悖论故事:四史同堂: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辽宋金元史学科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30 13:20:07

遼代西南面安撫使司研究

                     康 鹏 文章点击:111次

 

內容提要:遼西南面安撫使司又稱易州飛狐安撫使司,聖宗統和二十三年以前則稱作西南面招安使司(或稱易州飛狐招安使司)。西南面安撫使司是契丹在遼宋邊境地帶設置的一個處理邊境事務的常設機構,主要職責是維護邊境正常秩序、保障国境安全。遼西南面安撫使司與宋緣邊安撫使司的職能較為接近,後者很可能模仿自前者。

 

 

遼朝的西南面安撫使司是專門負責處理遼宋邊境事務的軍事機構,其性質相當於宋朝的緣邊安撫使司。但是由於《遼史》記載的舛誤以及史料的匱乏,人們對於這一機構的認識幾乎是一片空白。本文擬對西南面安撫使司作一初步的探討。

一、西南面安撫使司之始末

《遼史·百官志》(二)“北面邊防官”條依次列有西南面安撫使司與西南面都招討司兩個機構,仿佛兩者是管理遼朝同一地域的不同機構。實際上,二者有著極大的差別。

衆所周知,西南面都招討司,又稱西南面招討(使)司、西南路招討司、西南面招討府,是負責經略遼朝西南邊疆的一種軍政合一的機構。其治所在豐州,轄有豐州、雲內州、東勝州、寜邊州、金肅州、河清軍六個州軍以及涅剌、迭剌迭達等部族。﹝[1]

西南面安撫使司則是契丹在易州、蔚州等遼宋邊境地帶設置的一個處理邊境事宜的機構,理應列于《遼史·百官志》“南面邊防官”條之下。由於《遼史》記載的混亂,人們往往將其與西南面招討使司混為一談,導致西南面安撫使司長久為人們所忽視。

遼西南面安撫使司又稱易州飛狐安撫使司,聖宗統和二十三年(1005)以前稱作西南面招安使司(或稱易州飛狐招安使司)。《遼史·百官志》(四)“南面邊防官”條將西南面招安使司與易州飛狐招安使司分列兩處,實際上兩者是同一個機構。據《耿延毅墓誌》記載,“統和十五年,國家方問罪趙宋氏,乃改授(耿延毅)西南面招安使,舊以飛狐為理所,其副居靈丘。公以並、代、中山之界,寔曰寇庭,莫不威信卒夫,謹嚴烽堠,夙夜不惰。周曆四霜,乃至賊虐之師,無敢北顧”。﹝[2]﹞據此可知,在聖宗統和十五年之前,西南面招安使曾以飛狐為治所,副使以靈丘為治所,但沒有說明聖宗以後招安使司的治所所在。據《王悅墓誌》記載,聖宗時,王悅曾出任飛狐招安副使,﹝[3]﹞說明這一時期西南面安撫副使的治所應當由靈丘改至飛狐。又據《遼史》記載,道宗壽昌末,蕭文曾“知易州,兼西南面安撫使”,﹝[4]﹞可以推斷遼朝中後期西南面安撫使司的治所當在易州。﹝[5]﹞正是因為易州和飛狐是西南面安撫(招安)使司正副長官治所之所在,故西南面招安使司又可稱為“易州飛狐招安使司”。

統和二十三年二月,遼改易州飛狐招安使(即西南面招安使)為安撫使。﹝[6]﹞這從宋人的記載中也可得到印證。宋雍熙三年(遼統和四年),宋太宗率師北上,力圖克復燕雲十六州,宋將田重進至飛狐北界時,遼朝率兵赴援者即為西南面招安使大鵬翼。﹝[7]﹞及至宋真宗景德二年(遼統和二十三年)五月,“(宋)定州軍城寨言,得契丹西南面飛狐安撫使牒,請諭采木民無越疆境”。﹝[8]﹞由此可知,宋代文獻所記西南面安撫使名稱的變化與《遼史》相吻合,而且宋稱契丹西南面安撫使為“西南面飛狐安撫使”,這也進一步印證了西南面安撫使與易州飛狐安撫使名異而實同。值得注意的是,遼朝改“招安”為“安撫”,正好是在澶淵之盟的次年,顯然是因為遼宋雙方達成和議,不再相互以敵國視之,故有改名之舉。

目前史料中可考的最早的西南面招安使為耶律琮(合住)。《遼史·耶律合住傳》載,保寧初,“以宋師屢梗南邊,拜涿州刺史、西南兵馬都監、招安、巡檢等使”。﹝[9]﹞《耶律琮神道碑》也說他保寧間任“西南面招安、巡檢使”。﹝[10]﹞此後直至遼朝末年,都可以看到有關西南面招安(安撫)使的記載。今淶源閣院寺遼天慶四年(1114)鐵鐘上即銘有“西南面安撫使耶律善”數字。﹝[11]﹞這是目前為止可以看到的有關西南面安撫使司的最晚記載。此外,宋代文獻中也時常有與遼西南面安撫使司有關的記載,如上文所引契丹西南面安撫使牒定州軍城寨事。又如宋神宗熙寧十年(遼大康三年,1077)十一月,契丹西南面安撫使移牒代州,交涉宋軍擅入契丹境內之事。﹝[12]﹞總之,遼朝的西南面安撫使司應是遼朝的常設機構,而並非臨時性質的機構。

