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调侃群主笑话:昭和棋圣吴清源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6 17:57:40

吴清源,姓吴名泉字清源,1914年生于福建,同年移居北京。7岁那年,吴清源从留日的父亲那里学会了围棋,年仅13岁时,已隐然有中国顶尖高手之势。1928年,吴清源东渡日本继续学弈。
  1939年到1956年,被称为“吴清源时代”。二战初期,在日军铁蹄横扫中国和东亚大陆的同时,棋士吴清源在日本本土上孤军奋战,仅凭个人之力,在震古铄今、空前绝后的十次十番棋中,战胜了全日本最顶尖的七位超级棋士,并把所有的对手打到降级,迫使败者改变交手身份以表示弱者不具备和强者公平竞争的能力——吴清源成为当之无愧的棋坛第一人,被誉为“昭和棋圣”。不难想象,当时狂热的日本军国主义者面对这一后院起火式的失败,感到何等奇耻大辱。因此吴清源每赢一盘棋,都有莫大的生命危险。然而,为棋道而战的吴清源,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虽然吴清源的棋战成绩可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是真正奠定他在棋坛地位的,还是他所提出并身体力行的新布局法。在吴清源时代,日本围棋积四百年之传统,形成了许多对于棋道的见解甚至定论,棋手们无不把这些视为铁律。而当时年方十九岁的吴清源,在独在他乡为异客的环境中,敢于彻底突破全部戒律,开创新布局法,发起围棋革命,这种气概更令人击节喟叹。

  吴清源14岁只身赴日,与他棋盘上的辉煌相比,他的生活却是颠沛流离、坎坷曲折。由于日本发动侵华战争,吴清源却在日本所向披靡,他始终受到人们的诟病、唾骂乃至迫害。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居无定所,辗转漂泊,竟然被视作没有国籍没有身份的人,然而对于通过棋道一心探求生活真谛的吴清源而言,这些不幸都宛如浮尘。诚如金庸所言:“因为吴先生的棋艺不纯在一些高超的精妙之着,而在于棋局背后所蕴藏的精神与境界……吴先生毕生所寻求的,其实是一个崇高的心灵。只因为他的世俗事业是弈棋,于是这崇高的心灵便反映在棋艺上。”

  吴清源对21世纪围棋的构想中,还十分崇尚调和、和谐。他认为围棋是一种艺术,又是一种生命的哲学。对弈的最终目的,是从中领略圆满调和的“道”,追求棋艺和人生的共同完美。吴清源认为,20世纪打了两次世界大战,21世纪要以和为贵。中国的《易经》讲究阴阳调和,围棋也不能脱离这个道路。上个世纪的围棋以争胜为主,21世纪的围棋的核心是调和、均衡、和谐。他说:“围棋的最终目标不是胜负,而是调和。”

  悟透棋道,也可悟出人生之道。吴清源的棋道要旨是“完美的和谐”,正是这种淡泊名利、纯粹求道的围棋精神,使他远远超越了一个争胜负的棋士,而体现出一种极其充盈丰沛的人格。正是这种永远创新的自由精神,使吴清源虽然远离赛场多年,但他的围棋思想却长期指导着现代围棋,并将更长久地影响世界棋坛的未来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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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高的人生境界
    金庸
  
  某夜,在闲谈中,一位朋友忽然问我:“古今中外,你最佩服的人是准?”
  我冲口而出的答复:“古人是范蠡,今人是吴清源。”
  
  这不是考虑到各种因素而作的全面性客观评价,纯粹是出于个人的喜好,,以大智大慧而论,我最敬仰的自然是释迎牟尼;以人情通达而论则最佩服老子;文学与历史著作中我最喜欢司马光的《资本通鉴》。当时所以说范蠡和吴清源,是因为我自幼就对这两人感到一份亲切。我曾将范蠢作为主角而写在《越女剑》的一个短篇小说中。至于吴清源先生,自然是由于我喜爱围棋,因而对他不世出的天才充满景仰之情。
  
