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地网银证书可以用吗:一只被公权力蹂躏的羔羊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30 12:49:57

据《21世纪经济报道》报道,不久前被“双规”的扬州市委组织部长蔡爱华或与牧羊集团股权之争关联密切。至此,发生三年之久的“牧羊事件”再次浮出水面。

在2002年国企改制中,国企牧羊集团变身为五人均衡持股民企:徐有辉(董事长兼总裁)持股24.05%、李敏悦(副总裁)15.74%、徐斌(副总裁)15.7%、范天铭(牧羊子公司总经理、享受副总待遇)15.61%、许荣华(副总裁)15.51%(其余股东为:自然人持股9.48%,邗江国有资产管理局持股3.87%)。改制从搭建股权结构,设计制衡模式,皆在党和政府权力系统完全掌控之中,也获得了主要官员首肯。 改制前,牧羊集团净资产在3000万元左右(系上述五人共同出资,每人除认缴部分现金外,其他资金向企业主管单位粮食局借款凑足,借款由每人每年的股份分红来偿还),此后六年,集团发展迅猛,到2008年该集团销售额已突破20亿元,粮食饲养机械市场占有率全国第一。

 2008年4月开始,现任董事长李敏悦和总裁范天铭借助公权力,剥夺董事徐有辉、徐斌和许荣华股权。祸根或许在2003年4月埋下,五人签订了就董事个人新设立公司涉及与牧羊集团现有产品、工程业务关系,以及如何使用“牧羊”品牌等问题达成协议。分管营销的徐斌和分管研发的许荣华辞去公司行政职务,用从牧羊集团借来的500万元各自创业。二次创业相当成功,在业界赢得巨大声望。而董事长和总裁因经营管理能力欠缺,面临下台危机。于是,董事长和总裁决定将三个创业伙伴赶出牧羊。

当徐有辉、徐斌、许荣华三人要求现任董事长按照公司法享受法定权利,质疑政府越权干预时,邗江区区委书记程裕松一语道破天机:“此次年底换届时,现任董事长、总裁有可能落选,所以区委不能不管;区委认为范天铭是董事中最适合担任总裁职务的,而董事会有可能随时将其解聘或在换届时将其更换,所以区委不能不管。” 值得一提的是,时任邗江区副区长范梅青乃总裁范天铭之妹。

管的办法很特别,区纪委分别找徐有辉、徐斌和董秘戚海兵谈话,因为他们都是党员, 要徐有辉交待十年前当厂长时“都用了哪些不该用的”。他们反复向徐有辉暗示要其转让股权。一向谨慎的徐自觉没有什么问题,坚持要按市场价转移股权,转让不成,他被撵出决策层,停发工资,无权享受分红等股东应有的权利。至于许荣华和徐斌,早就给他们预备了另一个罪名:涉嫌商标侵权和不正当竞争。非党员的许荣华被以商标侵权罪诱捕,最后在奉命行事的检察长胁迫下,在看守所内签下了股权转让协议,将价值数亿元的股份以1660万元转让给牧羊集团工会主席陈家荣,而陈不过是李敏悦和范天铭的代理,资金都是李范提供的,股权立即又转到两李范二人的手中,他们终于掌握两大部分股权。徐斌被李敏悦以涉嫌“商标侵权和不正当竞争”告上法院,扬州市中院一审判决徐斌败诉。自此,三人完全被扫地出门,疲于奔命。

三年来,他们为讨回自己的合法权益,可谓殚心竭虑:借助可靠关系将遭遇反映到江苏省政协和省委政法委主要官员,批示转下来,无济于事;邀法学界江平等知名人士,出具专家论证意见:“涉案股权转让合同作为公权力机关违法之恶果,根本就不应该得到法律保护。”也无人理睬;舆论呼吁铺天盖地,也难有效果。为他们鸣冤的媒体处处受到来自权力系统的“关照”,扣发,删帖。可以说,一道强大的铁幕遮蔽了他们,他们自感无力冲破这罗网。

在这个国家,损害别人的人具有先发优势,被迫害者往往走投无门,到最后要么认命接受既定事实,要么倾家荡产承受家破人亡鸡犬不宁的生活。由受害人推动,为自己争取正义的事情,想得到官方的恩准,都比登天还难!正义握在公权力私用者手里,其他机构一概不作为,因为是自家人——谁都知道,公检法和政府一体,服务于政府,同时从政府那儿获得权力的使用权。受害者追求正义,事实上变成了个人与官方整体的抗衡,所以必败无疑。

