样。偶然打碎了一只杯子,他就要骂到使人发抖的程度。后来连父亲的眼睛也转了弯,每从他身边经过,我就像自己的身上生了针刺一样,他斜视着你,他那高傲的眼光从鼻梁经过眼角,而后往下流着。” 祖母和生母也很少给萧红笑脸。狠心的祖母甚至用针扎过萧红的手指。 唯一的温暖与关爱来自慈祥的祖父。萧红家有一座后园,里面姹紫嫣红,蜂蝶乱舞:“这花园里蜂子、蝴蝶、蜻蜓、蚂蚱,样样都有。蝴蝶有白蝴蝶、黄蝴蝶。这种蝴蝶极小,不太好看。好看的是大红蝴蝶,满身带着金粉。蜻蜓是金的,蚂蚱是绿的,蜂子则嗡嗡地飞着,满身绒毛,落到一朵花上,胖圆圆的就和一个小毛球似的不动了。花园里边明晃晃的,红的红,绿的绿,新鲜漂亮。” 祖父和年幼的萧红常常在这里流连忘返,度过很多快乐时光: “祖父不怎么会理财,一切家务都由祖母管理。祖父只是自由自在地一天闲着,我想,幸好我长大了,我三岁了,不然祖父该多寂寞。我会走了,我会跑了。我走不动的时候,祖父就抱着我。我走动了,祖父就拉着我。一天到晚,门里门外,寸步不离,而祖父多半是在后园里,于是我也在后园里。” 萧红一天天长大,祖父一天老去。萧红初中毕业后,祖父也撒手归西了。这个时候,父亲做主将萧红许配给一个军阀的儿子汪恩甲。萧红不满这门亲事,和一位李姓青年结伴逃到北京,过起动荡不安、朝不保夕的“北漂”生活。而她苦难的人生以及辉煌的文学旅程由此拉开了序幕。 不久,李姓青年失去家庭资助,萧红无法在北京继续求学。绝望之余,萧红只得重回老家,和家庭妥协。萧红原本想和汪恩甲重续旧缘。但汪恩甲哥哥不能容忍萧红的叛逆与不羁,阻挠弟弟的婚事。萧红一怒之下将其告上法庭,没想到,汪恩甲生性懦弱,在法庭上竟违心地承认是自己不想娶萧红。官司输了。萧红的父母感到非常丢脸。萧红和父母原本就很紧张的关系变得更加水火难容。 终于,1932年,萧红无法忍受家庭的囚禁,愤而和家庭断绝关系,开始了在哈尔滨的流浪生活。严冬降临,寒风肆虐,萧红眼看无法生存,只得忍辱去找未婚夫汪恩甲。两人在东兴顺旅馆同居,花完积蓄,并欠下400多元的债务。后汪恩甲说是回家筹钱,结果一去不返。其时,萧红已身怀六甲,被当作人质“押”在旅馆里。旅馆老板声称,若偿清不了债务,就要把她卖到窑子里。 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萧红投书《国际协报》求援,报社主编吩咐编辑三郎(后来的萧军)给困境中的她送几本书,略作安慰。萧军找到了这家旅馆,在一间霉味刺鼻的房间里,他看到了这位面色苍白、孤立无援的女子。 当困境中的萧红得知眼前这个穿着简陋,短小精悍的男子正是报上连载的小说《孤雏》的作者时,她极力邀请对方坐下来和自己谈谈。因为那篇小说很合萧红的脾胃。 萧军迟疑着坐了下来,交谈中,他心不在焉,坐立不安,不断站起,坐下,在下决心准备离去时,他无意间瞥到桌上的一张信纸,信纸上写着几行诗句:春曲那边清溪唱着这边树叶绿了, ——姑娘啊!春天到了。 诗显得有些稚嫩,但却饱含一股强烈的艺术感染力。萧军的心灵一阵颤动,眼睛有些发酸,刹难间,他仿佛看到一颗晶莹、美丽的心,在受难,挣扎、申诉……那一瞬,电光火石般,萧军产生一个念头:“我必须不惜一切牺牲和代价——拯救她!拯救这颗美丽的灵魂!这是我的义务。” 这首短诗犹如火苗,点燃了萧军的勇气,那一刻,他豪气顿生,暗暗决定,拼尽一切也要把她救出魔窟。而几乎在同一瞬间,两颗年轻的心,仿佛寻觅多时,终于找到目标,双双堕入爱河。也许,只有在那个长夜漫漫,乌云滚滚的年代,才会爆发这样电闪雷鸣,惊世骇俗的爱情。对困在旅馆中饥寒交迫的萧红来说,“春天”确实到了,那就是眼前不期而至的萧军和他裹挟而至的爱情。萧红萧军烈火烹油般的爱情爆发了,他俩传奇的文学之旅也由此迈出第一步。从天而降的爱情,让萧红忘记了悲惨的处境,无望的未来。接下来的几天,她的身体在激情中亢奋,她的思绪也在激情中燃烧。 被恋情灼烤着的萧红问萧军:“你对于爱的哲学 是怎样解释呢?” 萧军爽直地回答:“谈什么哲学,爱便爱,不爱便丢开。” 萧红不甘心地追问:“倘若丢不开呢?” 萧军无所谓地回答:“丢不开……便任他丢不开吧。” 萧军这种“爱便爱,不爱便丢开”的爱情哲学,让萧红心里生出丝丝寒意,然而,她又能怎样呢?凭着一具饱经蹂躏的身子,一颗饱经摧残的心,她还有资格追寻完美的爱吗? 拥抱着爱人的身子,热吻着爱人的嘴唇,巨大的幸福感包围着萧红,她兴奋,战栗,呻吟,忍不住“警告”萧军:“三郎,我不许你的唇再吮到凭谁的唇!”然而,她热烈的话语没有换来同样热烈的回应。萧军的沉默不语预示着,萧红的一片痴情注定要落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两人的恋情一开始就有了不和谐的音调。 遇见萧军之前那段生活,对萧红来说是不堪回首的。她全身心沉浸在新的恋情中,想尽快忘记过去那些噩梦般的日子。可萧军即便在和萧红热恋期间,昔日恋人的身影也不时闪现在他的脑海和心头。 一次,萧红看到萧军袖口破了,就对萧军说,明天要买针线为他缝袖口。没想到她的话无意间打开了萧军的记忆之门,他忍不住对萧红讲起他过去的恋人“敏子”: “敏子……这是敏子姑娘给我缝的。可是过去了,过去了就没有什么意义。我对你说过,那时候我疯狂了。直到最末一次信来,才算结束,结束就是说从那时起她不再给我来信了。这样意外的,相信也不能相信的事情,弄得我昏迷了许多日子……以前许多信都是写着爱我……甚至于说非爱我不可,最末一次信却骂起我来,直到现在我还不相信,可是事实是那样……” 说着,萧军还起身拿来毛线衣,让萧红看:“你看这桃色的线……是她缝的……敏子缝的……” 灯熄了,夜深了,萧军还在那里念叨着“敏子”“敏子”,那声音颤抖着带有哭腔。黑暗中,萧军仿佛看到了“敏子”,就对萧红描绘到:“很好看的,小眼眉很黑……嘴唇很……很红啊!”说到情不自禁时,萧军还紧紧地捏一下萧红的手,萧红委屈地想:捏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她。终于,萧军带着对昔日恋人的深情回忆,沉沉睡去。而萧红却再也睡不着了。躺在身边的男人,拥抱着新婚的妻子,却一往情深诉说昔日恋人的好,有哪个蜜月中的女人受得了这样的伤害!

生性铿吝的父亲对年幼的萧红极为冷酷。后来,当萧红成为作家后,她对父亲的描述直言不讳,毫不留情:

“父亲常常为着贪婪而失掉了人性。他对待仆人,对待自己的儿女,以及对待我的祖父都是同样的吝啬而疏远,甚至于无情。

有一次为着房屋租金的事情,父亲把房客的全套的马车赶了过来。房客的家属们哭着,诉说着,向着我的祖父跪了下来,于是祖父把两匹棕色的马从车上解下来还了回去。

军把萧红写得太不堪了;而她说“你有你的自由了”则表明她对自己和萧军的婚姻已非常失望。不过,萧红太痴情了,她还在等待,等待萧军能放弃他“爱便爱,不爱便丢开”的哲学;她还在寻觅,寻觅那个曾不惜一切救她于危难之间的东北汉子。 在萧军眼里,萧红从来都是弱者。对于弱者,他关心,保护,但心情不顺的时候,弱者也成了他的受气包。对萧军来说,萧红要么是他保护的对象,要么是他出气的可怜虫,而从来不是平等的爱人。 一次,萧红对聂绀弩大吐苦水:“我爱萧军,今天还爱,他是个优秀的小说家,在思想上是同志,又一同在患难中挣扎过来的!可是做他的妻子却太痛苦了!我不知道你们男子为什么那样大的脾气,为什么要拿自己的妻子做出气包,为什么要对妻子不忠实!忍受屈辱,已经太久了!……” 萧军的动粗,让萧红的肉体受损害;萧军的不忠,让萧红的心灵被侮辱。一个病弱而敏感的女子,长期以来,饱受灵与肉的双重折磨,情何以堪!即使和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林黛玉相比,萧红命运也强不了多少!萧军对萧红的不忠,他自己都承认了;至于他的动粗,二萧的友人也亲眼所见。 萧军曾对聂绀弩说:“我说过,我爱她;就是说我可以迁就。不过这是痛苦的,她也会痛苦。但是如果她不先说和我分手,我们还永远是夫妇,我绝不先抛弃她!” 萧军的话听起来真是荒唐可笑,他以为,作为丈夫,只要不先抛弃妻子,就是对妻子最大的恩赐了。其实,倘若抛弃妻子是一桩罪过,那么,对妻子动粗,背着妻子给别的女人写情书,难道不也是同样不可原谅的罪过吗?一方面,自己的行为,给妻子的肉体和精神带来巨大的伤害,另一面又口口声声说自己“爱”妻子,这样的“爱”,哪个妻子愿意接受呢? 有人责怪萧红最终不该选择离开萧军,嫁给端木蕻良。其实,萧红做出这一选择完全是被逼无奈。 一开始,萧红亲近端木,完全是为了刺激萧军:你不爱我,有人爱我,你不在乎我,有人在乎我。倘若萧军还爱萧红,面对萧红与端木日渐亲密的行为,他会愤怒会咆哮甚至会大打出手,而这一次他却大度得像个欧美绅士。因为,他早说过,他只爱史湘云,不爱林黛玉,换言之,对萧红,他只有同情而没有了爱情;另一方面,他又不想主动抛弃妻子,那么,萧红爱上别人离开他,也许正合他意。 1938年,萧红,艾青等人打算跟随丁玲率领的西北战地服务团转移至运城,萧军执意留在临汾打游击。临分手时,萧红才意识到自己心中最爱的还是萧军,她无法忍受和萧军的劳燕分飞。她劝萧军和自己一道出发,萧军执意不肯。萧红言辞恳切地对他说:“三郎,我并不仅仅因为你是我的‘爱人’,才劝阻你,我只是想到我们不该放弃,在哈尔滨时期就憧憬并追求着的文学事业。”萧军反驳道:“每个人的生命价值是一样的,前线战死的人不一定全是愚蠢的,为了民族、国家,谁应该等待着发展他们的天才,而谁应该去送死呢?”萧红则提醒他:“你应该知道各尽所能,你忘了自己的岗位,简直是胡来。”萧红合情合理的话萧军无法反驳,他恼羞成怒,说出了藏在心里的真心话:“我什么全没忘。我们还是各自走自己要走的路吧。” 各走各的路,萧军终于吐露了心中蕴藏已久的话。萧军想和萧红分道扬镳的愿望,虽不是萧军决心投笔从戎的唯一原因,至少是原因之一。 我们知道,萧红早就和家庭决裂,她唯一的亲人就是萧军。为了留住这唯一的亲人,她忍受身心的巨大痛苦,一再隐忍一再退让,但最终等来的却是丈夫“各走各的路”这句绝情的咆哮。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假戏真做,嫁给端木蕻良,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萧红最终选择端木蕻良,不是出于对端木的期待,而是出于对萧军的绝望;不是出于对未来的憧憬,而是出于对过去的遗忘;不是出于对“爱”的寻觅,而是出于对“恨”的放逐。英国作家哈代说:“在这个世界上,爱与被爱往往不能呼应。”萧红与萧军为这句话作了最鲜活也最残忍的注释。

为了那两匹马,父亲向祖父起着终夜的争吵。‘两匹马,咱们不算什么,穷人,这两匹马就是命根。’祖父这样说,而父亲还是争吵。

九岁时,母亲死去。父亲也就变了样。偶然打碎了一只杯子,他就要骂到使人发抖的程度。后来连父亲的眼睛也转了弯,每从他身边经过,我就像自己的身上生了针刺一样,他斜视着你,他那高傲的眼光从鼻梁经过眼角,而后往下流着。”

祖母和生母也很少给萧红笑脸。狠心的祖母甚至用针扎过萧红的手指。

唯一的温暖与关爱来自慈祥的祖父。萧红家有一座后园,里面姹紫嫣红,蜂蝶乱舞:“这花园里蜂子、蝴蝶、蜻蜓、蚂蚱,样样都有。蝴蝶有白蝴蝶、黄蝴蝶。这种蝴蝶极小,不太好看。好看的是大红蝴蝶,满身带着金粉。蜻蜓是金的,蚂蚱是绿的,蜂子则嗡嗡地飞着,满身绒毛,落到一朵花上,胖圆圆的就和一个小毛球似的不动了。花园里边明晃晃的,红的红,绿的绿,新鲜漂亮。”

祖父和年幼的萧红常常在这里流连忘返,度过很多快乐时光:

“祖父不怎么会理财,一切家务都由祖母管理。祖父只是自由自在地一天闲着,我想,幸好我长大了,我三岁了,不然祖父该多寂寞。我会走了,我会跑了。我走不动的时候,祖父就抱着我。我走动了,祖父就拉着我。一天到晚,门里门外,寸步不离,而祖父多半是在后园里,于是我也在后园里。”

军把萧红写得太不堪了;而她说“你有你的自由了”则表明她对自己和萧军的婚姻已非常失望。不过,萧红太痴情了,她还在等待,等待萧军能放弃他“爱便爱,不爱便丢开”的哲学;她还在寻觅,寻觅那个曾不惜一切救她于危难之间的东北汉子。 在萧军眼里,萧红从来都是弱者。对于弱者,他关心,保护,但心情不顺的时候,弱者也成了他的受气包。对萧军来说,萧红要么是他保护的对象,要么是他出气的可怜虫,而从来不是平等的爱人。 一次,萧红对聂绀弩大吐苦水:“我爱萧军,今天还爱,他是个优秀的小说家,在思想上是同志,又一同在患难中挣扎过来的!可是做他的妻子却太痛苦了!我不知道你们男子为什么那样大的脾气,为什么要拿自己的妻子做出气包,为什么要对妻子不忠实!忍受屈辱,已经太久了!……” 萧军的动粗,让萧红的肉体受损害;萧军的不忠,让萧红的心灵被侮辱。一个病弱而敏感的女子,长期以来,饱受灵与肉的双重折磨,情何以堪!即使和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林黛玉相比,萧红命运也强不了多少!萧军对萧红的不忠,他自己都承认了;至于他的动粗,二萧的友人也亲眼所见。 萧军曾对聂绀弩说:“我说过,我爱她;就是说我可以迁就。不过这是痛苦的,她也会痛苦。但是如果她不先说和我分手,我们还永远是夫妇,我绝不先抛弃她!” 萧军的话听起来真是荒唐可笑,他以为,作为丈夫,只要不先抛弃妻子,就是对妻子最大的恩赐了。其实,倘若抛弃妻子是一桩罪过,那么,对妻子动粗,背着妻子给别的女人写情书,难道不也是同样不可原谅的罪过吗?一方面,自己的行为,给妻子的肉体和精神带来巨大的伤害,另一面又口口声声说自己“爱”妻子,这样的“爱”,哪个妻子愿意接受呢? 有人责怪萧红最终不该选择离开萧军,嫁给端木蕻良。其实,萧红做出这一选择完全是被逼无奈。 一开始,萧红亲近端木,完全是为了刺激萧军:你不爱我,有人爱我,你不在乎我,有人在乎我。倘若萧军还爱萧红,面对萧红与端木日渐亲密的行为,他会愤怒会咆哮甚至会大打出手,而这一次他却大度得像个欧美绅士。因为,他早说过,他只爱史湘云,不爱林黛玉,换言之,对萧红,他只有同情而没有了爱情;另一方面,他又不想主动抛弃妻子,那么,萧红爱上别人离开他,也许正合他意。 1938年,萧红,艾青等人打算跟随丁玲率领的西北战地服务团转移至运城,萧军执意留在临汾打游击。临分手时,萧红才意识到自己心中最爱的还是萧军,她无法忍受和萧军的劳燕分飞。她劝萧军和自己一道出发,萧军执意不肯。萧红言辞恳切地对他说:“三郎,我并不仅仅因为你是我的‘爱人’,才劝阻你,我只是想到我们不该放弃,在哈尔滨时期就憧憬并追求着的文学事业。”萧军反驳道:“每个人的生命价值是一样的,前线战死的人不一定全是愚蠢的,为了民族、国家,谁应该等待着发展他们的天才,而谁应该去送死呢?”萧红则提醒他:“你应该知道各尽所能,你忘了自己的岗位,简直是胡来。”萧红合情合理的话萧军无法反驳,他恼羞成怒,说出了藏在心里的真心话:“我什么全没忘。我们还是各自走自己要走的路吧。” 各走各的路,萧军终于吐露了心中蕴藏已久的话。萧军想和萧红分道扬镳的愿望,虽不是萧军决心投笔从戎的唯一原因,至少是原因之一。 我们知道,萧红早就和家庭决裂,她唯一的亲人就是萧军。为了留住这唯一的亲人,她忍受身心的巨大痛苦,一再隐忍一再退让,但最终等来的却是丈夫“各走各的路”这句绝情的咆哮。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假戏真做,嫁给端木蕻良,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萧红最终选择端木蕻良,不是出于对端木的期待,而是出于对萧军的绝望;不是出于对未来的憧憬,而是出于对过去的遗忘;不是出于对“爱”的寻觅,而是出于对“恨”的放逐。英国作家哈代说:“在这个世界上,爱与被爱往往不能呼应。”萧红与萧军为这句话作了最鲜活也最残忍的注释。

 

萧红一天天长大,祖父一天老去。萧红初中毕业后,祖父也撒手归西了。这个时候,父亲做主将萧红许配给一个军阀的儿子汪恩甲。萧红不满这门亲事,和一位李姓青年结伴逃到北京,过起动荡不安、朝不保夕的“北漂”生活。而她苦难的人生以及辉煌的文学旅程由此拉开了序幕。

不久,李姓青年失去家庭资助,萧红无法在北京继续求学。绝望之余,萧红只得重回老家,和家庭妥协。萧红原本想和汪恩甲重续旧缘。但汪恩甲哥哥不能容忍萧红的叛逆与不羁,阻挠弟弟的婚事。萧红一怒之下将其告上法庭,没想到,汪恩甲生性懦弱,在法庭上竟违心地承认是自己不想娶萧红。官司输了。萧红的父母感到非常丢脸。萧红和父母原本就很紧张的关系变得更加水火难容。

