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节的英文祝福句子:余言:魂归大海(4)“我想要《好人证》”--忆华工校友趙鸿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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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言:魂归大海(4我想要《好人证》--忆华工校友趙鸿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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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年代初上访告状的人特别多.有一年春季,一天上午我像往常一样按时上班.刚走近办公大楼,在东大楼与西大楼之间的通道里,靠着水泥柱子旁站着一个‘叫花子’模样的中年人.身穿一件破棉袄,脚上一双破球鞋.脸上又黑又脏,他似痴似呆地望着上班人流,低声下气又反复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我想要《好人证》!”… “我想要《好人证》!”…

   这办公楼通道人来人往.有上班办事的,也有专程上访的.葛洲坝工程局当年有13万职工和家属,是当年宜昌市城区人口总数的1/3.工程局党政机关又相当于地委级别,当年党中央再三强调抓紧落实政策,中央首长如邓小平胡耀帮都亲临葛洲坝视察时,观看大坝模型试验和接见干部留影,就靠近这个办公楼.也时而吸引一些上访者当众亮相,一吐为快.前不久,有位中年人神气十足地站在通道中央的台阶上, 踱着方步来回走动着,他目中无人似地大声发表‘就职演说’:‘同志们!嗯!我们党领导群众推翻了三座大山,嗯!赶走了国民党反动派,嗯…’.据说是一位刚丢了官的基层单位科队级干部.想不通气得发疯,连续几天趁着上班人流高潮,他准时赶来发表‘演说’.后来可能是影响不好,被门卫站岗的警卫战士奉令赶走了.其实,别说基层干部,有位前任局党委副书记,也曾在这通道里当众静座*.原来自以为领导班子里唯他有文凭,正宗的‘四化干部’.因此,有一次他给机关干部‘学毛著’ 作辅导报告时,显得春风得意神气十足.没料到几天后,宣布新领导班子时,他意外落选.一气之下搬一把破旧腾椅,公然坐在这通道中央,板着脸不啃声,‘横眉冷对千夫指’…果然引起上级重视,赶紧采取安抚措施平息风波.…如今怎么又来了个乞讨《好人证》的叫花子?

   我本来急忙走进东大楼,突然回首仔细一看,咦!这不是赵工吗?他怎么这模样…!我赶紧转身走近他,低声问他在这里干什么?他根本就不理我,仍旧自言自语地说:“我想要《好人证》”!…我站在他身旁默默地望着他,本想告诉他组干处、纪委、上访办公室都在后院的办公楼内,究竟你想找谁呀?可是,看见他那茫茫然的表情,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赵鸿彩也是1961年毕业於华中工学院机械制造专业的工程师.1974年9月我结束了丹江农场劳动,恢复工作调来葛洲坝.不久,听说赵工也从黄龙滩工地调来了.当时他在汽车分局机电科.有一次全局机电会议期间,我曾去他所在单位参观技术革新成果,与他见面谈过话.那时隐隐感到他情绪不高.但精神还正常.当时还听说他已成家,妻子是湖南老乡,中专毕业,仍在长沙某设计单位工作.赵工身体也还不错.经历文革磨难,我们十多年没见面了, 相互询问老同事们的近况,难免有不少感慨!这才几年功夫,赵工怎么会变得如此面目皆非呢?

   我与赵工同厂工作,也是他刚毕业分配进厂就认识的.当时他分配在金工车间任技术员.同一车间工作的华工毕业生有四名,前文提及的热处理专业徐工也是其中一名.赵工上班后,专业对口,同学相伴,精神状态十分活跃.他中等身材略显得胖一点,走路姿势格外引人注目—像一支鸭子奔跑的模样,边走边大声喊叫着,一看就知道他是个性格爽快的人.当然年轻气盛,爱‘抬扛’也常常与同事们争得面红耳赤.这车间领导都很不错,工人出身的王书记为人厚道;而曹主任是转业军人,又是兵工厂老钳工直爽正派;顾副主任是老劳模,也是老车工技术能手.正因如此,我们组织攻关试制时,得到车间领导的大力支持.车间里曾工、徐工都投身到试制行列.赵工虽然没有参加试制,但日常工作还是顺心遂意的.

