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美猴王动画片52集:对“谎”言大师余秋雨的精彩剖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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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教余秋雨》序言

对“谎”言大师余秋雨的精彩剖析
——读《问教余秋雨》
西方朔

 

一

余秋雨先生是20世纪90年代以来名噪一时的散文家,也是近现代以来中国最具争议的作家之一。关于他的话题此起彼伏,层出不穷。这十几年,你就是想消停一会,余先生也不让。原因在于,比起别的散文作家来,余秋雨更是一位演员,他有时候是正生,有时候是花旦,有时候是武花脸,更多的时候是丑角,看需要。他以读者为观众,以大地为舞台,套用一句时髦的话说,他永远都想把公众的眼球吸引到自己身上。许多话题,不是别人强加于他,绝大多数是他有意造成的。自打1992年他的第一本散文集《文化苦旅》问世,对他的各种批评就产生了。随着《山居笔记》、《霜冷长河》、《千年一叹》、《行者无疆》几本集子的出版,更由于他的一系列表演,迎来了八方看客。始则好评如潮,继而争议如山,而终于恶评如海。在收获鲜花、掌声与巨额稿费的同时,他也收获了如山如海的责骂。等到他的大作,号称“记忆文学”、实为自传的《借我一生》上演,剧场里不但掌声稀稀落落,而且嘘声四起,观众走掉了一大半。许多人发誓说:“从此再也不看余秋雨!”而年轻人则把“告别余秋雨”作为自己“走向成熟的标志”。2008和2009年,连续上演了“含泪劝说”和“捐款门”两台戏,台下台上,最后竟然只剩下了一地的烂西红柿、臭鸡蛋,连唾沫人们都懒得吐了。

人们的称呼,也发生了相应变化,最初是“余老师”,温馨亲切。后来是“余大师”。不知怎的,到正式建立了“大师工作室”,受封“大师”头衔后,在民间却成了“余大湿”或“余含泪”。即使称“余大师”,也是充满了揶揄、讽刺的意味。谓予不信,可以看看网上的舆情。古人说得好:“劝君不用镌顽石,路上行人口似碑”(《五灯会元》卷十七),余先生就是这样获得了公众对他的定评。

世上之事,有盛必有衰。月有阴晴圆缺,人世何独不然?并不是读者大众对余先生始乱终弃,移情别恋,实实在在是:要真正认识一位以“文化商人”自傲的明星人物,需要听其言而观其行,需要时间。全国哪有那么多人来“嫉妒”余先生?羡慕他的人是有一大堆,但坚持学术立场、不随声附和的批评者始终是有的,明白人也越来越多。有谁组织、策划了这种变化?谁也没有那么大本领,能够主宰千万人的爱憎,真正的文化学者不是纸糊的,俗谚说得好: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是余先生长期以来全部活动合乎逻辑的必然结果。

1996年至今,报刊、网络等媒体上,评价余秋雨的文章,多到无法统计。新闻报道与片言只语不算,单算有专业水平和代表性意见的,恐怕不下千篇。已结集成书的,约有以下22种:

1《感觉余秋雨》(萧朴编,文汇出版社1996年版)
2《秋风秋雨愁煞人》(萧夏林、梁建华编,中国文联出版社1999年版)
3《余秋雨现象批判》(愚士编,湖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
4《文化突围——世纪末之争的余秋雨》(徐林正编,浙江文艺出版社2000年版)
5《余秋雨的背影》(杨长勋编,花城出版社2000年版)
6《文化口红——解读余秋雨文化散文》(朱大可等著,台海出版社2000年版)
7《余秋雨现象再批判》(愚士编,湖南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
8《艺术的敌人——余秋雨作品批判》(凉源编,时代文艺出版社2000年版)
9《“审判”余秋雨》(聂作平著,四川文艺出版社2000年版)
10《雨前沉思——余秋雨评传》(栾梅健著,当代世界出版社2001版)
11《余秋雨寻找文化的尊严》(江堤、陈孔国著,湖南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
12《文坛三户》(王彬彬著,大象出版社2001年版)
13《石破天惊逗秋雨——余秋雨散文文史差错百例考辨》(金文明著,书海出版社2003年版)
14《大师也有错——余秋雨散文知识性疏误点击》(张港著,人民日报出版社2004年版) 
15《秋雨梧桐叶落时》(金文明著,当代世界出版社2004年版)
16《月暗吴天秋雨冷》(金文明著,花山文艺出版社2004年版)
17《余秋雨的“敌人”》(萧夏林编,海峡文艺出版社2004年版)
18《咬嚼余秋雨论争文萃》(降大任编,书海出版社2004年版)
19《忏悔还是不忏悔》(余开伟编,中国工人出版社2004年版)
20〖JP3〗《庭外“审判”余秋雨》(古远清编著,北岳文艺出版社 2005年版)
21《余秋雨现象大盘点》(古远清编著,河南文艺出版社2005年版)
22《破译文化密码——与秋雨侃时分》(韩永飞著,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07年版)