1911年,萧红出生在哈尔滨附近的呼兰镇。诞生在这样一个富裕之家,萧红本该过上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然而,真实的情况却与我们料想的恰恰相反。生性铿吝的父亲对年幼的萧红极为冷酷。后来,当萧红成为作家后,她对父亲的描述直言不讳,毫不留情: “父亲常常为着贪婪而失掉了人性。他对待仆人,对待自己的儿女,以及对待我的祖父都是同样的吝啬而疏远,甚至于无情。 有一次为着房屋租金的事情,父亲把房客的全套的马车赶了过来。房客的家属们哭着,诉说着,向着我的祖父跪了下来,于是祖父把两匹棕色的马从车上解下来还了回去。为了那两匹马,父亲向祖父起着终夜的争吵。‘两匹马,咱们不算什么,穷人,这两匹马就是命根。’祖父这样说,而父亲还是争吵。 九岁时,母亲死去。父亲也就变了样。偶然打碎了一只杯子,他就要骂到使人发抖的程度。后来连父亲的眼睛也转了弯,每从他身边经过,我就像自己的身上生了针刺一样,他斜视着你,他那高傲的眼光从鼻梁经过眼角,而后往下流着。” 祖母和生母也很少给萧红笑脸。狠心的祖母甚至用针扎过萧红的手指。 唯一的温暖与关爱来自慈祥的祖父。萧红家有一座后园,里面姹紫嫣红,蜂蝶乱舞:“这花园里蜂子、蝴蝶、蜻蜓、蚂蚱,样样都有。蝴蝶有白蝴蝶、黄蝴蝶。这种蝴蝶极小,不太好看。好看的是大红蝴蝶,满身带着金粉。蜻蜓是金的,蚂蚱是绿的,蜂子则嗡嗡地飞着,满身绒毛,落到一朵花上,胖圆圆的就和一个小毛球似的不动了。花园里边明晃晃的,红的红,绿的绿,新鲜漂亮。” 祖父和年幼的萧红常常在这里流连忘返,度过很多快乐时光: “祖父不怎么会理财,一切家务都由祖母管理。祖父只是自由自在地一天闲着,我想,幸好我长大了,我三岁了,不然祖父该多寂寞。我会走了,我会跑了。我走不动的时候,祖父就抱着我。我走动了,祖父就拉着我。一天到晚,门里门外,寸步不离,而祖父多半是在后园里,于是我也在后园里。” 萧红一天天长大,祖父一天老去。萧红初中毕业后,祖父也撒手归西了。这个时候,父亲做主将萧红许配给一个军阀的儿子汪恩甲。萧红不满这门亲事,和一位李姓青年结伴逃到北京,过起动荡不安、朝不保夕的“北漂”生活。而她苦难的人生以及辉煌的文学旅程由此拉开了序幕。 不久,李姓青年失去家庭资助,萧红无法在北京继续求学。绝望之余,萧红只得重回老家,和家庭妥协。萧红原本想和汪恩甲重续旧缘。但汪恩甲哥哥不能容忍萧红的叛逆与不羁,阻挠弟弟的婚事。萧红一怒之下将其告上法庭,没想到,汪恩甲生性懦弱,在法庭上竟违心地承认是自己不想娶萧红。官司输了。萧红的父母感到非常丢脸。萧红和父母原本就很紧张的关系变得更加水火难容。 终于,1932年,萧红无法忍受家庭的囚禁,愤而和家庭断绝关系,开始了在哈尔滨的流浪生活。严冬降临,寒风肆虐,萧红眼看无法生存,只得忍辱去找未婚夫汪恩甲。两人在东兴顺旅馆同居,花完积蓄,并欠下400多元的债务。后汪恩甲说是回家筹钱,结果一去不返。其时,萧红已身怀六甲,被当作人质“押”在旅馆里。旅馆老板声称,若偿清不了债务,就要把她卖到窑子里。 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萧红投书《国际协报》求援,报社主编吩咐编辑三郎(后来的萧军)给困境中的她送几本书,略作安慰。萧军找到了这家旅馆,在一间霉味刺鼻的房间里,他看到了这位面色苍白、孤立无援的女子。 当困境中的萧红得知眼前这个穿着简陋,短小精悍的男子正是报上连载的小说《孤雏》的作者时,她极力邀请对方坐下来和自己谈谈。因为那篇小说很合萧红的脾胃。 萧军迟疑着坐了下来,交谈中,他心不在焉,坐立不安,不断站起,坐下,在下决心准备离去时,他无意间瞥到桌上的一张信纸,信纸上写着几行诗句:春曲那边清溪唱着这边树叶绿了, ——姑娘啊!春天到了。 诗显得有些稚嫩,但却饱含一股强烈的艺术感染力。萧军的心灵一阵颤动,眼睛有些发酸,刹难间,他仿佛看到一颗晶莹、美丽的心,在受难,挣扎、申诉……那一瞬,电光火石般,萧军产生一个念头:“我必须不惜一切牺牲和代价——拯救她!拯救这颗美丽的灵魂!这是我的义务。” 这首短诗犹如火苗,点燃了萧军的勇气,那一刻,他豪气顿生,暗暗决定,拼尽一切也要把她救出魔窟。而几乎在同一瞬间,两颗年轻的心,仿佛寻觅多时,终于找到目标,双双堕入爱河。也许,只有在那个长夜漫漫,乌云滚滚的年代,才会爆发这样电闪雷鸣,惊世骇俗的爱情。对困在旅馆中饥寒交迫的萧红来说,“春天”确实到了,那就是眼前不期而至的萧军和他裹挟而至的爱情。萧红萧军烈火烹油般的爱情爆发了,他俩传奇的文学之旅也由此迈出第一步。从天而降的爱情,让萧红忘记了悲惨的处境,无望的未来。接下来的几天,她的身体在激情中亢奋,她的思绪也在激情中燃烧。 被恋情灼烤着的萧红问萧军:“你对于爱的哲学 是怎样解释呢?” 萧军爽直地回答:“谈什么哲学,爱便爱,不爱便丢开。” 萧红不甘心地追问:“倘若丢不开呢?” 萧军无所谓地回答:“丢不开……便任他丢不开吧。” 萧军这种“爱便爱,不爱便丢开”的爱情哲学,让萧红心里生出丝丝寒意,然而,她又能怎样呢?凭着一具饱经蹂躏的身子,一颗饱经摧残的心,她还有资格追寻完美的爱吗? 拥抱着爱人的身子,热吻着爱人的嘴唇,巨大的幸福感包围着萧红,她兴奋,战栗,呻吟,忍不住“警告”萧军:“三郎,我不许你的唇再吮到凭谁的唇!”然而,她热烈的话语没有换来同样热烈的回应。萧军的沉默不语预示着,萧红的一片痴情注定要落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两人的恋情一开始就有了不和谐的音调。 遇见萧军之前那段生活,对萧红来说是不堪回首的。她全身心沉浸在新的恋情中,想尽快忘记过去那些噩梦般的日子。可萧军即便在和萧红热恋期间,昔日恋人的身影也不时闪现在他的脑海和心头。 一次,萧红看到萧军袖口破了,就对萧军说,明天要买针线为他缝袖口。没想到她的话无意间打开了萧军的记忆之门,他忍不住对萧红讲起他过去的恋人“敏子”: “敏子……这是敏子姑娘给我缝的。可是过去了,过去了就没有什么意义。我对你说过,那时候我疯狂了。直到最末一次信来,才算结束,结束就是说从那时起她不再给我来信了。这样意外的,相信也不能相信的事情,弄得我昏迷了许多日子……以前许多信都是写着爱我……甚至于说非爱我不可,最末一次信却骂起我来,直到现在我还不相信,可是事实是那样……” 说着,萧军还起身拿来毛线衣,让萧红看:“你看这桃色的线……是她缝的……敏子缝的……” 灯熄了,夜深了,萧军还在那里念叨着“敏子”“敏子”,那声音颤抖着带有哭腔。黑暗中,萧军仿佛看到了“敏子”,就对萧红描绘到:“很好看的,小眼眉很黑……嘴唇很……很红啊!”说到情不自禁时,萧军还紧紧地捏一下萧红的手,萧红委屈地想:捏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她。终于,萧军带着对昔日恋人的深情回忆,沉沉睡去。而萧红却再也睡不着了。躺在身边的男人,拥抱着新婚的妻子,却一往情深诉说昔日恋人的好,有哪个蜜月中的女人受得了这样的伤害!

终于,1932年,萧红无法忍受家庭的囚禁,愤而和家庭断绝关系,开始了在哈尔滨的流浪生活。严冬降临,寒风肆虐,萧红眼看无法生存,只得忍辱去找未婚夫汪恩甲。两人在东兴顺旅馆同居,花完积蓄,并欠下400多元的债务。后汪恩甲说是回家筹钱,结果一去不返。其时,萧红已身怀六甲,被当作人质“押”在旅馆里。旅馆老板声称,若偿清不了债务,就要把她卖到窑子里。

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萧红投书《国际协报》求援,报社主编吩咐编辑三郎(后来的萧军)给困境中的她送几本书,略作安慰。萧军找到了这家旅馆,在一间霉味刺鼻的房间里,他看到了这位面色苍白、孤立无援的女子。

当困境中的萧红得知眼前这个穿着简陋,短小精悍的男子正是报上连载的小说《孤雏》的作者时,她极力邀请对方坐下来和自己谈谈。因为那篇小说很合萧红的脾胃。

萧军迟疑着坐了下来,交谈中,他心不在焉,坐立不安,不断站起,坐下,在下决心准备离去时,他无意间瞥到桌上的一张信纸,信纸上写着几行诗句:

春曲

那边清溪唱着

萧红,萧军热恋半个月后,萧军就暗恋上一位大家闺秀李玛丽(Marile)。这位气质颇佳的女人,当时主办一个文艺沙龙,在哈尔滨很有名气。她的周围聚集着一帮文艺青年。萧军是其众多追求者之一。热恋的爱人,暗恋着别的女人,这样锐利的痛苦,萧红只能通过诗歌才能倾诉。她的《幻觉》一诗道出了她当时的凄楚和郁闷。幻觉 昨夜梦里:听说你对那个名字叫Marlie的女子,也正有意。 是在一个妩媚的郊野里,你一个人坐在草地上写诗。猛一抬头,你看到了丛林那边,女人的影子。 我不相信你是有意看她,因为你的心,不是已经给了我吗? 疏薄的林丛。透过来疏薄的歌声; ——弯弯的眉儿似柳叶;红红的口唇似樱桃…… 我的名字常常是写在你的诗册里。我在你诗册里翻转;诗册在草地上翻转;但你的心! 却在那个女子的柳眉樱唇间翻转。 ! 听说这位Marlie姑娘生得很美,又能歌舞—— 能歌舞的女子谁能说不爱呢? 你心的深处那样被她打动! 我不哭了!我替我的爱人幸福! (天啦!你的爱人儿幸福过?言之酸心!) 因为你一定是绝顶聪明,谁都爱你;那么请把你诗册我的名字涂抹,倒不是我心嫉妒——只怕那个女子晓得了要难过的。 我感谢你,要能把你的诗册烧掉更好,因为那上面写过你爱我的语句,教我们那一点爱,与时间空间共存吧!!! 我正希望这个,把你的孤寂埋在她的青春里。我的青春!今后情愿老死。 萧红这首充满悲愤之语的诗,写于1932年7月30日,而她和萧军相识于这年的7月12日。可见,萧军的移情别恋是多么的迅捷啊! 不过,当时的萧红怀着别人的孩子,生活无着,举目无亲,没有退路,所以,她才把屈辱和着泪水一同咽下,对移情别恋的爱人强颜欢笑,口是心非地说:“我不哭了!我替我的爱人幸福!”而心却在滴血,否则,她也不会说出“我的青春!今后情愿老死”这样决绝的话。 既然萧军有一副浪漫心肠,还会缺少爱的目标吗?不久,萧军领回一个新认识的朋友,南方来的姑娘,陈涓。当晚,萧红留陈娟在家中吃晚饭。在萧红眼里,这位姑娘,漂亮,素净,头上扎一条红绸带,别有一番风味。本来,萧红对陈涓很热情,但后来听汪林说,这个南方姑娘常去跳舞。萧红就慢慢疏远她了。因为“环境和我不同的人来和我做朋友,我感不到兴味。”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位陈涓却频频造访,要么找萧军聊天,要么借溜冰鞋,三人一起去溜冰。而且,萧红还发现,陈涓和萧军不仅常见面,两人还频频写信,可见两人是有一肚子话要说,有些话还要背着萧红,所以虽近在咫尺还要鸿雁传书。后来还是汪林提醒陈涓,不要来了,免得女主人嫉妒你。 也许陈涓有些冤枉,热爱文学的她只是把萧军当作普通朋友。当她意识到自己的出现影响到萧红萧军的感情时,她决定离开哈尔滨回上海去。可萧军却是把她当作女友来追求的,得知陈涓要离开哈尔滨,萧军当着萧红的面,给陈涓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一朵枯萎的玫瑰。尽管在信里,萧军并没有只言片语说及这朵玫瑰,但对妙龄少女陈涓来说,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临行前,几个朋友为陈涓饯行。萧军突然闯了进来,强行亲吻陈涓。萧军的哲学是“爱便爱,不爱便丢开”他果然以行动实践自己的哲学了,对陈涓,是“爱便爱”,对萧红,是“不爱便丢开”。 几年后,萧红萧军到了上海。没想到陈涓也因故滞留在那里。虽然,那时的陈涓早已嫁人生子,但这些并不能成为萧军“爱便爱”的障碍,他又开始把一封封滚烫的情书当作炸弹扔给陈涓。他猛烈的攻势吓得陈涓慌忙逃离上海,而他明目张胆的移情别恋也使萧红黯然神伤,独自饮泣。长诗《苦杯》正是饱受煎熬的萧红哀婉的心曲。 苦杯 一 带着颜色的情诗,一只一只是写给她的,像三年前他写给我的一样。也许人人都是一样,也许情诗再过三年他又写给另外一个姑娘! 二 昨夜他又写了一只诗,我也写了一只诗,他是写给他新的情人的,我是写给我悲哀的心的。 三 爱情的账目,要到失恋的时候才算的,算也总是不够本的。四已经不爱我了吧! 尚与我日日争吵,我的心潮破碎了,他分明知道,他又在我浸着毒一般痛苦的心上,时时踢打。 从这首诗中,我们也可看出,萧红之所以容忍萧军的移情别恋,完全是无奈,因为“我没有家,/连家乡都没有,/更失去朋友,/只有一个他,”除了忍气吞声忍辱含垢,她又能怎样呢?或许萧军也意识到她身世上、性格上的这一弱点,才会那么有恃无恐堂而皇之地“爱便爱,不爱便丢开”。 两人的关系因萧军的婚外情而日趋紧张,在朋友的劝说下,两人决定分开一段时间,萧红去日本疗伤,萧军去青岛小住。萧红没想到的是,她去日本不久,萧军的爱又有了新的目标。当时黄源的妻子许粤华从日本回国不久,萧军竟和朋友的妻子一见钟情,迅速堕入爱河。萧军此前的婚外情,完全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且从结果来看也是铩羽而归。而这一次,他的爱终于修成正果。萧军的爱不仅有了热烈的回报,且让对方珠胎暗结。 此前,当萧军有了婚外情后,萧红还可以找人倾诉自己的苦恼和烦闷,而这一次,萧军给她带来的却是无法言说的伤痛。因为,黄源和许粤华是她和萧军共同的友人。如果萧红对别人倾吐自己的伤痛,自己颜面扫地不说,还会给好友带来极大的伤害。就连萧军后来也承认,他的这次恋爱“深深刺伤”了萧红: “在爱情上曾经对她有过一次‘不忠实’的事,——在我们相爱期间,我承认她没有过这不忠的行为的——这是事实。那是她在日本期间,由于某种偶然的际遇,我曾经和某君有过一段短时期感情上的纠葛——所谓‘恋爱’——但是我和对方全清楚意识到为了道义上的考虑彼此没有结合的可能。为了要结束这种‘无结果的恋爱’,我们彼此同意促使萧红由日本马上回来。这种‘结束’也并不能说彼此没有痛苦的!” “如果说对于萧红我引为终身遗憾的话,应该就是这一次‘无结果的恋爱’,这可能深深刺伤了她,以致引起她对我深深的、难于和解的愤恨!” 萧红在文字里没有提及萧军这一次对她的“伤害”,因为,这是无法说出口的伤害。惟其如此,受伤最深。正如她在诗中说的那样:“什么最痛苦?说不出的痛苦最痛苦。” 萧军的小说《烛心》《为了爱的缘故》均取材于他和萧红相识于东兴顺旅馆的经历。在《烛心》中,萧军直露地宣扬、甚至可以说是炫耀他的“爱便爱,不爱便丢开”的哲学,根本没给萧红一个妻子理应得到的厮守终身的承诺;在《为了爱的缘故》里,萧军索性说出了心中的悔意:为了萧红,而失去了投笔从戎的自由。远在日本的萧红读了《为了爱的缘故》,内心凄然,通过书信,吐露了自己的忧悒和不满: “在那《爱……》的文章里面,芹(以萧红为原型的主人公)简直和幽灵差不多了,读了使自己感到了颤栗,因为自己也不认识自己了。我想我们吵嘴之类,也都是因为了那样的根源——就是为了一个人的打算,还是为多数人打算。从此我可就不愿再那样妨害你了。你有你的自由了。” 萧红读了萧军的小说“感到了颤栗”“ 自己也不认识自己了”,那自然是因为萧

这边树叶绿了,

——姑娘啊!

春天到了。

军把萧红写得太不堪了;而她说“你有你的自由了”则表明她对自己和萧军的婚姻已非常失望。不过,萧红太痴情了,她还在等待,等待萧军能放弃他“爱便爱,不爱便丢开”的哲学;她还在寻觅,寻觅那个曾不惜一切救她于危难之间的东北汉子。 在萧军眼里,萧红从来都是弱者。对于弱者,他关心,保护,但心情不顺的时候,弱者也成了他的受气包。对萧军来说,萧红要么是他保护的对象,要么是他出气的可怜虫,而从来不是平等的爱人。 一次,萧红对聂绀弩大吐苦水:“我爱萧军,今天还爱,他是个优秀的小说家,在思想上是同志,又一同在患难中挣扎过来的!可是做他的妻子却太痛苦了!我不知道你们男子为什么那样大的脾气,为什么要拿自己的妻子做出气包,为什么要对妻子不忠实!忍受屈辱,已经太久了!……” 萧军的动粗,让萧红的肉体受损害;萧军的不忠,让萧红的心灵被侮辱。一个病弱而敏感的女子,长期以来,饱受灵与肉的双重折磨,情何以堪!即使和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林黛玉相比,萧红命运也强不了多少!萧军对萧红的不忠,他自己都承认了;至于他的动粗,二萧的友人也亲眼所见。 萧军曾对聂绀弩说:“我说过,我爱她;就是说我可以迁就。不过这是痛苦的,她也会痛苦。但是如果她不先说和我分手,我们还永远是夫妇,我绝不先抛弃她!” 萧军的话听起来真是荒唐可笑,他以为,作为丈夫,只要不先抛弃妻子,就是对妻子最大的恩赐了。其实,倘若抛弃妻子是一桩罪过,那么,对妻子动粗,背着妻子给别的女人写情书,难道不也是同样不可原谅的罪过吗?一方面,自己的行为,给妻子的肉体和精神带来巨大的伤害,另一面又口口声声说自己“爱”妻子,这样的“爱”,哪个妻子愿意接受呢? 有人责怪萧红最终不该选择离开萧军,嫁给端木蕻良。其实,萧红做出这一选择完全是被逼无奈。 一开始,萧红亲近端木,完全是为了刺激萧军:你不爱我,有人爱我,你不在乎我,有人在乎我。倘若萧军还爱萧红,面对萧红与端木日渐亲密的行为,他会愤怒会咆哮甚至会大打出手,而这一次他却大度得像个欧美绅士。因为,他早说过,他只爱史湘云,不爱林黛玉,换言之,对萧红,他只有同情而没有了爱情;另一方面,他又不想主动抛弃妻子,那么,萧红爱上别人离开他,也许正合他意。 1938年,萧红,艾青等人打算跟随丁玲率领的西北战地服务团转移至运城,萧军执意留在临汾打游击。临分手时,萧红才意识到自己心中最爱的还是萧军,她无法忍受和萧军的劳燕分飞。她劝萧军和自己一道出发,萧军执意不肯。萧红言辞恳切地对他说:“三郎,我并不仅仅因为你是我的‘爱人’,才劝阻你,我只是想到我们不该放弃,在哈尔滨时期就憧憬并追求着的文学事业。”萧军反驳道:“每个人的生命价值是一样的,前线战死的人不一定全是愚蠢的,为了民族、国家,谁应该等待着发展他们的天才,而谁应该去送死呢?”萧红则提醒他:“你应该知道各尽所能,你忘了自己的岗位,简直是胡来。”萧红合情合理的话萧军无法反驳,他恼羞成怒,说出了藏在心里的真心话:“我什么全没忘。我们还是各自走自己要走的路吧。” 各走各的路,萧军终于吐露了心中蕴藏已久的话。萧军想和萧红分道扬镳的愿望,虽不是萧军决心投笔从戎的唯一原因,至少是原因之一。 我们知道,萧红早就和家庭决裂,她唯一的亲人就是萧军。为了留住这唯一的亲人,她忍受身心的巨大痛苦,一再隐忍一再退让,但最终等来的却是丈夫“各走各的路”这句绝情的咆哮。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假戏真做,嫁给端木蕻良,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萧红最终选择端木蕻良,不是出于对端木的期待,而是出于对萧军的绝望;不是出于对未来的憧憬,而是出于对过去的遗忘;不是出于对“爱”的寻觅,而是出于对“恨”的放逐。英国作家哈代说:“在这个世界上,爱与被爱往往不能呼应。”萧红与萧军为这句话作了最鲜活也最残忍的注释。

 

诗显得有些稚嫩,但却饱含一股强烈的艺术感染力。萧军的心灵一阵颤动,眼睛有些发酸,刹难间,他仿佛看到一颗晶莹、美丽的心,在受难,挣扎、申诉……那一瞬,电光火石般,萧军产生一个念头:“我必须不惜一切牺牲和代价——拯救她!拯救这颗美丽的灵魂!这是我的义务。”

 

1911年,萧红出生在哈尔滨附近的呼兰镇。诞生在这样一个富裕之家,萧红本该过上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然而,真实的情况却与我们料想的恰恰相反。生性铿吝的父亲对年幼的萧红极为冷酷。后来,当萧红成为作家后,她对父亲的描述直言不讳,毫不留情: “父亲常常为着贪婪而失掉了人性。他对待仆人,对待自己的儿女,以及对待我的祖父都是同样的吝啬而疏远,甚至于无情。 有一次为着房屋租金的事情,父亲把房客的全套的马车赶了过来。房客的家属们哭着,诉说着,向着我的祖父跪了下来,于是祖父把两匹棕色的马从车上解下来还了回去。为了那两匹马,父亲向祖父起着终夜的争吵。‘两匹马,咱们不算什么,穷人,这两匹马就是命根。’祖父这样说,而父亲还是争吵。 九岁时,母亲死去。父亲也就变了样。偶然打碎了一只杯子,他就要骂到使人发抖的程度。后来连父亲的眼睛也转了弯,每从他身边经过,我就像自己的身上生了针刺一样,他斜视着你,他那高傲的眼光从鼻梁经过眼角,而后往下流着。” 祖母和生母也很少给萧红笑脸。狠心的祖母甚至用针扎过萧红的手指。 唯一的温暖与关爱来自慈祥的祖父。萧红家有一座后园,里面姹紫嫣红,蜂蝶乱舞:“这花园里蜂子、蝴蝶、蜻蜓、蚂蚱,样样都有。蝴蝶有白蝴蝶、黄蝴蝶。这种蝴蝶极小,不太好看。好看的是大红蝴蝶,满身带着金粉。蜻蜓是金的,蚂蚱是绿的,蜂子则嗡嗡地飞着,满身绒毛,落到一朵花上,胖圆圆的就和一个小毛球似的不动了。花园里边明晃晃的,红的红,绿的绿,新鲜漂亮。” 祖父和年幼的萧红常常在这里流连忘返,度过很多快乐时光: “祖父不怎么会理财,一切家务都由祖母管理。祖父只是自由自在地一天闲着,我想,幸好我长大了,我三岁了,不然祖父该多寂寞。我会走了,我会跑了。我走不动的时候,祖父就抱着我。我走动了,祖父就拉着我。一天到晚,门里门外,寸步不离,而祖父多半是在后园里,于是我也在后园里。” 萧红一天天长大,祖父一天老去。萧红初中毕业后,祖父也撒手归西了。这个时候,父亲做主将萧红许配给一个军阀的儿子汪恩甲。萧红不满这门亲事,和一位李姓青年结伴逃到北京,过起动荡不安、朝不保夕的“北漂”生活。而她苦难的人生以及辉煌的文学旅程由此拉开了序幕。 不久,李姓青年失去家庭资助,萧红无法在北京继续求学。绝望之余,萧红只得重回老家,和家庭妥协。萧红原本想和汪恩甲重续旧缘。但汪恩甲哥哥不能容忍萧红的叛逆与不羁,阻挠弟弟的婚事。萧红一怒之下将其告上法庭,没想到,汪恩甲生性懦弱,在法庭上竟违心地承认是自己不想娶萧红。官司输了。萧红的父母感到非常丢脸。萧红和父母原本就很紧张的关系变得更加水火难容。 终于,1932年,萧红无法忍受家庭的囚禁,愤而和家庭断绝关系,开始了在哈尔滨的流浪生活。严冬降临,寒风肆虐,萧红眼看无法生存,只得忍辱去找未婚夫汪恩甲。两人在东兴顺旅馆同居,花完积蓄,并欠下400多元的债务。后汪恩甲说是回家筹钱,结果一去不返。其时,萧红已身怀六甲,被当作人质“押”在旅馆里。旅馆老板声称,若偿清不了债务,就要把她卖到窑子里。 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萧红投书《国际协报》求援,报社主编吩咐编辑三郎(后来的萧军)给困境中的她送几本书,略作安慰。萧军找到了这家旅馆,在一间霉味刺鼻的房间里,他看到了这位面色苍白、孤立无援的女子。 当困境中的萧红得知眼前这个穿着简陋,短小精悍的男子正是报上连载的小说《孤雏》的作者时,她极力邀请对方坐下来和自己谈谈。因为那篇小说很合萧红的脾胃。 萧军迟疑着坐了下来,交谈中,他心不在焉,坐立不安,不断站起,坐下,在下决心准备离去时,他无意间瞥到桌上的一张信纸,信纸上写着几行诗句:春曲那边清溪唱着这边树叶绿了, ——姑娘啊!春天到了。 诗显得有些稚嫩,但却饱含一股强烈的艺术感染力。萧军的心灵一阵颤动,眼睛有些发酸,刹难间,他仿佛看到一颗晶莹、美丽的心,在受难,挣扎、申诉……那一瞬,电光火石般,萧军产生一个念头:“我必须不惜一切牺牲和代价——拯救她!拯救这颗美丽的灵魂!这是我的义务。” 这首短诗犹如火苗,点燃了萧军的勇气,那一刻,他豪气顿生,暗暗决定,拼尽一切也要把她救出魔窟。而几乎在同一瞬间,两颗年轻的心,仿佛寻觅多时,终于找到目标,双双堕入爱河。也许,只有在那个长夜漫漫,乌云滚滚的年代,才会爆发这样电闪雷鸣,惊世骇俗的爱情。对困在旅馆中饥寒交迫的萧红来说,“春天”确实到了,那就是眼前不期而至的萧军和他裹挟而至的爱情。萧红萧军烈火烹油般的爱情爆发了,他俩传奇的文学之旅也由此迈出第一步。从天而降的爱情,让萧红忘记了悲惨的处境,无望的未来。接下来的几天,她的身体在激情中亢奋,她的思绪也在激情中燃烧。 被恋情灼烤着的萧红问萧军:“你对于爱的哲学 是怎样解释呢?” 萧军爽直地回答:“谈什么哲学,爱便爱,不爱便丢开。” 萧红不甘心地追问:“倘若丢不开呢?” 萧军无所谓地回答:“丢不开……便任他丢不开吧。” 萧军这种“爱便爱,不爱便丢开”的爱情哲学,让萧红心里生出丝丝寒意,然而,她又能怎样呢?凭着一具饱经蹂躏的身子,一颗饱经摧残的心,她还有资格追寻完美的爱吗? 拥抱着爱人的身子,热吻着爱人的嘴唇,巨大的幸福感包围着萧红,她兴奋,战栗,呻吟,忍不住“警告”萧军:“三郎,我不许你的唇再吮到凭谁的唇!”然而,她热烈的话语没有换来同样热烈的回应。萧军的沉默不语预示着,萧红的一片痴情注定要落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两人的恋情一开始就有了不和谐的音调。 遇见萧军之前那段生活,对萧红来说是不堪回首的。她全身心沉浸在新的恋情中,想尽快忘记过去那些噩梦般的日子。可萧军即便在和萧红热恋期间,昔日恋人的身影也不时闪现在他的脑海和心头。 一次,萧红看到萧军袖口破了,就对萧军说,明天要买针线为他缝袖口。没想到她的话无意间打开了萧军的记忆之门,他忍不住对萧红讲起他过去的恋人“敏子”: “敏子……这是敏子姑娘给我缝的。可是过去了,过去了就没有什么意义。我对你说过,那时候我疯狂了。直到最末一次信来,才算结束,结束就是说从那时起她不再给我来信了。这样意外的,相信也不能相信的事情,弄得我昏迷了许多日子……以前许多信都是写着爱我……甚至于说非爱我不可,最末一次信却骂起我来,直到现在我还不相信,可是事实是那样……” 说着,萧军还起身拿来毛线衣,让萧红看:“你看这桃色的线……是她缝的……敏子缝的……” 灯熄了,夜深了,萧军还在那里念叨着“敏子”“敏子”,那声音颤抖着带有哭腔。黑暗中,萧军仿佛看到了“敏子”,就对萧红描绘到:“很好看的,小眼眉很黑……嘴唇很……很红啊!”说到情不自禁时,萧军还紧紧地捏一下萧红的手,萧红委屈地想:捏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她。终于,萧军带着对昔日恋人的深情回忆,沉沉睡去。而萧红却再也睡不着了。躺在身边的男人,拥抱着新婚的妻子,却一往情深诉说昔日恋人的好,有哪个蜜月中的女人受得了这样的伤害!

