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意设计执行提案:裴頠《崇有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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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頠《崇有论》

【原文】夫总混群本,宗极之道也。(1)方以族异,庶类之品也。(2)形象著分,有生之体也。化感错综,理迹之原也。(3)夫品而为族,则所禀者偏,偏无自足,故凭乎外资。是以生而可寻,所谓理也。理之所体,所谓有也。(4)有之所须,所谓资也。(5)资有攸合,所谓宜也。择乎厥宜,所谓情也。识智既授,虽出处异业,(6)默语殊涂,所以宝生存宜,其情一也。

【注】(1)“总”,总括。《说文·糹部》:“总,聚束也。”段玉裁注:“总,聚而缚之也。”郑玄注《仪礼·丧服》“布总箾笄髽(zhua)”时说:“谓之总者,即束其本,有总其末。”“混”,混同。《说文·水部》:“混,丰流也。”河上公《老子》“故混而为一”时说:“混,合也。”(2)“方”,并也。《说文·方部》:“方,并船也,象两舟省头形。”汉儒多释方为道。“品”,类别。《说文·品部》:“品,众庶也。”《慧琳音义》:“品者,汇聚也。”又“类别也”。焦循《易·彖传》“品物流行”注:“品,等也。”(3)“化感”,变化交感,指万物的变化与相互感应。“理迹”,事理的痕迹。(4)“体”,载体。孔颖达《易·系辞上》“故神无方而易无体”疏曰:“体是形质之称。”体,原指人的身体,这里的体就是指理的载体。(5)“须”,待也,取也。“资”,凭借。《说文·贝部》段玉裁注:“资者,人之所藉也。”(6)这里的“出”指出仕,“处”指居家。

【译】统括和混同万有之根本的是最高的道;合并与归纳万有为不同的族类,是万物的类别。外形象状分明的是万有存在的载体。万物错综复杂地变化感应,是事理形迹的根源。既然将万物分成不同的种类,那么各类事物所禀受的“道”都是有所偏差(不全面);既然各类事物的性质是不全面所,就不能自我满足,因而就要凭借各自之外的东西。所以事物由隐而显而形迹可追寻,就是“理”(事理);而“理”的载体,就是“有”(存在)。“有”的所待(凭借),就是“资”。所待与需求有所符合,就是“宜”(适宜)。选择适宜与否,就是“情”。既然知识和智慧得以禀授,出仕与隐居虽职业不同,沉默与说话虽途径相异,但是不管选择何种方式都是为了达到保养生命持守适宜的目的。

【述】在这段话中,1、裴頠用辨名析理的方法阐述了他所体认的“道”是群有之根本的总括,而他所说的根本也是“有”,并认为“有”就是理的体现,万有是相互资生而存在的;2、他明确对“理”、“有”、“资”、“宜”、“情”的界定,“理”是“生而可寻”的,而不是虚无的。这为他阐发“崇有观”奠定了基础。“无”不能生“有”,而“有”是自生的,但世界怎样构成一个完整的整体呢?裴頠认为“有”仅仅是禀授了“道”的偏质,是不能独立存在的,因此,就需要相互的资借。

【原文】众理并而无害,故贵贱形焉。失得由乎所接,故吉凶兆焉。(1)是以贤人君子,知欲不可绝而交物有会(2),观乎往复,稽中定务。(3)惟夫用天之道,分地之利;躬其力任,劳而后飨;居以仁顺,守以恭俭;率(4)以忠信,行以敬让;志无盈求,事无过用,乃可济乎!故大建厥极,绥理群生(5),训物垂范,于是乎在。斯则圣人为政之由(6)也。

 