除了广西艺术学院杨长勋副处长的《余秋雨的背影》,对余秋雨极端维护,极端崇拜,歌颂得如同一代巨匠,另外有两三种褒贬参半外,其余都是褒少贬多,大量的是对余秋雨其人其著作的质疑、批评与否定性评价。我的感受是,我们的文化商人、文化大明星、畅销书大作家余秋雨先生有四个天下第一:

文史错谬,天下第一。
话语霸权,天下第一。
自我神化,天下第一。
编造“谎”言,天下第一。

二

文史差错,任何一个作者,难以绝对避免,但出错也有“等级”。作为文史专业研究者,理当作风严谨,实事求是;而作为学术文化大师,犯普通的文史错误,只能是极偶然的疏忽了。何况任何人出错以后,都有个有错必纠、从善如流,对学术负责,也对大众负责的问题。表现如何,决定于其学术品格。可是,余大师不然,他下笔错谬成堆,开口常错,错了绝不认账。谁指出他的错误,他是一触即跳。其自我形象的定位,就是全知全能,如同“永远无错误”的西方中世纪教皇,错误都是别人“伪造”的。1992年,他发表了霸气十足的《余秋雨教授敬告全国读者》的声明,把他的批评者一律诬为与“盗版集团的集体设计”相配合的“文化杀手”和“文化盗贼”!他危言耸听地吓唬政府和公众:“中国文化如果不驱逐文化盗贼和文化杀手,将从根本上失去原创力,在21世纪国际间诸种文化的对峙、对话中将处于弱势……而我们的当代文化资源本来就不丰富,因此要不了几个回合,处处便是大漠荒荒,夕阳残烟。”在谈到中国文化如何“走向世界”,如何让世界通过一些“桥梁式的人物”来了解伟大的中国的时候,余先生大声疾呼,要搭建“第四座桥”,也就是“文化艺术之桥”,让全世界的人像通过贝多芬了解德国,通过罗丹和毕加索了解法国,通过泰戈尔了解印度,通过川端康成了解日本一样,了解中国。余先生不无神秘地说:“当这样的人物影影绰绰出来的时候,大家不要嫉妒他,扼杀他,大家只能欢呼他。”他很自信地列举了金庸、丁绍光、陈逸飞、张艺谋等几位的名字,而其自我也就尽在不言中了。所以他声称:对于他的批评,他是“当然不能接受”! 

十多年来,指出余秋雨谬误的著名学者、作家、文化人不止一两百位。许多善意的评论者被他的专横无理“逼”上了梁山,因为涉及学术良知、文化道义,人们不能不较真。余先生很是得意地说:“我把骂声当掌声。”他自比诸葛亮“草船借箭”。其潜台词是,批评者是在为他做义务广告,可以使他的书更畅销,为他带来更多的名声与金钱。

其他人不谈,仅仅被余秋雨称为“咬嚼派”的训诂学者、汉语辞书专家金文明,在他的《石破天惊逗秋雨》等三本书和若干文章中,就指出了余秋雨300多处文史差错;在大专教师张港的书里,同样指出了余秋雨200处文史错误。两位所举例子,无一重复,一一都有扎实可靠的论证。这些谬误,多半因余先生的文史基础薄弱,阅读、运用史料的能力不够所造成,另一些则是移花接木,不求甚解、信口开河,学风不正闹出来的大笑话,有的错得非常离奇。