这首短诗犹如火苗,点燃了萧军的勇气,那一刻,他豪气顿生,暗暗决定,拼尽一切也要把她救出魔窟。而几乎在同一瞬间,两颗年轻的心,仿佛寻觅多时,终于找到目标,双双堕入爱河。也许,只有在那个长夜漫漫,乌云滚滚的年代,才会爆发这样电闪雷鸣,惊世骇俗的爱情。

对困在旅馆中饥寒交迫的萧红来说,“春天”确实到了,那就是眼前不期而至的萧军和他裹挟而至的爱情。

萧红萧军烈火烹油般的爱情爆发了,他俩传奇的文学之旅也由此迈出第一步。

萧红,萧军热恋半个月后,萧军就暗恋上一位大家闺秀李玛丽(Marile)。这位气质颇佳的女人,当时主办一个文艺沙龙,在哈尔滨很有名气。她的周围聚集着一帮文艺青年。萧军是其众多追求者之一。热恋的爱人,暗恋着别的女人,这样锐利的痛苦,萧红只能通过诗歌才能倾诉。她的《幻觉》一诗道出了她当时的凄楚和郁闷。幻觉 昨夜梦里:听说你对那个名字叫Marlie的女子,也正有意。 是在一个妩媚的郊野里,你一个人坐在草地上写诗。猛一抬头,你看到了丛林那边,女人的影子。 我不相信你是有意看她,因为你的心,不是已经给了我吗? 疏薄的林丛。透过来疏薄的歌声; ——弯弯的眉儿似柳叶;红红的口唇似樱桃…… 我的名字常常是写在你的诗册里。我在你诗册里翻转;诗册在草地上翻转;但你的心! 却在那个女子的柳眉樱唇间翻转。 ! 听说这位Marlie姑娘生得很美,又能歌舞—— 能歌舞的女子谁能说不爱呢? 你心的深处那样被她打动! 我不哭了!我替我的爱人幸福! (天啦!你的爱人儿幸福过?言之酸心!) 因为你一定是绝顶聪明,谁都爱你;那么请把你诗册我的名字涂抹,倒不是我心嫉妒——只怕那个女子晓得了要难过的。 我感谢你,要能把你的诗册烧掉更好,因为那上面写过你爱我的语句,教我们那一点爱,与时间空间共存吧!!! 我正希望这个,把你的孤寂埋在她的青春里。我的青春!今后情愿老死。 萧红这首充满悲愤之语的诗,写于1932年7月30日,而她和萧军相识于这年的7月12日。可见,萧军的移情别恋是多么的迅捷啊! 不过,当时的萧红怀着别人的孩子,生活无着,举目无亲,没有退路,所以,她才把屈辱和着泪水一同咽下,对移情别恋的爱人强颜欢笑,口是心非地说:“我不哭了!我替我的爱人幸福!”而心却在滴血,否则,她也不会说出“我的青春!今后情愿老死”这样决绝的话。 既然萧军有一副浪漫心肠,还会缺少爱的目标吗?不久,萧军领回一个新认识的朋友,南方来的姑娘,陈涓。当晚,萧红留陈娟在家中吃晚饭。在萧红眼里,这位姑娘,漂亮,素净,头上扎一条红绸带,别有一番风味。本来,萧红对陈涓很热情,但后来听汪林说,这个南方姑娘常去跳舞。萧红就慢慢疏远她了。因为“环境和我不同的人来和我做朋友,我感不到兴味。”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位陈涓却频频造访,要么找萧军聊天,要么借溜冰鞋,三人一起去溜冰。而且,萧红还发现,陈涓和萧军不仅常见面,两人还频频写信,可见两人是有一肚子话要说,有些话还要背着萧红,所以虽近在咫尺还要鸿雁传书。后来还是汪林提醒陈涓,不要来了,免得女主人嫉妒你。 也许陈涓有些冤枉,热爱文学的她只是把萧军当作普通朋友。当她意识到自己的出现影响到萧红萧军的感情时,她决定离开哈尔滨回上海去。可萧军却是把她当作女友来追求的,得知陈涓要离开哈尔滨,萧军当着萧红的面,给陈涓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一朵枯萎的玫瑰。尽管在信里,萧军并没有只言片语说及这朵玫瑰,但对妙龄少女陈涓来说,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临行前,几个朋友为陈涓饯行。萧军突然闯了进来,强行亲吻陈涓。萧军的哲学是“爱便爱,不爱便丢开”他果然以行动实践自己的哲学了,对陈涓,是“爱便爱”,对萧红,是“不爱便丢开”。 几年后,萧红萧军到了上海。没想到陈涓也因故滞留在那里。虽然,那时的陈涓早已嫁人生子,但这些并不能成为萧军“爱便爱”的障碍,他又开始把一封封滚烫的情书当作炸弹扔给陈涓。他猛烈的攻势吓得陈涓慌忙逃离上海,而他明目张胆的移情别恋也使萧红黯然神伤,独自饮泣。长诗《苦杯》正是饱受煎熬的萧红哀婉的心曲。 苦杯 一 带着颜色的情诗,一只一只是写给她的,像三年前他写给我的一样。也许人人都是一样,也许情诗再过三年他又写给另外一个姑娘! 二 昨夜他又写了一只诗,我也写了一只诗,他是写给他新的情人的,我是写给我悲哀的心的。 三 爱情的账目,要到失恋的时候才算的,算也总是不够本的。四已经不爱我了吧! 尚与我日日争吵,我的心潮破碎了,他分明知道,他又在我浸着毒一般痛苦的心上,时时踢打。 从这首诗中,我们也可看出,萧红之所以容忍萧军的移情别恋,完全是无奈,因为“我没有家,/连家乡都没有,/更失去朋友,/只有一个他,”除了忍气吞声忍辱含垢,她又能怎样呢?或许萧军也意识到她身世上、性格上的这一弱点,才会那么有恃无恐堂而皇之地“爱便爱,不爱便丢开”。 两人的关系因萧军的婚外情而日趋紧张,在朋友的劝说下,两人决定分开一段时间,萧红去日本疗伤,萧军去青岛小住。萧红没想到的是,她去日本不久,萧军的爱又有了新的目标。当时黄源的妻子许粤华从日本回国不久,萧军竟和朋友的妻子一见钟情,迅速堕入爱河。萧军此前的婚外情,完全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且从结果来看也是铩羽而归。而这一次,他的爱终于修成正果。萧军的爱不仅有了热烈的回报,且让对方珠胎暗结。 此前,当萧军有了婚外情后,萧红还可以找人倾诉自己的苦恼和烦闷,而这一次,萧军给她带来的却是无法言说的伤痛。因为,黄源和许粤华是她和萧军共同的友人。如果萧红对别人倾吐自己的伤痛,自己颜面扫地不说,还会给好友带来极大的伤害。就连萧军后来也承认,他的这次恋爱“深深刺伤”了萧红: “在爱情上曾经对她有过一次‘不忠实’的事,——在我们相爱期间,我承认她没有过这不忠的行为的——这是事实。那是她在日本期间,由于某种偶然的际遇,我曾经和某君有过一段短时期感情上的纠葛——所谓‘恋爱’——但是我和对方全清楚意识到为了道义上的考虑彼此没有结合的可能。为了要结束这种‘无结果的恋爱’,我们彼此同意促使萧红由日本马上回来。这种‘结束’也并不能说彼此没有痛苦的!” “如果说对于萧红我引为终身遗憾的话,应该就是这一次‘无结果的恋爱’,这可能深深刺伤了她,以致引起她对我深深的、难于和解的愤恨!” 萧红在文字里没有提及萧军这一次对她的“伤害”,因为,这是无法说出口的伤害。惟其如此,受伤最深。正如她在诗中说的那样:“什么最痛苦?说不出的痛苦最痛苦。” 萧军的小说《烛心》《为了爱的缘故》均取材于他和萧红相识于东兴顺旅馆的经历。在《烛心》中,萧军直露地宣扬、甚至可以说是炫耀他的“爱便爱,不爱便丢开”的哲学,根本没给萧红一个妻子理应得到的厮守终身的承诺;在《为了爱的缘故》里,萧军索性说出了心中的悔意:为了萧红,而失去了投笔从戎的自由。远在日本的萧红读了《为了爱的缘故》,内心凄然,通过书信,吐露了自己的忧悒和不满: “在那《爱……》的文章里面,芹(以萧红为原型的主人公)简直和幽灵差不多了,读了使自己感到了颤栗,因为自己也不认识自己了。我想我们吵嘴之类,也都是因为了那样的根源——就是为了一个人的打算,还是为多数人打算。从此我可就不愿再那样妨害你了。你有你的自由了。” 萧红读了萧军的小说“感到了颤栗”“ 自己也不认识自己了”,那自然是因为萧

从天而降的爱情,让萧红忘记了悲惨的处境,无望的未来。接下来的几天,她的身体在激情中亢奋,她的思绪也在激情中燃烧。

 

 

被恋情灼烤着的萧红问萧军:“你对于爱的哲学 是怎样解释呢?”

萧军爽直地回答:“谈什么哲学,爱便爱,不爱便丢开。”

萧红不甘心地追问:“倘若丢不开呢?”

萧军无所谓地回答:“丢不开……便任他丢不开吧。”

萧军这种“爱便爱,不爱便丢开”的爱情哲学,让萧红心里生出丝丝寒意,然而,她又能怎样呢?凭着一具饱经蹂躏的身子,一颗饱经摧残的心,她还有资格追寻完美的爱吗?

拥抱着爱人的身子,热吻着爱人的嘴唇,巨大的幸福感包围着萧红,她兴奋,战栗,呻吟,忍不住“警告”萧军:“三郎,我不许你的唇再吮到凭谁的唇!”然而,她热烈的话语没有换来同样热烈的回应。萧军的沉默不语预示着,萧红的一片痴情注定要落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两人的恋情一开始就有了不和谐的音调。

萧红,萧军热恋半个月后,萧军就暗恋上一位大家闺秀李玛丽(Marile)。这位气质颇佳的女人,当时主办一个文艺沙龙,在哈尔滨很有名气。她的周围聚集着一帮文艺青年。萧军是其众多追求者之一。热恋的爱人,暗恋着别的女人,这样锐利的痛苦,萧红只能通过诗歌才能倾诉。她的《幻觉》一诗道出了她当时的凄楚和郁闷。幻觉 昨夜梦里:听说你对那个名字叫Marlie的女子,也正有意。 是在一个妩媚的郊野里,你一个人坐在草地上写诗。猛一抬头,你看到了丛林那边,女人的影子。 我不相信你是有意看她,因为你的心,不是已经给了我吗? 疏薄的林丛。透过来疏薄的歌声; ——弯弯的眉儿似柳叶;红红的口唇似樱桃…… 我的名字常常是写在你的诗册里。我在你诗册里翻转;诗册在草地上翻转;但你的心! 却在那个女子的柳眉樱唇间翻转。 ! 听说这位Marlie姑娘生得很美,又能歌舞—— 能歌舞的女子谁能说不爱呢? 你心的深处那样被她打动! 我不哭了!我替我的爱人幸福! (天啦!你的爱人儿幸福过?言之酸心!) 因为你一定是绝顶聪明,谁都爱你;那么请把你诗册我的名字涂抹,倒不是我心嫉妒——只怕那个女子晓得了要难过的。 我感谢你,要能把你的诗册烧掉更好,因为那上面写过你爱我的语句,教我们那一点爱,与时间空间共存吧!!! 我正希望这个,把你的孤寂埋在她的青春里。我的青春!今后情愿老死。 萧红这首充满悲愤之语的诗,写于1932年7月30日,而她和萧军相识于这年的7月12日。可见,萧军的移情别恋是多么的迅捷啊! 不过,当时的萧红怀着别人的孩子,生活无着,举目无亲,没有退路,所以,她才把屈辱和着泪水一同咽下,对移情别恋的爱人强颜欢笑,口是心非地说:“我不哭了!我替我的爱人幸福!”而心却在滴血,否则,她也不会说出“我的青春!今后情愿老死”这样决绝的话。 既然萧军有一副浪漫心肠,还会缺少爱的目标吗?不久,萧军领回一个新认识的朋友,南方来的姑娘,陈涓。当晚,萧红留陈娟在家中吃晚饭。在萧红眼里,这位姑娘,漂亮,素净,头上扎一条红绸带,别有一番风味。本来,萧红对陈涓很热情,但后来听汪林说,这个南方姑娘常去跳舞。萧红就慢慢疏远她了。因为“环境和我不同的人来和我做朋友,我感不到兴味。”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位陈涓却频频造访,要么找萧军聊天,要么借溜冰鞋,三人一起去溜冰。而且,萧红还发现,陈涓和萧军不仅常见面,两人还频频写信,可见两人是有一肚子话要说,有些话还要背着萧红,所以虽近在咫尺还要鸿雁传书。后来还是汪林提醒陈涓,不要来了,免得女主人嫉妒你。 也许陈涓有些冤枉,热爱文学的她只是把萧军当作普通朋友。当她意识到自己的出现影响到萧红萧军的感情时,她决定离开哈尔滨回上海去。可萧军却是把她当作女友来追求的,得知陈涓要离开哈尔滨,萧军当着萧红的面,给陈涓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一朵枯萎的玫瑰。尽管在信里,萧军并没有只言片语说及这朵玫瑰,但对妙龄少女陈涓来说,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临行前,几个朋友为陈涓饯行。萧军突然闯了进来,强行亲吻陈涓。萧军的哲学是“爱便爱,不爱便丢开”他果然以行动实践自己的哲学了,对陈涓,是“爱便爱”,对萧红,是“不爱便丢开”。 几年后,萧红萧军到了上海。没想到陈涓也因故滞留在那里。虽然,那时的陈涓早已嫁人生子,但这些并不能成为萧军“爱便爱”的障碍,他又开始把一封封滚烫的情书当作炸弹扔给陈涓。他猛烈的攻势吓得陈涓慌忙逃离上海,而他明目张胆的移情别恋也使萧红黯然神伤,独自饮泣。长诗《苦杯》正是饱受煎熬的萧红哀婉的心曲。 苦杯 一 带着颜色的情诗,一只一只是写给她的,像三年前他写给我的一样。也许人人都是一样,也许情诗再过三年他又写给另外一个姑娘! 二 昨夜他又写了一只诗,我也写了一只诗,他是写给他新的情人的,我是写给我悲哀的心的。 三 爱情的账目,要到失恋的时候才算的,算也总是不够本的。四已经不爱我了吧! 尚与我日日争吵,我的心潮破碎了,他分明知道,他又在我浸着毒一般痛苦的心上,时时踢打。 从这首诗中,我们也可看出,萧红之所以容忍萧军的移情别恋,完全是无奈,因为“我没有家,/连家乡都没有,/更失去朋友,/只有一个他,”除了忍气吞声忍辱含垢,她又能怎样呢?或许萧军也意识到她身世上、性格上的这一弱点,才会那么有恃无恐堂而皇之地“爱便爱,不爱便丢开”。 两人的关系因萧军的婚外情而日趋紧张,在朋友的劝说下,两人决定分开一段时间,萧红去日本疗伤,萧军去青岛小住。萧红没想到的是,她去日本不久,萧军的爱又有了新的目标。当时黄源的妻子许粤华从日本回国不久,萧军竟和朋友的妻子一见钟情,迅速堕入爱河。萧军此前的婚外情,完全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且从结果来看也是铩羽而归。而这一次,他的爱终于修成正果。萧军的爱不仅有了热烈的回报,且让对方珠胎暗结。 此前,当萧军有了婚外情后,萧红还可以找人倾诉自己的苦恼和烦闷,而这一次,萧军给她带来的却是无法言说的伤痛。因为,黄源和许粤华是她和萧军共同的友人。如果萧红对别人倾吐自己的伤痛,自己颜面扫地不说,还会给好友带来极大的伤害。就连萧军后来也承认,他的这次恋爱“深深刺伤”了萧红: “在爱情上曾经对她有过一次‘不忠实’的事,——在我们相爱期间,我承认她没有过这不忠的行为的——这是事实。那是她在日本期间,由于某种偶然的际遇,我曾经和某君有过一段短时期感情上的纠葛——所谓‘恋爱’——但是我和对方全清楚意识到为了道义上的考虑彼此没有结合的可能。为了要结束这种‘无结果的恋爱’,我们彼此同意促使萧红由日本马上回来。这种‘结束’也并不能说彼此没有痛苦的!” “如果说对于萧红我引为终身遗憾的话,应该就是这一次‘无结果的恋爱’,这可能深深刺伤了她,以致引起她对我深深的、难于和解的愤恨!” 萧红在文字里没有提及萧军这一次对她的“伤害”,因为,这是无法说出口的伤害。惟其如此,受伤最深。正如她在诗中说的那样:“什么最痛苦?说不出的痛苦最痛苦。” 萧军的小说《烛心》《为了爱的缘故》均取材于他和萧红相识于东兴顺旅馆的经历。在《烛心》中,萧军直露地宣扬、甚至可以说是炫耀他的“爱便爱,不爱便丢开”的哲学,根本没给萧红一个妻子理应得到的厮守终身的承诺;在《为了爱的缘故》里,萧军索性说出了心中的悔意:为了萧红,而失去了投笔从戎的自由。远在日本的萧红读了《为了爱的缘故》,内心凄然,通过书信,吐露了自己的忧悒和不满: “在那《爱……》的文章里面,芹(以萧红为原型的主人公)简直和幽灵差不多了,读了使自己感到了颤栗,因为自己也不认识自己了。我想我们吵嘴之类,也都是因为了那样的根源——就是为了一个人的打算,还是为多数人打算。从此我可就不愿再那样妨害你了。你有你的自由了。” 萧红读了萧军的小说“感到了颤栗”“ 自己也不认识自己了”,那自然是因为萧

遇见萧军之前那段生活,对萧红来说是不堪回首的。她全身心沉浸在新的恋情中,想尽快忘记过去那些噩梦般的日子。可萧军即便在和萧红热恋期间,昔日恋人的身影也不时闪现在他的脑海和心头。

一次,萧红看到萧军袖口破了,就对萧军说,明天要买针线为他缝袖口。没想到她的话无意间打开了萧军的记忆之门,他忍不住对萧红讲起他过去的恋人“敏子”:

“敏子……这是敏子姑娘给我缝的。可是过去了,过去了就没有什么意义。我对你说过,那时候我疯狂了。直到最末一次信来,才算结束,结束就是说从那时起她不再给我来信了。这样意外的,相信也不能相信的事情,弄得我昏迷了许多日子……以前许多信都是写着爱我……甚至于说非爱我不可,最末一次信却骂起我来,直到现在我还不相信,可是事实是那样……”

说着,萧军还起身拿来毛线衣,让萧红看:“你看这桃色的线……是她缝的……敏子缝的……”

灯熄了,夜深了,萧军还在那里念叨着“敏子”“敏子”,那声音颤抖着带有哭腔。黑暗中,萧军仿佛看到了“敏子”,就对萧红描绘到:“很好看的,小眼眉很黑……嘴唇很……很红啊!”说到情不自禁时,萧军还紧紧地捏一下萧红的手,萧红委屈地想:捏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她。终于,萧军带着对昔日恋人的深情回忆,沉沉睡去。而萧红却再也睡不着了。躺在身边的男人,拥抱着新婚的妻子,却一往情深诉说昔日恋人的好,有哪个蜜月中的女人受得了这样的伤害!