  
    围棋是中国发明的,近数百年来盛于日本。但在两千年的中日围棋史上,恐怕没有第二位棋士足与吴清源先生并肩。这不但由于他的天才,更由于他将这以争胜负为唯一目标的艺术,提高到了极高的人生境界,吴先生在围棋艺术中提出了“调和”的理论、,以棋风锋锐犀见称的饭田荣男先生也对之一再称誉,认为不可企及。吴先生的“调和论”主张在棋局中取得平衡,包含了深厚的儒家哲学和精湛的道家思想、,吴先生后期的奕棋不再以胜负为务,而寻求在每一局中有所创造,在艺术上有新的开拓。放眼今日中日棋坛,能有这样胸襟的人可说绝无仅有,或者棍原和大竹两位略有近似之处吧,但说到天才,却又远远不及了。
  
  
  佛家禅宗教人修为当持“平常心”。吴先生在奕艺中也教人持“平常心”。到了这境界,奕棋非但不是小道,而是心灵修为的大道了。吴先生爱读“易经”、“中庸”,在宗教上信奉各教殊途同归的红干教。他的奕艺,有哲学思想和悟道作背景,所以是一代的大宗师,而不仅仅是二十年中无敌于天下的大高手。大高手时见,大宗师却千百年而不得一。
  
  
  教我围棋的老师之一王立诚先生前年到我家作客,随同前来的有小松英树四段(当时)。晚上他们不停用功,向我借棋书去研究,选中的是平凡社出版的四卷本《吴清源打棋全集》。他们发现我在棋书上划了不少红蓝标志,王老师后来赞我钻研用功,相信他心中一定奇怪:“为什么你这样努力,棋艺却仍然如此差劲儿?”这句话他不好意思问,但问了另一个问题:“为什么吴老师输了的棋你大都没有打?”因为我敬仰吴先生,打他大获全胜的棋谱时兴高采烈,分享他胜利的喜悦,对他只赢一目半目的棋局就不怎么有兴致了。至于他的输局,我通常不去复局,打这种谱时未免闷闷不乐。相信这情形也解答了王老师心中的疑问,我非但完全不能了解吴先生棋艺的精诣,不能体会至。他在棋局中所显示的冲淡平远,事实上是以娱乐的心情去打谱,用功自然是白用了。这大概是举世围棋业余爱好者的通病。其实,吴先生即使在负局之中也有不少精妙之着。但这些妙着和新颖的构思,也只有专家棋士才能了解。前两年称霸日本棋坛的赵治勋先生在一篇文章中说,他生平钻研最勤的是吴清源先生的棋局,四卷《吴清源打棋全集》已翻得破烂了,必须去买过一套新的。相信数百年之后,围棋艺术更有无数创新,但吴先生的棋局仍将为后世棋士所钻研不休。因为吴先生的棋艺不纯在一些高超的精妙之着,而在于棋局背后所蕴藏的精神与境界。
  
  
  《天外有天》这部书写出了吴先生一生奕棋的经历。我们从中可以看到,吴先生毕生所寻求的,其实是一个崇高的心灵。只因为他的世俗事业是奕棋,于是这崇高的心灵便反映在棋艺上。新布局法、大雪崩内拐的定式,以及其他各种为人盛所称道的创造,其实只是余事而已。在吴先生崇高的心灵中,恐怕在近百局“十番棋”中将当世高手尽数打得降级,也只是人生中微不足道的过眼烟云吧。
  
  
  很有机会为一位平生景仰的大宗师的回忆录写序,实是莫大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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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的精神》:从文武双全到中和之道(陈平原)

面前这册《中的精神》,我的关注点,不在吴清源如何“征战”,而在于其如何“追忆”。除了闭着眼睛也能想到的“扬长避短”——任何一个围棋迷都比我更了解吴清源——外,更重要的是,这并非吴先生头一回自述生平。