二、西南面安撫使司的職能

關於西南面安撫使司的職能,在遼朝方面文獻中看不到明確的記載。從諸多相關史料來分析,可以大體確定其主要職責是處理遼宋邊境事務。如宋神宗元豐六年六月,宋廣信軍與契丹西南面安撫使司相互移牒討論邊界教場事宜,﹝[13]﹞廣信軍與遼易州接壤。上文說到統和二十三年宋定州軍城寨與契丹西南面安撫使交涉居民越境採伐事宜,軍城寨與遼蔚州接壤。又宋神宗熙寧十年十一月,契丹西南面安撫使司因宋軍擅入遼蔚州與宋真定府交界之地,燒毀民宅,專門致牒宋朝,希望宋方能夠約束士兵,賠償損失。﹝[14]﹞

西南面安撫使司以易州及蔚州的飛狐為正副長官的治所,從軍事轄區來說,易州屬南京總管府、蔚州屬西京都部署司轄制,說明西南面安撫使司的管轄範圍跨越南京道和西京道。從中也可以看出,西南面安撫使司和西南面招討司雖然都以“西南面”為名,但兩者的含義是不同的:後者因其轄境處於遼朝的西南方而得名,前者因其轄境處於燕京的西南方而得名,實際上應當稱作燕京西南面安撫使司。﹝[15]﹞

關於西南面安撫使司的具體職責,在遼代史料中幾乎找不到什麼有用的資訊,趙為幹曾擔任西南面安撫副使,其墓誌提到此事時只是說:“地連邊徼,俗在撫綏。克運權謀,共裨憂恤。”﹝[16]﹞這條史料只告訴我們西南面安撫使司的職責是撫綏邊境。結合宋朝方面的文獻記載,可將遼代西南面安撫使司的職責概括為以下三點:

(一)維護邊境正常秩序。如宋真宗景德二年(遼統和二十三年)五月,西南面安撫使牒宋定州軍城寨,言宋朝居民越境採伐。﹝[17]﹞宋神宗元豐元年(遼大康四年)五月辛丑,宋管勾河東緣邊安撫司劉舜卿言:“北界西南面安撫司,自去秋因移文索奸細人李福壽等,妄指占瓶形寨地,至今春以來,漸以人馬並邊出入。”﹝[18]﹞

(二)保障邊境居民權益。當遼方邊境居民遭受宋軍侵擾時,西南面安撫使司負責出面交涉。如宋神宗熙寧十年(遼大康三年)十一月,西南面安撫使移牒宋代州,稱去年九月宋軍擅入契丹境內,燒毀居民劉滿兒等屋舍,請宋朝方面嚴行誡約並為劉滿兒等追討賠償。﹝[19]

(三)監視邊境軍事動向。當宋朝邊境有任何軍事動向時,西南面安撫使司會嚴密監視其一舉一動,以確保國家安全。宋神宗元豐四年(遼大康七年)十月,因西夏內亂,党項部落侵犯邊城,需調派軍隊前往鎮撫。為避免契丹疑慮,宋朝河東緣邊安撫司專門移牒遼朝西南面安撫司,“使諭朝廷之意”,以免發生誤會。﹝[20]﹞神宗元豐六年(遼大康九年)六月,宋朝方面在邊境地區設立教場,練習軍伍,西南面安撫使司移牒責詢此事,並要求宋朝迅速毀廢教場,“責問生事官吏,重加誡斷”。﹝[21]

三、遼西南面安撫使司與宋緣邊安撫使司之關係

宋緣邊安撫司的主要職責是解決邊境糾紛,負責國境安全。通過上文的研究,可以看出遼朝的西南面安撫使司與宋代的緣邊安撫司在職能上較為接近。從兩者的情況來看,筆者認為宋緣邊安撫使司很有可能是模仿遼制的結果。一般而言,遼制多是模仿唐宋制度,宋制取法遼制的例證並不多見,但這可能是一個例外。宋真宗景德三年(遼統和二十四年)四月,置河北緣邊安撫使司,治雄州。﹝[22]﹞這是宋朝最早設立的緣邊安撫使司。該機構設立於澶淵之盟訂立之後的第二年,而且正好是在遼改西南面招安使司為安撫使司的次年。這不得不令我們懷疑宋代緣邊安撫使司乃是模仿遼朝的西南面安撫使司設立的。此外,從緣邊安撫使司最初的設置情況來看,也有助於支持筆者的這一判斷。宋朝在遼宋邊境共設有兩個緣邊安撫使司,即河北緣邊安撫使司和河東緣邊安撫使司。其中河東緣邊安撫使司始置於大中祥符元年(1008),由河北緣邊安撫副使、都監一員主管河東安撫司事,後改由代州知州兼任河東緣邊安撫使,才與河北緣邊安撫使司分離。﹝[23]﹞河東緣邊安撫使司初期由河北緣邊安撫副使主管的情況,與遼朝西南面安撫使司以使、副分居兩地,分管南京路和西京路緣邊地區的情況也非常相似。