萧红,萧军热恋半个月后,萧军就暗恋上一位大家闺秀李玛丽(Marile)。这位气质颇佳的女人,当时主办一个文艺沙龙,在哈尔滨很有名气。她的周围聚集着一帮文艺青年。萧军是其众多追求者之一。热恋的爱人,暗恋着别的女人,这样锐利的痛苦,萧红只能通过诗歌才能倾诉。她的《幻觉》一诗道出了她当时的凄楚和郁闷。

幻觉

 

昨夜梦里:

听说你对那个名字叫Marlie的女子,

也正有意。

 

萧红,萧军热恋半个月后,萧军就暗恋上一位大家闺秀李玛丽(Marile)。这位气质颇佳的女人,当时主办一个文艺沙龙,在哈尔滨很有名气。她的周围聚集着一帮文艺青年。萧军是其众多追求者之一。热恋的爱人,暗恋着别的女人,这样锐利的痛苦,萧红只能通过诗歌才能倾诉。她的《幻觉》一诗道出了她当时的凄楚和郁闷。幻觉 昨夜梦里:听说你对那个名字叫Marlie的女子,也正有意。 是在一个妩媚的郊野里,你一个人坐在草地上写诗。猛一抬头,你看到了丛林那边,女人的影子。 我不相信你是有意看她,因为你的心,不是已经给了我吗? 疏薄的林丛。透过来疏薄的歌声; ——弯弯的眉儿似柳叶;红红的口唇似樱桃…… 我的名字常常是写在你的诗册里。我在你诗册里翻转;诗册在草地上翻转;但你的心! 却在那个女子的柳眉樱唇间翻转。 ! 听说这位Marlie姑娘生得很美,又能歌舞—— 能歌舞的女子谁能说不爱呢? 你心的深处那样被她打动! 我不哭了!我替我的爱人幸福! (天啦!你的爱人儿幸福过?言之酸心!) 因为你一定是绝顶聪明,谁都爱你;那么请把你诗册我的名字涂抹,倒不是我心嫉妒——只怕那个女子晓得了要难过的。 我感谢你,要能把你的诗册烧掉更好,因为那上面写过你爱我的语句,教我们那一点爱,与时间空间共存吧!!! 我正希望这个,把你的孤寂埋在她的青春里。我的青春!今后情愿老死。 萧红这首充满悲愤之语的诗,写于1932年7月30日,而她和萧军相识于这年的7月12日。可见,萧军的移情别恋是多么的迅捷啊! 不过,当时的萧红怀着别人的孩子,生活无着,举目无亲,没有退路,所以,她才把屈辱和着泪水一同咽下,对移情别恋的爱人强颜欢笑,口是心非地说:“我不哭了!我替我的爱人幸福!”而心却在滴血,否则,她也不会说出“我的青春!今后情愿老死”这样决绝的话。 既然萧军有一副浪漫心肠,还会缺少爱的目标吗?不久,萧军领回一个新认识的朋友,南方来的姑娘,陈涓。当晚,萧红留陈娟在家中吃晚饭。在萧红眼里,这位姑娘,漂亮,素净,头上扎一条红绸带,别有一番风味。本来,萧红对陈涓很热情,但后来听汪林说,这个南方姑娘常去跳舞。萧红就慢慢疏远她了。因为“环境和我不同的人来和我做朋友,我感不到兴味。”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位陈涓却频频造访,要么找萧军聊天,要么借溜冰鞋,三人一起去溜冰。而且,萧红还发现,陈涓和萧军不仅常见面,两人还频频写信,可见两人是有一肚子话要说,有些话还要背着萧红,所以虽近在咫尺还要鸿雁传书。后来还是汪林提醒陈涓,不要来了,免得女主人嫉妒你。 也许陈涓有些冤枉,热爱文学的她只是把萧军当作普通朋友。当她意识到自己的出现影响到萧红萧军的感情时,她决定离开哈尔滨回上海去。可萧军却是把她当作女友来追求的,得知陈涓要离开哈尔滨,萧军当着萧红的面,给陈涓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一朵枯萎的玫瑰。尽管在信里,萧军并没有只言片语说及这朵玫瑰,但对妙龄少女陈涓来说,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临行前,几个朋友为陈涓饯行。萧军突然闯了进来,强行亲吻陈涓。萧军的哲学是“爱便爱,不爱便丢开”他果然以行动实践自己的哲学了,对陈涓,是“爱便爱”,对萧红,是“不爱便丢开”。 几年后,萧红萧军到了上海。没想到陈涓也因故滞留在那里。虽然,那时的陈涓早已嫁人生子,但这些并不能成为萧军“爱便爱”的障碍,他又开始把一封封滚烫的情书当作炸弹扔给陈涓。他猛烈的攻势吓得陈涓慌忙逃离上海,而他明目张胆的移情别恋也使萧红黯然神伤,独自饮泣。长诗《苦杯》正是饱受煎熬的萧红哀婉的心曲。 苦杯 一 带着颜色的情诗,一只一只是写给她的,像三年前他写给我的一样。也许人人都是一样,也许情诗再过三年他又写给另外一个姑娘! 二 昨夜他又写了一只诗,我也写了一只诗,他是写给他新的情人的,我是写给我悲哀的心的。 三 爱情的账目,要到失恋的时候才算的,算也总是不够本的。四已经不爱我了吧! 尚与我日日争吵,我的心潮破碎了,他分明知道,他又在我浸着毒一般痛苦的心上,时时踢打。 从这首诗中,我们也可看出,萧红之所以容忍萧军的移情别恋,完全是无奈,因为“我没有家,/连家乡都没有,/更失去朋友,/只有一个他,”除了忍气吞声忍辱含垢,她又能怎样呢?或许萧军也意识到她身世上、性格上的这一弱点,才会那么有恃无恐堂而皇之地“爱便爱,不爱便丢开”。 两人的关系因萧军的婚外情而日趋紧张,在朋友的劝说下,两人决定分开一段时间,萧红去日本疗伤,萧军去青岛小住。萧红没想到的是,她去日本不久,萧军的爱又有了新的目标。当时黄源的妻子许粤华从日本回国不久,萧军竟和朋友的妻子一见钟情,迅速堕入爱河。萧军此前的婚外情,完全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且从结果来看也是铩羽而归。而这一次,他的爱终于修成正果。萧军的爱不仅有了热烈的回报,且让对方珠胎暗结。 此前,当萧军有了婚外情后,萧红还可以找人倾诉自己的苦恼和烦闷,而这一次,萧军给她带来的却是无法言说的伤痛。因为,黄源和许粤华是她和萧军共同的友人。如果萧红对别人倾吐自己的伤痛,自己颜面扫地不说,还会给好友带来极大的伤害。就连萧军后来也承认,他的这次恋爱“深深刺伤”了萧红: “在爱情上曾经对她有过一次‘不忠实’的事,——在我们相爱期间,我承认她没有过这不忠的行为的——这是事实。那是她在日本期间,由于某种偶然的际遇,我曾经和某君有过一段短时期感情上的纠葛——所谓‘恋爱’——但是我和对方全清楚意识到为了道义上的考虑彼此没有结合的可能。为了要结束这种‘无结果的恋爱’,我们彼此同意促使萧红由日本马上回来。这种‘结束’也并不能说彼此没有痛苦的!” “如果说对于萧红我引为终身遗憾的话,应该就是这一次‘无结果的恋爱’,这可能深深刺伤了她,以致引起她对我深深的、难于和解的愤恨!” 萧红在文字里没有提及萧军这一次对她的“伤害”,因为,这是无法说出口的伤害。惟其如此,受伤最深。正如她在诗中说的那样:“什么最痛苦?说不出的痛苦最痛苦。” 萧军的小说《烛心》《为了爱的缘故》均取材于他和萧红相识于东兴顺旅馆的经历。在《烛心》中,萧军直露地宣扬、甚至可以说是炫耀他的“爱便爱,不爱便丢开”的哲学,根本没给萧红一个妻子理应得到的厮守终身的承诺;在《为了爱的缘故》里,萧军索性说出了心中的悔意:为了萧红,而失去了投笔从戎的自由。远在日本的萧红读了《为了爱的缘故》,内心凄然,通过书信,吐露了自己的忧悒和不满: “在那《爱……》的文章里面,芹(以萧红为原型的主人公)简直和幽灵差不多了,读了使自己感到了颤栗,因为自己也不认识自己了。我想我们吵嘴之类,也都是因为了那样的根源——就是为了一个人的打算,还是为多数人打算。从此我可就不愿再那样妨害你了。你有你的自由了。” 萧红读了萧军的小说“感到了颤栗”“ 自己也不认识自己了”,那自然是因为萧

是在一个妩媚的郊野里,

你一个人坐在草地上写诗。

猛一抬头,你看到了丛林那边,

军把萧红写得太不堪了;而她说“你有你的自由了”则表明她对自己和萧军的婚姻已非常失望。不过,萧红太痴情了,她还在等待,等待萧军能放弃他“爱便爱,不爱便丢开”的哲学;她还在寻觅,寻觅那个曾不惜一切救她于危难之间的东北汉子。 在萧军眼里,萧红从来都是弱者。对于弱者,他关心,保护,但心情不顺的时候,弱者也成了他的受气包。对萧军来说,萧红要么是他保护的对象,要么是他出气的可怜虫,而从来不是平等的爱人。 一次,萧红对聂绀弩大吐苦水:“我爱萧军,今天还爱,他是个优秀的小说家,在思想上是同志,又一同在患难中挣扎过来的!可是做他的妻子却太痛苦了!我不知道你们男子为什么那样大的脾气,为什么要拿自己的妻子做出气包,为什么要对妻子不忠实!忍受屈辱,已经太久了!……” 萧军的动粗,让萧红的肉体受损害;萧军的不忠,让萧红的心灵被侮辱。一个病弱而敏感的女子,长期以来,饱受灵与肉的双重折磨,情何以堪!即使和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林黛玉相比,萧红命运也强不了多少!萧军对萧红的不忠,他自己都承认了;至于他的动粗,二萧的友人也亲眼所见。 萧军曾对聂绀弩说:“我说过,我爱她;就是说我可以迁就。不过这是痛苦的,她也会痛苦。但是如果她不先说和我分手,我们还永远是夫妇,我绝不先抛弃她!” 萧军的话听起来真是荒唐可笑,他以为,作为丈夫,只要不先抛弃妻子,就是对妻子最大的恩赐了。其实,倘若抛弃妻子是一桩罪过,那么,对妻子动粗,背着妻子给别的女人写情书,难道不也是同样不可原谅的罪过吗?一方面,自己的行为,给妻子的肉体和精神带来巨大的伤害,另一面又口口声声说自己“爱”妻子,这样的“爱”,哪个妻子愿意接受呢? 有人责怪萧红最终不该选择离开萧军,嫁给端木蕻良。其实,萧红做出这一选择完全是被逼无奈。 一开始,萧红亲近端木,完全是为了刺激萧军:你不爱我,有人爱我,你不在乎我,有人在乎我。倘若萧军还爱萧红,面对萧红与端木日渐亲密的行为,他会愤怒会咆哮甚至会大打出手,而这一次他却大度得像个欧美绅士。因为,他早说过,他只爱史湘云,不爱林黛玉,换言之,对萧红,他只有同情而没有了爱情;另一方面,他又不想主动抛弃妻子,那么,萧红爱上别人离开他,也许正合他意。 1938年,萧红,艾青等人打算跟随丁玲率领的西北战地服务团转移至运城,萧军执意留在临汾打游击。临分手时,萧红才意识到自己心中最爱的还是萧军,她无法忍受和萧军的劳燕分飞。她劝萧军和自己一道出发,萧军执意不肯。萧红言辞恳切地对他说:“三郎,我并不仅仅因为你是我的‘爱人’,才劝阻你,我只是想到我们不该放弃,在哈尔滨时期就憧憬并追求着的文学事业。”萧军反驳道:“每个人的生命价值是一样的,前线战死的人不一定全是愚蠢的,为了民族、国家,谁应该等待着发展他们的天才,而谁应该去送死呢?”萧红则提醒他:“你应该知道各尽所能,你忘了自己的岗位,简直是胡来。”萧红合情合理的话萧军无法反驳,他恼羞成怒,说出了藏在心里的真心话:“我什么全没忘。我们还是各自走自己要走的路吧。” 各走各的路,萧军终于吐露了心中蕴藏已久的话。萧军想和萧红分道扬镳的愿望,虽不是萧军决心投笔从戎的唯一原因,至少是原因之一。 我们知道,萧红早就和家庭决裂,她唯一的亲人就是萧军。为了留住这唯一的亲人,她忍受身心的巨大痛苦,一再隐忍一再退让,但最终等来的却是丈夫“各走各的路”这句绝情的咆哮。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假戏真做,嫁给端木蕻良,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萧红最终选择端木蕻良,不是出于对端木的期待,而是出于对萧军的绝望;不是出于对未来的憧憬,而是出于对过去的遗忘;不是出于对“爱”的寻觅,而是出于对“恨”的放逐。英国作家哈代说:“在这个世界上,爱与被爱往往不能呼应。”萧红与萧军为这句话作了最鲜活也最残忍的注释。

女人的影子。

 

我不相信你是有意看她,

因为你的心,不是已经给了我吗?

疏薄的林丛。透过来疏薄的歌声;

——弯弯的眉儿似柳叶;

红红的口唇似樱桃……

 


我的名字常常是写在你的诗册里。

我在你诗册里翻转;

诗册在草地上翻转;

1911年,萧红出生在哈尔滨附近的呼兰镇。诞生在这样一个富裕之家,萧红本该过上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然而,真实的情况却与我们料想的恰恰相反。生性铿吝的父亲对年幼的萧红极为冷酷。后来,当萧红成为作家后,她对父亲的描述直言不讳,毫不留情: “父亲常常为着贪婪而失掉了人性。他对待仆人,对待自己的儿女,以及对待我的祖父都是同样的吝啬而疏远,甚至于无情。 有一次为着房屋租金的事情,父亲把房客的全套的马车赶了过来。房客的家属们哭着,诉说着,向着我的祖父跪了下来,于是祖父把两匹棕色的马从车上解下来还了回去。为了那两匹马,父亲向祖父起着终夜的争吵。‘两匹马,咱们不算什么,穷人,这两匹马就是命根。’祖父这样说,而父亲还是争吵。 九岁时,母亲死去。父亲也就变了样。偶然打碎了一只杯子,他就要骂到使人发抖的程度。后来连父亲的眼睛也转了弯,每从他身边经过,我就像自己的身上生了针刺一样,他斜视着你,他那高傲的眼光从鼻梁经过眼角,而后往下流着。” 祖母和生母也很少给萧红笑脸。狠心的祖母甚至用针扎过萧红的手指。 唯一的温暖与关爱来自慈祥的祖父。萧红家有一座后园,里面姹紫嫣红,蜂蝶乱舞:“这花园里蜂子、蝴蝶、蜻蜓、蚂蚱,样样都有。蝴蝶有白蝴蝶、黄蝴蝶。这种蝴蝶极小,不太好看。好看的是大红蝴蝶,满身带着金粉。蜻蜓是金的,蚂蚱是绿的,蜂子则嗡嗡地飞着,满身绒毛,落到一朵花上,胖圆圆的就和一个小毛球似的不动了。花园里边明晃晃的,红的红,绿的绿,新鲜漂亮。” 祖父和年幼的萧红常常在这里流连忘返,度过很多快乐时光: “祖父不怎么会理财,一切家务都由祖母管理。祖父只是自由自在地一天闲着,我想,幸好我长大了,我三岁了,不然祖父该多寂寞。我会走了,我会跑了。我走不动的时候,祖父就抱着我。我走动了,祖父就拉着我。一天到晚,门里门外,寸步不离,而祖父多半是在后园里,于是我也在后园里。” 萧红一天天长大,祖父一天老去。萧红初中毕业后,祖父也撒手归西了。这个时候,父亲做主将萧红许配给一个军阀的儿子汪恩甲。萧红不满这门亲事,和一位李姓青年结伴逃到北京,过起动荡不安、朝不保夕的“北漂”生活。而她苦难的人生以及辉煌的文学旅程由此拉开了序幕。 不久,李姓青年失去家庭资助,萧红无法在北京继续求学。绝望之余,萧红只得重回老家,和家庭妥协。萧红原本想和汪恩甲重续旧缘。但汪恩甲哥哥不能容忍萧红的叛逆与不羁,阻挠弟弟的婚事。萧红一怒之下将其告上法庭,没想到,汪恩甲生性懦弱,在法庭上竟违心地承认是自己不想娶萧红。官司输了。萧红的父母感到非常丢脸。萧红和父母原本就很紧张的关系变得更加水火难容。 终于,1932年,萧红无法忍受家庭的囚禁,愤而和家庭断绝关系,开始了在哈尔滨的流浪生活。严冬降临,寒风肆虐,萧红眼看无法生存,只得忍辱去找未婚夫汪恩甲。两人在东兴顺旅馆同居,花完积蓄,并欠下400多元的债务。后汪恩甲说是回家筹钱,结果一去不返。其时,萧红已身怀六甲,被当作人质“押”在旅馆里。旅馆老板声称,若偿清不了债务,就要把她卖到窑子里。 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萧红投书《国际协报》求援,报社主编吩咐编辑三郎(后来的萧军)给困境中的她送几本书,略作安慰。萧军找到了这家旅馆,在一间霉味刺鼻的房间里,他看到了这位面色苍白、孤立无援的女子。 当困境中的萧红得知眼前这个穿着简陋,短小精悍的男子正是报上连载的小说《孤雏》的作者时,她极力邀请对方坐下来和自己谈谈。因为那篇小说很合萧红的脾胃。 萧军迟疑着坐了下来,交谈中,他心不在焉,坐立不安,不断站起,坐下,在下决心准备离去时,他无意间瞥到桌上的一张信纸,信纸上写着几行诗句:春曲那边清溪唱着这边树叶绿了, ——姑娘啊!春天到了。 诗显得有些稚嫩,但却饱含一股强烈的艺术感染力。萧军的心灵一阵颤动,眼睛有些发酸,刹难间,他仿佛看到一颗晶莹、美丽的心,在受难,挣扎、申诉……那一瞬,电光火石般,萧军产生一个念头:“我必须不惜一切牺牲和代价——拯救她!拯救这颗美丽的灵魂!这是我的义务。” 这首短诗犹如火苗,点燃了萧军的勇气,那一刻,他豪气顿生,暗暗决定,拼尽一切也要把她救出魔窟。而几乎在同一瞬间,两颗年轻的心,仿佛寻觅多时,终于找到目标,双双堕入爱河。也许,只有在那个长夜漫漫,乌云滚滚的年代,才会爆发这样电闪雷鸣,惊世骇俗的爱情。对困在旅馆中饥寒交迫的萧红来说,“春天”确实到了,那就是眼前不期而至的萧军和他裹挟而至的爱情。萧红萧军烈火烹油般的爱情爆发了,他俩传奇的文学之旅也由此迈出第一步。从天而降的爱情,让萧红忘记了悲惨的处境,无望的未来。接下来的几天,她的身体在激情中亢奋,她的思绪也在激情中燃烧。 被恋情灼烤着的萧红问萧军:“你对于爱的哲学 是怎样解释呢?” 萧军爽直地回答:“谈什么哲学,爱便爱,不爱便丢开。” 萧红不甘心地追问:“倘若丢不开呢?” 萧军无所谓地回答:“丢不开……便任他丢不开吧。” 萧军这种“爱便爱,不爱便丢开”的爱情哲学,让萧红心里生出丝丝寒意,然而,她又能怎样呢?凭着一具饱经蹂躏的身子,一颗饱经摧残的心,她还有资格追寻完美的爱吗? 拥抱着爱人的身子,热吻着爱人的嘴唇,巨大的幸福感包围着萧红,她兴奋,战栗,呻吟,忍不住“警告”萧军:“三郎,我不许你的唇再吮到凭谁的唇!”然而,她热烈的话语没有换来同样热烈的回应。萧军的沉默不语预示着,萧红的一片痴情注定要落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两人的恋情一开始就有了不和谐的音调。 遇见萧军之前那段生活,对萧红来说是不堪回首的。她全身心沉浸在新的恋情中,想尽快忘记过去那些噩梦般的日子。可萧军即便在和萧红热恋期间,昔日恋人的身影也不时闪现在他的脑海和心头。 一次,萧红看到萧军袖口破了,就对萧军说,明天要买针线为他缝袖口。没想到她的话无意间打开了萧军的记忆之门,他忍不住对萧红讲起他过去的恋人“敏子”: “敏子……这是敏子姑娘给我缝的。可是过去了,过去了就没有什么意义。我对你说过,那时候我疯狂了。直到最末一次信来,才算结束,结束就是说从那时起她不再给我来信了。这样意外的,相信也不能相信的事情,弄得我昏迷了许多日子……以前许多信都是写着爱我……甚至于说非爱我不可,最末一次信却骂起我来,直到现在我还不相信,可是事实是那样……” 说着,萧军还起身拿来毛线衣,让萧红看:“你看这桃色的线……是她缝的……敏子缝的……” 灯熄了,夜深了,萧军还在那里念叨着“敏子”“敏子”,那声音颤抖着带有哭腔。黑暗中,萧军仿佛看到了“敏子”,就对萧红描绘到:“很好看的,小眼眉很黑……嘴唇很……很红啊!”说到情不自禁时,萧军还紧紧地捏一下萧红的手,萧红委屈地想:捏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她。终于,萧军带着对昔日恋人的深情回忆,沉沉睡去。而萧红却再也睡不着了。躺在身边的男人,拥抱着新婚的妻子,却一往情深诉说昔日恋人的好,有哪个蜜月中的女人受得了这样的伤害!

但你的心!

却在那个女子的柳眉樱唇间翻转。

 

!

 

听说这位Marlie姑娘生得很美,

又能歌舞——

能歌舞的女子谁能说不爱呢?

你心的深处那样被她打动!

 


我不哭了!我替我的爱人幸福!