说娥皇、女英是舜的女儿,晚唐道士吕洞宾是“道家的始祖”;说韩愈所撰纪念柳宗元的《荔子碑》(亦名《柳州罗池庙碑》),其碑文为柳宗元“手迹”;说上一世纪20年代王国维的书架上有《四库全书》;说“不能设想……法国大革命时期的巴黎没有雨果”(“没有”就是没有,雨果先生当时还没有出生呢!);说1900年八国联军“火烧圆明园”;说1937年,日本侵略军曾进占“陕西、甘肃,直取兰州”。

读不通文言的余先生,在他的“重要著作”《笛声何处》里,把晚明作家张岱笔下的“余蕴叔”(指张岱七叔张烨芳,字尔蕴,原意是“我的尔蕴叔叔”)和一群来自徽州旌阳的武戏演员,一本正经说成是“职业昆班”,是什么“杭州余蕴叔戏班”。古汉语的第一人称、代词“余”,在这里居然成了“余”姓。“徽州旌阳戏子”,即徽班演员,则变成了昆腔演员。真是“眼睛一霎,老母鸡变鸭”!一个连昆腔与徽班也分不清的人,自称研究中国戏剧史专家,同行看了,不能不怀疑余秋雨先生“学术著作”的质量,为他所带的博士生担心。取法乎下,其终为下下乎?

同一本书中,余先生看不懂石刻画像上的题词,一错一千五百年,将东汉章帝时作《五噫歌》的隐士梁鸿,作为明代嘉靖、万历间,中国戏曲史上第一位昆腔剧作家梁辰鱼,介绍给读者。还将山西乡村演梆子戏或傀儡戏的村头土戏台照片,印在书中,用来说明昆腔已经流传到了北方的穷乡僻壤!这样的“学术著作”,读者读了,是增加了戏剧史知识呢,还是吃了含三聚氰胺的奶粉?

更为荒唐的是,余大师大胆将中国史书上旧历的某月某日,直接等同于公历的某月某日,来谈论历史事件。我敢说,这是开创了文史谬误的新纪元!全国没有一个文科研究生会有这么高的“研究水准”,如果有,肯定要被逐出师门!

2008年4月的“青歌大赛”期间,余大师担任评委,他对参赛选手的“没有文化”十分鄙视。有些选手文化水平的确不高,不过老余自己常识性错误满场飞。《诗经》里的“七月流火”怎么解释?余秋雨的点评是:“七月,火星向西边流动。”我的天!这个“火”,又名“大火星”,它难道是今天所说的“火星”吗?

许多年來,余先生到处演讲、上电视,充当政府部门的“文化顾问”,无本的买卖做得如火如荼,活脱脱一个“空中飞人”。他的信口开河,也达到了顶峰。就拿2007年9月26日他在西安曲江文化大讲堂上以《世界背景中的盛唐》为题的“讲课”来说,就离奇到了叫人匪夷所思的地步。据城市经济导报及《荣耀西安论坛》等网站报道,余大师面对西安市的有关领导和几百个听众大侃“世界文化”,俨然一位“顶级”的世界文化史大家:“公元前5世纪发生了什么呢?……公元前5世纪全世界最出名的大师同时出现在这个地球上,苏格拉底只比孔子大14岁,孔子比孟子大12岁,比庄子大15岁,他们是同时代人,我们所有后代了不起的人全是他们的学生。为什么他们会同时出生?同时出生了以后他们都在水边思考……”余大师的这一通胡说完了,接过了受聘为“大明宫遗址区保护改造项目文化顾问”的证书,“赶路要紧”,又向下一个目标进发了。他比俄国讽刺作家果戈理《钦差大臣》中的假钦差赫列斯达科夫,还要潇洒得多!其实,西安有的是研究汉唐文化、汉唐史、长安史、唐代诗歌的专家,可是有谁会将生活在公元前三个不同世纪的四位思想家说成是“公元前5世纪”的“同时代人”?谁问得出“为什么他们会同时出生”这样愚蠢的问题?只有余秋雨!他大概以为听众一律是白痴,无视西安的学者的存在,所以他可以尽量胡编乱造,如入无人之境!