  七十岁那年,也就是1984年,吴清源辞别现役棋士生涯;同年,白水社出版了其回忆录《以文会友》。四年后,台湾独家出版社推出该书的中译本,改题《天外有天》。1990年,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吴清源回忆录》,署吴清源著,李中南译;1996年燕山出版社的《天外有天——一代棋圣吴清源传》,只提作者,未见译者,但书前的金庸、沈君山、桥本宇太郎三序以及《吴清源谈围棋规则》、《荣誉文学博士吴清源先生赞词》,明显透出此书与台版的联系。2002年,已达米寿的吴清源再次披挂上阵,笑谈几十年间亲历的围棋风云。这些分90期连载于《东京新闻》和《日中新闻》的专栏“长路”上的文章,结集为这么一本“记录我周围以及国际棋坛所发生的显著变化的一本最新回忆录”(参见吴清源《〈中的精神〉中文版序言》)。十八年间,两度自述,比起早年的《以文会友》来,《中的精神》到底给我们什么新的启示,这或许是所有“吴清源迷”所急于了解的。

  对于围棋爱好者来说,吴清源的大名及其业绩,必定如雷贯耳。早年以“围棋神童”出入段祺瑞府邸以及来今雨轩棋席,十四岁东渡扶桑,开始其职业棋手生涯。1933年,年仅十九的吴清源运用自创的“新布局”,与本因坊秀哉名人等对弈,开创了围棋史上的一个新时代。此后二十几年,吴氏横扫千军,超迈前贤,雄踞“天下第一”的无冕王位;尤其是那些被喻为“悬崖上的白刃格斗”的“升降十番棋”,更是充分展示其过人的意志与才华。1961年,吴清源不幸遭遇车祸,留下严重的后遗症,从此战绩欠佳。到了古稀之年,日本棋院等为其在大仓酒店举行了盛大的引退仪式。晚年的吴清源,着力于围棋的国际化,尤其关注中国的围棋事业,祈盼其提倡的“21世纪六合之棋”能为促进世界各国之间的友好关系尽“绵薄之力”。

  对于如此精彩人生,怎样准确评价,非我能力所及。与其不懂装懂,还不如堂堂正正,当一回“文钞公”。著名小说家金庸是有名的围棋迷,曾自称古今中外最佩服的,“古人是范蠡,今人是吴清源”,其为《天外有天》所撰序言,题为《崇高的人生境界》,其中提到:

  围棋是中国发明的,近数百年来盛于日本。但在二千年的中日围棋史上,恐怕没有第二位棋士足与吴清源先生并肩。这不但由于他的天才,更由于他将这门以争胜负为唯一目标的艺术,提高到了极高的人生境界。

  同样是超级围棋迷的原台湾清华大学校长沈君山,其为《天外有天》所撰序言,题目竟模仿苏东坡为韩文公庙立碑:《“匹夫而为异国师,一着而为天下法”》,其妙语如下:

  对吴先生而言,围棋是一种艺术,也是一种哲理,反复争棋的最后的目的,是从中领悟建立圆满调和的道。吴先生髫龄渡日,纵横棋坛四十年,所创布局定式,不知凡几,这些新布局新定式,对当时的胜负未必有助,但却为后来者开辟一片新天地。此所以吴先生卓立于群彦之上,而为围棋史上划时代的人物。1986年,由于著名物理学家杨振宁的积极推荐,香港中文大学决定授予吴清源“荣誉文学博士”称号。在典礼上宣读的《荣誉文学博士吴清源先生赞词》中,有这么一段:

  为了获得生命上的调剂与平衡,吴清源从少年时代开始就向往灵境,从信仰寻求滋润与宁静,有数年甚至曾经因为宗教热诚而舍弃围棋,全心追求另外一个世界。对他来说,棋是“武”的胜负世界,宗教是“文”的和平世界。他虽以棋名,以棋尊,在宗教的追寻上则遭遇过痛苦和失败,但对两者无分轩轾,同样是贯注着“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深情。倘若说对一个人生目标诚执信守,一往无前是大和魂的体现,那么他能够文武双修,在内心同时涵蓄战争与和平这两个截然相反的境界,并且取得两者的平衡,正好显示他始终还是一个深受传统文化影响的中国人。

  所谓“围棋是一种艺术,也是一种哲理”、追求“文武双修”、将原本“争胜负为唯一目标的艺术,提高到了极高的人生境界”,都既是对于吴清源一生的精彩概括,也是对于《天外有天》一书的准确表述。