1911年,萧红出生在哈尔滨附近的呼兰镇。诞生在这样一个富裕之家,萧红本该过上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然而,真实的情况却与我们料想的恰恰相反。生性铿吝的父亲对年幼的萧红极为冷酷。后来,当萧红成为作家后,她对父亲的描述直言不讳,毫不留情: “父亲常常为着贪婪而失掉了人性。他对待仆人,对待自己的儿女,以及对待我的祖父都是同样的吝啬而疏远,甚至于无情。 有一次为着房屋租金的事情,父亲把房客的全套的马车赶了过来。房客的家属们哭着,诉说着,向着我的祖父跪了下来,于是祖父把两匹棕色的马从车上解下来还了回去。为了那两匹马,父亲向祖父起着终夜的争吵。‘两匹马,咱们不算什么,穷人,这两匹马就是命根。’祖父这样说,而父亲还是争吵。 九岁时,母亲死去。父亲也就变了样。偶然打碎了一只杯子,他就要骂到使人发抖的程度。后来连父亲的眼睛也转了弯,每从他身边经过,我就像自己的身上生了针刺一样,他斜视着你,他那高傲的眼光从鼻梁经过眼角,而后往下流着。” 祖母和生母也很少给萧红笑脸。狠心的祖母甚至用针扎过萧红的手指。 唯一的温暖与关爱来自慈祥的祖父。萧红家有一座后园,里面姹紫嫣红,蜂蝶乱舞:“这花园里蜂子、蝴蝶、蜻蜓、蚂蚱,样样都有。蝴蝶有白蝴蝶、黄蝴蝶。这种蝴蝶极小,不太好看。好看的是大红蝴蝶,满身带着金粉。蜻蜓是金的,蚂蚱是绿的,蜂子则嗡嗡地飞着,满身绒毛,落到一朵花上,胖圆圆的就和一个小毛球似的不动了。花园里边明晃晃的,红的红,绿的绿,新鲜漂亮。” 祖父和年幼的萧红常常在这里流连忘返,度过很多快乐时光: “祖父不怎么会理财,一切家务都由祖母管理。祖父只是自由自在地一天闲着,我想,幸好我长大了,我三岁了,不然祖父该多寂寞。我会走了,我会跑了。我走不动的时候,祖父就抱着我。我走动了,祖父就拉着我。一天到晚,门里门外,寸步不离,而祖父多半是在后园里,于是我也在后园里。” 萧红一天天长大,祖父一天老去。萧红初中毕业后,祖父也撒手归西了。这个时候,父亲做主将萧红许配给一个军阀的儿子汪恩甲。萧红不满这门亲事,和一位李姓青年结伴逃到北京,过起动荡不安、朝不保夕的“北漂”生活。而她苦难的人生以及辉煌的文学旅程由此拉开了序幕。 不久,李姓青年失去家庭资助,萧红无法在北京继续求学。绝望之余,萧红只得重回老家,和家庭妥协。萧红原本想和汪恩甲重续旧缘。但汪恩甲哥哥不能容忍萧红的叛逆与不羁,阻挠弟弟的婚事。萧红一怒之下将其告上法庭,没想到,汪恩甲生性懦弱,在法庭上竟违心地承认是自己不想娶萧红。官司输了。萧红的父母感到非常丢脸。萧红和父母原本就很紧张的关系变得更加水火难容。 终于,1932年,萧红无法忍受家庭的囚禁,愤而和家庭断绝关系,开始了在哈尔滨的流浪生活。严冬降临,寒风肆虐,萧红眼看无法生存,只得忍辱去找未婚夫汪恩甲。两人在东兴顺旅馆同居,花完积蓄,并欠下400多元的债务。后汪恩甲说是回家筹钱,结果一去不返。其时,萧红已身怀六甲,被当作人质“押”在旅馆里。旅馆老板声称,若偿清不了债务,就要把她卖到窑子里。 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萧红投书《国际协报》求援,报社主编吩咐编辑三郎(后来的萧军)给困境中的她送几本书,略作安慰。萧军找到了这家旅馆,在一间霉味刺鼻的房间里,他看到了这位面色苍白、孤立无援的女子。 当困境中的萧红得知眼前这个穿着简陋,短小精悍的男子正是报上连载的小说《孤雏》的作者时,她极力邀请对方坐下来和自己谈谈。因为那篇小说很合萧红的脾胃。 萧军迟疑着坐了下来,交谈中,他心不在焉,坐立不安,不断站起,坐下,在下决心准备离去时,他无意间瞥到桌上的一张信纸,信纸上写着几行诗句:春曲那边清溪唱着这边树叶绿了, ——姑娘啊!春天到了。 诗显得有些稚嫩,但却饱含一股强烈的艺术感染力。萧军的心灵一阵颤动,眼睛有些发酸,刹难间,他仿佛看到一颗晶莹、美丽的心,在受难,挣扎、申诉……那一瞬,电光火石般,萧军产生一个念头:“我必须不惜一切牺牲和代价——拯救她!拯救这颗美丽的灵魂!这是我的义务。” 这首短诗犹如火苗,点燃了萧军的勇气,那一刻,他豪气顿生,暗暗决定,拼尽一切也要把她救出魔窟。而几乎在同一瞬间,两颗年轻的心,仿佛寻觅多时,终于找到目标,双双堕入爱河。也许,只有在那个长夜漫漫,乌云滚滚的年代,才会爆发这样电闪雷鸣,惊世骇俗的爱情。对困在旅馆中饥寒交迫的萧红来说,“春天”确实到了,那就是眼前不期而至的萧军和他裹挟而至的爱情。萧红萧军烈火烹油般的爱情爆发了,他俩传奇的文学之旅也由此迈出第一步。从天而降的爱情,让萧红忘记了悲惨的处境,无望的未来。接下来的几天,她的身体在激情中亢奋,她的思绪也在激情中燃烧。 被恋情灼烤着的萧红问萧军:“你对于爱的哲学 是怎样解释呢?” 萧军爽直地回答:“谈什么哲学,爱便爱,不爱便丢开。” 萧红不甘心地追问:“倘若丢不开呢?” 萧军无所谓地回答:“丢不开……便任他丢不开吧。” 萧军这种“爱便爱,不爱便丢开”的爱情哲学,让萧红心里生出丝丝寒意,然而,她又能怎样呢?凭着一具饱经蹂躏的身子,一颗饱经摧残的心,她还有资格追寻完美的爱吗? 拥抱着爱人的身子,热吻着爱人的嘴唇,巨大的幸福感包围着萧红,她兴奋,战栗,呻吟,忍不住“警告”萧军:“三郎,我不许你的唇再吮到凭谁的唇!”然而,她热烈的话语没有换来同样热烈的回应。萧军的沉默不语预示着,萧红的一片痴情注定要落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两人的恋情一开始就有了不和谐的音调。 遇见萧军之前那段生活,对萧红来说是不堪回首的。她全身心沉浸在新的恋情中,想尽快忘记过去那些噩梦般的日子。可萧军即便在和萧红热恋期间,昔日恋人的身影也不时闪现在他的脑海和心头。 一次,萧红看到萧军袖口破了,就对萧军说,明天要买针线为他缝袖口。没想到她的话无意间打开了萧军的记忆之门,他忍不住对萧红讲起他过去的恋人“敏子”: “敏子……这是敏子姑娘给我缝的。可是过去了,过去了就没有什么意义。我对你说过,那时候我疯狂了。直到最末一次信来,才算结束,结束就是说从那时起她不再给我来信了。这样意外的,相信也不能相信的事情,弄得我昏迷了许多日子……以前许多信都是写着爱我……甚至于说非爱我不可,最末一次信却骂起我来,直到现在我还不相信,可是事实是那样……” 说着,萧军还起身拿来毛线衣,让萧红看:“你看这桃色的线……是她缝的……敏子缝的……” 灯熄了,夜深了,萧军还在那里念叨着“敏子”“敏子”,那声音颤抖着带有哭腔。黑暗中,萧军仿佛看到了“敏子”,就对萧红描绘到:“很好看的,小眼眉很黑……嘴唇很……很红啊!”说到情不自禁时,萧军还紧紧地捏一下萧红的手,萧红委屈地想:捏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她。终于,萧军带着对昔日恋人的深情回忆,沉沉睡去。而萧红却再也睡不着了。躺在身边的男人,拥抱着新婚的妻子,却一往情深诉说昔日恋人的好,有哪个蜜月中的女人受得了这样的伤害!

(天啦!你的爱人儿幸福过?言之酸心!)

因为你一定是绝顶聪明,谁都爱你;

那么请把你诗册我的名字涂抹,

1911年,萧红出生在哈尔滨附近的呼兰镇。诞生在这样一个富裕之家,萧红本该过上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然而,真实的情况却与我们料想的恰恰相反。生性铿吝的父亲对年幼的萧红极为冷酷。后来,当萧红成为作家后,她对父亲的描述直言不讳,毫不留情: “父亲常常为着贪婪而失掉了人性。他对待仆人,对待自己的儿女,以及对待我的祖父都是同样的吝啬而疏远,甚至于无情。 有一次为着房屋租金的事情,父亲把房客的全套的马车赶了过来。房客的家属们哭着,诉说着,向着我的祖父跪了下来,于是祖父把两匹棕色的马从车上解下来还了回去。为了那两匹马,父亲向祖父起着终夜的争吵。‘两匹马,咱们不算什么,穷人,这两匹马就是命根。’祖父这样说,而父亲还是争吵。 九岁时,母亲死去。父亲也就变了样。偶然打碎了一只杯子,他就要骂到使人发抖的程度。后来连父亲的眼睛也转了弯,每从他身边经过,我就像自己的身上生了针刺一样,他斜视着你,他那高傲的眼光从鼻梁经过眼角,而后往下流着。” 祖母和生母也很少给萧红笑脸。狠心的祖母甚至用针扎过萧红的手指。 唯一的温暖与关爱来自慈祥的祖父。萧红家有一座后园,里面姹紫嫣红,蜂蝶乱舞:“这花园里蜂子、蝴蝶、蜻蜓、蚂蚱,样样都有。蝴蝶有白蝴蝶、黄蝴蝶。这种蝴蝶极小,不太好看。好看的是大红蝴蝶,满身带着金粉。蜻蜓是金的,蚂蚱是绿的,蜂子则嗡嗡地飞着,满身绒毛,落到一朵花上,胖圆圆的就和一个小毛球似的不动了。花园里边明晃晃的,红的红,绿的绿,新鲜漂亮。” 祖父和年幼的萧红常常在这里流连忘返,度过很多快乐时光: “祖父不怎么会理财,一切家务都由祖母管理。祖父只是自由自在地一天闲着,我想,幸好我长大了,我三岁了,不然祖父该多寂寞。我会走了,我会跑了。我走不动的时候,祖父就抱着我。我走动了,祖父就拉着我。一天到晚,门里门外,寸步不离,而祖父多半是在后园里,于是我也在后园里。” 萧红一天天长大,祖父一天老去。萧红初中毕业后,祖父也撒手归西了。这个时候,父亲做主将萧红许配给一个军阀的儿子汪恩甲。萧红不满这门亲事,和一位李姓青年结伴逃到北京,过起动荡不安、朝不保夕的“北漂”生活。而她苦难的人生以及辉煌的文学旅程由此拉开了序幕。 不久,李姓青年失去家庭资助,萧红无法在北京继续求学。绝望之余,萧红只得重回老家,和家庭妥协。萧红原本想和汪恩甲重续旧缘。但汪恩甲哥哥不能容忍萧红的叛逆与不羁,阻挠弟弟的婚事。萧红一怒之下将其告上法庭,没想到,汪恩甲生性懦弱,在法庭上竟违心地承认是自己不想娶萧红。官司输了。萧红的父母感到非常丢脸。萧红和父母原本就很紧张的关系变得更加水火难容。 终于,1932年,萧红无法忍受家庭的囚禁,愤而和家庭断绝关系,开始了在哈尔滨的流浪生活。严冬降临,寒风肆虐,萧红眼看无法生存,只得忍辱去找未婚夫汪恩甲。两人在东兴顺旅馆同居,花完积蓄,并欠下400多元的债务。后汪恩甲说是回家筹钱,结果一去不返。其时,萧红已身怀六甲,被当作人质“押”在旅馆里。旅馆老板声称,若偿清不了债务,就要把她卖到窑子里。 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萧红投书《国际协报》求援,报社主编吩咐编辑三郎(后来的萧军)给困境中的她送几本书,略作安慰。萧军找到了这家旅馆,在一间霉味刺鼻的房间里,他看到了这位面色苍白、孤立无援的女子。 当困境中的萧红得知眼前这个穿着简陋,短小精悍的男子正是报上连载的小说《孤雏》的作者时,她极力邀请对方坐下来和自己谈谈。因为那篇小说很合萧红的脾胃。 萧军迟疑着坐了下来,交谈中,他心不在焉,坐立不安,不断站起,坐下,在下决心准备离去时,他无意间瞥到桌上的一张信纸,信纸上写着几行诗句:春曲那边清溪唱着这边树叶绿了, ——姑娘啊!春天到了。 诗显得有些稚嫩,但却饱含一股强烈的艺术感染力。萧军的心灵一阵颤动,眼睛有些发酸,刹难间,他仿佛看到一颗晶莹、美丽的心,在受难,挣扎、申诉……那一瞬,电光火石般,萧军产生一个念头:“我必须不惜一切牺牲和代价——拯救她!拯救这颗美丽的灵魂!这是我的义务。” 这首短诗犹如火苗,点燃了萧军的勇气,那一刻,他豪气顿生,暗暗决定,拼尽一切也要把她救出魔窟。而几乎在同一瞬间,两颗年轻的心,仿佛寻觅多时,终于找到目标,双双堕入爱河。也许,只有在那个长夜漫漫,乌云滚滚的年代,才会爆发这样电闪雷鸣,惊世骇俗的爱情。对困在旅馆中饥寒交迫的萧红来说,“春天”确实到了,那就是眼前不期而至的萧军和他裹挟而至的爱情。萧红萧军烈火烹油般的爱情爆发了,他俩传奇的文学之旅也由此迈出第一步。从天而降的爱情,让萧红忘记了悲惨的处境,无望的未来。接下来的几天,她的身体在激情中亢奋,她的思绪也在激情中燃烧。 被恋情灼烤着的萧红问萧军:“你对于爱的哲学 是怎样解释呢?” 萧军爽直地回答:“谈什么哲学,爱便爱,不爱便丢开。” 萧红不甘心地追问:“倘若丢不开呢?” 萧军无所谓地回答:“丢不开……便任他丢不开吧。” 萧军这种“爱便爱,不爱便丢开”的爱情哲学,让萧红心里生出丝丝寒意,然而,她又能怎样呢?凭着一具饱经蹂躏的身子,一颗饱经摧残的心,她还有资格追寻完美的爱吗? 拥抱着爱人的身子,热吻着爱人的嘴唇,巨大的幸福感包围着萧红,她兴奋,战栗,呻吟,忍不住“警告”萧军:“三郎,我不许你的唇再吮到凭谁的唇!”然而,她热烈的话语没有换来同样热烈的回应。萧军的沉默不语预示着,萧红的一片痴情注定要落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两人的恋情一开始就有了不和谐的音调。 遇见萧军之前那段生活,对萧红来说是不堪回首的。她全身心沉浸在新的恋情中,想尽快忘记过去那些噩梦般的日子。可萧军即便在和萧红热恋期间,昔日恋人的身影也不时闪现在他的脑海和心头。 一次,萧红看到萧军袖口破了,就对萧军说,明天要买针线为他缝袖口。没想到她的话无意间打开了萧军的记忆之门,他忍不住对萧红讲起他过去的恋人“敏子”: “敏子……这是敏子姑娘给我缝的。可是过去了,过去了就没有什么意义。我对你说过,那时候我疯狂了。直到最末一次信来,才算结束,结束就是说从那时起她不再给我来信了。这样意外的,相信也不能相信的事情,弄得我昏迷了许多日子……以前许多信都是写着爱我……甚至于说非爱我不可,最末一次信却骂起我来,直到现在我还不相信,可是事实是那样……” 说着,萧军还起身拿来毛线衣,让萧红看:“你看这桃色的线……是她缝的……敏子缝的……” 灯熄了,夜深了,萧军还在那里念叨着“敏子”“敏子”,那声音颤抖着带有哭腔。黑暗中,萧军仿佛看到了“敏子”,就对萧红描绘到:“很好看的,小眼眉很黑……嘴唇很……很红啊!”说到情不自禁时,萧军还紧紧地捏一下萧红的手,萧红委屈地想:捏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她。终于,萧军带着对昔日恋人的深情回忆,沉沉睡去。而萧红却再也睡不着了。躺在身边的男人,拥抱着新婚的妻子,却一往情深诉说昔日恋人的好,有哪个蜜月中的女人受得了这样的伤害!

倒不是我心嫉妒——只怕那个女子晓得了要难过的。

 

我感谢你,

军把萧红写得太不堪了;而她说“你有你的自由了”则表明她对自己和萧军的婚姻已非常失望。不过,萧红太痴情了,她还在等待,等待萧军能放弃他“爱便爱,不爱便丢开”的哲学;她还在寻觅,寻觅那个曾不惜一切救她于危难之间的东北汉子。 在萧军眼里,萧红从来都是弱者。对于弱者,他关心,保护,但心情不顺的时候,弱者也成了他的受气包。对萧军来说,萧红要么是他保护的对象,要么是他出气的可怜虫,而从来不是平等的爱人。 一次,萧红对聂绀弩大吐苦水:“我爱萧军,今天还爱,他是个优秀的小说家,在思想上是同志,又一同在患难中挣扎过来的!可是做他的妻子却太痛苦了!我不知道你们男子为什么那样大的脾气,为什么要拿自己的妻子做出气包,为什么要对妻子不忠实!忍受屈辱,已经太久了!……” 萧军的动粗,让萧红的肉体受损害;萧军的不忠,让萧红的心灵被侮辱。一个病弱而敏感的女子,长期以来,饱受灵与肉的双重折磨,情何以堪!即使和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林黛玉相比,萧红命运也强不了多少!萧军对萧红的不忠,他自己都承认了;至于他的动粗,二萧的友人也亲眼所见。 萧军曾对聂绀弩说:“我说过,我爱她;就是说我可以迁就。不过这是痛苦的,她也会痛苦。但是如果她不先说和我分手,我们还永远是夫妇,我绝不先抛弃她!” 萧军的话听起来真是荒唐可笑,他以为,作为丈夫,只要不先抛弃妻子,就是对妻子最大的恩赐了。其实,倘若抛弃妻子是一桩罪过,那么,对妻子动粗,背着妻子给别的女人写情书,难道不也是同样不可原谅的罪过吗?一方面,自己的行为,给妻子的肉体和精神带来巨大的伤害,另一面又口口声声说自己“爱”妻子,这样的“爱”,哪个妻子愿意接受呢? 有人责怪萧红最终不该选择离开萧军,嫁给端木蕻良。其实,萧红做出这一选择完全是被逼无奈。 一开始,萧红亲近端木,完全是为了刺激萧军:你不爱我,有人爱我,你不在乎我,有人在乎我。倘若萧军还爱萧红,面对萧红与端木日渐亲密的行为,他会愤怒会咆哮甚至会大打出手,而这一次他却大度得像个欧美绅士。因为,他早说过,他只爱史湘云,不爱林黛玉,换言之,对萧红,他只有同情而没有了爱情;另一方面,他又不想主动抛弃妻子,那么,萧红爱上别人离开他,也许正合他意。 1938年,萧红,艾青等人打算跟随丁玲率领的西北战地服务团转移至运城,萧军执意留在临汾打游击。临分手时,萧红才意识到自己心中最爱的还是萧军,她无法忍受和萧军的劳燕分飞。她劝萧军和自己一道出发,萧军执意不肯。萧红言辞恳切地对他说:“三郎,我并不仅仅因为你是我的‘爱人’,才劝阻你,我只是想到我们不该放弃,在哈尔滨时期就憧憬并追求着的文学事业。”萧军反驳道:“每个人的生命价值是一样的,前线战死的人不一定全是愚蠢的,为了民族、国家,谁应该等待着发展他们的天才,而谁应该去送死呢?”萧红则提醒他:“你应该知道各尽所能,你忘了自己的岗位,简直是胡来。”萧红合情合理的话萧军无法反驳,他恼羞成怒,说出了藏在心里的真心话:“我什么全没忘。我们还是各自走自己要走的路吧。” 各走各的路,萧军终于吐露了心中蕴藏已久的话。萧军想和萧红分道扬镳的愿望,虽不是萧军决心投笔从戎的唯一原因,至少是原因之一。 我们知道,萧红早就和家庭决裂,她唯一的亲人就是萧军。为了留住这唯一的亲人,她忍受身心的巨大痛苦,一再隐忍一再退让,但最终等来的却是丈夫“各走各的路”这句绝情的咆哮。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假戏真做,嫁给端木蕻良,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萧红最终选择端木蕻良,不是出于对端木的期待,而是出于对萧军的绝望;不是出于对未来的憧憬,而是出于对过去的遗忘;不是出于对“爱”的寻觅,而是出于对“恨”的放逐。英国作家哈代说:“在这个世界上,爱与被爱往往不能呼应。”萧红与萧军为这句话作了最鲜活也最残忍的注释。

要能把你的诗册烧掉更好,

因为那上面写过你爱我的语句,

教我们那一点爱,

与时间空间共存吧!!!

 

我正希望这个,

军把萧红写得太不堪了;而她说“你有你的自由了”则表明她对自己和萧军的婚姻已非常失望。不过,萧红太痴情了,她还在等待,等待萧军能放弃他“爱便爱,不爱便丢开”的哲学;她还在寻觅,寻觅那个曾不惜一切救她于危难之间的东北汉子。 在萧军眼里,萧红从来都是弱者。对于弱者,他关心,保护,但心情不顺的时候,弱者也成了他的受气包。对萧军来说,萧红要么是他保护的对象,要么是他出气的可怜虫,而从来不是平等的爱人。 一次,萧红对聂绀弩大吐苦水:“我爱萧军,今天还爱,他是个优秀的小说家,在思想上是同志,又一同在患难中挣扎过来的!可是做他的妻子却太痛苦了!我不知道你们男子为什么那样大的脾气,为什么要拿自己的妻子做出气包,为什么要对妻子不忠实!忍受屈辱,已经太久了!……” 萧军的动粗,让萧红的肉体受损害;萧军的不忠,让萧红的心灵被侮辱。一个病弱而敏感的女子,长期以来,饱受灵与肉的双重折磨,情何以堪!即使和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林黛玉相比,萧红命运也强不了多少!萧军对萧红的不忠,他自己都承认了;至于他的动粗,二萧的友人也亲眼所见。 萧军曾对聂绀弩说:“我说过,我爱她;就是说我可以迁就。不过这是痛苦的,她也会痛苦。但是如果她不先说和我分手,我们还永远是夫妇,我绝不先抛弃她!” 萧军的话听起来真是荒唐可笑,他以为,作为丈夫,只要不先抛弃妻子,就是对妻子最大的恩赐了。其实,倘若抛弃妻子是一桩罪过,那么,对妻子动粗,背着妻子给别的女人写情书,难道不也是同样不可原谅的罪过吗?一方面,自己的行为,给妻子的肉体和精神带来巨大的伤害,另一面又口口声声说自己“爱”妻子,这样的“爱”,哪个妻子愿意接受呢? 有人责怪萧红最终不该选择离开萧军,嫁给端木蕻良。其实,萧红做出这一选择完全是被逼无奈。 一开始,萧红亲近端木,完全是为了刺激萧军:你不爱我,有人爱我,你不在乎我,有人在乎我。倘若萧军还爱萧红,面对萧红与端木日渐亲密的行为,他会愤怒会咆哮甚至会大打出手,而这一次他却大度得像个欧美绅士。因为,他早说过,他只爱史湘云,不爱林黛玉,换言之,对萧红,他只有同情而没有了爱情;另一方面,他又不想主动抛弃妻子,那么,萧红爱上别人离开他,也许正合他意。 1938年,萧红,艾青等人打算跟随丁玲率领的西北战地服务团转移至运城,萧军执意留在临汾打游击。临分手时,萧红才意识到自己心中最爱的还是萧军,她无法忍受和萧军的劳燕分飞。她劝萧军和自己一道出发,萧军执意不肯。萧红言辞恳切地对他说:“三郎,我并不仅仅因为你是我的‘爱人’,才劝阻你,我只是想到我们不该放弃,在哈尔滨时期就憧憬并追求着的文学事业。”萧军反驳道:“每个人的生命价值是一样的,前线战死的人不一定全是愚蠢的,为了民族、国家,谁应该等待着发展他们的天才,而谁应该去送死呢?”萧红则提醒他:“你应该知道各尽所能,你忘了自己的岗位,简直是胡来。”萧红合情合理的话萧军无法反驳,他恼羞成怒,说出了藏在心里的真心话:“我什么全没忘。我们还是各自走自己要走的路吧。” 各走各的路,萧军终于吐露了心中蕴藏已久的话。萧军想和萧红分道扬镳的愿望,虽不是萧军决心投笔从戎的唯一原因,至少是原因之一。 我们知道,萧红早就和家庭决裂,她唯一的亲人就是萧军。为了留住这唯一的亲人,她忍受身心的巨大痛苦,一再隐忍一再退让,但最终等来的却是丈夫“各走各的路”这句绝情的咆哮。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假戏真做,嫁给端木蕻良,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萧红最终选择端木蕻良,不是出于对端木的期待,而是出于对萧军的绝望;不是出于对未来的憧憬,而是出于对过去的遗忘;不是出于对“爱”的寻觅,而是出于对“恨”的放逐。英国作家哈代说:“在这个世界上,爱与被爱往往不能呼应。”萧红与萧军为这句话作了最鲜活也最残忍的注释。