【注】(1)“接”,接触。《说文·手部》:“接,交也。”《荀子·大略》:“先事虑事谓之接,接则事优成。”这句话是说在事情还没有发生就积极的考虑解决办法的就叫做“接”,这样做了事情就能完成的很好!在这里“接”是指思虑。“兆”,征兆,迹象。(2)“会”,会合,出现。《说文·会部》:“会,合也。”《谷梁传·庄公十四年》:“会,事之成也。”(3)“观乎往复”,是指观察事物的往返变化。“稽”,考也,考察。“稽中”,就是考求事物的适当原则或准则。“定务”,就是确定目标。(4)“率”,主也,领也。即表率之意。(5)“极”,中也,高也。《说文·木部》段玉裁注:“凡至高至远皆谓之极。”这里的“极”就是指最高的规则或标准。“绥”,安抚。(6)“由”,行也,经也;原指道路。

【译】万有的事理相互并存而无妨害,因而尊贵与卑贱就形成了;失得的思虑产生于与外物的接触,因而吉凶的征兆就出现了。因此,圣贤君子知道欲望是不可能完全弃绝的,而与外物交感就有吉凶的出现,观察事物往反变化的过程,以便来考定万事万物的适当原则和确定自己努力的方向。利用天道,分享地利,亲自致力于各自的职分,劳作后而享用美味;居官要仁顺,守家要恭俭;以忠信为表率,以谦让来行事;没有过奢的物欲,没有过分事用,这样就可以成就大事了。因此,建立最高的治国方略,安抚治理天下百姓,遵循事物的规则垂示训导人民,就在于此啊!这就是圣人治理天下的根本之途径。

【述】这段话是针对当时的“玄谈”、“空谈”之风,裴頠阐发了圣人治理天下的根本所在不是无为而治,而是积极有为,遵循物则,训导万民。

【原文】若乃淫抗陵肆,则危害萌矣。故欲衍则速患,情佚则怨博,擅恣则兴攻,专利则延寇,可谓以厚生而失生者也。悠悠之徒(1),骇乎若兹之衅,而寻艰争所缘。察夫偏质有弊,而睹简损之善,遂阐贵无之议,而建贱有之论。贱有则必外形(2),外形则必遗制,遗制则必忽防(3),忽防则必忘礼。礼制弗存,则无以为政矣。

【注】(1)“悠悠”,众貌也。这里的“悠悠之徒”就是指世界上的大多数人。(2)“外形”,指外其形骸,这里就是指放荡之意。(3)“忽防”,轻视礼教之大防,也就是不遵循伦理道德规范。

【译】如果放纵情欲,气势凌人,任意妄为,那么危机祸患就要萌发了。因此,欲望过多就会导致祸患,性情放荡就会仇怨积多,专擅恣肆就会引起攻伐;独占利益就会招引盗寇。这可以说,本来是为了使自身得以厚养反而丧失了自己的性命啊!芸芸众生惊骇于这样的祸端,而寻求危难纷争的缘由。体察到不完满的万有的各种弊病,看到了屏除物欲和减少思虑的好处,于是就阐发崇尚虚无的言论,而立卑贱万有的论争。若卑贱万有就必定放荡形骸,形骸放荡就必定不守制度规范,不守制度规范就必定轻视伦理道德,轻视伦理道德就必定抛弃礼仪。礼仪制度不存在了,就不能治理天下了。

【述】这段话描述了当时的社会的现实状况,指出了“以厚生而失生”的生活悖论;还指出,“贵无”论的缘由以及“贱有”论的重大弊端!当时的玄谈之士抓住“有”是“道”的偏质这一点,遂阐发“贵无”“贱有”之论,而“贱有”的严重后果就是礼制的崩溃,从而造成社会的混乱。

【原文】众之从上,犹水之居器也。故兆庶之情,信于所习;习则心服其业,业服则谓之理然。是以君人必慎所教,班(1)其政刑一切之务,分宅百姓,各授四职,能令禀命之者不肃而安,忽然忘异(2),莫有迁志。况于据在三之尊(3),怀所隆之情,敦以为训者哉!斯乃昏明所阶(4),不可不审。

 