  《天外有天——一代棋圣吴清源传》(北京:燕山出版社,1996)共八章,第八章“以文会友”,最后一节题为“文武双全”,以凸显作者“在棋中悟‘道’,在宗教中达‘理’”的平生追求:

  我始终不渝地将围棋和宗教信仰作为生命的两大支柱,在漫长的人生道路上风雨兼程地走了过来。因此,我一方面作为棋士,在残酷的胜负世界中奉行武道;另一方面,吸收了红会的宗教思想和东方哲学思想,并将其作为人生的指南而自我培育出丰富的精神世界。我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披荆斩棘地踏出了一条文武双全的道路。因此,对我来说,胜负与信仰,如同人离不开水与火一样,缺一都不可。(258—259页)

  历经一生磨练,修成文武双全的人格,而不满足于成为一代“战神”或“棋圣”,在我看来,这正是吴清源不可及处。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是:从“文武双全”出发,吴清源还能走到哪里?拜读这册《中的精神》,你不难发现,答案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中和之道”。围棋讲胜负,但不只是胜负,更有高深的哲理在。最近几年,吴清源再三论证,21世纪的围棋应该是“六合之棋”。构成其“六合之棋”理论基石的,是古老的中国文化。这一点,读过《中的精神》最后一章的,大概都不会有异议:

  阴阳思想的最高境界是阴和阳的中和,所以围棋的目标也应该是中和。只有发挥出棋盘上所有棋子的效率那一手才是最佳的一手,那就是中和的意思。每一手必须是考虑全盘整体的平衡去下——这就是“六合之棋”。

  这里说的,当然不只是围棋,更包括人生。所以,全书的结语,竟是如此充满诗意与哲理:

  87岁的我所走过的道路,应该可以说是追求中和的人生吧。

  过去的读书人,没有不记得《礼记·中庸》中的这段话:“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如此和谐的境界,对于传统中国人来说,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当然,要达到“中”的境界,并非易事。这需要精神上的修养。所以,我一直很重视信仰。从五岁(虚岁)开始,我就学习《大学》、《中庸》等四书五经,至今我仍然坚持每天研究《易经》。

  全书首尾呼应,强调围棋背后的人生阅历与文化修养,凸显自家的中国文化背景,颇有落叶归根的意味。这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中日友好”,更包含着某种文化上的融合与思想上的皈依——所谓“中和”,更像是东方哲学的精髓,而不仅仅局限于《大学》或《中庸》。

  作为一个长期征战的职业棋手,应该说,吴清源得以从容读书的时间并不多。这从其回忆录中,可以看得很清楚。但读书不多,并不妨碍其平日里的沉潜把玩,以及关键时刻的豁然开朗。这里所说的“通灵”,不仅仅是红会那样的宗教信仰,更包括“用中”的文化启悟——后者既落实在围棋技艺,又体现在立身处世,可内可外,可圣可俗。至此,所谓的“文武之道”,不再是一张一弛,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应该承认,这种境界,并非一蹴而就,而是长期修炼的结果。没有早年的殊死搏斗,固然“纸上得来终觉浅”;没有晚年的咀嚼提升,作为技艺的棋战,也不可能通“天”达“道”。在这个意义上,十几年前的《以文会友》(《天外有天》),以及眼前的这册《中的精神》,对于吴清源的围棋生涯来说,是必不可少的点睛之笔。金庸所说的“极高的人生境界”,以及沈君山所说的“一着而为天下法”,只有放在这个层次,才能领悟。

  这一点,对比同是“棋圣”的藤泽秀行的自传《棋魔》(庄玮译,北京: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0),可以看得很清楚。要说戏剧性,藤泽那“长年像是走在钢丝绳上似的,充满了不安定因素”的生活与棋艺(35页),还有如何与“负债和酗酒”搏斗(59页),或许更能吸引一般读者。这位“天生的赌徒”,明显是以“才情”而非“修养”取胜。读其自传,看他如何计算每次比赛的收入,以及如何惨淡经营其人生道路,你感觉很亲近,也很有趣。但也仅此而已。因为,你很难从中获得启悟与提升。