把你的孤寂埋在她的青春里。

我的青春!今后情愿老死。

 

军把萧红写得太不堪了;而她说“你有你的自由了”则表明她对自己和萧军的婚姻已非常失望。不过,萧红太痴情了,她还在等待,等待萧军能放弃他“爱便爱,不爱便丢开”的哲学;她还在寻觅,寻觅那个曾不惜一切救她于危难之间的东北汉子。 在萧军眼里,萧红从来都是弱者。对于弱者,他关心,保护,但心情不顺的时候,弱者也成了他的受气包。对萧军来说,萧红要么是他保护的对象,要么是他出气的可怜虫,而从来不是平等的爱人。 一次,萧红对聂绀弩大吐苦水:“我爱萧军,今天还爱,他是个优秀的小说家,在思想上是同志,又一同在患难中挣扎过来的!可是做他的妻子却太痛苦了!我不知道你们男子为什么那样大的脾气,为什么要拿自己的妻子做出气包,为什么要对妻子不忠实!忍受屈辱,已经太久了!……” 萧军的动粗,让萧红的肉体受损害;萧军的不忠,让萧红的心灵被侮辱。一个病弱而敏感的女子,长期以来,饱受灵与肉的双重折磨,情何以堪!即使和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林黛玉相比,萧红命运也强不了多少!萧军对萧红的不忠,他自己都承认了;至于他的动粗,二萧的友人也亲眼所见。 萧军曾对聂绀弩说:“我说过,我爱她;就是说我可以迁就。不过这是痛苦的,她也会痛苦。但是如果她不先说和我分手,我们还永远是夫妇,我绝不先抛弃她!” 萧军的话听起来真是荒唐可笑,他以为,作为丈夫,只要不先抛弃妻子,就是对妻子最大的恩赐了。其实,倘若抛弃妻子是一桩罪过,那么,对妻子动粗,背着妻子给别的女人写情书,难道不也是同样不可原谅的罪过吗?一方面,自己的行为,给妻子的肉体和精神带来巨大的伤害,另一面又口口声声说自己“爱”妻子,这样的“爱”,哪个妻子愿意接受呢? 有人责怪萧红最终不该选择离开萧军,嫁给端木蕻良。其实,萧红做出这一选择完全是被逼无奈。 一开始,萧红亲近端木,完全是为了刺激萧军:你不爱我,有人爱我,你不在乎我,有人在乎我。倘若萧军还爱萧红,面对萧红与端木日渐亲密的行为,他会愤怒会咆哮甚至会大打出手,而这一次他却大度得像个欧美绅士。因为,他早说过,他只爱史湘云,不爱林黛玉,换言之,对萧红,他只有同情而没有了爱情;另一方面,他又不想主动抛弃妻子,那么,萧红爱上别人离开他,也许正合他意。 1938年,萧红,艾青等人打算跟随丁玲率领的西北战地服务团转移至运城,萧军执意留在临汾打游击。临分手时,萧红才意识到自己心中最爱的还是萧军,她无法忍受和萧军的劳燕分飞。她劝萧军和自己一道出发,萧军执意不肯。萧红言辞恳切地对他说:“三郎,我并不仅仅因为你是我的‘爱人’,才劝阻你,我只是想到我们不该放弃,在哈尔滨时期就憧憬并追求着的文学事业。”萧军反驳道:“每个人的生命价值是一样的,前线战死的人不一定全是愚蠢的,为了民族、国家,谁应该等待着发展他们的天才,而谁应该去送死呢?”萧红则提醒他:“你应该知道各尽所能,你忘了自己的岗位,简直是胡来。”萧红合情合理的话萧军无法反驳,他恼羞成怒,说出了藏在心里的真心话:“我什么全没忘。我们还是各自走自己要走的路吧。” 各走各的路,萧军终于吐露了心中蕴藏已久的话。萧军想和萧红分道扬镳的愿望,虽不是萧军决心投笔从戎的唯一原因,至少是原因之一。 我们知道,萧红早就和家庭决裂,她唯一的亲人就是萧军。为了留住这唯一的亲人,她忍受身心的巨大痛苦,一再隐忍一再退让,但最终等来的却是丈夫“各走各的路”这句绝情的咆哮。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假戏真做,嫁给端木蕻良,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萧红最终选择端木蕻良,不是出于对端木的期待,而是出于对萧军的绝望;不是出于对未来的憧憬,而是出于对过去的遗忘;不是出于对“爱”的寻觅,而是出于对“恨”的放逐。英国作家哈代说:“在这个世界上,爱与被爱往往不能呼应。”萧红与萧军为这句话作了最鲜活也最残忍的注释。

萧红这首充满悲愤之语的诗,写于1932年7月30日,而她和萧军相识于这年的7月12日。可见,萧军的移情别恋是多么的迅捷啊!

不过,当时的萧红怀着别人的孩子,生活无着,举目无亲,没有退路,所以,她才把屈辱和着泪水一同咽下,对移情别恋的爱人强颜欢笑,口是心非地说:“我不哭了!我替我的爱人幸福!”而心却在滴血,否则,她也不会说出“我的青春!今后情愿老死”这样决绝的话。

 


既然萧军有一副浪漫心肠,还会缺少爱的目标吗?不久,萧军领回一个新认识的朋友,南方来的姑娘,陈涓。当晚,萧红留陈娟在家中吃晚饭。在萧红眼里,这位姑娘,漂亮,素净,头上扎一条红绸带,别有一番风味。本来,萧红对陈涓很热情,但后来听汪林说,这个南方姑娘常去跳舞。萧红就慢慢疏远她了。因为“环境和我不同的人来和我做朋友,我感不到兴味。”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位陈涓却频频造访,要么找萧军聊天,要么借溜冰鞋,三人一起去溜冰。而且,萧红还发现,陈涓和萧军不仅常见面,两人还频频写信,可见两人是有一肚子话要说,有些话还要背着萧红,所以虽近在咫尺还要鸿雁传书。后来还是汪林提醒陈涓,不要来了,免得女主人嫉妒你。

也许陈涓有些冤枉,热爱文学的她只是把萧军当作普通朋友。当她意识到自己的出现影响到萧红萧军的感情时,她决定离开哈尔滨回上海去。可萧军却是把她当作女友来追求的,得知陈涓要离开哈尔滨,萧军当着萧红的面,给陈涓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一朵枯萎的玫瑰。尽管在信里,萧军并没有只言片语说及这朵玫瑰,但对妙龄少女陈涓来说,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临行前,几个朋友为陈涓饯行。萧军突然闯了进来,强行亲吻陈涓。萧军的哲学是“爱便爱,不爱便丢开”他果然以行动实践自己的哲学了,对陈涓,是“爱便爱”,对萧红,是“不爱便丢开”。

几年后,萧红萧军到了上海。没想到陈涓也因故滞留在那里。虽然,那时的陈涓早已嫁人生子,但这些并不能成为萧军“爱便爱”的障碍,他又开始把一封封滚烫的情书当作炸弹扔给陈涓。他猛烈的攻势吓得陈涓慌忙逃离上海,而他明目张胆的移情别恋也使萧红黯然神伤,独自饮泣。长诗《苦杯》正是饱受煎熬的萧红哀婉的心曲。

 

苦杯

 

 

带着颜色的情诗,

军把萧红写得太不堪了;而她说“你有你的自由了”则表明她对自己和萧军的婚姻已非常失望。不过,萧红太痴情了,她还在等待,等待萧军能放弃他“爱便爱,不爱便丢开”的哲学;她还在寻觅,寻觅那个曾不惜一切救她于危难之间的东北汉子。 在萧军眼里,萧红从来都是弱者。对于弱者,他关心,保护,但心情不顺的时候,弱者也成了他的受气包。对萧军来说,萧红要么是他保护的对象,要么是他出气的可怜虫,而从来不是平等的爱人。 一次,萧红对聂绀弩大吐苦水:“我爱萧军,今天还爱,他是个优秀的小说家,在思想上是同志,又一同在患难中挣扎过来的!可是做他的妻子却太痛苦了!我不知道你们男子为什么那样大的脾气,为什么要拿自己的妻子做出气包,为什么要对妻子不忠实!忍受屈辱,已经太久了!……” 萧军的动粗,让萧红的肉体受损害;萧军的不忠,让萧红的心灵被侮辱。一个病弱而敏感的女子,长期以来,饱受灵与肉的双重折磨,情何以堪!即使和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林黛玉相比,萧红命运也强不了多少!萧军对萧红的不忠,他自己都承认了;至于他的动粗,二萧的友人也亲眼所见。 萧军曾对聂绀弩说:“我说过,我爱她;就是说我可以迁就。不过这是痛苦的,她也会痛苦。但是如果她不先说和我分手,我们还永远是夫妇,我绝不先抛弃她!” 萧军的话听起来真是荒唐可笑,他以为,作为丈夫,只要不先抛弃妻子,就是对妻子最大的恩赐了。其实,倘若抛弃妻子是一桩罪过,那么,对妻子动粗,背着妻子给别的女人写情书,难道不也是同样不可原谅的罪过吗?一方面,自己的行为,给妻子的肉体和精神带来巨大的伤害,另一面又口口声声说自己“爱”妻子,这样的“爱”,哪个妻子愿意接受呢? 有人责怪萧红最终不该选择离开萧军,嫁给端木蕻良。其实,萧红做出这一选择完全是被逼无奈。 一开始,萧红亲近端木,完全是为了刺激萧军:你不爱我,有人爱我,你不在乎我,有人在乎我。倘若萧军还爱萧红,面对萧红与端木日渐亲密的行为,他会愤怒会咆哮甚至会大打出手,而这一次他却大度得像个欧美绅士。因为,他早说过,他只爱史湘云,不爱林黛玉,换言之,对萧红,他只有同情而没有了爱情;另一方面,他又不想主动抛弃妻子,那么,萧红爱上别人离开他,也许正合他意。 1938年,萧红,艾青等人打算跟随丁玲率领的西北战地服务团转移至运城,萧军执意留在临汾打游击。临分手时,萧红才意识到自己心中最爱的还是萧军,她无法忍受和萧军的劳燕分飞。她劝萧军和自己一道出发,萧军执意不肯。萧红言辞恳切地对他说:“三郎,我并不仅仅因为你是我的‘爱人’,才劝阻你,我只是想到我们不该放弃,在哈尔滨时期就憧憬并追求着的文学事业。”萧军反驳道:“每个人的生命价值是一样的,前线战死的人不一定全是愚蠢的,为了民族、国家,谁应该等待着发展他们的天才,而谁应该去送死呢?”萧红则提醒他:“你应该知道各尽所能,你忘了自己的岗位,简直是胡来。”萧红合情合理的话萧军无法反驳,他恼羞成怒,说出了藏在心里的真心话:“我什么全没忘。我们还是各自走自己要走的路吧。” 各走各的路,萧军终于吐露了心中蕴藏已久的话。萧军想和萧红分道扬镳的愿望,虽不是萧军决心投笔从戎的唯一原因,至少是原因之一。 我们知道,萧红早就和家庭决裂,她唯一的亲人就是萧军。为了留住这唯一的亲人,她忍受身心的巨大痛苦,一再隐忍一再退让,但最终等来的却是丈夫“各走各的路”这句绝情的咆哮。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假戏真做,嫁给端木蕻良,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萧红最终选择端木蕻良,不是出于对端木的期待,而是出于对萧军的绝望;不是出于对未来的憧憬,而是出于对过去的遗忘;不是出于对“爱”的寻觅,而是出于对“恨”的放逐。英国作家哈代说:“在这个世界上,爱与被爱往往不能呼应。”萧红与萧军为这句话作了最鲜活也最残忍的注释。

一只一只是写给她的,

像三年前他写给我的一样。

也许人人都是一样,

萧红,萧军热恋半个月后,萧军就暗恋上一位大家闺秀李玛丽(Marile)。这位气质颇佳的女人,当时主办一个文艺沙龙,在哈尔滨很有名气。她的周围聚集着一帮文艺青年。萧军是其众多追求者之一。热恋的爱人,暗恋着别的女人,这样锐利的痛苦,萧红只能通过诗歌才能倾诉。她的《幻觉》一诗道出了她当时的凄楚和郁闷。幻觉 昨夜梦里:听说你对那个名字叫Marlie的女子,也正有意。 是在一个妩媚的郊野里,你一个人坐在草地上写诗。猛一抬头,你看到了丛林那边,女人的影子。 我不相信你是有意看她,因为你的心,不是已经给了我吗? 疏薄的林丛。透过来疏薄的歌声; ——弯弯的眉儿似柳叶;红红的口唇似樱桃…… 我的名字常常是写在你的诗册里。我在你诗册里翻转;诗册在草地上翻转;但你的心! 却在那个女子的柳眉樱唇间翻转。 ! 听说这位Marlie姑娘生得很美,又能歌舞—— 能歌舞的女子谁能说不爱呢? 你心的深处那样被她打动! 我不哭了!我替我的爱人幸福! (天啦!你的爱人儿幸福过?言之酸心!) 因为你一定是绝顶聪明,谁都爱你;那么请把你诗册我的名字涂抹,倒不是我心嫉妒——只怕那个女子晓得了要难过的。 我感谢你,要能把你的诗册烧掉更好,因为那上面写过你爱我的语句,教我们那一点爱,与时间空间共存吧!!! 我正希望这个,把你的孤寂埋在她的青春里。我的青春!今后情愿老死。 萧红这首充满悲愤之语的诗,写于1932年7月30日,而她和萧军相识于这年的7月12日。可见,萧军的移情别恋是多么的迅捷啊! 不过,当时的萧红怀着别人的孩子,生活无着,举目无亲,没有退路,所以,她才把屈辱和着泪水一同咽下,对移情别恋的爱人强颜欢笑,口是心非地说:“我不哭了!我替我的爱人幸福!”而心却在滴血,否则,她也不会说出“我的青春!今后情愿老死”这样决绝的话。 既然萧军有一副浪漫心肠,还会缺少爱的目标吗?不久,萧军领回一个新认识的朋友,南方来的姑娘,陈涓。当晚,萧红留陈娟在家中吃晚饭。在萧红眼里,这位姑娘,漂亮,素净,头上扎一条红绸带,别有一番风味。本来,萧红对陈涓很热情,但后来听汪林说,这个南方姑娘常去跳舞。萧红就慢慢疏远她了。因为“环境和我不同的人来和我做朋友,我感不到兴味。”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位陈涓却频频造访,要么找萧军聊天,要么借溜冰鞋,三人一起去溜冰。而且,萧红还发现,陈涓和萧军不仅常见面,两人还频频写信,可见两人是有一肚子话要说,有些话还要背着萧红,所以虽近在咫尺还要鸿雁传书。后来还是汪林提醒陈涓,不要来了,免得女主人嫉妒你。 也许陈涓有些冤枉,热爱文学的她只是把萧军当作普通朋友。当她意识到自己的出现影响到萧红萧军的感情时,她决定离开哈尔滨回上海去。可萧军却是把她当作女友来追求的,得知陈涓要离开哈尔滨,萧军当着萧红的面,给陈涓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一朵枯萎的玫瑰。尽管在信里,萧军并没有只言片语说及这朵玫瑰,但对妙龄少女陈涓来说,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临行前,几个朋友为陈涓饯行。萧军突然闯了进来,强行亲吻陈涓。萧军的哲学是“爱便爱,不爱便丢开”他果然以行动实践自己的哲学了,对陈涓,是“爱便爱”,对萧红,是“不爱便丢开”。 几年后,萧红萧军到了上海。没想到陈涓也因故滞留在那里。虽然,那时的陈涓早已嫁人生子,但这些并不能成为萧军“爱便爱”的障碍,他又开始把一封封滚烫的情书当作炸弹扔给陈涓。他猛烈的攻势吓得陈涓慌忙逃离上海,而他明目张胆的移情别恋也使萧红黯然神伤,独自饮泣。长诗《苦杯》正是饱受煎熬的萧红哀婉的心曲。 苦杯 一 带着颜色的情诗,一只一只是写给她的,像三年前他写给我的一样。也许人人都是一样,也许情诗再过三年他又写给另外一个姑娘! 二 昨夜他又写了一只诗,我也写了一只诗,他是写给他新的情人的,我是写给我悲哀的心的。 三 爱情的账目,要到失恋的时候才算的,算也总是不够本的。四已经不爱我了吧! 尚与我日日争吵,我的心潮破碎了,他分明知道,他又在我浸着毒一般痛苦的心上,时时踢打。 从这首诗中,我们也可看出,萧红之所以容忍萧军的移情别恋,完全是无奈,因为“我没有家,/连家乡都没有,/更失去朋友,/只有一个他,”除了忍气吞声忍辱含垢,她又能怎样呢?或许萧军也意识到她身世上、性格上的这一弱点,才会那么有恃无恐堂而皇之地“爱便爱,不爱便丢开”。 两人的关系因萧军的婚外情而日趋紧张,在朋友的劝说下,两人决定分开一段时间,萧红去日本疗伤,萧军去青岛小住。萧红没想到的是,她去日本不久,萧军的爱又有了新的目标。当时黄源的妻子许粤华从日本回国不久,萧军竟和朋友的妻子一见钟情,迅速堕入爱河。萧军此前的婚外情,完全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且从结果来看也是铩羽而归。而这一次,他的爱终于修成正果。萧军的爱不仅有了热烈的回报,且让对方珠胎暗结。 此前,当萧军有了婚外情后,萧红还可以找人倾诉自己的苦恼和烦闷,而这一次,萧军给她带来的却是无法言说的伤痛。因为,黄源和许粤华是她和萧军共同的友人。如果萧红对别人倾吐自己的伤痛,自己颜面扫地不说,还会给好友带来极大的伤害。就连萧军后来也承认,他的这次恋爱“深深刺伤”了萧红: “在爱情上曾经对她有过一次‘不忠实’的事,——在我们相爱期间,我承认她没有过这不忠的行为的——这是事实。那是她在日本期间,由于某种偶然的际遇,我曾经和某君有过一段短时期感情上的纠葛——所谓‘恋爱’——但是我和对方全清楚意识到为了道义上的考虑彼此没有结合的可能。为了要结束这种‘无结果的恋爱’,我们彼此同意促使萧红由日本马上回来。这种‘结束’也并不能说彼此没有痛苦的!” “如果说对于萧红我引为终身遗憾的话,应该就是这一次‘无结果的恋爱’,这可能深深刺伤了她,以致引起她对我深深的、难于和解的愤恨!” 萧红在文字里没有提及萧军这一次对她的“伤害”,因为,这是无法说出口的伤害。惟其如此,受伤最深。正如她在诗中说的那样:“什么最痛苦?说不出的痛苦最痛苦。” 萧军的小说《烛心》《为了爱的缘故》均取材于他和萧红相识于东兴顺旅馆的经历。在《烛心》中,萧军直露地宣扬、甚至可以说是炫耀他的“爱便爱,不爱便丢开”的哲学,根本没给萧红一个妻子理应得到的厮守终身的承诺;在《为了爱的缘故》里,萧军索性说出了心中的悔意:为了萧红,而失去了投笔从戎的自由。远在日本的萧红读了《为了爱的缘故》,内心凄然,通过书信,吐露了自己的忧悒和不满: “在那《爱……》的文章里面,芹(以萧红为原型的主人公)简直和幽灵差不多了,读了使自己感到了颤栗,因为自己也不认识自己了。我想我们吵嘴之类,也都是因为了那样的根源——就是为了一个人的打算,还是为多数人打算。从此我可就不愿再那样妨害你了。你有你的自由了。” 萧红读了萧军的小说“感到了颤栗”“ 自己也不认识自己了”,那自然是因为萧

也许情诗再过三年他又写给另外一个姑娘!