就是这样一个文史基础不及格,文史常识闹不清,阅读中外文献很成问题,现在根本不读书,一味以商业旅游、商业演说代替学术研究,说话作文信口雌黄,一切活动都以追逐金钱为目的(学术声誉他已经不要了),只剩下巧言佞色的“文化商人”,在充任着我们各地政府的“文化顾问”!充当着教导广大读者的“文化大师”的角色!

古语云:狡兔三窟。聪明的余秋雨先生比兔子高明百倍。他屡次声称,他不在任何社会机构里担任公职,从不看报(其实是不读书),“从来不上网……没见过网是什么样子”。可是在人民网、搜狐网、新浪网,分明都有着“余秋雨博客”(2009年底,这三个博客突然将文字撤除,不知接下来想卖什么药)!此外,还有“99网上书城”的“秋雨在线”、“百度贴吧”的“余秋雨吧”,它们日日夜夜宣传余秋雨如何神奇伟大,文化功勋如何前无古人,充满了余迷们的阿谀赞颂和对批评者的侮辱谩骂!为了树立“文化大师”和他战无不胜的天才形象,任何的批评声音、不同看法,在余氏宣传窗口常常一露头,就被删除尽净!何况还有那么多媒体在报道,在灌输,包括请余秋雨上电视发表观感,邀请讲演,做嘉宾、评委,无数的视频……可怜的读者、观众早被这无穷的信息炸晕了,只能被动接受余氏话语霸权控制下的“余秋雨神话”!

近六十年来,中国人正式出版“语录”的,只有两位。第二位就是余秋雨。如今已经有了两个版本:《历史的脸谱:余秋雨语录绘本》,文化艺术出版社2007版;《余秋雨语录》,中国文史出版社2009版。培养余迷,要从娃娃抓起,雷打不动,可见余大师的深谋远虑。 

为了彻底摧垮批评家的质疑与批评,余秋雨先生在建立自己的话语霸权上,可称殚精竭虑。他不但把所有批评者一棍子打成与所谓盗版犯罪集团勾结的“蒙面人”,堵死了倾听批评之路,而且主动出击,先后将两位恪守学术良心的学者告上法庭,索取巨额赔款。他发出恫吓,扬言要打十多个连环官司,让“诽谤者”“一个个倾家荡产”!其结果是:2003年8月,他告中国现当代文学史家古远清教授的“诽谤”案,在上海被迫撤诉,放弃赔款,双方以和解告终。关键在于古教授拿出了几十页材料证明,“文革”中,余秋雨确是“四人帮”上海代理人掌控的“上海市革命大批判写作组”的正式成员和“石一歌”之一,并且写过若干他从不认账的“大批判文章”。只是其中一篇的部分内容与事实不符,古远清为此向余秋雨致歉;同年9月,余秋雨状告北京文学批评家萧夏林“诽谤”的官司,被判败诉。他不服判决,上诉后被驳回。

批评的声音不但没有消失,而且从此越来越强!

三

一个人,中有所不足,只能求之于外。余大师学问上半桶水晃荡,就专门在涂饰化妆上下功夫。他不愧是“文革”中御用“写作组”出身的才子,对于利用一切手段来神化自己,吹嘘自己,在阅历不多的青少年读者中大搞对自己的个人崇拜,把自己弄成刀枪不入的文化大师,以批评还是颂扬自己来划分敌我,唯我独“革”,“老子天下第一”这一套,实在是太熟悉,玩得太得心应手了。有人说:““文革”的一套,已经成了余秋雨的思想资源”,实在是洞见本质。

余大师不断用别人的嘴,用似乎漫不经心的“偶然提及”,用扩大无数倍的“事实”,用“回忆文学”的美妙故事,来讲述他的神话传奇,以证明他是上天特别眷顾、命中注定要派往人间的文曲星,十三亿人唯一的“文化大师”! 

