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工关怀措施:巴里?布赞:中国能够和平崛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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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里•布赞:中国能够和平崛起吗?作者:巴里•布赞来源:李博洋网友荐文来源日期:2011-5-25

  讲座主题:中国能够和平崛起吗?

  主讲人:巴里·布赞

  地点:哥本哈根大学社会科学部

  时间:2011年4月11日

  整理者:李博洋

  主讲人简介:巴里·布赞是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国际关系研究院教授,哥本哈根大学国际安全研究中心名誉教授。他曾和奥利·维夫等人合著《新安全论》,《地区安全复合体与国际安全结构》等著作,开创了将建构主义引入国际安全研究,将地区安全复合体引入地缘政治研究的先河。近年来,布赞教授颇为关注中国崛起这一课题,曾在2004年与人合编《中国重要吗?》(Dose China matter? )一书。此外,布赞教授曾于2010年造访过上海复旦大学,并在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进行过演讲。这次在哥本哈根大学进行的关于中国崛起的讲座,也是布赞教授对于其中国研究成果的一个阶段性总结。作为有幸聆听其讲座的中国留学生,我非常乐意整理布赞教授的演讲内容,供对此话题感兴趣的同学分享。

  布赞教授这次关于中国崛起的讲座可以分为三个部分。第一个部分,布赞教授阐述了中国和平崛起的内在困难;第二个部分他分析了中国和平崛起的外在挑战;最后一个部分布赞教授说明了目前与中国和平崛起相关的几个热点问题并回答了观众们的提问。

  讲座整理:

  布赞教授直言,对于任何一个新兴大国来说,和平崛起(Peaceful Rise)都是困难的。事实上,历史上缺乏新兴大国和平崛起的先例,但不乏新强权以战争方式崛起的悲剧。德国、日本和苏联的崛起都伴随着战争。中国的领导人并非不清楚这一残酷的事实。因此,中国提出和平崛起这一战略,不光是一种外交辞令,同时也是中国领导者所希望中国能够实现的政治目标。鉴于“崛起”这一用词本身带有咄咄逼人的味道,目前中国官方更倾向于使用“和平发展”(Peaceful Development)这一用语,以消除外界对于中国崛起的疑虑。布赞教授认为中国的和平崛起在目前是成功的,但这种成功更多的是局限在区域层面,在国际层面并不明显。布赞教授认为中国的崛起是可能的,但是其面临的困难会越来越艰巨。这些困难不仅来自中国国内,还来自外部世界。

  在内政领域,布赞教授认为中国和平崛起面临着四个困难:

  第一,中国是一个大国(A Big Player),因此它的一举一动对外部世界的影响会非常明显。布赞教授认为“韬光养晦”这一外交策略已经很难继续为中国所适用,因为中国的国际影响力已经无法掩藏(Too big to hide)。由此造成的结果是中国的发展必然牵扯到相当多的利益相关方,而能否协调好这些利益相关方的关系,对于中国而言是一个巨大的挑战。这一方面是因为要进行如此复杂的利益协调本身很困难,另一方面在于中国的决策者对于目前的外交策略缺少长远和清晰的规划。布赞教授认为中国的实用主义外交仅是一个权宜之计,是无法长期保持的。当中国的国际影响力日渐提升之后,它会面临来自各方的诉求以及压力,就像现在的美国一样。如何对于这些诉求进行取舍,是中国外交面临的巨大难题。

  第二,中国的高速经济增长必然放缓,由此中国国内矛盾上升的可能性会加大。布赞教授认为目前中国高速的经济增长将人们对于其内部社会矛盾的注意力部分转移了,但是这样高速的经济增长是不可能永久维持下去的。首先,中国经济形态的升级必然会导致增长速度的下降;其次,中国的经济发展以投资和对外贸易为主要推动力,而非消费。这样的经济增长方式是不可持续的。布赞教授指出,过去许多经济学家包括产业界人士乐观的认为中国的中产阶级将会崛起,中国会称为世界最大的消费市场。反观今天中国经济的发展形态,这样乐观的预测越来越少。如果中国经济增长放缓,其内部社会矛盾有上升的可能。出于对中国对外转嫁这些矛盾的担心,布赞教授认为中国经济增长的放缓对中国的和平崛起会带来消极的影响。

  第三,中国的环境危机也可能会对中国的和平崛起带来挑战。布赞教授指出,中国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不但消耗着大量的资源,而且其国内的环境也面临着严重的污染。前者驱使中国在世界各地开拓能源市场,也由此卷入了很多争议(编者注:诸如,苏丹南部,缅甸等等)。后者使得中国面临着生态灾难乃至生态难民的危险。