正是由於上述原因,我們從宋代緣邊安撫使司也可以推知遼朝西南面安撫使司的某些情況。學界已有的研究成果表明,宋朝緣邊安撫司具有一定獨立性,其轄區不受路的區劃的影響。路級安撫使與緣邊安撫使之間並無明顯的隸屬關係,但由於緣邊安撫使通常兼本州知州,故路級安撫使可通過按劾知州的方式來控制緣邊安撫使;此外,緣邊安撫使司若需動用軍隊則需向路級安撫使請示。﹝[24]

遼朝西南面安撫使司的轄區也存在地跨南京道和西京道的情況,但西南面安撫使司與南京總管府、西京都部署司在軍事上究竟是什麼關係,囿於史料限制,我們已很難考證,或許它們之間的關係與宋朝緣邊安撫使司與路級安撫使司的關係有著某些相似之處。

 

 

原刊《隋唐辽宋金元史论丛》第1辑,紫禁城出版社,2011年2月。

 



[1]﹞王頲《遼的西南面經營及其與西夏的關係》,《元史及北方民族史研究集刊》第6期,1982年12月,83-90頁。何天明《遼代西南面招討司探討》,《內蒙古社會科學》1990年第6期,第66-70頁;收入氏著《遼代政權機構史稿》,呼和浩特:內蒙古大學出版社,2004年,249-259頁。

[2]﹞ 向南《遼代石刻文編》,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5年,160頁。

[3]﹞《王悅墓誌》,同上,113頁。

[4]﹞《遼史》卷一○五《蕭文傳》,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1461頁。

[5]﹞ 因遼西南面招安使司與宋緣邊安撫使的職能相當(詳下),而宋緣邊安撫使通常兼本州知州,故筆者推測遼西南面招安使也應兼任本州知州。至於西南面招安使司治所究竟何時改置易州,因史料缺乏,已無從考證。據《遼史·聖宗紀》、《地理志》載,統和七年,聖宗重新獲取易州,故西南面招安使司治所遷至易州應在統和七年至十五年之間。

[6]﹞《遼史》卷一四《聖宗紀》(五),161頁。

[7]﹞《續資治通鑒長編》卷二七,雍熙三年三月辛巳條,北京:中華書局,2004年,608頁。

[8]﹞《續資治通鑒長編》卷六○,景德二年六月丙申條,1347頁。

[9]﹞ 耶律琮以涿州刺史兼任西南面招安使,似乎說明西南面招安使司的治所在保甯初及其以前有可能在涿州。

[10]﹞向南、張國慶、李宇峰《遼代石刻文續編》,沈陽:遼寧人民出版社,2010年,342頁。

[11]﹞《淶源閣院寺遼代鐵鐘銘文》,據周峰先生提供的錄文及方誠峰學友拍攝的鐘銘照片。

[12]﹞《續資治通鑒長編》卷二八五,熙寧十年十一月己未條,6989頁。

[13]﹞《續資治通鑒長編》卷三三五,元豐六年六月丙辰條,8080-8081頁。此條史料亦見於《宋會要輯稿》蕃夷二之二八。

[14]﹞《續資治通鑒長編》卷二八五,熙寧十年十一月己未條,第6989頁。

[15]﹞ 上文的《王悅墓誌》記載王悅曾出任燕京西南面巡檢使一職,也可以從旁證明筆者的這一推論。

[16]﹞《趙為幹墓誌》,同注﹝2﹞,219-220頁。

[17]﹞《續資治通鑒長編》卷六○,景德二年五月丙申條,1347頁。

[18]﹞《續資治通鑒長編》卷二八九,元豐元年五月辛丑條,7081頁。

[19]﹞《續資治通鑒長編》卷二八五,熙寧十年十一月己未條,6989頁。

[20]﹞《續資治通鑒長編》卷三一七,元豐四年十月丁巳條,7657頁。

[21]﹞《續資治通鑒長編》卷三三五,元豐六年六月丙辰條,8080-8081頁。又見於《宋會要輯稿》蕃夷二之二八。

[22]﹞《續資治通鑒長編》卷六二,景德三年四月乙酉條,1394頁。

[23]﹞《續資治通鑒長編》卷六九,大中祥符元年八月庚子條,1555頁。

[24]﹞ 李立《河北緣邊安撫使研究》,《宋史研究論文集——國際宋史研討會暨中國宋史研究會第九屆年會編刊》,保定:河北大學出版社,2002年,95-110頁。


2011-12-01 16:3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