是余秋雨在告诉我们:在台湾,出过一本名叫《到绿光咖啡屋听巴赫读余秋雨》的书。他的美名已经和世界上最伟大的音乐家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并列;台湾版的《山居笔记》名列“海外华文书排行榜”第二位,仅次于日本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大江健三郎的《性的人》;台湾有学生读者认为:“余秋雨是中国最伟大的历史学家”;由于他的努力和著作,中国昆曲才得以被列入联合国的“世界非物质遗产”名单。

是他在不断告诉我们:最近他又去了国外哪个大城市,国内哪一家电视台、哪个大学,作了学术讲座,与哪些名人、要人会面,共同进餐,“谈文化”,他们给了他什么样罕见的礼遇与赞美;他新近又担任了哪个地方的“政府文化顾问”。

是他告诉我们:他出生在浙江一个高贵的家族,祖母毛氏“显然出自浙东毛家”,和湖南的毛泽东家族、奉化蒋介石的夫人毛福梅,可能是“同宗”;他小名长庚(长庚星又名太白,和天才李白的字是同一个意思)。他四岁上小学,第一天就给老师写了封信。七岁就给全村读信、写信,八岁,就承担起了给村里“互助组”“记工分”的重任。

是他告诉我们:他的父亲在“文革”中被“隔离”十年(在美国,他又改为“坐了十年牢”),至于“文革”呢?他认为“只有三年时间”就结束了;他本人在“文革”中“几次差点饿死”,他是一位到处追求文化的“青年学者”,没有批判过任何人,没有写过一篇大批判文章,写的都是“学术文章”;他更没有参加过一个叫“石一歌”的组织和“上海市革命大批判写作组”,那全是“小人”的“伪造”;1972年,他还“背负着沉重的家庭苦难”,参与了了不起的“文化重建事业”(指《汉语大词典》、《英汉大词典》、《中国历史地图集》的编写,《二十四史》的整理校点);后来,他竟遭到了“两个凡是”名曰“清查”的长达两年的迫害。

他又告诉我们:他的家乡余姚有一个美丽传说,神秘的吴石岭“半山里藏着古书”,而他在1976年曾在蒋介石、蒋经国父子的藏书楼里,潜心读书三个月,从此就奠定了他在中国古文化方面的基础……余先生神秘地暗示读者:“‘半山古书’的洞口打开了。我似乎领悟到,这是一种冥冥中的力量在安排我拔离污浊,参与神秘的预习。将来的很多事情,会与这种预习有关,会与这些古书有关。”于是,一位当代文曲星、挽救中国文运的“文化大师”诞生了,中国的文化有救了…… 

也是他告诉我们:当上级领导准备任命他为上海戏剧学院院长的时候,他坚执不允,四个月中,全院耐心期待,各方上门敦请,上级没有办法,对他说:“你不为苍天为黎民!”他这才被迫就职。此情此景,正像东晋宰相谢安曾隐居东山,人皆叹曰:“斯人不出,如苍生何!”而照余先生自己的说法,他“只是做过副院长过渡,然后就直接做了院长。”(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至于离开院长岗位呢?是他向上级各个部门写了23份辞职书,甚至被迫装病,这才得以离职。
难怪余先生要疾言厉色地声称:“我的生命来自千年,因此,骂我一句,也就骂了唐诗和宋词,骂了历代救助过我祖辈的一颗颗仁爱的心,骂了严冬的炭火、炎暑的清泉,骂了无数卫护一代代文明延续的大丈夫、善妇人……那么,骂我一句,十方惊动,天地悲心。”

他一再提醒天下读者:是他冒着生命危险,独力完成了对世界四大古文明的考察(人类学术史上前所未有!);在国内,他到银川研究西夏文化,到安阳研究商代文化,在西安研究盛唐文化,他对松江广富林原始文化遗址发表了“重要见解”。他告诉中学生们,他进一步准备去南美考察玛雅文化!“嫉妒”天才的“小人”们质疑余大师是不是认识西夏文字、甲骨文字、玛雅文字和西班牙文,有没有考古的入门常识?可他们阻挡不了余秋雨大师“苦旅”的脚步!有凤凰卫视在,余秋雨大师对这些“繁琐无聊”的问题根本不屑回答!