  作为后辈,藤泽秀行在自传《棋魔》里,多处提到吴清源。比如,少时如何将吴清源作为人生楷模(80页);“为了推翻吴先生的霸主地位”,如何废寝忘食地努力(177页);还有,当初木谷实和吴清源发明新布局法,尤其是挑战本因坊秀哉名人时,吴之特立独行,用三三、星、天元等布局法参战,又如何“引起举世瞩目”(117页)。

  说到1933年10月开始的那场“恶斗”,在吴清源的整个围棋生涯中,最为惊心动魄,也最常被人提及。因事关本因坊乃至日本棋坛的名誉,在新旧门派之争外,又添上中日恩怨,难怪其备受关注。偏偏关键性的第160着,出于弟子前田陈尔的“救驾”,秀哉名人可谓胜之不武。自1948年濑越宪作披露此事内幕,一直议论纷纭。已故围棋史学家徐润周的《围棋纪事诗》(长沙:岳麓书社,1998)中,有这么一首:

  吴郎清气正朝暾,百战威声一老尊。

  齐集门生参帷算,前田妙策报师恩。(257页)

  至于金庸的《历史性的一局棋》(见《三剑楼随笔》),更是说得活灵活现:

  许多年后,曾有人问吴清源:“当时你已胜算在握,为什么终于负去?”(因为秀哉虽然出了巧妙的第一百六十手,但吴还是可以胜的。)吴笑笑说:“还是输的好。”这话说得很聪明,事实上,要是他胜了那局棋,只怕以后在日本就无法立足。

  当初到底是意识到赢棋危险而故意放水呢,还是措手不及,回天乏力?我相信是后者。《中的精神》固然只提及“这第160手的妙着,后来听说是名人的弟子前田陈尔五段发现的”,不做进一步的发挥;早年的《天外有天》,也只是使用虚拟语态:“现在我常想,在当时那种险恶的气氛中,若是我胜了这盘棋,弄不好会吃大苦头呢。”日后可以“输了棋,处境反倒好多了”自我解嘲,当初不可能如此深谋远虑。对现实政治缺乏了解,对世态人情不太关心,沉湎于围棋世界的吴清源,不可能因计较得失而故意放弃。从儿时的痴迷围棋,到老来的谈玄说道,吴先生性格中,有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的一面。

  德国思想家尼采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有个很有名的比喻:人的思想有三种变形,由忍辱负重的骆驼,到英勇搏击的雄狮,再到天真游戏的儿童。后者最为难得,其天真烂漫地去开始一切、创造一切,往往可以实现雄狮所无法完成的事业。日本著名学者梅原猛曾在其自传《学海觅途》(张琳译,北京:三联书店,1989)中借用此说,将自家生命划分为三阶段:20至35岁是骆驼时代,35至45岁是雄狮时代,45至54岁是儿童时代(57页)。我的感觉是,梅原猛先生说早了些——过分理性化的叙述,本身就不是儿童的特点。学者读书博杂,其“妙语”与“启悟”,多来自书本知识,而非生活体验。如此一来,进入天真无邪的儿童状态,难度更大。

  要说“颇具童心”,一代棋圣吴清源庶几近之。尤其是晚年的悠闲自在,以平常心看待世事沧桑,更是令人感动。仔细比勘《中的精神》和早年的《天外有天》,你会发现,除了增补部分,事情大体上还是那些事情,只是叙述的语调及心态变了,变得更加通达、恬淡、休畅。早年的很多不愉快,渐渐远去,转而怀念起那些曾帮助过自己的师友,其谈论犬养毅、西园寺公毅、濑越宪作、木谷实、川端康成等章节,很是温馨;讲述追随玺光尊的故事,也不再刻意张扬“毫无后悔之心,还为能获得难得的生活经验而庆幸”(《天外有天》179页),而是很有节制:“如今想起来,那四年就算是一种修行吧”(《中的精神》)。

  对于名人自传来说,最大的陷阱在于,一是过分自恋,无限夸大个人业绩;二是缺乏反省意识,不断为自家曾经有过的过失辩解。《中的精神》基本上没有这种毛病,以感恩与怀旧为基调,平和之中,蕴涵着力量。如此“谢幕”,焉能不博得满场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