【注】(1)“班”,通“颁”,颁布政令。(2)“忽然”,轻视的样子。“忘异”,忘记职分的差异。(3)这里“三”特指“三公”(司空、司寇、司徒)。(4)“阶”,阶梯,这里比喻达到某种目的的途径。

【译】天下百姓顺从统治,就如同水在器皿中一样。(器方则方,器圆则圆。)因此,芸芸众生的性情,信服于各种政教习惯,习惯了各种政教就从心里诚服各自的职分,服从各自的职分就认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因此,君主必须谨慎教化百姓,颁布政令刑法及一切事务,分别交给百姓去做,分授予万民不同的职分,使接受命令的人不必政令严厉而各安于职守,轻视职分贵贱的不同,没人有改变职分的异心。更何况那些身居三公的尊位,心怀感激崇敬的心情,督促以为训教的人呢?这是政治混乱与清明的根本所在,不可不谨慎啊。

【述】这段话说明了君主教化的重要性,强调有为政治!世情风俗是政治教化的结果,而百姓常常是顺从社会已经形成了的习惯的。因此,施行教化一定要谨慎!

【原文】夫盈欲可损,而未可绝有也;过用可节,而未可谓无贵也。盖有讲言之具者,深列有形之故(1),盛称空无之美。形器之故有征,空无之义难检,辩巧之文可悦,似象之言(2)足惑。众听眩焉,溺其成说。虽颇有异此心者,辞不获济,屈于所狎(3),因谓虚无之理,诚不可盖(4)。唱而有和,多往弗反(5)。遂薄综世之务,贱功烈之用,高浮游之业,卑经实之贤。人情所殉,笃夫名利。于是文者衍其辞,讷者赞其旨,染其众也。是以立言藉于虚无,谓之玄妙;处官不亲所司,谓之雅远;奉身散其廉操,谓之旷达。故砥砺之风,弥以陵迟。(6)放者因斯,或悖吉凶之礼,而忽容止之表,渎弃长幼之序,混漫贵贱之级。其甚者至于裸裎,言笑忘宜,以不惜为弘士,行又亏矣。

【注】(1)“列”,分析。《说文·刀部》:“列,分解也。”这里的“故”,与“美”相对,指患难;而下文的“形器之故”中的“故”指原故。《说文》:“故,使为之也。”(2)“似象之言”,指似是而非的言论。(3)“狎”,习也。《说文·犬部》:“狎,犬可习也。”段玉裁注:“引申为凡相习之称。”(4)“盖”,加也,加物上也。《释名·释言语》(5)“多往弗反”,就是指大多数的人只知道偏执一家之言,而不知回头!《庄子·天下》:“悲夫!百家往而不反。”(6)“砥砺”,磨练之喻,这里指修身。“陵迟”,衰微。《荀子·宥坐》:“陵迟故也”杨倞注:“陵迟,言丘陵之势渐慢也。”李贤注《后汉书·冯衍传下》“澄德化之陵迟兮”时说:“陵迟,言颓替也。”

【译】欲望过多可以减损,但不可能完全禁绝;物用过奢可以节俭,但不可说以无为贵。大概那些能言善辩的人,深入剖析有形之物的弊端,高度称赞虚无之义的美妙。有形器物的缘由可以得到验证,虚无之义难以得到检验。巧辨的言说可以使人愉悦,似是而非的言论足以迷惑众生。众生听而迷惑于其中,就沉溺于现成的论说。虽然稍有不同虚无的说法的,言辞却不能明确表达,而又屈服于原来所熟悉的言论,因此而说虚无的道理的确不能超过。这样,虚无言论有唱有和,多数人偏执一端而不知回头。于是就轻视世事治理的职务,卑贱事业功绩;崇尚空泛不实的言谈,鄙视经营事务的贤人。而世人所追逐的就沉溺于名誉和利益。于是善辨的人玩弄言辞,木讷的人就称赞虚无的要旨,从而迷感众生。因而就以虚无立言,称为玄妙;做官不亲自司职,称为雅远;做人放弃廉洁操守,称为旷达。因此,修身养性的风气逐渐衰微。放荡的人缘于此而悖逆吉凶的礼仪,忽视居处的仪表,轻慢抛弃长幼的序列,混淆贵贱的等级差别。更甚者就赤身裸体,言谈忘记所应适宜,而不尊礼法的所谓弘士,其行为就更差了。