是余大师告诉世人:孔子离家十四年,他余秋雨《出走十五年》(他的书名)。老子、孔子两大“稀世天才”都是旅行者。“他们自己的苦旅,让君子充满魅力”。而秋雨先生早在“多年前,为了逃避灾难在家乡的半山腰里一遍遍诵读孔子,一次次笑出声来”,就“下决心追随其后,而成为一个文化旅人”了。他自言:“平生何求,一旅人足矣”!果不其然,2009年10月新作《问学•余秋雨——与北大学生谈中国文化》上市,书的封面上赫然印着:“创制中国文坛散文式文化通史”,“古有三千弟子‘论语’孔夫子,今有北大学生‘问学’余秋雨”!这个“散文式文化通史”和《借我一生》的“记忆文学”一样,不属驴子不属马,属骡子!然而,当代孔子不属于余大师,又能属于谁呢?想想也有趣,当年拼命批孔的人,如今自比孔子,历史老人可真会开玩笑!

余先生周游八方,开口、闭口都是“中国文化”,深以中国文化断了香火为忧。他昌言,坐在书斋里的研究,只是那些所谓专家的“一个整体性的骗局”!只有他离开了书斋,“推动了社会进步”。于是可爱的中学生们大声疾呼:余秋雨先生是中国的唯一希望,余秋雨是中国当代的“文化盘古”,是“中国第二个鲁迅”(有人以为,这个评价还低,鲁迅哪能和余大师比?),是两千年才出一个的伟大天才!世界上应该考虑授予他诺贝尔文学奖!有的列出了“中国文学家排行榜”,将余先生与孔子、屈原、司马迁、苏轼、曹雪芹并列。谁有异议,谁就是迫害苏东坡的“小人”!

当记者问余先生,他是不是看过金文明的书时,余大师说,我不看,我不抬举他!余先生声称自己搞的是寻找“秦汉雄魂、唐宋风范”、“激发创造力”的“大文化”,在“冷僻的真假难明的”资料上挑刺的人都属于“咬嚼派”,“心存良知的家长”能让自己的子女去读这样“琐碎又狰狞的”“咬嚼派”的书吗? 2003年6月,东方网为此开辟了名为“秋雨现象之我看”的栏目,上千名网友(包括文科专业人士)参加了讨论,历时半年,网页长达266页。余先生虽然不无同情者和辩护者,但他的错谬频仍,而又拒绝批评、文过饰非、骄横自大的恶劣作风,受到了普遍的谴责与批评。

然而,据余大师说,批评他的全国只有几个人,都是中文系毕业学现代文学出身的,他们根本不懂得古文,与他根本不在同一个“文化等级”上,而他们原来都是竭力想讨他好的。余大师说:“他们生活还十分贫穷,靠写点骂我的文章以挣得养家糊口的费用,完全可以理解。对于我来说也算做了一件善事,只当是一种捐助。如果他们残疾了,我还可以把轮椅送到他们家门口……” 

真是“说不尽的余秋雨”啊!(这里,我很拙劣地套用一下“说不尽的莎士比亚”)“说不尽”,绝不是因为余先生像莎翁一样写出了几十个闪耀人文主义光辉,人物与情节瑰丽多姿,使后世永远探索不尽的伟大戏剧作品,以及长诗、十四行诗,也不是因为余先生的身世与创作历程像莎士比亚一样扑朔迷离,而是因为余秋雨先生的文史错谬、话语霸权、自我神化、编造“谎”言这四项天下第一,前无古人!