 

 

昨夜他又写了一只诗,

我也写了一只诗,

1911年,萧红出生在哈尔滨附近的呼兰镇。诞生在这样一个富裕之家,萧红本该过上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然而,真实的情况却与我们料想的恰恰相反。生性铿吝的父亲对年幼的萧红极为冷酷。后来,当萧红成为作家后,她对父亲的描述直言不讳,毫不留情: “父亲常常为着贪婪而失掉了人性。他对待仆人,对待自己的儿女,以及对待我的祖父都是同样的吝啬而疏远,甚至于无情。 有一次为着房屋租金的事情,父亲把房客的全套的马车赶了过来。房客的家属们哭着,诉说着,向着我的祖父跪了下来,于是祖父把两匹棕色的马从车上解下来还了回去。为了那两匹马,父亲向祖父起着终夜的争吵。‘两匹马,咱们不算什么,穷人,这两匹马就是命根。’祖父这样说,而父亲还是争吵。 九岁时,母亲死去。父亲也就变了样。偶然打碎了一只杯子,他就要骂到使人发抖的程度。后来连父亲的眼睛也转了弯,每从他身边经过,我就像自己的身上生了针刺一样,他斜视着你,他那高傲的眼光从鼻梁经过眼角,而后往下流着。” 祖母和生母也很少给萧红笑脸。狠心的祖母甚至用针扎过萧红的手指。 唯一的温暖与关爱来自慈祥的祖父。萧红家有一座后园,里面姹紫嫣红,蜂蝶乱舞:“这花园里蜂子、蝴蝶、蜻蜓、蚂蚱,样样都有。蝴蝶有白蝴蝶、黄蝴蝶。这种蝴蝶极小,不太好看。好看的是大红蝴蝶,满身带着金粉。蜻蜓是金的,蚂蚱是绿的,蜂子则嗡嗡地飞着,满身绒毛,落到一朵花上,胖圆圆的就和一个小毛球似的不动了。花园里边明晃晃的,红的红,绿的绿,新鲜漂亮。” 祖父和年幼的萧红常常在这里流连忘返,度过很多快乐时光: “祖父不怎么会理财,一切家务都由祖母管理。祖父只是自由自在地一天闲着,我想,幸好我长大了,我三岁了,不然祖父该多寂寞。我会走了,我会跑了。我走不动的时候,祖父就抱着我。我走动了,祖父就拉着我。一天到晚,门里门外,寸步不离,而祖父多半是在后园里,于是我也在后园里。” 萧红一天天长大,祖父一天老去。萧红初中毕业后,祖父也撒手归西了。这个时候,父亲做主将萧红许配给一个军阀的儿子汪恩甲。萧红不满这门亲事,和一位李姓青年结伴逃到北京,过起动荡不安、朝不保夕的“北漂”生活。而她苦难的人生以及辉煌的文学旅程由此拉开了序幕。 不久,李姓青年失去家庭资助,萧红无法在北京继续求学。绝望之余,萧红只得重回老家,和家庭妥协。萧红原本想和汪恩甲重续旧缘。但汪恩甲哥哥不能容忍萧红的叛逆与不羁,阻挠弟弟的婚事。萧红一怒之下将其告上法庭,没想到,汪恩甲生性懦弱,在法庭上竟违心地承认是自己不想娶萧红。官司输了。萧红的父母感到非常丢脸。萧红和父母原本就很紧张的关系变得更加水火难容。 终于,1932年,萧红无法忍受家庭的囚禁,愤而和家庭断绝关系,开始了在哈尔滨的流浪生活。严冬降临,寒风肆虐,萧红眼看无法生存,只得忍辱去找未婚夫汪恩甲。两人在东兴顺旅馆同居,花完积蓄,并欠下400多元的债务。后汪恩甲说是回家筹钱,结果一去不返。其时,萧红已身怀六甲,被当作人质“押”在旅馆里。旅馆老板声称,若偿清不了债务,就要把她卖到窑子里。 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萧红投书《国际协报》求援,报社主编吩咐编辑三郎(后来的萧军)给困境中的她送几本书,略作安慰。萧军找到了这家旅馆,在一间霉味刺鼻的房间里,他看到了这位面色苍白、孤立无援的女子。 当困境中的萧红得知眼前这个穿着简陋,短小精悍的男子正是报上连载的小说《孤雏》的作者时,她极力邀请对方坐下来和自己谈谈。因为那篇小说很合萧红的脾胃。 萧军迟疑着坐了下来,交谈中,他心不在焉,坐立不安,不断站起,坐下,在下决心准备离去时,他无意间瞥到桌上的一张信纸,信纸上写着几行诗句:春曲那边清溪唱着这边树叶绿了, ——姑娘啊!春天到了。 诗显得有些稚嫩,但却饱含一股强烈的艺术感染力。萧军的心灵一阵颤动,眼睛有些发酸,刹难间,他仿佛看到一颗晶莹、美丽的心,在受难,挣扎、申诉……那一瞬,电光火石般,萧军产生一个念头:“我必须不惜一切牺牲和代价——拯救她!拯救这颗美丽的灵魂!这是我的义务。” 这首短诗犹如火苗,点燃了萧军的勇气,那一刻,他豪气顿生,暗暗决定,拼尽一切也要把她救出魔窟。而几乎在同一瞬间,两颗年轻的心,仿佛寻觅多时,终于找到目标,双双堕入爱河。也许,只有在那个长夜漫漫,乌云滚滚的年代,才会爆发这样电闪雷鸣,惊世骇俗的爱情。对困在旅馆中饥寒交迫的萧红来说,“春天”确实到了,那就是眼前不期而至的萧军和他裹挟而至的爱情。萧红萧军烈火烹油般的爱情爆发了,他俩传奇的文学之旅也由此迈出第一步。从天而降的爱情,让萧红忘记了悲惨的处境,无望的未来。接下来的几天,她的身体在激情中亢奋,她的思绪也在激情中燃烧。 被恋情灼烤着的萧红问萧军:“你对于爱的哲学 是怎样解释呢?” 萧军爽直地回答:“谈什么哲学,爱便爱,不爱便丢开。” 萧红不甘心地追问:“倘若丢不开呢?” 萧军无所谓地回答:“丢不开……便任他丢不开吧。” 萧军这种“爱便爱,不爱便丢开”的爱情哲学,让萧红心里生出丝丝寒意,然而,她又能怎样呢?凭着一具饱经蹂躏的身子,一颗饱经摧残的心,她还有资格追寻完美的爱吗? 拥抱着爱人的身子,热吻着爱人的嘴唇,巨大的幸福感包围着萧红,她兴奋,战栗,呻吟,忍不住“警告”萧军:“三郎,我不许你的唇再吮到凭谁的唇!”然而,她热烈的话语没有换来同样热烈的回应。萧军的沉默不语预示着,萧红的一片痴情注定要落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两人的恋情一开始就有了不和谐的音调。 遇见萧军之前那段生活,对萧红来说是不堪回首的。她全身心沉浸在新的恋情中,想尽快忘记过去那些噩梦般的日子。可萧军即便在和萧红热恋期间,昔日恋人的身影也不时闪现在他的脑海和心头。 一次,萧红看到萧军袖口破了,就对萧军说,明天要买针线为他缝袖口。没想到她的话无意间打开了萧军的记忆之门,他忍不住对萧红讲起他过去的恋人“敏子”: “敏子……这是敏子姑娘给我缝的。可是过去了,过去了就没有什么意义。我对你说过,那时候我疯狂了。直到最末一次信来,才算结束,结束就是说从那时起她不再给我来信了。这样意外的,相信也不能相信的事情,弄得我昏迷了许多日子……以前许多信都是写着爱我……甚至于说非爱我不可,最末一次信却骂起我来,直到现在我还不相信,可是事实是那样……” 说着,萧军还起身拿来毛线衣,让萧红看:“你看这桃色的线……是她缝的……敏子缝的……” 灯熄了,夜深了,萧军还在那里念叨着“敏子”“敏子”,那声音颤抖着带有哭腔。黑暗中,萧军仿佛看到了“敏子”,就对萧红描绘到:“很好看的,小眼眉很黑……嘴唇很……很红啊!”说到情不自禁时,萧军还紧紧地捏一下萧红的手,萧红委屈地想:捏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她。终于,萧军带着对昔日恋人的深情回忆,沉沉睡去。而萧红却再也睡不着了。躺在身边的男人,拥抱着新婚的妻子,却一往情深诉说昔日恋人的好,有哪个蜜月中的女人受得了这样的伤害!

他是写给他新的情人的,

我是写给我悲哀的心的。

 


 

爱情的账目,

要到失恋的时候才算的,

算也总是不够本的。

军把萧红写得太不堪了;而她说“你有你的自由了”则表明她对自己和萧军的婚姻已非常失望。不过,萧红太痴情了,她还在等待,等待萧军能放弃他“爱便爱,不爱便丢开”的哲学;她还在寻觅,寻觅那个曾不惜一切救她于危难之间的东北汉子。 在萧军眼里,萧红从来都是弱者。对于弱者,他关心,保护,但心情不顺的时候,弱者也成了他的受气包。对萧军来说,萧红要么是他保护的对象,要么是他出气的可怜虫,而从来不是平等的爱人。 一次,萧红对聂绀弩大吐苦水:“我爱萧军,今天还爱,他是个优秀的小说家,在思想上是同志,又一同在患难中挣扎过来的!可是做他的妻子却太痛苦了!我不知道你们男子为什么那样大的脾气,为什么要拿自己的妻子做出气包,为什么要对妻子不忠实!忍受屈辱,已经太久了!……” 萧军的动粗,让萧红的肉体受损害;萧军的不忠,让萧红的心灵被侮辱。一个病弱而敏感的女子,长期以来,饱受灵与肉的双重折磨,情何以堪!即使和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林黛玉相比,萧红命运也强不了多少!萧军对萧红的不忠,他自己都承认了;至于他的动粗,二萧的友人也亲眼所见。 萧军曾对聂绀弩说:“我说过,我爱她;就是说我可以迁就。不过这是痛苦的,她也会痛苦。但是如果她不先说和我分手,我们还永远是夫妇,我绝不先抛弃她!” 萧军的话听起来真是荒唐可笑,他以为,作为丈夫,只要不先抛弃妻子,就是对妻子最大的恩赐了。其实,倘若抛弃妻子是一桩罪过,那么,对妻子动粗,背着妻子给别的女人写情书,难道不也是同样不可原谅的罪过吗?一方面,自己的行为,给妻子的肉体和精神带来巨大的伤害,另一面又口口声声说自己“爱”妻子,这样的“爱”,哪个妻子愿意接受呢? 有人责怪萧红最终不该选择离开萧军,嫁给端木蕻良。其实,萧红做出这一选择完全是被逼无奈。 一开始,萧红亲近端木,完全是为了刺激萧军:你不爱我,有人爱我,你不在乎我,有人在乎我。倘若萧军还爱萧红,面对萧红与端木日渐亲密的行为,他会愤怒会咆哮甚至会大打出手,而这一次他却大度得像个欧美绅士。因为,他早说过,他只爱史湘云,不爱林黛玉,换言之,对萧红,他只有同情而没有了爱情;另一方面,他又不想主动抛弃妻子,那么,萧红爱上别人离开他,也许正合他意。 1938年,萧红,艾青等人打算跟随丁玲率领的西北战地服务团转移至运城,萧军执意留在临汾打游击。临分手时,萧红才意识到自己心中最爱的还是萧军,她无法忍受和萧军的劳燕分飞。她劝萧军和自己一道出发,萧军执意不肯。萧红言辞恳切地对他说:“三郎,我并不仅仅因为你是我的‘爱人’,才劝阻你,我只是想到我们不该放弃,在哈尔滨时期就憧憬并追求着的文学事业。”萧军反驳道:“每个人的生命价值是一样的,前线战死的人不一定全是愚蠢的,为了民族、国家,谁应该等待着发展他们的天才,而谁应该去送死呢?”萧红则提醒他:“你应该知道各尽所能,你忘了自己的岗位,简直是胡来。”萧红合情合理的话萧军无法反驳,他恼羞成怒,说出了藏在心里的真心话:“我什么全没忘。我们还是各自走自己要走的路吧。” 各走各的路,萧军终于吐露了心中蕴藏已久的话。萧军想和萧红分道扬镳的愿望,虽不是萧军决心投笔从戎的唯一原因,至少是原因之一。 我们知道,萧红早就和家庭决裂,她唯一的亲人就是萧军。为了留住这唯一的亲人,她忍受身心的巨大痛苦,一再隐忍一再退让,但最终等来的却是丈夫“各走各的路”这句绝情的咆哮。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假戏真做,嫁给端木蕻良,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萧红最终选择端木蕻良,不是出于对端木的期待,而是出于对萧军的绝望;不是出于对未来的憧憬,而是出于对过去的遗忘;不是出于对“爱”的寻觅,而是出于对“恨”的放逐。英国作家哈代说:“在这个世界上,爱与被爱往往不能呼应。”萧红与萧军为这句话作了最鲜活也最残忍的注释。

已经不爱我了吧!

尚与我日日争吵,

1911年,萧红出生在哈尔滨附近的呼兰镇。诞生在这样一个富裕之家,萧红本该过上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然而,真实的情况却与我们料想的恰恰相反。生性铿吝的父亲对年幼的萧红极为冷酷。后来,当萧红成为作家后,她对父亲的描述直言不讳,毫不留情: “父亲常常为着贪婪而失掉了人性。他对待仆人,对待自己的儿女,以及对待我的祖父都是同样的吝啬而疏远,甚至于无情。 有一次为着房屋租金的事情,父亲把房客的全套的马车赶了过来。房客的家属们哭着,诉说着,向着我的祖父跪了下来,于是祖父把两匹棕色的马从车上解下来还了回去。为了那两匹马,父亲向祖父起着终夜的争吵。‘两匹马,咱们不算什么,穷人,这两匹马就是命根。’祖父这样说,而父亲还是争吵。 九岁时,母亲死去。父亲也就变了样。偶然打碎了一只杯子,他就要骂到使人发抖的程度。后来连父亲的眼睛也转了弯,每从他身边经过,我就像自己的身上生了针刺一样,他斜视着你,他那高傲的眼光从鼻梁经过眼角,而后往下流着。” 祖母和生母也很少给萧红笑脸。狠心的祖母甚至用针扎过萧红的手指。 唯一的温暖与关爱来自慈祥的祖父。萧红家有一座后园,里面姹紫嫣红,蜂蝶乱舞:“这花园里蜂子、蝴蝶、蜻蜓、蚂蚱,样样都有。蝴蝶有白蝴蝶、黄蝴蝶。这种蝴蝶极小,不太好看。好看的是大红蝴蝶,满身带着金粉。蜻蜓是金的,蚂蚱是绿的,蜂子则嗡嗡地飞着,满身绒毛,落到一朵花上,胖圆圆的就和一个小毛球似的不动了。花园里边明晃晃的,红的红,绿的绿,新鲜漂亮。” 祖父和年幼的萧红常常在这里流连忘返,度过很多快乐时光: “祖父不怎么会理财,一切家务都由祖母管理。祖父只是自由自在地一天闲着,我想,幸好我长大了,我三岁了,不然祖父该多寂寞。我会走了,我会跑了。我走不动的时候,祖父就抱着我。我走动了,祖父就拉着我。一天到晚,门里门外,寸步不离,而祖父多半是在后园里,于是我也在后园里。” 萧红一天天长大,祖父一天老去。萧红初中毕业后,祖父也撒手归西了。这个时候,父亲做主将萧红许配给一个军阀的儿子汪恩甲。萧红不满这门亲事,和一位李姓青年结伴逃到北京,过起动荡不安、朝不保夕的“北漂”生活。而她苦难的人生以及辉煌的文学旅程由此拉开了序幕。 不久,李姓青年失去家庭资助,萧红无法在北京继续求学。绝望之余,萧红只得重回老家,和家庭妥协。萧红原本想和汪恩甲重续旧缘。但汪恩甲哥哥不能容忍萧红的叛逆与不羁,阻挠弟弟的婚事。萧红一怒之下将其告上法庭,没想到,汪恩甲生性懦弱,在法庭上竟违心地承认是自己不想娶萧红。官司输了。萧红的父母感到非常丢脸。萧红和父母原本就很紧张的关系变得更加水火难容。 终于,1932年,萧红无法忍受家庭的囚禁,愤而和家庭断绝关系,开始了在哈尔滨的流浪生活。严冬降临,寒风肆虐,萧红眼看无法生存,只得忍辱去找未婚夫汪恩甲。两人在东兴顺旅馆同居,花完积蓄,并欠下400多元的债务。后汪恩甲说是回家筹钱,结果一去不返。其时,萧红已身怀六甲,被当作人质“押”在旅馆里。旅馆老板声称,若偿清不了债务,就要把她卖到窑子里。 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萧红投书《国际协报》求援,报社主编吩咐编辑三郎(后来的萧军)给困境中的她送几本书,略作安慰。萧军找到了这家旅馆,在一间霉味刺鼻的房间里,他看到了这位面色苍白、孤立无援的女子。 当困境中的萧红得知眼前这个穿着简陋,短小精悍的男子正是报上连载的小说《孤雏》的作者时,她极力邀请对方坐下来和自己谈谈。因为那篇小说很合萧红的脾胃。 萧军迟疑着坐了下来,交谈中,他心不在焉,坐立不安,不断站起,坐下,在下决心准备离去时,他无意间瞥到桌上的一张信纸,信纸上写着几行诗句:春曲那边清溪唱着这边树叶绿了, ——姑娘啊!春天到了。 诗显得有些稚嫩,但却饱含一股强烈的艺术感染力。萧军的心灵一阵颤动,眼睛有些发酸,刹难间,他仿佛看到一颗晶莹、美丽的心,在受难,挣扎、申诉……那一瞬,电光火石般,萧军产生一个念头:“我必须不惜一切牺牲和代价——拯救她!拯救这颗美丽的灵魂!这是我的义务。” 这首短诗犹如火苗,点燃了萧军的勇气,那一刻,他豪气顿生,暗暗决定,拼尽一切也要把她救出魔窟。而几乎在同一瞬间,两颗年轻的心,仿佛寻觅多时,终于找到目标,双双堕入爱河。也许,只有在那个长夜漫漫,乌云滚滚的年代,才会爆发这样电闪雷鸣,惊世骇俗的爱情。对困在旅馆中饥寒交迫的萧红来说,“春天”确实到了,那就是眼前不期而至的萧军和他裹挟而至的爱情。萧红萧军烈火烹油般的爱情爆发了,他俩传奇的文学之旅也由此迈出第一步。从天而降的爱情,让萧红忘记了悲惨的处境,无望的未来。接下来的几天,她的身体在激情中亢奋,她的思绪也在激情中燃烧。 被恋情灼烤着的萧红问萧军:“你对于爱的哲学 是怎样解释呢?” 萧军爽直地回答:“谈什么哲学,爱便爱,不爱便丢开。” 萧红不甘心地追问:“倘若丢不开呢?” 萧军无所谓地回答:“丢不开……便任他丢不开吧。” 萧军这种“爱便爱,不爱便丢开”的爱情哲学,让萧红心里生出丝丝寒意,然而,她又能怎样呢?凭着一具饱经蹂躏的身子,一颗饱经摧残的心,她还有资格追寻完美的爱吗? 拥抱着爱人的身子,热吻着爱人的嘴唇,巨大的幸福感包围着萧红,她兴奋,战栗,呻吟,忍不住“警告”萧军:“三郎,我不许你的唇再吮到凭谁的唇!”然而,她热烈的话语没有换来同样热烈的回应。萧军的沉默不语预示着,萧红的一片痴情注定要落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两人的恋情一开始就有了不和谐的音调。 遇见萧军之前那段生活,对萧红来说是不堪回首的。她全身心沉浸在新的恋情中,想尽快忘记过去那些噩梦般的日子。可萧军即便在和萧红热恋期间,昔日恋人的身影也不时闪现在他的脑海和心头。 一次,萧红看到萧军袖口破了,就对萧军说,明天要买针线为他缝袖口。没想到她的话无意间打开了萧军的记忆之门,他忍不住对萧红讲起他过去的恋人“敏子”: “敏子……这是敏子姑娘给我缝的。可是过去了,过去了就没有什么意义。我对你说过,那时候我疯狂了。直到最末一次信来,才算结束,结束就是说从那时起她不再给我来信了。这样意外的,相信也不能相信的事情,弄得我昏迷了许多日子……以前许多信都是写着爱我……甚至于说非爱我不可,最末一次信却骂起我来,直到现在我还不相信,可是事实是那样……” 说着,萧军还起身拿来毛线衣,让萧红看:“你看这桃色的线……是她缝的……敏子缝的……” 灯熄了,夜深了,萧军还在那里念叨着“敏子”“敏子”,那声音颤抖着带有哭腔。黑暗中,萧军仿佛看到了“敏子”,就对萧红描绘到:“很好看的,小眼眉很黑……嘴唇很……很红啊!”说到情不自禁时,萧军还紧紧地捏一下萧红的手,萧红委屈地想:捏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她。终于,萧军带着对昔日恋人的深情回忆,沉沉睡去。而萧红却再也睡不着了。躺在身边的男人,拥抱着新婚的妻子,却一往情深诉说昔日恋人的好,有哪个蜜月中的女人受得了这样的伤害!

我的心潮破碎了,

他分明知道,

他又在我浸着毒一般痛苦的心上,

时时踢打。

 


从这首诗中,我们也可看出,萧红之所以容忍萧军的移情别恋,完全是无奈,因为“我没有家,/连家乡都没有,/更失去朋友,/只有一个他,”除了忍气吞声忍辱含垢,她又能怎样呢?或许萧军也意识到她身世上、性格上的这一弱点,才会那么有恃无恐堂而皇之地“爱便爱,不爱便丢开”。

两人的关系因萧军的婚外情而日趋紧张,在朋友的劝说下,两人决定分开一段时间,萧红去日本疗伤,萧军去青岛小住。萧红没想到的是,她去日本不久,萧军的爱又有了新的目标。当时黄源的妻子许粤华从日本回国不久,萧军竟和朋友的妻子一见钟情,迅速堕入爱河。萧军此前的婚外情,完全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且从结果来看也是铩羽而归。而这一次,他的爱终于修成正果。萧军的爱不仅有了热烈的回报,且让对方珠胎暗结。

此前,当萧军有了婚外情后,萧红还可以找人倾诉自己的苦恼和烦闷,而这一次,萧军给她带来的却是无法言说的伤痛。因为,黄源和许粤华是她和萧军共同的友人。如果萧红对别人倾吐自己的伤痛,自己颜面扫地不说,还会给好友带来极大的伤害。

就连萧军后来也承认,他的这次恋爱“深深刺伤”了萧红:

“在爱情上曾经对她有过一次‘不忠实’的事,——在我们相爱期间,我承认她没有过这不忠的行为的——这是事实。那是她在日本期间,由于某种偶然的际遇,我曾经和某君有过一段短时期感情上的纠葛——所谓‘恋爱’——但是我和对方全清楚意识到为了道义上的考虑彼此没有结合的可能。为了要结束这种‘无结果的恋爱’,我们彼此同意促使萧红由日本马上回来。这种‘结束’也并不能说彼此没有痛苦的!”

“如果说对于萧红我引为终身遗憾的话,应该就是这一次‘无结果的恋爱’,这可能深深刺伤了她,以致引起她对我深深的、难于和解的愤恨!”

萧红在文字里没有提及萧军这一次对她的“伤害”,因为,这是无法说出口的伤害。惟其如此,受伤最深。正如她在诗中说的那样:“什么最痛苦?说不出的痛苦最痛苦。”

 

军把萧红写得太不堪了;而她说“你有你的自由了”则表明她对自己和萧军的婚姻已非常失望。不过,萧红太痴情了,她还在等待,等待萧军能放弃他“爱便爱,不爱便丢开”的哲学;她还在寻觅,寻觅那个曾不惜一切救她于危难之间的东北汉子。 在萧军眼里,萧红从来都是弱者。对于弱者,他关心,保护,但心情不顺的时候,弱者也成了他的受气包。对萧军来说,萧红要么是他保护的对象,要么是他出气的可怜虫,而从来不是平等的爱人。 一次,萧红对聂绀弩大吐苦水:“我爱萧军,今天还爱,他是个优秀的小说家,在思想上是同志,又一同在患难中挣扎过来的!可是做他的妻子却太痛苦了!我不知道你们男子为什么那样大的脾气,为什么要拿自己的妻子做出气包,为什么要对妻子不忠实!忍受屈辱,已经太久了!……” 萧军的动粗,让萧红的肉体受损害;萧军的不忠,让萧红的心灵被侮辱。一个病弱而敏感的女子,长期以来,饱受灵与肉的双重折磨,情何以堪!即使和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林黛玉相比,萧红命运也强不了多少!萧军对萧红的不忠,他自己都承认了;至于他的动粗,二萧的友人也亲眼所见。 萧军曾对聂绀弩说:“我说过,我爱她;就是说我可以迁就。不过这是痛苦的,她也会痛苦。但是如果她不先说和我分手,我们还永远是夫妇,我绝不先抛弃她!” 萧军的话听起来真是荒唐可笑,他以为,作为丈夫,只要不先抛弃妻子,就是对妻子最大的恩赐了。其实,倘若抛弃妻子是一桩罪过,那么,对妻子动粗,背着妻子给别的女人写情书,难道不也是同样不可原谅的罪过吗?一方面,自己的行为,给妻子的肉体和精神带来巨大的伤害,另一面又口口声声说自己“爱”妻子,这样的“爱”,哪个妻子愿意接受呢? 有人责怪萧红最终不该选择离开萧军,嫁给端木蕻良。其实,萧红做出这一选择完全是被逼无奈。 一开始,萧红亲近端木,完全是为了刺激萧军:你不爱我,有人爱我,你不在乎我,有人在乎我。倘若萧军还爱萧红,面对萧红与端木日渐亲密的行为,他会愤怒会咆哮甚至会大打出手,而这一次他却大度得像个欧美绅士。因为,他早说过,他只爱史湘云,不爱林黛玉,换言之,对萧红,他只有同情而没有了爱情;另一方面,他又不想主动抛弃妻子,那么,萧红爱上别人离开他,也许正合他意。 1938年,萧红,艾青等人打算跟随丁玲率领的西北战地服务团转移至运城,萧军执意留在临汾打游击。临分手时,萧红才意识到自己心中最爱的还是萧军,她无法忍受和萧军的劳燕分飞。她劝萧军和自己一道出发,萧军执意不肯。萧红言辞恳切地对他说:“三郎,我并不仅仅因为你是我的‘爱人’,才劝阻你,我只是想到我们不该放弃,在哈尔滨时期就憧憬并追求着的文学事业。”萧军反驳道:“每个人的生命价值是一样的,前线战死的人不一定全是愚蠢的,为了民族、国家,谁应该等待着发展他们的天才,而谁应该去送死呢?”萧红则提醒他:“你应该知道各尽所能,你忘了自己的岗位,简直是胡来。”萧红合情合理的话萧军无法反驳,他恼羞成怒,说出了藏在心里的真心话:“我什么全没忘。我们还是各自走自己要走的路吧。” 各走各的路,萧军终于吐露了心中蕴藏已久的话。萧军想和萧红分道扬镳的愿望,虽不是萧军决心投笔从戎的唯一原因,至少是原因之一。 我们知道,萧红早就和家庭决裂,她唯一的亲人就是萧军。为了留住这唯一的亲人,她忍受身心的巨大痛苦,一再隐忍一再退让,但最终等来的却是丈夫“各走各的路”这句绝情的咆哮。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假戏真做,嫁给端木蕻良,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萧红最终选择端木蕻良,不是出于对端木的期待,而是出于对萧军的绝望;不是出于对未来的憧憬,而是出于对过去的遗忘;不是出于对“爱”的寻觅,而是出于对“恨”的放逐。英国作家哈代说:“在这个世界上,爱与被爱往往不能呼应。”萧红与萧军为这句话作了最鲜活也最残忍的注释。
萧军的小说《烛心》《为了爱的缘故》均取材于他和萧红相识于东兴顺旅馆的经历。在《烛心》中,萧军直露地宣扬、甚至可以说是炫耀他的“爱便爱,不爱便丢开”的哲学,根本没给萧红一个妻子理应得到的厮守终身的承诺;在《为了爱的缘故》里,萧军索性说出了心中的悔意:为了萧红,而失去了投笔从戎的自由。远在日本的萧红读了《为了爱的缘故》,内心凄然,通过书信,吐露了自己的忧悒和不满:

“在那《爱……》的文章里面,芹(以萧红为原型的主人公)简直和幽灵差不多了,读了使自己感到了颤栗,因为自己也不认识自己了。我想我们吵嘴之类,也都是因为了那样的根源——就是为了一个人的打算,还是为多数人打算。从此我可就不愿再那样妨害你了。你有你的自由了。”

萧红读了萧军的小说“感到了颤栗”“ 自己也不认识自己了”,那自然是因为萧军把萧红写得太不堪了;而她说“你有你的自由了”则表明她对自己和萧军的婚姻已非常失望。不过,萧红太痴情了,她还在等待,等待萧军能放弃他“爱便爱,不爱便丢开”的哲学;她还在寻觅,寻觅那个曾不惜一切救她于危难之间的东北汉子。

在萧军眼里,萧红从来都是弱者。对于弱者,他关心,保护,但心情不顺的时候,弱者也成了他的受气包。对萧军来说,萧红要么是他保护的对象,要么是他出气的可怜虫,而从来不是平等的爱人。

一次,萧红对聂绀弩大吐苦水:“我爱萧军,今天还爱,他是个优秀的小说家,在思想上是同志,又一同在患难中挣扎过来的!可是做他的妻子却太痛苦了!我不知道你们男子为什么那样大的脾气,为什么要拿自己的妻子做出气包,为什么要对妻子不忠实!忍受屈辱,已经太久了!……”

萧军的动粗,让萧红的肉体受损害;萧军的不忠,让萧红的心灵被侮辱。一个病弱而敏感的女子,长期以来,饱受灵与肉的双重折磨,情何以堪!即使和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林黛玉相比,萧红命运也强不了多少!