【述】这段话阐明了“有”虽可以损减,但不可根绝;并指明虚无言论之所以流行的原因,还针对当时清谈名士的一些行为痛斥虚无的弊端。《晋书·裴頠传》云:“頠深患时俗放荡,不尊儒术,何晏、阮籍素有高名于世,口谈浮虚,不遵礼法,尸禄耽宠,仕不事事;至王衍之徒,声誉太盛,位高势重,不以物务自婴,遂相放效,风教陵迟,乃著崇有之论,以释其蔽。”

【原文】老子既著五千之文,表摭秽杂之弊,甄举静一之义,(1)有以令人释然自夷,合于《易》之损、谦、艮、节之旨。(2)而静一守本(3),无虚无之谓也;损艮之属,盖君子之一道,非《易》之所以为体守本无也。观老子之书,虽博有所经,而云“有生于无”,以虚为主,偏立一家之辞,岂有以而然哉!

【注】“表”,表明。“摭”(zhi),拾取也。“表摭”,指揭示、指陈。“甄”,分别。“举”,提起。“甄举”,就是标出之意。(2)“损”,减省。“谦”,逊让。“艮”,静止。“节”,节制。这为《易经》的四个卦名。这句话是说《老子》的大意是符合《易经》这四个卦的要旨的。(3)“静一守本”,《老子》:“致虚极,守静笃。”“抱一为天下式。”

【译】老子既然写了五千言,揭示纷杂事物的弊端,标举守静抱一的要义,其目的在于使人心情轻松愉悦,而符合《易经》中“损”、“谦”、“艮”、“节”四卦的要旨。然而主张静一,持守根本,并不是所谓的虚无;损艮一类的要旨,是君子之道的一个方面,而并非《易》就是以虚无为基本持守的。纵观《老子》一书,虽然渊博而有所根据,然而说“有生于无”,以虚无为主旨,就是偏执于一家的言论,这难道是由于特殊原因而如此的吗?

【述】这段话是裴頠对《老子》之书的评论,认为老子的目的并不在于虚无。虽然《老子》一书的文辞以虚无为主,但这是有特殊原因的。

【原文】人之既生,以保生为全,全之所阶,以顺感为务。若味近(1)以亏业,则沉溺之衅兴;怀末以忘本,则天理之真灭。故动之所交,存亡之会也。夫有,非有于无,非无;于无,非无于有,非有。(2)是以申纵播之累(3),而著贵无之文。将以绝所非之盈谬,存大善之中节,收流遁于既过(4),反澄正于胸怀。宜其以无为辞,而旨在全有,故其辞曰“以为文不足”。(5)若斯则是所寄之涂,一方之言也。若谓至理信以无为宗,则偏而害当矣。

 

【注】(1)“味近”,日常的兴趣偏好!《老子》说:“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贵难得之货,令人行防。”这就是说兴趣有所偏好就会扰乱心里的平静的!(2)“夫有,非有于无,非无;于无,非无于有,非有。”这句话是非常关键的,是说“有”不是“无”,而且“无”是不能生“有”的;“无”不是“有”,而且不是“有”中有“无”。这样,裴頠就把“有”与“无”区分开了,断绝了由“无”到“有”的桥梁。(3)“纵播”,指放纵恣肆的状态。(4)“收”,聚也。“遁”,变迁。《说文·辵部》:“遁,迁也。一曰逃也。”“流遁”,就是指变化迁移。“既”,尽也,终也,穷也。《谷梁传·桓公三年》:“既者,尽也,有继之辞也。”“过”,度也,经过。徐彦在《公羊传》疏中说“凡言过者,谓道所经过之称。”“收流遁于既过”,就是聚合流动变迁的万有,使之不超过穷尽的度。(5)语出《老子》十九章:“绝圣去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此三者以为文不足,故令有所属;见素抱朴,少私寡欲。”“文”,指文辞。“以为文不足”就是指仅仅作为文辞来看是不足的。