四

2004年7月,余秋雨的自传体“记忆文学”《借我一生》在《收获》杂志上发表,8月初,作家出版社正式推出全本。后来的事实证明,这是一本集余秋雨式“谎”言、余秋雨式神话之大成的书。说一个“谎”需要一百个“谎”来弥补。“谎”言的代价,是说“谎”者的信誉彻底丧失。
偏偏就有人喜欢做那当场拆穿“谎”言,让穿着新衣得意洋洋的皇帝和两个神奇的裁缝出乖露丑的捣乱的顽童。他睁大着天真的眼睛,在胆怯的人群中大喊:“他其实什么也没有穿!”于是,大家才相信了这位高贵的人确实是光着屁股的!

放在我面前的这本书稿《问教余秋雨》,就是这个顽童的一声高喊,不过这个顽童和先前的顽童一样,也是一位不知世故的老顽童。照大学只念了一年多,就爆发“文革”,接下来,在“石一歌”和“上海市革命大批判写作组”“战斗中成长”的尊贵的“大师”余秋雨看来,又是一位和他不在“同一个文化等级”上的批评者。

本书的作者吴拯修先生,出生于江山市,毕业于浙江大学,和余大师可算是“大同乡”。吴先生学的是数学力学,职业是机械工程师,后来是搞对外贸易的退休局级干部,人生阅历丰富,尤其喜爱文史。从书里涉猎的领域来看,还真是“于学无所不窥”,与一般率尔操觚,以花言巧语取胜者不可同日而语。更使我惊异的是,他的书重点不在文史差错的辨析,他不重复别人的发现,他只关心余大师强调过一万遍的“文化人格”,在大师自己身上实践得怎么样。

《问教余秋雨》全书分上下编,下编针对余先生自己评价为“全部可信”的“记忆文学”性质的“回忆录”,被许多年轻人奉为“人生成功之路的忠实记录”的《借我一生》。在下当时拜读余先生这本大作时,也曾对书中余先生的一贯“正确”,对他的“从胜利走向胜利”的光辉历程,产生疑问:这些都是真的吗?甚至对《借我一生》的书名,也有过腹诽:这“借”来的一生,还是不是他的“一生”?又是从哪里“借”得来的?读了吴先生这本书的下编《“谎”旅一生——破译〈借我一生〉的撒“谎”术》,一共七辑“谎”言一大筐我才明白,原来是“借”来许多“谎”言,拼装起来的“一生”。

上编《伪者无疆》六辑,是对余大师《借我一生》之外“谎”言的展示与揭秘。不说不知道,一说还真吓一大跳。其精彩的程度不比谈《借我一生》的“谎”言逊色,但看小标题,就吸引人欲知其详。这里略举两例:

上编有一则叫“‘三合一’的祖宗”。余秋雨是否认错祖宗没有呢?有史料为证,还真是牛头不对马嘴,连祖宗的名字、事迹也是“三合一”的。古人云“非其鬼而祭之”,这样的大谎只有余大师能扯得!余先生对宋元史“两眼一抹黑”,却偏要拿古人来作装饰,当耳环戴,又不查史料,就在新浪博客中对外宣布,结果成了“鬼扯”!

上编有一则叫“余秋雨的三个历史大玩笑”。玩笑之一,是余秋雨的父亲余学文因议论“文革”被打成右派,蒙冤十年。玩笑之二,“林彪事件”后,余秋雨有幸参与了周总理领导的文化抢救工作。玩笑之三,所谓“四人帮”的罪行是反对和迫害毛主席。这三个弱智的“谎”言被一一戳穿后,作者呼吁:大师们啊大师们,给读者一个相信你们的理由!