   车间技术员的工作任务繁琐多变,要求适应能力强.当时全车间一百多人,有车、铣、滚、刨、磨、钻等几十台机床.赵工整天就忙碌着审图绘图、实物测绘、工模夹具设计、质量检验和技术培训.有时就夹着设计手册拿着量具,就蹲在产品堆里‘现场办公’.当时由于1958年大招工,水利工地上一批农村民工转入工厂急需专业训练.恰好当时因经济困难时期,武昌机器厂数百人合并进厂,管理秩序正处于磨合期.日常生产中出现技术难题本来就不少,碰上防汛紧急任务或批量生产任务告紧,更是日夜苦战分秒必争.赵工面临的头痛的事更接连不断.诸如机床设备故障、材料配件告急找代用品、毛胚质量鉴别和处理、工人急于求助处理卡关事项、协作单位的配合协调等等,都靠赵工耍尽‘十八般武艺’从容对付,及时处理.由于赵工吃苦耐劳又有呼必应,深得工人群众好评.尽管同期进厂的这批华中工学院学生中以右派多而闻名全厂,但金工车间的四名技术员都获得一致好评.

   当年那种政治气氛,也逼得赵工‘夹着尾巴做人’.他明显感到有一种无形的精神压力在发挥作用,但又说不清楚.同厂的十多名同学中,明确划为右派的似乎只占1/3.可是自己也搞不清楚个人档案里,究竟如何记录着反右的结论.好像总有人暗示他就属于‘右派一类’.当时人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比如传闻有一名姓叶的中专学生,在反右中说错话被人揭发受处份,开除学藉下放到车间当车工,后来意外发现他的车床齿*箱内出现一点切屑碎片,马人被人检举告发.没几天就以‘蓄意破坏生产’的罪名公开逮捕.劳教几年后,虽仍回原单位但改为当锻工,终生如此!后来落实政策也对不上号,上访也没用.类似这种事例,在当年革命时代几乎是家喻户晓.报刊上显著位置再三强调‘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这类广为宣传的‘阶级斗争新动向’,当然是‘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这当然不是赵工作贼心虚,而是那隐隐约约的‘黑帽子’,像怪物一样纠缠不休地惹人心烦.

没过几年安宁日子,文革开始了!赵工硬着头皮,又小心翼翼地面对现实,半点不敢马虎.实在顶不住,只好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他和饶世梓几名右派同学一齐告别了熟悉的专业和车间,躲进那荒山野岭的小水利工地.当然,再也干不了机械加工,他学着当汽车司机和维修工,管它什么施工设备,边学边干呗, 好不容易总算熬过来了!

就这样他调进汽车分局机电科,本以为艰苦日子熬出了头,没想到落实政策倒使他的处境日益恶化,气得发疯!什么调整工资、分配住房、职称评定、职务晋级…好像都与他绝缘似的,根本就没他一份.当年分明说他是‘右派一类’,怎么右派同学都平反升级又升官,当厂长科长,至少挂上‘主任工程师’之类.而自已分明被歧视、被冷落、被淘汰,根本就没人理采!他苦思冥想,怎么也想不通,究竟自己算什么人?是坏人?莫名其妙!是好人?谁证明呢!他气冲冲地找组干部门,要求查看档案材料.究竞在档案里纪录着什么!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上访申辩,当年把他当右派看待,为什么落实政策他没份?可是回答也很清楚:档案里没有什么右派处理结论.按规定,他申诉问题不属于落实政策范围的内容,退转本单位研究处理!这样的上诉结果长期折磨着他,他终于精神失常地去乞讨那根本不存在的《好人证》!

后来我一直没见过他,听说他在疯疯痴痴的状态下,走完了人生旅途,沉寂消逝而去!