毛式激进社会主义破产之后,中国大陆实际掌舵者邓小平搁置主义之争,大手压下意识形态的争论,提出“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口号,鼓动“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国企改制便是在此背景下进行的。被国家垄断的所有权和经营权,在历经复杂而暧昧的变更之后,新式富人蓬勃而生,由此催生出权贵资本主义的肿瘤。权力成为芬芳的酒精,一旦拥有,便可以随意勾兑,在几乎不受约束的情况下,吞噬一切。

民营企业家的“第一桶金”,除了自己的聪明才智外,一定得从权力那里购买到经营权才有大展宏图的机会。在这个由崔文华先生命名的“权力所有制”国家(见《权力的祭坛》一书,1989年,工人出版社),谁也不能例外。你有亿万家产,也是他们的俎上肉。你小心翼翼伺候权力,最终还是不免被荼毒。因为权力的本质就是贪婪无度、穷凶极恶,且没有任何道理可讲。与权力的游戏无一不以悲剧而告终。在此前提下,才能正确理解民营企业家的“原罪”:他们被迫向权力贿赂,获得资源和财富,但自始至终还在如来佛掌心中,他们以智慧勤劳创造的财富王国,面临权力肮脏之手的随意攫取。

但不能因此而在他们胸前打上永久鲜红的A字。他们失身,是这个国家制度的耻辱,而非个人的道德污损。一些具有毛主义倾向的舆论家鼓动仇富,并非出于正义立场,而是企图延续“打土豪分田地”的革命逻辑,消灭社会最活跃也具有民主意识的独立企业家阶层,使其落入被控制的魔掌之中,让整个社会重回国家主义的泥潭,通过思想钳制与物质控制的双重掌握,让觉醒的人重新在国家权力面前低头,服膺霸道无耻的权力,并识趣地放弃对普世价值的追求,放弃对宪法许诺天赋人权的索求。

国进民退,官重民轻。中国社会已经不加掩饰地倒退到阶级社会,由官吏系统所滋生的公家人阶层高高在上,垄断所有发展机会,可以轻易获得地位和财富,尽享超越法律的身心自由,他们活在天堂和太平盛世里。生活在权力阴影下的平民,紧张,焦虑,冷漠,无望,他们最大的愿望便是别成为穷人,伺机混入有钱人有权人的圈子,获得人生的“尊严”。

一日为官终身受用的新“种姓制”,在人与人之间画上了一道堪比马里亚纳海沟还要深一千倍的鸿沟,觉悟者纷纷划动双桨,奔向权势者占据的彼岸。有几个朋友,年轻时一同认清专制本质,呼吁民主变革,到中年摇身一变钻进权力被窝,浑身散发出被侵蚀后的红润,“我要混饭吃啊!”撒娇式的解释掩盖不住登堂入室的得意。由激进而至帮凶,何其敏捷!我在心里对他们说道:“此生当不必再见,请你们腐烂致死罢!”

政教合一的党化意识形态掌控一切,逼迫人们服从——哪怕是假装认同,只要不反对便可以获得免打扰的通行证。整个社会似乎在重回供给制:说空话自由,挥霍自由,贪污自由,发财自由,只有进入那个威严无边的权力保障系统,你就彻底解放了,获得了除尊严之外的所有权利,你是人上人,法律条例一切规则都是用来保护你的。

整个社会充满了大大小小按权力谱系划分的“主人”,在每一个单位,在每一个权属之地,都有一个“王”,比如一个党委书记,一个大队长,一个法官,一个科长,甚至一个联防队员。你在体制之外好像拥有思想的自由,甚至行动的自由,但你随时会被校正,销声,终止,你永远不会有真正的安全感,你以为有的那些东西,瞬间就能被拿走。事实上,这个社会不会有一个自由的人,特立独行只是痴人说梦而已。真正能胡言乱语而不受处理的是孔家第七十三代传人、环球时报总编辑等人,他们拥有充分的言论自由,他们也知道自己是躺在政权怀抱里撒娇,不会有任何危险。至于那些纵情性乱的乖乖艺人,醉生梦死的不法商人,他们永远不会有任何不安全感。中国是一个无政治的国度,你看到的都是自上而下的安排,在被权力规定了的秩序面前,政治生活所要求的博弈完全不可能存在,也不必存在。政治野心、政治追求从来都是贬义词,而只有被组织——事实上也就是被顶头上司欣赏了,把玩成熟了,一个人才有政治前途,那时你才可放心拥有不受惩罚的政治追求——晋级的欲望。