【译】人既然有了生命,就应以保养生命为全,全生的途径在于顺应人性而感于外物。如果偏好日常物欲而损害自己的职分,那么,沉溺的祸患就兴起了;如果持守枝末而忘弃根本,那么真正的天理就会就颠灭。因而,感物而动,是存亡的关键。“有”,不是无中生有,不是无;而“无”,不是有中生无,不是有。因此,(老子)申明放纵恣肆的危害,著崇尚虚无的文章,来弃绝他所反对的过奢的谬误,存养善道使之合于节制,聚合流动变迁的万有而使其不超过的度的界限,使胸怀回到清朗纯正的状态。选择以虚无为言辞,而目的在于保全万有。因此,《老子》说:“以为文不足。”如果这样,那么他的文字所寄托的尽是偏执的言论而已。如果把它作为最高的道理,确信他的言论就是以虚无为本的,那么就会因为偏执而危害至理了啊!

【述】这段话在于说明《老子》之书虽然以虚无之言为寄托,但是其目的还在于“全有”。如果拘泥于文本的语词,强调崇尚虚无,就会戕害最高的道理。

1)。惟班固著难,未足折其情;孙卿、杨雄,大体抑之,犹偏有所许。(2)而虚无之言,日以广衍,众家扇起,各列其说。上及造化,下被万事,莫不贵无;所存佥同,情以众固,乃号凡有之理皆义之卑者,薄而鄙焉。辩论人伦及经明之业,遂易门肆(3)。頠用矍然(4),申其所怀,而攻者盈集,或以为一时口言。有客幸过,咸见命著文,擿列(5)虚无不允之征。若未能每事释正,则无家(6)之义弗可夺也。頠退而思之,虽君子宅情(7),无求于显,及其立言,在乎达旨而已。然去圣久远,异同纷纠,苟少有仿佛(8),可以崇济先典,扶明大业,有益于时,则惟患言之不能,焉得静默,及未举一隅,略示所存(9)而已哉!

【注】(1)“滞”,滞留。“未”字原作“示”字,严可均的《全晋文》作“不”,意义可通。(2)班固曾作《难庄论》;荀子在《天论》和《解蔽》,杨雄在《法言》的《问道》和《君子》中对老庄之言进行过批评。“老子有见于诎,无见于信。”(荀子)“老子之言道德,吾有取焉耳。及搥提仁义,绝灭礼学,吾无取焉耳。”(杨雄)(3)“辩论人伦及经明之业”指儒家的各种学说。“门肆”,就是门庭。(4)“矍然”,惊惧、恐慌的样子。(5)“擿列”,提出并分析也。(6)“无家”,指崇尚虚无的各家各派。(7)“宅情”,居心。(8)“彷佛”,影影绰绰,似真似幻;这里指与圣人的旨意偶尔有所相合的。(9)“存”,思存,即想法。

