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货保证金账户是什么:《大校的女儿续》-人生若只如初见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19 03:41:42


(一)    

如果有人问韩琳,有什么事比修改剧本更麻烦,她会毫不犹豫地回答:相亲。一个离婚的,又不是那么丑的女人,所要承受的四面八方施加的相亲的压力比离婚本身带来的困扰大的多。在连续的相亲失败之后,几次三番下定决心不再重复这种无聊的游戏,无奈在母亲的哀声叹气面前,这种决心又立刻毫无价值了。

韩琳坐在镜子面前,默默地端详自己。脸色依旧红润、光泽,眼睛依旧神采熠熠,可眼角淡淡的皱纹却掩盖不住岁月的痕迹。岁月像一把锐利的锉刀,一点一点锉掉了她周身的棱角,碾成粉末沉淀在心底,搅和了生活中剥离的愁苦,堆积、堆积……韩琳常想,不知道心底里那是块多大的地方,还有多少空间的剩余,可以支撑她走到生命的尽头。叹了口气,她拿起一支浅色的唇膏轻轻抹了抹,既然答应了赴约,就不能太失礼,这是她做人的原则,既然去做了一件事就尽量做好,哪怕它并非所愿。

这次的相亲对象是父亲老上级的儿子,两家算是知根知底。据说对方年轻时好学上进,没有遵照父母的铺设走一条高干子弟常规的军旅大道,而在恢复高考后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地方名牌大学,毕业后在某大型国有企业做了几年业务员,然后凭着积累的经验和人脉白手起家,经过十多年的努力奋斗,如今是当地颇有名气的民营企业家。他的前妻是大学同学,两人情深意笃,所以在妻子9年前突遭车祸去世以后一直独身未娶,直到近年在家人亲友的劝解下才渐渐从丧妻之痛中平复过来,愿意重组新的家庭。家世、身份、学识、年龄、样貌都相当,人又是极重情义的,韩琳父母都寄予很大希望,无论如何这次机会要好好把握。
 
“韩琳,这次千万别再吹毛求疵了,要学会欣赏人家的优点。”母亲千叮咛,万嘱咐。
“妈,干脆你一起去把关吧!”韩琳戏谑。
“啊,可以吗,会不会不太好?”可怜的老太太当真了。
“我给您织一件特制的衣服,穿上变成隐形人……”
“我急着这样,你还敢捉弄我!”老太太气得做势要打女儿。
“好了,好了。”韩琳按住母亲,温柔地说:“我会把握的,您放心吧,我也希望找个好男人好好过日子。”

女儿走了,母亲的心起伏不定。当初选择彭湛,父母没有替她把好关而耽误了女儿一生的幸福,如今再不看到女儿找到合适的归宿,他们于心何安!

(二)    

第一次,韩琳觉得相亲的时光并不是那么难熬,甚至从中感受到了些许乐趣。两人年岁相当,有着相似的生活背景和成长经历。当他们回忆年少时跟随父母辗转迁徙的艰难岁月,唏嘘不已;回忆起在军区大院里孩子们争当孩子王的童年趣事,又不禁莞尔;谈起这些年独自一人带着孩子的艰辛或不得不把孩子寄养在老人家里的无奈,则相互理解惺惺相惜。冯勇始终大方又礼貌地注视韩琳,用平静、温和又略带幽默的语气交谈,深喜悲微微地流露在在眉宇之间,深沉却不缺乏感性。他随意地聊起自己的事业经历,对奋斗的艰苦轻描淡写,对成功的荣耀只字不提,更多的是谈一些对人生、人性和社会的感悟。他的身上自然而然地带着成功男人的魅力,自信却不张扬,含蓄却不麻木。和谐、自然又欢乐的气氛在不经意间弥漫在小小的茶座之间,笑意浅浅地盈漾在韩琳脸上,盛在她那对圆圆的笑窝里。

回家的路上,韩琳借口单位有事没有回父母家。她不知道该如何应付父母的盘问,如果告诉他们感觉还可以,那接踵而来的可能会是更加急切的催促和期盼。即使,这个优秀的男人可以一举击碎她多年来高高筑起的堡垒,但堡垒后的她的心,那颗被千万层厚茧缠死了的心,又岂能轻易复苏。找一个结婚的对象容易,但要找一辈子的伴侣又谈何容易?这世上,那个真正懂她、爱护她、怜惜她的男人咫尺天涯,她潇洒地转身却一直等待着奇迹的出现。奇迹始终没有出现,天复一天,年复一年,等待的心终于长满了可怕的老茧。

可是,生活总是要继续,她还有热爱着的创作事业,还有父母的牵挂,还有海辰。海辰,是她残缺困顿的人生中所得到的最丰厚、珍贵的馈赠,只有看到儿子一天天长大,健康、懂事、勤奋的样子,她才真的觉察出生命的价值。所以,生命延续着,就不得不尽量循着正常的轨道前进,走回到一夫一妻的家庭模式中来。她想,如果有可能,她不会再抗拒,真的不会再抗拒了,只要再给她多一点时间,去了解、去适应。

(三)
灯下,姜士安小心粘补着剪报。无论怎么爱惜、保护它,毕竟太旧太古老,纸张大部分发黄了,中间的接缝处也渐渐断裂开来。刚才翠花进来给他递水,顺手整理了一下书桌,一不小心把剪报本碰到了地上,“啪”地摔成两截。

“你干什么!?”姜士安正站在书架边,背对着书桌,闻声看到地上两截的剪报,下意识一声吼叫,声音大得把自己和妻子都给吓住了。
“我,我,,,,,,”翠花惶恐地把本子捡起来:“你这么凶做什么,我又不是故意的……这么旧的本子?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不?我,我替你粘好。”说着,翠花手忙脚乱地找浆糊。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姜士安轻轻接过本子,心里有一丝歉意,为刚才的粗暴。对妻子,他一直都有歉意,却从来不曾表达,因为他的歉意里又始终夹杂着埋怨,这两种感情交织在一起,就像两个心魔,对他轮番轰炸,炸得他头晕脑胀,无所适从。

原想对妻子说:“你辛苦了,歇着吧”,说出口的却是“没什么事了,你先出去吧。”看着妻子诺诺退出的样子,他无奈地叹口气。自从抗洪回来,他一再说服自己对妻子好一些,温柔一些,亲近一些,但是,没办法做到。他坚守着二十年前对她许下的诺言,不打骂,不背叛抛弃她,可是除此之外他什么也做不到。以前,龙和凤是维系他们的纽带,儿女在家里嘻笑打闹也会引来他们共同的笑声,自从儿女到外地求学之后,电视机几乎成了家里唯一的的声音来源。关上电视,家,不,这所房子,就是一个死寂的牢笼,一个无法挣脱的牢笼。

粘贴好破裂的剪报本,姜士安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回到底层抽屉。虽然还有两页没用完,但本子残旧得不堪重负,必须妥善保管了。他从书架上又找出一个新的本子,把刚刚剪下的报纸贴上去。这是一篇传媒对韩琳的采访报道,关于她即将推出的一部长篇小说《人生若只如初见》,她的第一部小说!姜士安反复回味、咀嚼着书名,轻抚着剪报,眼眶湿润了。她在解放军文艺刊登的第一篇“豆腐干”,他为她欣喜若狂,她此后的每一步成长每一个成绩,他为她欢呼喝彩,到今天长篇著作的发表,他又怎能不为她激动自豪?他从来就没有看错她,他如鹰般锐利的目光怎么会看错人呢?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冥想,他们,虽然相隔遥远,却其实始终相依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