只要不去关心政治,或者不去触碰起伏不定的政治底线,你就是安全的。问题是,什么事情又能不与政治发生不正当关系呢?攥住政治缰绳的政权,必然让一切都变成政治行为,比如空气检测、死亡人数、车牌号等等。大众对政治权利的渴求必然冲击维稳政治的神经;一个不自信的政权,必然把一切都当做政治去疯狂追究。

在不受制约的公权力卵翼下岂能产生市场经济?“双轨制”其实还是单轨制,几乎权力化的经济运作方式,收放自如,最终皆归于自己。民营企业家不过是放出来为权贵挣钱的经理人而已。

但有人格追求的民营企业家并未意识到这一点。他们在租赁权力资源的过程中,渴望逐步摆脱肮脏交易,洗干净自己。他们的潜力得到了最大值的发挥,他们做成了本应属于每一个自由竞争者的事业,积聚财富并最终获得所谓的“社会地位”——以纳税进贡多少被纳入各级荣誉权力体系——人大代表、政协委员等等,但极少成为真正的决策者,进而获得权力对自家人那般的庇护。也有不少聪明人,放低身段与权力合谋,甘愿拿出血汗钱饲养权贵,从而进入分赃集团,并取得掌权者的彻底信任。

牧羊股权掠夺案久拖不结,正是傲慢的权力拥有者有恃无恐的表现:他们似乎不惧怕任何东西,因为他们自感不会有真正的力量去扳倒自己。公权力自成一体,不为外力所动,当他不想不愿负责的时候,什么事情也办不成,社会的正义原则只好悬空搁置。也许只有等最高领导暴怒时才有转机?许多冤假错案当事人都在等待老天开眼,由第一推动力促成自己命运的改变。

牧羊集团三创业股东许荣华徐有辉徐斌三人,在遭受匪夷所思的摧残后才明白一个中国式真理:你永远不能对权力说不,不顺从都不行,它一定会做成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民营企业家的财富,只是他们锅里的肉,只要想吃,便总能找到下手的理由,甚至不需要什么理由,觊觎就是理由。权力要让你明白:我可以让你发财,但可以随时收拾你。一旦鲸吞式的掠夺不受制止,创造财富和就业的民营企业家,最终将被迫成为流亡者和破坏者。

在没有界限的公权力面前,从宪法到公司法形同虚设,本应通过董事会争论解决的纷争,变成了一场残酷的剥夺,共同财富落入勾结公权力者之手。毫无疑问,台前幕后的权力之手绝不会空手而归,权力成为他们劫富自肥的核武器,没有足够致命的诱惑,他们绝不会草率出兵的。被董事长和总裁逐出牧羊的三股东常常幻想:如果没有公权力的介入,凭借牧羊董事会的议事规则,足以解决股东和董事之间的一切矛盾。牧羊集团也早该上市了,他们的财富将毋庸置疑地增值到十数亿人民币。

不仅仅如此!在一个合理的社会里,他们的管理能力和政治才干,本可以造福整个社会,他们也会在更广阔的舞台上创造自己的人生奇迹。在一个公民权都得不到保证的社会,财富越多越危险,还会因为财富的连累一并丢掉其他政治权利。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他们不能与任何官方不喜欢的政治人物有勾连,财富可以用于炫耀式消费,而不能用于正当的政治诉求。社会最活跃的一支,在这种霸道的国家力量面前彻底噤声。对财富所有者的严苛处置,使得在国家权力体系之外,本可发育的社会自治系统皆无可能产生——因无任何缓冲谈判之可能,硬邦邦的国家和利益诉求繁杂的人民赤裸相对,必然上演一幕幕荒诞的冲突闹剧。

在《中国改革》杂志近期举办的保护民营企业家讨论会上,全国政协常委胡德平厉声疾呼:“我们承不承认民营企业是人民经济的一部分?如果是的话,一些官员随便动用国家机器,夺人钱财,甚至置人于死地,就是不可容忍的。”这位中共前领袖胡耀邦之子严肃地说:“我们需要思考国家权力的本质,它和人民的利益究竟是什么关系。”扬州市政府和江苏省政府想明白了吗?中共领导层想明白了吗?如果想明白了,请从纠正牧羊集团股权转让案开始,从这个公权力肆意掠夺民营企业家财产权和经营权的案例开始。

不会太迟吧?

只要做,就永远不会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