  第四,中国人的认同(Identity)问题会危害中国的和平崛起。布赞教授认为,自从文化大革命结束之后,中国逐渐摒弃了共产主义,但是也没有奉行类似于西方的资本主义,而是选择了实用主义作为国家发展的指导思想。这在当时的历史环境下是很明智的,因为它很好的回避了传统与革新的矛盾。今天的中国经济自由主义盛行,但是国家依然牢牢地控制着民间社会。布赞教授认为中国在未来可能会面临着认同问题:第一,实用主义无法长期作为用于社会动员的意识形态,因为实用主义总是强调个体主义而非集体主义。麻烦的是,共产主义在中国早已失去魅力,而自由主义的思潮又不被当权者接受。也就是说,中国缺少一个主流的意识形态;第二,中国的当权者选择了经济自由主义的发展道路,但依然试图控制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日益壮大的民间社会,这两者本身存在矛盾。如果当权者希望继续推动市场经济发展,那么就必须放松对民间社会控制。他断言,这个认同问题会在未来爆发,引起中国社会内部的激烈争论,从而影响中国的稳定乃至和平崛起。

  总结,布赞教授认为,中国作为一个人口占全球五分之一的发展中国家,其对人类最大的贡献就是发展好自己。就目前而言,中国是成功的,但是其未来面对的困难会愈发严重。

  在外交领域,布赞教授主要通过对中美,中日以及中国和国际体系关系来分析中国和平崛起的外在挑战。

  在中美关系领域,布赞教授认为美国是中美关系中的主动方,也就是说美国为中美关系的运作制定着主流的基调,而中国更多地是应对美国给出策略。布赞教授指出,美国对于中国存在着严重的矛盾心态。一方面,美国非常欢迎中国经济的崛起。因为中国作为美国的利益相关方,其经济的崛起对于挽救美国日益衰落的霸权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另一方面,中国经济实力的崛起必然会带来中国在政治和军事领域的崛起,这不是美国乐意见到的。所以,美国必然会强化和印度,日本等国在军事领域的合作,以增强对中国的遏制。究竟美国的这种矛盾心态最终会倒向哪一方,现在还是一个未知数。至于中国方面,布赞教授指出,中国没有意图去挑战美国的霸权,这既是因为中国本身是美国霸权的受益者(尤其是在经济领域),也是因为中国没有必要挑战美国的霸权。中国的领导人认识到,美国以如此快的速度衰落实际上给中美关系的未来带来了很大的不确定性,而这是对中国不利的。同时,中国的领导人也无意取代美国成为一个新的世界霸权,因为他们更关心中国的内政和区域影响力。面对着美国对自己的矛盾心态,中国的作风是务实的。它一方面继续加强和美国的经济合作以抵消美国对自身的疑虑,另一方面积极地发展和美国盟友,诸如欧盟的关系,以制衡美国遏制中国的情绪。布赞教授专门强调了夸大中国威胁论是不正确的。在他看来,对中国威胁夸张的描述其实是美国国内的保守主义者在为后冷战时代的美国寻找“敌人”,以维系其庞大的军事体系。布赞认为,对于中国而言,最坏的打算是如果美国国内的保守主义占据上风,中美不可避免地产生军事冲突,那么就一定要把这个挑起冲突的责任推给美国。

  在中日关系领域,布赞教授遗憾的认为,中日关系虽然表面缓和,但实际上非常糟糕。与中美关系不同,中国是中日关系中的主动方。但布赞教授断言,中国的对日政策是不明智的。他认为中国的领导人一直将“反日”作为国家教育的一部分,最终的结果是把日本彻底推向了自己的对立面。在布赞看来,中国的对日外交只会把日本推向美国一方。他强调,美国实际上非常乐意见到中日交恶,因为这为它巩固日美同盟,维持其在东亚地区的影响力是有帮助的。而且美国有意让日本逐渐恢复军事化以制衡中国在区内日益增长的影响力。中国没有抓住拉拢日本的机会,反而让日本和美国越走越近,足见中国领导人的不明智。

  最后,布赞教授说明了中国崛起对于国际体系可能带来潜在挑战,从而导致国际体系不利于中国和平崛起。这个问题也分为两个方面。从国际体系的既得利益者(西方国家)的角度来看,它们未必乐意与中国这个新秀分享权力。何况中国在它们眼中是一个“异类”:发展中国家,不民主,没有和它们结盟。从中国自身的角度来看,中国对自己如何在不根本地挑战国际体系的同时,让自己挤入国际体系的上层也存在问题。从目前中国的国内情绪来看,中国人在主流上排斥现今的国际体系,中国在国际体系内也没有自己塑造的主流话语(北京共识并未被西方国家普遍接受)。布赞教授担忧这种来自双方的消极情绪可能会形成一种恶性循环。在他看来,国际体系应该对中国更宽容一些,而中国也应该有意识的克制自己国内的民族主义情绪。唯此,这个问题才能有解决的出路。

  问答环节:

  1.问:如何看待中国和东盟的关系?如何理解越南和美国军事互动的加强?这是否意味着中国和东南亚国家的关系在恶化?

  答:中国和东盟的关系其实是非常好的。中国目前在东南亚开展“微笑外交”(Smile Diplomacy),强化和东盟的经济联系并搁置南中国海的争议。东南亚国家普遍比较信赖中国,不愿意卷入中美对立。越南和美国强化军事互动是一个典型的小国追求均势的行为,不意味着它和中国交恶。

  2.问:您提到了中国不被国际体系接受的问题。那么如何理解中国在一些区域组织上的活跃?比如上海合作组织,APEC等等?另,亚洲论坛已多次在中国海南省博鳌市举办,这是不是中国国际影响力的证明?