萧红,萧军热恋半个月后,萧军就暗恋上一位大家闺秀李玛丽(Marile)。这位气质颇佳的女人,当时主办一个文艺沙龙,在哈尔滨很有名气。她的周围聚集着一帮文艺青年。萧军是其众多追求者之一。热恋的爱人,暗恋着别的女人,这样锐利的痛苦,萧红只能通过诗歌才能倾诉。她的《幻觉》一诗道出了她当时的凄楚和郁闷。幻觉 昨夜梦里:听说你对那个名字叫Marlie的女子,也正有意。 是在一个妩媚的郊野里,你一个人坐在草地上写诗。猛一抬头,你看到了丛林那边,女人的影子。 我不相信你是有意看她,因为你的心,不是已经给了我吗? 疏薄的林丛。透过来疏薄的歌声; ——弯弯的眉儿似柳叶;红红的口唇似樱桃…… 我的名字常常是写在你的诗册里。我在你诗册里翻转;诗册在草地上翻转;但你的心! 却在那个女子的柳眉樱唇间翻转。 ! 听说这位Marlie姑娘生得很美,又能歌舞—— 能歌舞的女子谁能说不爱呢? 你心的深处那样被她打动! 我不哭了!我替我的爱人幸福! (天啦!你的爱人儿幸福过?言之酸心!) 因为你一定是绝顶聪明,谁都爱你;那么请把你诗册我的名字涂抹,倒不是我心嫉妒——只怕那个女子晓得了要难过的。 我感谢你,要能把你的诗册烧掉更好,因为那上面写过你爱我的语句,教我们那一点爱,与时间空间共存吧!!! 我正希望这个,把你的孤寂埋在她的青春里。我的青春!今后情愿老死。 萧红这首充满悲愤之语的诗,写于1932年7月30日,而她和萧军相识于这年的7月12日。可见,萧军的移情别恋是多么的迅捷啊! 不过,当时的萧红怀着别人的孩子,生活无着,举目无亲,没有退路,所以,她才把屈辱和着泪水一同咽下,对移情别恋的爱人强颜欢笑,口是心非地说:“我不哭了!我替我的爱人幸福!”而心却在滴血,否则,她也不会说出“我的青春!今后情愿老死”这样决绝的话。 既然萧军有一副浪漫心肠,还会缺少爱的目标吗?不久,萧军领回一个新认识的朋友,南方来的姑娘,陈涓。当晚,萧红留陈娟在家中吃晚饭。在萧红眼里,这位姑娘,漂亮,素净,头上扎一条红绸带,别有一番风味。本来,萧红对陈涓很热情,但后来听汪林说,这个南方姑娘常去跳舞。萧红就慢慢疏远她了。因为“环境和我不同的人来和我做朋友,我感不到兴味。”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位陈涓却频频造访,要么找萧军聊天,要么借溜冰鞋,三人一起去溜冰。而且,萧红还发现,陈涓和萧军不仅常见面,两人还频频写信,可见两人是有一肚子话要说,有些话还要背着萧红,所以虽近在咫尺还要鸿雁传书。后来还是汪林提醒陈涓,不要来了,免得女主人嫉妒你。 也许陈涓有些冤枉,热爱文学的她只是把萧军当作普通朋友。当她意识到自己的出现影响到萧红萧军的感情时,她决定离开哈尔滨回上海去。可萧军却是把她当作女友来追求的,得知陈涓要离开哈尔滨,萧军当着萧红的面,给陈涓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一朵枯萎的玫瑰。尽管在信里,萧军并没有只言片语说及这朵玫瑰,但对妙龄少女陈涓来说,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临行前,几个朋友为陈涓饯行。萧军突然闯了进来,强行亲吻陈涓。萧军的哲学是“爱便爱,不爱便丢开”他果然以行动实践自己的哲学了,对陈涓,是“爱便爱”,对萧红,是“不爱便丢开”。 几年后,萧红萧军到了上海。没想到陈涓也因故滞留在那里。虽然,那时的陈涓早已嫁人生子,但这些并不能成为萧军“爱便爱”的障碍,他又开始把一封封滚烫的情书当作炸弹扔给陈涓。他猛烈的攻势吓得陈涓慌忙逃离上海,而他明目张胆的移情别恋也使萧红黯然神伤,独自饮泣。长诗《苦杯》正是饱受煎熬的萧红哀婉的心曲。 苦杯 一 带着颜色的情诗,一只一只是写给她的,像三年前他写给我的一样。也许人人都是一样,也许情诗再过三年他又写给另外一个姑娘! 二 昨夜他又写了一只诗,我也写了一只诗,他是写给他新的情人的,我是写给我悲哀的心的。 三 爱情的账目,要到失恋的时候才算的,算也总是不够本的。四已经不爱我了吧! 尚与我日日争吵,我的心潮破碎了,他分明知道,他又在我浸着毒一般痛苦的心上,时时踢打。 从这首诗中,我们也可看出,萧红之所以容忍萧军的移情别恋,完全是无奈,因为“我没有家,/连家乡都没有,/更失去朋友,/只有一个他,”除了忍气吞声忍辱含垢,她又能怎样呢?或许萧军也意识到她身世上、性格上的这一弱点,才会那么有恃无恐堂而皇之地“爱便爱,不爱便丢开”。 两人的关系因萧军的婚外情而日趋紧张,在朋友的劝说下,两人决定分开一段时间,萧红去日本疗伤,萧军去青岛小住。萧红没想到的是,她去日本不久,萧军的爱又有了新的目标。当时黄源的妻子许粤华从日本回国不久,萧军竟和朋友的妻子一见钟情,迅速堕入爱河。萧军此前的婚外情,完全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且从结果来看也是铩羽而归。而这一次,他的爱终于修成正果。萧军的爱不仅有了热烈的回报,且让对方珠胎暗结。 此前,当萧军有了婚外情后,萧红还可以找人倾诉自己的苦恼和烦闷,而这一次,萧军给她带来的却是无法言说的伤痛。因为,黄源和许粤华是她和萧军共同的友人。如果萧红对别人倾吐自己的伤痛,自己颜面扫地不说,还会给好友带来极大的伤害。就连萧军后来也承认,他的这次恋爱“深深刺伤”了萧红: “在爱情上曾经对她有过一次‘不忠实’的事,——在我们相爱期间,我承认她没有过这不忠的行为的——这是事实。那是她在日本期间,由于某种偶然的际遇,我曾经和某君有过一段短时期感情上的纠葛——所谓‘恋爱’——但是我和对方全清楚意识到为了道义上的考虑彼此没有结合的可能。为了要结束这种‘无结果的恋爱’,我们彼此同意促使萧红由日本马上回来。这种‘结束’也并不能说彼此没有痛苦的!” “如果说对于萧红我引为终身遗憾的话,应该就是这一次‘无结果的恋爱’,这可能深深刺伤了她,以致引起她对我深深的、难于和解的愤恨!” 萧红在文字里没有提及萧军这一次对她的“伤害”,因为,这是无法说出口的伤害。惟其如此,受伤最深。正如她在诗中说的那样:“什么最痛苦?说不出的痛苦最痛苦。” 萧军的小说《烛心》《为了爱的缘故》均取材于他和萧红相识于东兴顺旅馆的经历。在《烛心》中,萧军直露地宣扬、甚至可以说是炫耀他的“爱便爱,不爱便丢开”的哲学,根本没给萧红一个妻子理应得到的厮守终身的承诺;在《为了爱的缘故》里,萧军索性说出了心中的悔意:为了萧红,而失去了投笔从戎的自由。远在日本的萧红读了《为了爱的缘故》,内心凄然,通过书信,吐露了自己的忧悒和不满: “在那《爱……》的文章里面,芹(以萧红为原型的主人公)简直和幽灵差不多了,读了使自己感到了颤栗,因为自己也不认识自己了。我想我们吵嘴之类,也都是因为了那样的根源——就是为了一个人的打算,还是为多数人打算。从此我可就不愿再那样妨害你了。你有你的自由了。” 萧红读了萧军的小说“感到了颤栗”“ 自己也不认识自己了”,那自然是因为萧

萧军对萧红的不忠,他自己都承认了;至于他的动粗,二萧的友人也亲眼所见。

萧军曾对聂绀弩说:“我说过,我爱她;就是说我可以迁就。不过这是痛苦的,她也会痛苦。但是如果她不先说和我分手,我们还永远是夫妇,我绝不先抛弃她!”

萧军的话听起来真是荒唐可笑,他以为,作为丈夫,只要不先抛弃妻子,就是对妻子最大的恩赐了。其实,倘若抛弃妻子是一桩罪过,那么,对妻子动粗,背着妻子给别的女人写情书,难道不也是同样不可原谅的罪过吗?一方面,自己的行为,给妻子的肉体和精神带来巨大的伤害,另一面又口口声声说自己“爱”妻子,这样的“爱”,哪个妻子愿意接受呢?

军把萧红写得太不堪了;而她说“你有你的自由了”则表明她对自己和萧军的婚姻已非常失望。不过,萧红太痴情了,她还在等待,等待萧军能放弃他“爱便爱,不爱便丢开”的哲学;她还在寻觅,寻觅那个曾不惜一切救她于危难之间的东北汉子。 在萧军眼里,萧红从来都是弱者。对于弱者,他关心,保护,但心情不顺的时候,弱者也成了他的受气包。对萧军来说,萧红要么是他保护的对象,要么是他出气的可怜虫,而从来不是平等的爱人。 一次,萧红对聂绀弩大吐苦水:“我爱萧军,今天还爱,他是个优秀的小说家,在思想上是同志,又一同在患难中挣扎过来的!可是做他的妻子却太痛苦了!我不知道你们男子为什么那样大的脾气,为什么要拿自己的妻子做出气包,为什么要对妻子不忠实!忍受屈辱,已经太久了!……” 萧军的动粗,让萧红的肉体受损害;萧军的不忠,让萧红的心灵被侮辱。一个病弱而敏感的女子,长期以来,饱受灵与肉的双重折磨,情何以堪!即使和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林黛玉相比,萧红命运也强不了多少!萧军对萧红的不忠,他自己都承认了;至于他的动粗,二萧的友人也亲眼所见。 萧军曾对聂绀弩说:“我说过,我爱她;就是说我可以迁就。不过这是痛苦的,她也会痛苦。但是如果她不先说和我分手,我们还永远是夫妇,我绝不先抛弃她!” 萧军的话听起来真是荒唐可笑,他以为,作为丈夫,只要不先抛弃妻子,就是对妻子最大的恩赐了。其实,倘若抛弃妻子是一桩罪过,那么,对妻子动粗,背着妻子给别的女人写情书,难道不也是同样不可原谅的罪过吗?一方面,自己的行为,给妻子的肉体和精神带来巨大的伤害,另一面又口口声声说自己“爱”妻子,这样的“爱”,哪个妻子愿意接受呢? 有人责怪萧红最终不该选择离开萧军,嫁给端木蕻良。其实,萧红做出这一选择完全是被逼无奈。 一开始,萧红亲近端木,完全是为了刺激萧军:你不爱我,有人爱我,你不在乎我,有人在乎我。倘若萧军还爱萧红,面对萧红与端木日渐亲密的行为,他会愤怒会咆哮甚至会大打出手,而这一次他却大度得像个欧美绅士。因为,他早说过,他只爱史湘云,不爱林黛玉,换言之,对萧红,他只有同情而没有了爱情;另一方面,他又不想主动抛弃妻子,那么,萧红爱上别人离开他,也许正合他意。 1938年,萧红,艾青等人打算跟随丁玲率领的西北战地服务团转移至运城,萧军执意留在临汾打游击。临分手时,萧红才意识到自己心中最爱的还是萧军,她无法忍受和萧军的劳燕分飞。她劝萧军和自己一道出发,萧军执意不肯。萧红言辞恳切地对他说:“三郎,我并不仅仅因为你是我的‘爱人’,才劝阻你,我只是想到我们不该放弃,在哈尔滨时期就憧憬并追求着的文学事业。”萧军反驳道:“每个人的生命价值是一样的,前线战死的人不一定全是愚蠢的,为了民族、国家,谁应该等待着发展他们的天才,而谁应该去送死呢?”萧红则提醒他:“你应该知道各尽所能,你忘了自己的岗位,简直是胡来。”萧红合情合理的话萧军无法反驳,他恼羞成怒,说出了藏在心里的真心话:“我什么全没忘。我们还是各自走自己要走的路吧。” 各走各的路,萧军终于吐露了心中蕴藏已久的话。萧军想和萧红分道扬镳的愿望,虽不是萧军决心投笔从戎的唯一原因,至少是原因之一。 我们知道,萧红早就和家庭决裂,她唯一的亲人就是萧军。为了留住这唯一的亲人,她忍受身心的巨大痛苦,一再隐忍一再退让,但最终等来的却是丈夫“各走各的路”这句绝情的咆哮。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假戏真做,嫁给端木蕻良,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萧红最终选择端木蕻良,不是出于对端木的期待,而是出于对萧军的绝望;不是出于对未来的憧憬,而是出于对过去的遗忘;不是出于对“爱”的寻觅,而是出于对“恨”的放逐。英国作家哈代说:“在这个世界上,爱与被爱往往不能呼应。”萧红与萧军为这句话作了最鲜活也最残忍的注释。

 

有人责怪萧红最终不该选择离开萧军,嫁给端木蕻良。其实,萧红做出这一选择完全是被逼无奈。

一开始,萧红亲近端木,完全是为了刺激萧军:你不爱我,有人爱我,你不在乎我,有人在乎我。倘若萧军还爱萧红,面对萧红与端木日渐亲密的行为,他会愤怒会咆哮甚至会大打出手,而这一次他却大度得像个欧美绅士。因为,他早说过,他只爱史湘云,不爱林黛玉,换言之,对萧红,他只有同情而没有了爱情;另一方面,他又不想主动抛弃妻子,那么,萧红爱上别人离开他,也许正合他意。

 

1938年,萧红,艾青等人打算跟随丁玲率领的西北战地服务团转移至运城,萧军执意留在临汾打游击。临分手时,萧红才意识到自己心中最爱的还是萧军,她无法忍受和萧军的劳燕分飞。她劝萧军和自己一道出发,萧军执意不肯。萧红言辞恳切地对他说:“三郎,我并不仅仅因为你是我的‘爱人’,才劝阻你,我只是想到我们不该放弃,在哈尔滨时期就憧憬并追求着的文学事业。”萧军反驳道:“每个人的生命价值是一样的,前线战死的人不一定全是愚蠢的,为了民族、国家,谁应该等待着发展他们的天才,而谁应该去送死呢?”萧红则提醒他:“你应该知道各尽所能,你忘了自己的岗位,简直是胡来。”萧红合情合理的话萧军无法反驳,他恼羞成怒,说出了藏在心里的真心话:“我什么全没忘。我们还是各自走自己要走的路吧。”

各走各的路,萧军终于吐露了心中蕴藏已久的话。萧军想和萧红分道扬镳的愿望,虽不是萧军决心投笔从戎的唯一原因,至少是原因之一。

军把萧红写得太不堪了;而她说“你有你的自由了”则表明她对自己和萧军的婚姻已非常失望。不过,萧红太痴情了,她还在等待,等待萧军能放弃他“爱便爱,不爱便丢开”的哲学;她还在寻觅,寻觅那个曾不惜一切救她于危难之间的东北汉子。 在萧军眼里,萧红从来都是弱者。对于弱者,他关心,保护,但心情不顺的时候,弱者也成了他的受气包。对萧军来说,萧红要么是他保护的对象,要么是他出气的可怜虫,而从来不是平等的爱人。 一次,萧红对聂绀弩大吐苦水:“我爱萧军,今天还爱,他是个优秀的小说家,在思想上是同志,又一同在患难中挣扎过来的!可是做他的妻子却太痛苦了!我不知道你们男子为什么那样大的脾气,为什么要拿自己的妻子做出气包,为什么要对妻子不忠实!忍受屈辱,已经太久了!……” 萧军的动粗,让萧红的肉体受损害;萧军的不忠,让萧红的心灵被侮辱。一个病弱而敏感的女子,长期以来,饱受灵与肉的双重折磨,情何以堪!即使和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林黛玉相比,萧红命运也强不了多少!萧军对萧红的不忠,他自己都承认了;至于他的动粗,二萧的友人也亲眼所见。 萧军曾对聂绀弩说:“我说过,我爱她;就是说我可以迁就。不过这是痛苦的,她也会痛苦。但是如果她不先说和我分手,我们还永远是夫妇,我绝不先抛弃她!” 萧军的话听起来真是荒唐可笑,他以为,作为丈夫,只要不先抛弃妻子,就是对妻子最大的恩赐了。其实,倘若抛弃妻子是一桩罪过,那么,对妻子动粗,背着妻子给别的女人写情书,难道不也是同样不可原谅的罪过吗?一方面,自己的行为,给妻子的肉体和精神带来巨大的伤害,另一面又口口声声说自己“爱”妻子,这样的“爱”,哪个妻子愿意接受呢? 有人责怪萧红最终不该选择离开萧军,嫁给端木蕻良。其实,萧红做出这一选择完全是被逼无奈。 一开始,萧红亲近端木,完全是为了刺激萧军:你不爱我,有人爱我,你不在乎我,有人在乎我。倘若萧军还爱萧红,面对萧红与端木日渐亲密的行为,他会愤怒会咆哮甚至会大打出手,而这一次他却大度得像个欧美绅士。因为,他早说过,他只爱史湘云,不爱林黛玉,换言之,对萧红,他只有同情而没有了爱情;另一方面,他又不想主动抛弃妻子,那么,萧红爱上别人离开他,也许正合他意。 1938年,萧红,艾青等人打算跟随丁玲率领的西北战地服务团转移至运城,萧军执意留在临汾打游击。临分手时,萧红才意识到自己心中最爱的还是萧军,她无法忍受和萧军的劳燕分飞。她劝萧军和自己一道出发,萧军执意不肯。萧红言辞恳切地对他说:“三郎,我并不仅仅因为你是我的‘爱人’,才劝阻你,我只是想到我们不该放弃,在哈尔滨时期就憧憬并追求着的文学事业。”萧军反驳道:“每个人的生命价值是一样的,前线战死的人不一定全是愚蠢的,为了民族、国家,谁应该等待着发展他们的天才,而谁应该去送死呢?”萧红则提醒他:“你应该知道各尽所能,你忘了自己的岗位,简直是胡来。”萧红合情合理的话萧军无法反驳,他恼羞成怒,说出了藏在心里的真心话:“我什么全没忘。我们还是各自走自己要走的路吧。” 各走各的路,萧军终于吐露了心中蕴藏已久的话。萧军想和萧红分道扬镳的愿望,虽不是萧军决心投笔从戎的唯一原因,至少是原因之一。 我们知道,萧红早就和家庭决裂,她唯一的亲人就是萧军。为了留住这唯一的亲人,她忍受身心的巨大痛苦,一再隐忍一再退让,但最终等来的却是丈夫“各走各的路”这句绝情的咆哮。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假戏真做,嫁给端木蕻良,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萧红最终选择端木蕻良,不是出于对端木的期待,而是出于对萧军的绝望;不是出于对未来的憧憬,而是出于对过去的遗忘;不是出于对“爱”的寻觅,而是出于对“恨”的放逐。英国作家哈代说:“在这个世界上,爱与被爱往往不能呼应。”萧红与萧军为这句话作了最鲜活也最残忍的注释。

我们知道,萧红早就和家庭决裂,她唯一的亲人就是萧军。为了留住这唯一的亲人,她忍受身心的巨大痛苦,一再隐忍一再退让,但最终等来的却是丈夫“各走各的路”这句绝情的咆哮。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假戏真做,嫁给端木蕻良,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萧红最终选择端木蕻良,不是出于对端木的期待,而是出于对萧军的绝望;不是出于对未来的憧憬,而是出于对过去的遗忘;不是出于对“爱”的寻觅,而是出于对“恨”的放逐。

英国作家哈代说:“在这个世界上,爱与被爱往往不能呼应。”萧红与萧军为这句话作了最鲜活也最残忍的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