【译】先前的贤人达士,对于此(老庄之学)没有留心,也没有加以深入剖析。只有班固写《难庄论》,但没有使人信服;而荀子和杨雄虽然批判老庄子之学的主旨,但还是有所赞许的。因而虚无的言论就日益得到广泛的推衍。于是各家群起,各举其说,从宇宙化生之本体到世间万事万物,没有不崇尚虚无的。他们所主张的大体相同,因众人赞同而成为习俗。于是声称凡是讲万有道理的都是浅陋的义理,因而轻薄而鄙视万有的道理,于是过去那些明经伦的儒士们就纷纷改换门庭。頠因而忧惧,就申明自己心中的想法,然而时人群起而攻伐,有的未经深思,随意说话而图一时的心快。有个客人幸临经过,感于所见而要求我形成文章,罗列指陈虚无的不恰当的证据。如果不能把每件事情解释正当,那么虚无的言论就不能被驳倒。頠退而深思这个问题,虽君子是不求自我炫耀的;但著书立说,仅仅在于表达自己的思想罢了。然而离圣人太久远了,各种观点,纷然杂陈,互有异同。即使稍有与真理相合的地方,就算是发扬和扶助古代经典,光大功业,有利于当今啊,但唯恐言说不能达意,不如静默无语,也不能举出道理的一端,简略表达自己的想法罢了。

【述】这段话再次说明了贵无论兴盛的缘由,认为先贤达识未能彻底批判老庄之学的弊端,而芸芸众生又固守社会已经形成的习俗,从而造成虚无之言的泛滥。他还谦虚地表达了自己写作这篇文章的缘起及其意义,就是为了“崇济先典,扶明大业,有益于时”。

【原文】夫至无者,无以能生;故始生者,自生也。(1)自生而必体有,则有遗而生亏矣。(2)生以有为已分,则虚无是有之所谓遗者也。(3)故养既化之有,非无用之所能全也;理既有之众,非无为之所能循(4)也。心非事也,而制事必由于心,然不可以制事以非事,谓心为无也。匠非器也,而制器必须于匠,然不可以制器以非器,谓匠非有也。是以欲收重泉之鳞(5),非偃息之所能获也;陨高墉之禽,非静拱之所能捷也;(6)审投弦饵之用,非无知之所能览也。由此而观,济有者皆有也,虚无奚益于已有之群生哉!

 

【注】(1)“至无”,绝对的无,没有任何内涵的无。也可以理解为纯粹的无。“始生”,事物的开端。这句话是说“无”是不能生“有”的,而“有”是自生的。郭象将此发展为“独化论”。(2)“体有”,指以有为本体。“遗”,亡也,忘也,弃也。《说文·辵部》:“遗,亡也。”“亏”,简损。《说文·亏部》:“亏,气损也。”段玉裁注:“引申凡损皆曰亏。”这句话是说,万物自生是以“有”为本体的,然而若“有”缺失了,那么万物就不能自生了。(3)“分”,职分,本分。这句话是说,凡是生成的事物都是以“有”为本分的,而虚无就是所谓“有”的缺失。(4)“循”,顺也,安抚也。(5)“收”,捕捞。《说文》:“收,捕也。”(6)“陨”,落也,射落也。“捷”,通“接”。《文选·曹植·白马篇》:“仰手接飞猱”李善注:“凡物飞,迎而前射之曰接。”

【译】绝对的无是不能产生任何东西的,因此事物的开端是自我生成的。自我生成就必以有为本体,然而如果“有”缺失了,那么事物就不能自我生成了。凡是生成的事物都是以“有”为自己的本分,然而虚无就是所谓“有”的缺失。因此,滋养已生成了的万有,不是无所事事所能保全的;治理已经化成了的群生,不是无所作为所能安抚的。思虑不是事物,然而裁决万事则必经过思虑,但不能因为裁决万事的本身(即思虑)不是事物,就认为思虑是虚无的。工匠不是器物,然而制作器物就必须有待于工匠;但不能因为制作器物的工匠不是器物,就认为工匠不存在。因而,想捕捞深水中的游鱼,不是偃卧休息所能做到的;想射落高墙上的飞鸟,不是拱手静待所能捉到的。仔细审视弓弦和钓饵的作用,不是没有智慧所能玄览的。这样看来,成就“有”的都是“有”啊!而虚无哪里有益于已存在着的群生呢?

【述】1、“始生者自生也”,这是裴頠对世界上万事万物生成的认识(宇宙生成论)。2、“济有者皆有也”说明了万有相互资生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