  答:我强调了,国际体系的主流是西方国家集团。你提到的现象说明中国是一个区域大国,但这不意味着中国在国际体系内受到了主流的认可。当然,如果中国能发挥自己在区域集团内的影响力,对于修补国际体系对自身的排斥有帮助。但是,需要注意,你提到的区域集团内中国也面临着潜在竞争者,比如:印度。

  3.问:您如何看待台湾问题在未来的发展?

  答:我在演讲中忽略了这一点,现在补充说明。中国大陆其实并没有意图使用武力解决台湾问题,因为其非常珍惜难得的和平发展机遇。除非台湾自己宣布独立,否则台海基本上没有可能发生战争。台湾独立实际上得不到美国的支持,所以台湾的领导人应该不会冒这个风险。目前中国大陆对台的政策是维持现状,强化经济联系,这个策略实际上已经瓦解了台独的经济基础。但考虑到两岸的社会状况的不同,台海局势应该会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保持现状。所以,不必过分担心台湾问题会影响中国的和平崛起。

  4.问:如果国民党在2012年台湾总统选举中获胜,两岸的政治统一议题会不会走上日程?

  答:我认为不会。国民党并不愿意轻易的臣属于北京,尽管其立场被认为是亲华的。考虑到大陆使用武力的成本,台湾岛内的民意,美国的态度,台海局势可能在未来的20年都不会有根本性的转变。

  5.问:如果中国的崛起导致台湾最终被迫卷入被统一的过程,西方世界会怎么反应?

  答:对于美国人而言,它可能会出手阻止中国统一台湾的行动,但这个前提是美国把中国视为头号威胁。日本是绝对不愿意看到中国统一台湾的,但是日本自己欠缺和中国独立对抗的能力。而且日本同样担心,如果出手阻止中国统一台湾,自己和中国恐怕将永远失去和好的机会。对日本来说,维持台海现状也符合它的利益。任何对现状的改变,无论是统一还是独立,对于日本都是一场灾难。欧盟吗?实际上欧洲人不关心台湾问题(笑)。

  6.问:如何看待中国和俄罗斯的关系?它们会不会变成制约北约的工具?

  答:绝对不会。中国对于在欧陆制衡北约没有兴趣,亦如俄罗斯对台湾问题没有兴趣一样。上海合作组织目前是一个针对中亚地区分离主义势力的军事力量,没有针对北约的意思。中国和俄国只是因为共同对美国的不满而走到了一起。考虑到这两个国家的历史,地缘政治矛盾,它们绝对不会结为同盟。除非美国同时威胁了这两个国家的根本利益。

  7.问:您提到了中日关系交恶,中国的领导人进行反日教育,这个根源是什么?

  答:我认为这来源于历史的仇恨。日本60多年前对中国的侵略播下这个恶果,这一点日本是有责任的。但是,我要强调的是,中国的决策者在这个问题上不够明智,因为今天的日本并未对中国构成威胁。中国对日本的态度如果总是强调历史,实际上是给自己制造对手,给美国制造机会。

  8.您觉得民主化后的中国到时候会更加民族主义吗?

  答:实话实说,我不了解这个话题。民族主义作为一种思潮独立于意识形态之外,没有证据证明民族主义和民主之间存在相关性。一个民主化的中国,可能会变得更为民族主义,也可能相反。但是中国作为一个庞大的传统国家,走向民主的道路是漫长的,这个问题问的为时尚早。

  9.您觉得西方真的乐意看到中国民主化吗?如果民主化的中国是一个高度民族主义的政权,西方会喜欢吗?

  答:这一点的确值得我们反思。西方国家对发展中国家的民主问题其实是两面三刀的。比如我们总是承诺让巴勒斯坦人民主建国,可是等巴勒斯坦人把反西方的哈马斯选举上台后我们又不愿意承认。现在埃及和巴林我们也面临着同样的困境。我本人不是民主和平(Democracy Peace)论的支持者,但是我认为既然民主化在当地是必然会发生的,西方就不应该站在其对立面。历史证明,我们与伊朗的独裁者结盟的最终结果是愤怒的伊朗人把他们的情绪发泄到了我们身上。我们担心民主化会损害我们的利益,可最终我们付出了更大的代价。所以,我个人认为,西方应该调整其对于民主问题的外交政策。

  10. 问:那么你不但心民主的阴暗面(The dark side of democracy)会损害中国的和平崛起吗?

  答:独裁者往往最喜欢这种理论!(大笑)

  11. 问:如何看待中国军费迅速增长的问题?这是否意味着中国没有履行和平崛起的承诺?

  答:不。中国的军费增长的确很快,而且基数也不小。但是我们要了解中国本身是个经济大国,而且其经济正在飞速发展,所以中国军费必然呈现出这种态势。我认为中国的军事发展是理性的,并未背离和平崛起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