关于“石一歌”和“写作组”的两辑,作者本来可以不谈。因为大师余秋雨这十几年来,把“文革”中的自己写得过于完美,在青年人面前,他简直是个“遗世而独立”、不食人间烟火的绝世“仙女”,哪里像是一个经历文化大革命的人?许多前辈和同辈,以忠于历史、忠于良知、对子孙后代负责的精神,在认真反思文化大革命的同时,也深刻反思了个人的责任,坦言自己当时的表现和言不由衷,如巴金,如季羡林,如邵燕祥先生,他们都赢得了世人巨大的尊敬。可是余大师表现特异:他不反思也罢了,余杰劝他“忏悔”,他却“重写”历史。不仅重写自己的历史,而且重写“文化大革命”的历史。人人知道“文革”浩劫十年,他却说““文革”只有三年”;明明他是“石一歌”成员,“写作组”的重要笔杆,写过不少影响恶劣的大批判文章,“文革”结束后受到两年清查,见证人都活着,他却说他加入的是响应“周恩来号召”建立的“编写教材组”,参与了“文化重建事业”。他从国外讲到国内,从美国讲到中国,还挑战中央结论,声称:“写作组不是什么阴谋集团”!公然为写作组翻案。也难怪文化界不止一位将他比做《桃花扇》中的某个阉党人物。

吴拯修先生以大量史料证明了余秋雨“谎”言背后的历史真相。如禹铸九鼎,一切鬼蜮无所遁形。

这是一本独特、有趣的书。它证明考证批评文章写得好,同样很有味道,考证本身就具有欣赏的价值。纵观全书,有两大特点:

第一,“滑稽中有至理”。作者的一个个题目,一篇篇辨析,非常具有语言的魅力,用语幽默,妙趣横生。你一旦读了开头,就吸引你非一气读完不可。文言用语、成语、惯用语、民间俗语、谚语、网络语言、80后的时髦语……作者的运用,各得其宜,流利圆转,淋漓酣畅,使人忍俊不禁,回味无穷。林语堂对幽默曾有过分析:“幽默家视世察物,必先另具只眼,不肯因循,落人窠臼,而后发言立论,自然新颖。以其新颖,人遂觉其滑稽。若立论本无不同,故为荒唐放诞,在字句上推敲,不足以语幽默。‘滑稽中有至理’,此语得之。”吴先生不光是调侃余秋雨先生,其中实在有对人性弱点的同情与悲悯。在《自序》中,他对余秋雨有“三叹”:一叹余秋雨越走越远,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一道坡爬到黑,越爬越高,在高高的“错误山”上坚持着四七就是二十七;二叹余秋雨越描越黑,把复杂的(“文革”)问题简单化……连最基本的事实他都否认掉了,这就注定只能且战且退,把自己逼到了一个没有回旋余地的角落;三叹余秋雨,谎话越说越离奇,以虚假冲销事实……他不仅仅把自己装扮成大师,还要把自己装扮成绝不出错的圣人……说到后来,他简直就是活着的遇罗克、张志新了。

第二,注重事实,论证严密。作者的表达尽管风趣诙谐,常常滑稽突梯,令人叫绝,但并不意味着他说话随便,捕风捉影,不负责任。他处处讲证据,有几分证据,说几分话。清代的乾嘉学派,以考证经史闻名,强调“实事求是”,第一着重的就是事实。事实弄清楚了,是非自见,一切头脑正常的人都会下判断。其使用证据,也有特点,是既重“外证”,也重“内证”,不愧是搞自然科学的头脑。“外证”即来自事件与当事人之外的材料,“内证”即当事人与事件本身提供的证据。内外结合,互相印证,真相自然而然水落石出。作者这种方法的运用,具有很强的说服力。比如在同一件事情、同一个问题上,余秋雨大师先是这么说,后来又那么说,说了许多遍,自己前后矛盾。越说越多,越说越邪乎,越编越离奇,他自己都忘了,有的读者也忘了。作者吴先生,拿出前贤考证经史的本领,老是让伟大的余秋雨先生“自己打自己耳光”。读者在发出开心大笑的同时,不难明白什么是“谎”言,什么是愚蠢,什么是欺骗。既然是“谎”言,明白了真相,不再受欺骗,我们给说“谎”者下什么结论,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老子曰:“信言不美,美言不信。”(《老子》八十一章)
孔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论语•学而》)

前者翻译成今语就是:“真实的话听上去不华丽,说得太漂亮的话不真实。”

后者的意思是:“那种话说得特别好听,以伪善面目出现的,极少有真正的仁德。”
读了《问教余秋雨》后,深感这两位两千多年前的先哲,在洞察人心、辨别真伪上,可真是余大师说的“稀世天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